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我是无国界慈善组织的安秦医师。”说着,长指多出一根棒棒糖,吸引得小朋友眼睛大亮。

“安秦医师、安秦医师……”马上记住他的名字。

安秦笑着,把糖给他。“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的脚怎么了?”

小男孩用牙齿咬着棒棒糖外的玻璃纸,不清不楚地道:“痛痛……就痛痛啊--”

安秦医师背后的漂亮阿姨走来,拿走他的糖。小男孩抬头张嘴,呆看着。

“我帮你拆开。”田安蜜撕掉玻璃纸,将糖还给小男孩。

小家伙开心地舔了舔。“谢谢阿姨--”

“我是安蜜医师。”她揉揉小男孩一头松软的鬈发。

“安蜜医师!”小男孩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含着糖,指向安秦背后的苏烨。

“他是苏烨医师。”安秦站起将苏烨整个挡住,小心地抱起小男孩。“你从哪里跑出来的,该回去休息了。”

“怎么都没有医护人员出来?”田安蜜跟在安秦身旁,看了看设备还算齐全的急诊大厅。

“就是没人才让我们来接管。”苏烨拉住田安蜜。“那边有位孕妇好像很不舒服,我们过去看看--”

“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看似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女医师走到他们眼前。

“啊!小雷尼!你怎么跑出来这里?”

“妈妈……”小男孩含着糖,说话模模糊糊。

“你是他母亲?”安秦放下小男孩,盯着忙得满头汗珠的女医师。

女医师摇摇头。“这孩子住院三个月了,前两个月他母亲都在这儿陪他,第三个月实在得张罗家计,没时间来看他,他便时常溜出儿童病房拖着腿来门口等母亲。”

田安蜜听了女医师的说明,不禁又抚抚小男孩,安秦也再给他一根糖。

“他的脚怎么受伤的?”安秦一面问,一面走向在急诊大厅角落虚弱哀嚎的孕妇。

女医师说:“被威力强大的流弹打中脚踝,拖了太久才从橡树桩难民营送来,都已经感染并发骨髓炎,差点要截肢--”

“橡树桩难民营不到半里处不是有医疗所?”安秦双眉一皱。为何舍近求远过桥来?

“孩子母亲说0L医疗所是政府军的,孩子父亲是戈特…凯撒…克尔克霍温将军的追随者,她本来自己帮孩子处理伤,后来不--”

“居然有这种事!”苏烨大叫打断女医师嗓音,回个身,揪起安秦的衣襟。

“这就是你们选择性救人的结果!”

男人错位之间,女医师倒抽口气,两眼直勾勾看着苏烨。

“阿烨,你别这样,这里是医院。”田安蜜劝道。

这个国家真的很混乱,他们怎能跟着乱!

安秦冷静地扒掉胸前苏烨的双手,对女医师说:“这位是苏烨医师。”他目光沉沉望进女医师眼底,有种莫名威势。

女医师一恍,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我记得伊戈先生有说要派一位苏烨医师来……”

“正是他--”

“不用你多嘴。”苏烨丢下话,先一步去察看孕妇状况。等另外三名医师接近,他大喊:“开三指了--”

“啊!”女医师呼道:“产房在这边--”

四名医师急忙把孕妇送进产房。

三个小时后,田安蜜坐在医师休息室橡木圆桌面窗的位子,喝着冷掉的咖啡,听说是很不容易才弄到的奢侈品,医院司机泡的,欢迎他们新医师。

苏烨喝光离去。安秦一口未喝也离去。教士医院在他们今日到来之前,仅有一位女医师妲希雅,和负责运送伤病患又做些杂事--例如泡咖啡--的医院司机。

安秦了解个大概,巡视医院一圈,决定从OL医疗所调来自己的学生。

田安蜜喝完自己的咖啡,美眸凝眄桌上那杯完全没动的咖啡,端起它,她离座走近窗边,斜倚窗柱,望着医院大门入口广场上的悍马车,没一会儿,男人出现在广场--她的视野里。他回首,似乎朝这边看了一下。

她悠然一笑,知道他不是在看这边,只是扣在肩上的贝雷帽不小心掉落地。她想起他之前在加汀岛时,点到极品岛产咖啡,一滴不分她,这次大方留了一整杯冷咖啡。她喝了一口,瞅着他捡起帽子,上车驶离广场,出了木栅大门。

“嗯……”她轻喃:“还是加汀岛咖啡好喝--”

“安蜜,要不要吃点面包?”苏烨推门走进来,往窗边站在她身边。“那个司机做的,想不到他还负责医院厨房。”他拿一块面包给她,有些惋惜地说:“可能不像加汀岛的好吃,而且没有提味果酱--”

“阿烨,这里是战地,已经很好了。”她撕着面包,说:“肉桂的味道很香。”但她没吃,把面包还给苏烨。

苏烨是有点饥饿,两、三口塞完,咀嚼吞下。“我刚刚问过司机了,这附近有一个市场,物资不齐,勉强可以买到简单民生品。”他说。

那位女医师被安秦拉着问东问西,简直成了无国界浑蛋的专属秘书,他想了解医院附近一带的情势,只得和司机套交情,那司机倒是对他毕恭毕敬,有问必答。

“司机说这一带有三个难民营,比较远的一个最近有小孩集体感染水痘、麻疹……我们过去看看--”

“嗯。”田安蜜应声。“带些针药过去。”

于是,苏烨着手安排,请医院司机载他们前往难民营,他们与司机约好五个钟头结束出诊任务,届时再请司机过来载他们,不能离开医院太久的司机也就原车折返教士医院待命。

一个半小时过后,安秦带了两名学生各开一辆车,进入教士医院。他的学生齐勒一下车,就说:“安秦老师,你确定要接管这医院?”

“安秦老师,之样老师昨晚有来讯息,要我们避免过桥,军政府内部认定爆炸案主谋是叛军首领戈特…凯撒,克尔克霍温将军,政府军近日恐怕会在这一带有行动。”另一名学生--古斯也说着。

“笨鹅、杀手,你们听好--”安秦走向医院大厅出入口,一面交代着。“时时刻刻谨慎留意,随机应变,若真有什么事,一定要把这边的病患接运到OL医疗所。”

两名学生跟在身边,他继续道:“这边没有护理人员,事情比较多,你们快把患者资料分类整理出来,记得盘点所有针药建档,每两个小时巡视一次病房。”

齐勒和古斯点头应是,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他俩是无国界的杀手与笨鹅,没在怕的。

走进教士医院,两名学生自动解散去执行师长吩咐的工作。

安秦又巡了一趟病房,和妲希雅说了一下话,妲希雅感谢他多带了两名帮手,说好久以前将军成立这家医院就是想找无国界慈善组织的医师来管,安秦没对此表示什么,直接回医师休息室。

休息室里,不见田安蜜与苏烨,安秦心有异样,旋即离开,去问妲希雅。妲希雅在餐厅外的小庭园晒着太阳,吃两个小时前就该吃的早餐,她脸上有着呆滞,对他的问话没反应,他拿起要加进咖啡的糖浆给她,一只鸟儿在这时飞降,跳到她的餐盘,啄食面包屑。

他盯着鸟儿,慢慢放下糖浆罐,鸟儿咚地软倒在桌面。没有死,只是昏厥,飞不起来。他拉起妲希雅,带进室内,往急诊大厅,呼喊学生做紧急处理,那个脚踝受伤的小男孩也在大厅,再度徘徊门边等母亲,一见他走来就告诉他凯撒将军让司机伯伯载出去。

安秦根据小男孩指的方向,开快车追寻。过了市场,路只有一条,要找没那么难,就怕人已被带走。

正当他这么想,路边木兰树荫闪过一抹行人影,他踩煞车,打开车门,喊道--“安蜜!”

田安蜜缓行的脚步停定,茫然回首。安秦跳下车,跑过来抱住她。她一时间没反应,久久,才抬起手环着他。

“安秦、安秦……你有没有闻到--”她嗓音轻徐、飞颤地传出。

“木兰香……木兰好香呀--我妈妈说蛇都喜欢树上的花香……我不该……不该走在这些路树下--”

“安蜜?”他俯首,托起她的脸。她颊畔红肿,唇角有血,头发凌乱。一股气,冲破他心口。“狗娘养的!”他握拳,肌肉硬得像武器。

感受到他从末有过的暴戾之气,田安蜜回神,拥住他,说:“我没事、我没事,是阿烨……那些军人拖走阿烨,我想阻止……”

司机将他们载到难民营的红色大门口,他们走进门后满是灌木丛的广场,走没多远,有棚屋和一排一排的帐棚出现,阿烨像是晕车一样浑身发软,他在地上蹲了半晌,棚屋里走出人来,是带枪的军人,他们一队四人,拉走阿烨,阿烨几乎无法反抗,她喊叫着上前,其中一个军人用枪托打她,她昏了过去,醒来已在木兰树荫下。她想起母亲讲的花香与蛇,莫名感到伤心,哭了起来。

“别怕,安蜜。”安秦听见她的哭声,将她抱得牢紧。

“阿烨他……”她摇着头。“我不知道他消失到哪……”

“我会处理。”安秦抱起她,走回车边,将她放进前座,他抚抚她的脸,抹拭她嘴角的血迹,顺顺她的发,摘下贝雷帽往她头上戴,吻住她,轻轻地舔吮,直到她不再泪流,他关上车门,绕往车头另一侧上驾驶座。

他一面开车,一面拿出口琴吹,车子脱离木兰树道路,她在他的口琴声中睡着了。

张眸瞬间,苏烨以为自己梦未醒。这世界真是什么鸟事都有,都发生在他身上,连梦都不放过他。他记得自己像鸟一样被捕捉,真该死,他向小姨丈罗森学来的拳脚功夫在梦中没能用上,那些捕捉他的人,抓着他的头发,提起他垂得犹若吊死的头,左右晃着审视他的脸。有人说传闻很久,没能证实,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这次奇迹天降,百分百不会错,就拿来作饵,放出消息,不信他不现身……

现身?是啊,一个很威的男人现身,真的只有身,他看不见他颈部以上,不过,此男讲话很威--威胁,一向是如此,很敢讲的人都没脸,他仅仅听见那嗓音说什么如果是谁的儿子,那个谁何必在他登陆当天派汽车炸弹……所有怀疑不合理,正规军绑架外国人难道要内战演变成世界大战……到时舆论会说谁是正义……国际联合军团会如何选边……

很混乱的对话,连世界大战都出来了,这还不够威?哼……梦境一般就是这样,一个部分是一根羽毛,全部羽毛加在一起,变成令人想不通的鸟事。

庆幸他醒来了,虽然他头痛得快死。“浑蛋--”

“醒了?”一个冷沉沉的嗓音像手术刀切开他。

苏烨坐起身,看见安秦坐在床边,忽然头痛加烈,痛得欲呕。他恨所有无国界事物,这支该死组织毁坏他的人生太多!“浑蛋家伙,别坐在那儿让我碍眼。”

安秦站起。苏烨以为这无国界浑蛋听话要走了,结果,安秦抓起苏烨衣襟,像他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只是更彻底--一个过肩摔,磅地一声,苏烨腿挂墙头朝床,姿势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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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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