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楔子】

「下定决心了吗?」男人沉哑的嗓音轻轻地问道。

身前的小女人十根纤秀手指绞在一块儿,点了点头。

「我从来不给人反悔的余地。」他又道。

女人终于仰起小脸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水光盈盈,咬着粉唇的模样像个小可怜。「不会,我不会后悔。」棉花糖似的轻飘飘卷发,随着她小脑袋左右摇动而飞扬。

「那么,」男人牵起她的手,「我要你记得,从这一刻起,你的人,你的心,甚至你的灵魂,都将只属于我,也完全属于我,到死都不会改变……」

【第一章】

纪冬爵是个冷血无情的吸血鬼。

听说,据说,人家说,八卦杂志说,隔壁的三姑六婆也这么说……总之,十之八九不会错,那个纪冬爵一定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死老头,你那个烂公司倒了就算了,怎么不去跳淡水河死一死,要来连累我的两个宝贝女儿?」吴家河东狮,狮吼气贯云霄。

「对不起,我也不愿意……」吴家一家之主--如果把吴家大宅的势力范围详细标示划分的话,吴福气大概可以分到主卧室厕所的马桶吧--跪在算盘上,肩膀缩着,只敢以光亮的地中海式秃头面对妻女。

「妈咪,我不要嫁给那个纪冬爵,听说他好可怕,有暴力倾向,连黑道大哥都怕他!」二女儿吴雪媚撒娇道,「人家已经有凌大哥了……」虽然目前还在倒追阶段。

「对啊对啊,听说他还全身刺龙又刺凤,对手如果不还钱,他就抽出随身的武士刀把人家砍得稀巴烂,连警察都不敢动他,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将那些受害者全部列为失踪人口!」三女儿吴雪华紧张地附和,「听说他的两任情妇就是被他玩死的……」说着说着,两姐妹抱头痛哭。

「天啊……」吴梅氏开始哭天抢地,「我前世造了什么孽,才会嫁给你这个没用的男人,还要眼睁睁看着你把两个宝贝女儿推进火坑!」

吴福气头垂得更低了,一堆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其实,人家纪冬爵是指名了要娶他哪一个女儿的,另外两个他还看不上眼。可是……想到要把最疼爱的女儿嫁给那样的魔鬼,他是在舍不得。

「等一下。」本来还哭得梨花带雨,想起此生就这么跟凌大哥无缘的吴雪媚,眼泪说停就停,比水龙头还灵。「老爸,纪冬爵是怎么说的?」如果没指名道姓,那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知女莫若母,吴梅氏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咆哮声戛然而止。

「他说……」吴福气头越来越低,是心虚,也是踟蹰,最后干脆含糊其辞地道:「他可以帮我,但前提是要我的一个女儿嫁给他做小……」

应该是最小吧?其实吴福气没亲眼见到纪冬爵,但是对方派了人,还带了律师来,虽然一开口就指名要的是哪一个,不过吴福气听那口吻就忍不住暗自猜想,花名在外的纪冬爵八成是因为庞大的后宫许久没有注入心血,才把魔爪伸向他的宝贝女儿--想到这里,懦弱的吴福气就怨叹自己没用,在那当口,他想到有了纪冬爵的帮助,他就不用破产,公司上下几十名员工也不用遭到遣散,所以没有严正拒绝,没有把纪冬爵派来的人赶出去……

吴雪媚用力拍了下妹妹的后脑勺,才道:「那也没办法,咱们家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能跟纪冬爵那样的角色攀上关系,已经算是祖宗烧了好香,做小也没什么。」

「可是二姐……」她还没说做小是做什么小啊?

「而且对方只说要爸的‘一个女儿’嫁给他嘛,又没说是我或雪华。」

「你是说……」

吴福气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老泪纵横。

桐桐,老爸没用,终究还是帮不了你……

吴梅氏母女三人顿时心中雪亮,哀凄转为欣喜。

哒哒哒……穿着睡衣的吴雪桐抱着一叠刚收好的衣服,走过客厅。

「爸,你在干嘛?」练瑜伽?

吴梅氏母女三人眼露精光,像是终于找到了替死鬼……不,是救命恩人。

「大姐!」吴雪媚与吴雪华不约而同上前人情地拥抱她,吴梅氏脸上则堆起了笑,散发出慈母的光辉。

「我没钱。」吴雪桐腾出一只手,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

「呵呵呵……你那点钱能干什么?」吴梅氏示意两个女儿架住吴雪桐,接着母女四人就坐在沙发上温馨地促膝长谈。

「桐桐啊,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想当年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你还在包尿布,要不是我不顾自己应该还在度蜜月,亲自把你呆在身边把屎把尿……」

吧啦吧啦……叽哩叽哩……咕噜咕噜……

半小时过去了。

「妈。」吴雪媚终于出声制止母亲媲美尼加拉瓜瀑布的实力演说。

吴梅氏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痛哭流涕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大沙发上的三个女儿,脸上立刻滑下三条黑线。

吴雪媚朝母亲耸耸肩,吴雪华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电视看「全民大闷锅」,还看到哈哈大笑,而吴雪桐向后仰躺着,小嘴微张,正规矩地发出声音。

吴梅氏脸颊抽搐,握紧双拳。真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臭丫头,你死定了!

其实,他们吴家,是相当民主滴!

「赞成吴雪桐嫁给纪冬爵的,请举手!」

喝!吴雪媚和吴梅氏手举得飞快,吴雪华接收到母亲警告的视线,也立刻把手举起。

吴福气努力想把自己化作布景。

而吴雪桐……

有句广告台词不是这么讲的?千万别让您的权益睡着了。

睡着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啊!

吴雪桐趴在桌上,一摊口水越来越大,大呼之余还吹起小泡泡。

「三比二……」吴梅氏看向胆敢装死的吴福气,一手叉腰,「安怎?阿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媚媚跟雪华去嫁给那个没血没泪还会拿武士刀砍人的纪冬爵做细姨吗?」

「原来做小是做小老婆啊!」吴雪华恍然大悟,吴雪媚忍不住翻白眼。

吴福气头越垂越低。手心手背都是肉,媚媚那么骄纵,说不准嫁过去没两天就被砍了,而雪华还在念高一啊,这是摧残国家幼苗!

于是,即使心中千百个不愿意,窝囊的吴福气还是颤抖地、缓缓地举起右手。呜呜呜……桐桐,阿爸对不起你!

「这还差不多。」吴梅氏叹气,「甭怪我这个做后母的鸭霸,这是一个民主的社会,咱们也是开过家庭会议投过票的,真公平,对不?」

两个女儿用力点头。

「好啦,隔壁王太太跟里长太太等很久了,就这么决定了,散会。」她要赶紧去摸个八圈啦。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而吴雪桐仍在打呼。

「大姐,对不起啦。」深夜,三姐妹聚在房间里,这是吴家姐妹难得都清醒的时光。

再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没事互相陷害一下,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哪可能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三姐妹常常会在这个时间一起聊聊心事。

不过终究是终身大事,吴雪媚和吴雪华想起来仍旧不安。

「你知道我有凌大哥了,我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吴雪媚解释道。

虽然凌大哥好像喜欢大姐,不过大姐显然不知道,或者不来电,因为每次跟凌大哥在一起,大姐都在打瞌睡。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脸红心跳都没时间了,怎么会打瞌睡?所以啦,她相信大姐忙着打瞌睡,没时间跟凌大哥说清楚,她这是在帮他们两个解决问题,绝不是别有私心啊!

吴雪华也跳出来,「我有金城武、松本润、藤本直人跟堂本光一了!」语毕,她被二姐一脚踹下床。

「没差啦。」吴雪桐安抚地拍拍妹妹,「反正有人要我就不错了,嫁就嫁吧。」她说得像她只是被征召去当个女佣打杂一样,话落海伸了伸懒腰。

「可是大姐……」吴雪媚这会儿更不安了,「听说那个纪冬爵很可怕耶!」

「对啊!听说他不只会把人砍个稀巴烂,还会鞭尸、喝人血、啃人骨,他家很大,其实有个地下刑场,专门凌迟他看不爽的人……」吴雪华说着,全身抖了抖。

「哦!不懂‘做小’是什么的白目国中生,竟然知道什么是‘凌迟’?鞭尸?」结果,她的反驳也没有比较好。

「我已经高一了好吗?」吴雪华叉腰,「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凌迟啊,这个课本有教,‘做小’课本又没教!」

「我都不知道你有那么用功。」

「如果台湾真的有这种人,早就列入全世界新闻的头条了吧?」吴雪桐觉得好笑。

「可是听说--」

白目吴雪华还想讲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听说,就被吴雪媚捂住嘴巴。

「也对啦,世界上哪有这种人啊!」用膝盖想也知道,小妹八成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太多了。

「好啦,不早了,你们去睡觉吧,再晚雪媚就没办法睡美容觉,雪华明天还要上课呢。」吴雪桐像个尽责体贴的大姐,把妹妹们赶回各自的房间。

吴雪媚和吴雪华心中顿时升起满满的愧疚。

听说、听说……

听说那个纪冬爵和政要关系很好,所以咱们的波利士大人,都只能对他的恶性睁只眼闭只眼。

她们的大姐那么善良,她们怎么忍心把她推入火坑?

然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吴雪媚为了她的凌大哥,吴雪华为了她的金城武、松本润、藤本直人跟堂本光一,终究也只能自我安慰,鼻子摸一摸,回去睡大头觉。顶多睡前多祷告几次,多念几回大悲咒,以后都要扶老太太过马路跟爱护小动物,减低良心谴责。

各自家三后的房间里,她们‘善良体贴’的好大姐搔了搔脸颊,一脸茫然痴呆状地望着天花板。

纪冬爵……这名字有点耳熟耶!

嗳,不管他了,有能力替她们家解决债务,想必没上过报纸也上过杂志,她会觉得耳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把烦恼甩到脑后,吴雪桐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地打开电脑,连上网路,扳手指,冷笑。

十点五十八分,差点被两个丫头拖着啰哩叭唆耽误时间,还好赶得上!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才是属于她的时光,0与1组成的数据战争。

她开始大开杀戒,管他什么纪冬爵、纪夏爵,关她鸟事?明天的烦恼就交给明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呢!

日出东方,她想睡觉。

眼睛才眯起,她的后妈吴梅氏就在门外嗓门大吼:「我的大小姐,日头都晒屁股了,你是要困到什么时候?我是嫁来你们吴家当老妈子伺候你就对了?哇歹命啦,透早起床要拼厝内,要洗衣裤,请咱大小姐帮我买个菜,也要三催四请……」

唉,吴雪桐认命地,拖着像团烂泥似的身子起床。

休假睡到自然醒这种福利,她这辈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哪!两个妹妹相当然耳还在温暖的被窝跟周公约会,而她等会儿买完菜还得晾衣服、打扫院子,效率太好的话不用担心闲得下来,效率不好当然就是被念到耳朵长茧。

不过,毕竟不能期待一个睡眠不足,或者该说根本没睡的人有什么好效率,所以吴梅氏如果要她买猪肝,她可能会听成买地瓜;要她买红葡萄,她却很可能买了龙眼回家。

反正,她已经非常习惯把后妈的碎碎念当成大悲咒,催眠得很,而且凡生物都有自我进化的本能,为了适应稀少的睡眠时间,她睡功了得,站着都能睡。

提着篮子,吴雪桐边打呵欠,散步般地走向菜市场。边走路边打瞌睡,顶多撞到电线杆;边骑车边打瞌睡,却可能一路撞到阴曹地府,反正从家里到最近的菜市场,只需要走几条小路,没什么车子。

十分钟脚程,她可以走二十分钟,一路上迷迷糊糊,恍神恍神,直到她惊觉有辆车跟在她身后,吴雪桐瞬间清醒。

会开这种黑头车,不是达官贵人,就是黑道大哥……电影都这么演。达官贵人她这辈子没遇过,倒是知道老爸最近公司岌岌可危,还欠了地下钱庄一大笔钱,她要是那一天出门发现家门口被泼红色油漆,或遇到讨债的兄弟也不回感到意外了。

黑色劳斯莱斯还真的在她停下脚步后,开到她身边,仿佛可以挡住她的去路。如果她不是没睡饱,一定会拔腿落跑,然而当车门打开,走出一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吴雪桐又不知该不该庆幸她没有白费力气了。

不知道大声喊救命有没有用?社区的监视器有没有拍到这辆车的车牌?如果他们打算绑架她,老爸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过钱是后妈在管,吴雪桐是在不认为家里肯付赎金啊……

谁知道,彪形大汉竟然向她一鞠躬,「吴雪桐小姐,我们老板想当面跟你说几句话。」

她不是伟人,也不是先人,更不是死人,没事向她鞠什么躬啊?而且她不觉的自己跟任何Boss级的角色有话可聊耶!

「我没钱。」久久,她依然吐出这三个字。

彪形大汉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会儿才道:「跟钱没有关系,我们老板没有恶意。」

听起来就很像大老板要包养年轻小姐的说辞。可是她现在穿着洗到旧的休闲服,乱卷乱翘的头发像捆稻草一样随意绑起,还穿着拖鞋……她怀疑哪个眼睛没瞎的男人会想「调戏」她?

「我要去买菜。」脑袋趴袋才会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她依然防备地道。

「我可以代劳,要买什么请尽管吩咐。」彪形大汉看了一眼车内,这回直接走向吴雪桐,「拿」走她手上的篮子,再把后座车门打开,「请小姐上车。」

看来她如果不上车,对方可能会不爽,对方如果不爽,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有社区监视器啊,你们最好不要乱来……」这句话完全是虚张声势,老实说她完全不认为凭台湾的「优秀」警力,她真出了什么事,靠几卷录影带就能破得了案。

车内,与前方司机的座位隔了隔板,宽阔的后车座上,坐着与彪形大汉身形不相上下的高大男人。

他的姿态像头雄狮,散发着野蛮的侵略者讯息,却又像王者般骄傲且尊贵,吴雪桐第一眼先注意到他即使穿着质料昂贵的手工西装,也掩藏不了阳刚伟岸的肌肉起伏--这让她吞了口口水,要知道在过去她的认知里,男人身上能把西装撑得鼓鼓的部位只有啤酒肚,像她前任老板。而眼前这男人有着宽阔厚实的胸膛,结实的大腿也包裹在西装裤下……

她差点抬起手擦口水,想到自己的处境,立刻又战战兢兢地坐在男人对面的座位上,警戒地打量着他。

他的眼睛像夜幕中闪闪发亮的北极星,冷冽的光芒几乎令吴雪桐忘了身外的一切,只能任由灵魂被他的注视所捕获。

车门关上,吴雪桐差点惊跳而起。

「不用怕。」男人开口,嗓音低沉。

「你觉得有点脑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不害怕吗?」她不想找死,但如果她哭喊「大爷饶命」他们就会放过她的话,那她很乐意多喊几声。

「我是纪冬爵。」他报上大名。

这名字有点耳熟。「我是吴雪桐,不过我家快破产了,所以你们绑架我没赎金可拿。「

纪冬爵嘴角勾起,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装傻的成分有多高,「你觉得我像绑匪?」

是不像。要是开得起黑头车,又请得起司机跟保镖,何必绑架她这个赎不到几百万新台币的贫穷千金?

吴雪桐眯起眼,看着这男人英挺却冷酷的五官。

他有一对浓黑跋扈的眉,就算不会看相,但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这男人性格一定相当强势,像她后妈就有一对浓眉,相比之下老爸的眉就又淡又散。

而且他还有着凶悍的鹰勾鼻,嘴唇略厚且紧抿着,下巴方正,一张脸可以说有棱有角--是在称不上俊美,但很性格,让人难以忽略。

最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黑暗却致命的吸引力,光是看着他都让她心跳加速--吴雪桐相信应该是这男人天生费洛蒙过剩,毕竟她离思春期已经很遥远了。

让人难以忽略的男人,当然也让人难忘……呃,只限于她头脑清醒时。

「啊!我们见过面!」她想起来了。

话说,她老爸好歹也是中小企业的企业王,虽然家境小康,没有撒钞票表演天女散花的实力,但偶尔见识一下时尚派对或豪门宴会倒是有机会的,不过这机会通常轮不到她头上。

原因倒也不是她真像灰姑娘一样,老是被后妈支使着做这做那。如果是白天的派对,她只想在家睡大头觉;如果是晚宴,那她宁可待在家摩拳擦掌地打开电脑厮杀,也不想混在一堆名媛淑女之间拼命忍住呵欠。

反而少数几次不得不盛装赴宴,都是被后妈警告不可缺席,她才硬着头皮上阵的。后妈不喜欢人家说她大小眼,对丈夫前妻的女儿不好,所以吴雪桐要是拒绝应酬,后妈反而更不高兴。

不过后来她发现,后妈也只是要她到那些派对露个脸,让认识的人知道吴家大千金没被虐待,没像灰姑娘一样总是穿得破破烂烂也就够了,目的达到之后,她就可以哪边凉快哪边闪。所以吴雪桐干脆就尽量选择她能够保持清醒的晚宴,露完脸,打完该打的招呼,她就会努力找一个安静又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打盹或发呆。

回想起来,她在晚宴上见过这男人不只一两次,但之前都没说过话,她也不晓得他是何方神圣,只知道他有几次正好跟她一起‘纳凉’。要知道想在宴会里找对地方纳凉也不简单,不只要隐秘,还要小心别踩到地雷,免得长针眼。

对于她的反应,男人挑起眉,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应该不只是见过面吧。」

吴雪桐眯起眼,「难道还有别的?」不会是最近在网路上吃过她苦头的苦主吧?日子过得太‘宅’,她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方面的交集。

「……」这女人显然不是在装傻,事实上她没有第一眼认出他来,已经让人啧啧称奇。

她竟然以为他们只是见过面?事实上,这并不是吴雪桐头一次把他当路人甲,如果不是她有失忆症,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越来越好混了,但他决定这个问题可以等到明天再谈,眼前的正事要紧。

「令尊没跟你提过吗?」

提什么?提亲吗?她开玩笑地想,却接着愣住。

纪冬爵!难怪她觉得耳熟。吴雪桐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你……」

「看来是有了?」他又笑了。

真意外,第一眼看见他时,她还以为他一定不怎么喜欢笑。吴雪桐万分讶异,小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你有什么毛病?你眼睛拖窗?你得了绝症?你在玩整人游戏?一堆想必不会让对方太愉快的问题不停地闪过脑海。最后她总算想到一个比较保守、也不会让自己呗掐死的回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条件?」

他看起来是在不像需要花钱买老婆的人啊!开得起黑头车不说,还有本事替她家解除濒临破产的困境,重点是:如果性格又性感的男人,恐怕只要稍微释放出想成家的讯息,他家门槛立刻就会被成千上万的女人给踩平了吧!

难道说……他性无能?吴雪桐差点就瞄向不该瞄的地方,她连忙端出正经八百的模样,目不斜视。

「因为我有私人的理由必须尽快结婚。」经由他过去的观察,以及私家侦探搜集的资料显示,这女人符合他对妻子的基本要求--不爱出锋头,不关己事的绝不多嘴,行事低调,身体健康,而且有必须求助于人,他也能够援助的困难--最后这一点确保他在谈这笔买卖婚姻时站在有利的位置上。「在我目前考虑过的所有名单中,你是头号人选。」

也就是说还有二号、三号、四号……搞不好已经排到一百号去的人选?这让人很不愉快,也感觉不被尊重。但谁教他家快破产了?她最好可以傲骨地教训他的自以为是,但在意气用事、赢得一时的痛快与胜利之前,她不可能不去思考更重要的现实问题。

「你不觉得这种择偶方式有点……」恶心。不过她不想被当成过于理想化又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因为事实上她从来就跟天真烂漫绝缘。「惹人厌吗?」

「我只考虑现实层面的问题,至于其他,那不属于我所处世界的生存必要条件。当然,如果你在意的话也可以拒绝,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既然没有相同的想法与目标,绑在一起也只是增加隔阂,产生不在预期之内的问题。」

还真是冷血又理性,但他这么分析起来也没错,简直就像电脑程式摒除所有人性观感分析出来的最佳结果。

而如果她拒绝了,等于自私地陷害家人于困境之中,虽然吴雪桐从来不认为一个人需要为家庭奉献到连幸福也赔上的地步,可是难道她真能眼睁睁看老爸跟妹妹们坐困愁城?

吴雪桐叹了口气。她并没那么容易伤感,任何事情总有大家都能接受的最大公约数,在拒绝与无条件接受之间,她应该可以选择谈判。

「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谈条件的权利?」

纪冬爵的眼里出现小小的赞赏,他没选错人。「在不影响我主要目的的原则之下,你当然能要求你所应得的。」

「你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你得称职地当一个不给我制造麻烦、也不回自作聪明的妻子,并且给我一个合法的继承人。」

就这样?但是有时越简单的要求,反而越难达到。

她不排斥生育,生养孩子本来就是人生迟早必经的阶段,她还曾经担心自己没机会呢,反正这男人外在条件那么优,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当个不给他制造麻烦、也不会自作聪明的妻子……这么抽象的问题恐怕很难得到具体答案,她只好问道:「我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吧?」

「当然,必要时要配合我,扮演好我妻子的角色,其他时间随你分配,如果没有意外,你甚至可以继续你平日的工作,至于所谓必要时间,事实上我也很忙,需要你‘尽责’的时间不多。」

反正就是「上班」时间不要求,但要随传随到就是了。

当下,吴雪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好吧,其实我只有一个最重要的要求,如果OK的话一切就没问题。」

坦白说,她现在的生活也没自由到哪里去,甚至连自己做主的生活空间都少得可怜,说真格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嫁不嫁,婚不婚,对她来讲只有身份转换上的差别,若嫁给他反而有更大的自由,她为什么不答应?

「我想知道,休假时我可以睡到自然醒吗?」

纪冬爵明显地愣住了。好半响,他才开口道:「可以。」他没想到,她所谓的「重要问题」竟是这个……

真是太棒了!吴雪桐想欢呼。「成交!」

她的人生大事就这么决定了,该说可喜可贺吗?

【第二章】

吴雪桐并不知道,星期天和纪冬爵的那场谈判,会让她在礼拜一上班时因为另一个「事实」而惊到屁滚尿流,差点想切腹自尽。

在说起这件「天下第一瞎」的惨案前,吴雪桐得先为自己辩解--

话说从她高中时间迷上电脑的二进位世界之后,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结果,不只让她进化成站着都能睡的奇才,还让她变成标准的夜行性动物。也就是说,她只有晚上才是清醒的,白天就算眼睛睁开,眼球的作用只比瞎子强一些--至少不会伸手不见五指,不会走到马路中央给车撞,不会把面喂到自己鼻孔里,但是其他需要大脑强力作用的高度辨识却不会储存在她的记忆体里。

人说专家是训练有素额狗,这话真的一点也不假,学生时代她念商科,一开始是在老爸公司里担任秘书,升大学后,后妈觉得这职位应该让前凸后翘的雪媚担任,这样老爸出去谈生意才不会丢脸,何况是最亲的女儿,不只不用担心心机要秘书变成勾引老板的狐狸精,还能负责监视老爸有没有搞婚外情,简直是一兼三顾!

所以她就被赶出去自生自灭……噢,自己谋生。

她吴雪桐是什么角色?从小就在后妈鼻孔下苟且偷生,出外谋生一点也难不倒她。她找了同样的秘书工作,把大学时期的工作经验也算上,她可以说是有着八年秘书经验的老鸟了。

八年老鸟生涯,就算闭着眼都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更何况打去年他们公司被另一家大公司并购,她因为运气好、资历上得了台面,继续留任总裁秘书这个职位,但原来那家大公司已经有三位总裁秘书,她只能降阶成为秘书助理,重要工作不会落到她头上,让她混到现在还没被炒鱿鱼。

所以,她不混,也不瞎,只是……漫不经心了一点而已。

身为秘书助理,再怎么睡眠不足,吴雪桐总是坚持绝对不能迟到,所以她把闹钟调快十分钟,礼拜一的前一天也一定尽量在凌晨三点以前就寝。

「早,」堪称超完美秘书的姚莉可笑着向她道早安,

姚秘书跟着总裁最久,从总裁过去担任副理时就是他的得力助手,不仅最清楚总裁的喜好与品味,跟总裁也有革命情感,总裁所有的行程,甚至连跟女伴约会都是由姚秘书打点的。

原则上,吴雪桐的工作就是分担姚莉可过多的工作量,并且辅助她,不过超完美秘书毕竟是超完美秘书,需要她这双瞌睡虫的时间不多,反而是另外两位秘书比较常支使她。

唉,她果然是小媳妇的命,在家里被后妈支使就算了,上班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

第三位进办公室的是陈秘书,她非常懂得如何在最合理的范围内用力地打混,总是很取巧地比总裁早一步进办公室,所以只要陈秘书一坐下,差不多就是总裁进办公室的时候了。

「唉,Miss吴帮我倒杯水来,快渴死了。」陈秘书屁股一坐下,就开始发号施令。

吴雪桐遵命照办。虽然身为秘书助理,在公司里大家也喊她一声吴秘书,不过说穿了,她其实是三位总裁秘书的小婢女、小丫鬟啊!

不过,今天有些反常,连平常最爱迟到的李秘书都进办公室了,总裁却迟迟不见人影。

「姚姐,总裁今天有事吗?」大伙儿有志一同地问向姚莉可,因为她等于是总裁的贴身助理,搞不好连总裁今天几点起床都一清二楚。

「总裁今天要到医院去一趟,老总裁昨夜又发病了。」姚莉可的声音带点担忧,可眉宇间却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蜜。

心上人这些贴身私密的事,向来只有她最清楚,哪个女人不会或多或少觉得得意呢?那些报纸上的烟幕弹,看看也就罢了,她才是真正能贴近他生命的女人啊!

「严不严重啊?」陈秘书拿起三明治,边啃边处理两份以上的报表,还能边哈拉,一心数用不是问题。

「昨天太晚了,我就没问他,我也不想他太累。」

「昨天那场时尚Party,总裁好像是跟辛采霓一起出席耶!」李秘书哪壶不开提哪壶,陈秘书停下吃三明治的动作,拼命朝她使眼色。

姚莉可脸色黯了黯,旋即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总裁跟辛小姐从小是好朋友,一起出席派对也很正常。」

辛采霓是媒体宠儿、时尚名媛,今天早上每一家报纸的影剧版和时尚版,几乎都可以看到辛采霓挽着出色的男伴连袂出席的照片与消息,甚至还有媒体认为他们那位鲜少和女伴公开亮相的总裁总算找到真命天女了,毕竟和之前那些名模或歌星比起来,辛采霓同样出身名门,两人活脱脱就是一对金童玉女,据说连他们的老总裁也非常满意辛采霓这个儿媳妇……

李秘书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继续巴拉巴拉地讲述今天报纸上关于他们总裁和辛采霓的新闻,陈秘书眨眼睛都眨到快抽筋了,她依然固我,最后只见姚莉可起身。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姚莉可一离开,陈秘书就低声啐骂:「李欣欣,你可以再白目一点!」

李欣欣耸肩,「哎呦八卦嘛,听听就好啦,干嘛那么认真?」话虽这么说,李欣欣转了转办公椅,背过身去却偷偷扮了个鬼脸。

陈秘书看向从头到尾都关闭着眼睛,努力嚼口香糖驱赶瞌睡虫的吴雪桐。「嗳,你去看看姚姐有没有事……」

「干嘛那么担心她?你跟姚姐有一腿哦?」李秘书挪揄的声音响起。

「你这腐女,不要满脑子BL跟GL乱七八槽的废料,我只是担心等会儿总裁问起,难道要跟他说姚姐被你的多嘴逼哭了吗?」

「拜托,你小说看太多了吧,难道你真觉得总裁最后一定会跟姚姐修成正果?」她比较想看总裁跟同样也是公司女同事暗恋目标的金副总发生男男禁忌之恋耶!

「不管总裁有没有那个意思,你收敛一下不行吗?姚姐是哪里惹到你?」

「她没惹到我,我唯恐天下不乱,喜欢看苦情花痴迷恋薄幸男,不行吗?」八字都没一撇,真不懂有什么好在意的?因为姚姐暗恋总裁,就要小心翼翼维护她脆弱的心灵吗?真是少女漫画看太多啦!

「你哦,这么刻薄,小心那一天遭到报应。」

「姚姐也不刻薄,那你觉得她现在是现世报吗?」不然怎么那么苦情?

「你……」陈秘书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说话间,姚莉可已经回到办公室,两人暂且休兵,而话题男主角正好也在这时刻到办公室。

「总裁。」姚莉可嗓音有些沙哑,看得出眼眶微微泛红,虽然摆出了最专业的面孔,眉眼间仍难掩忧郁。「老总裁好点了吗?」

「总裁」这个关键字总算飘进快要呈弥留状态的吴雪桐耳里,可惜她口香糖嚼啊嚼,吹了一半的打泡泡来不及塞回嘴里……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熟悉的低沉男音在吴雪桐桌前响起。

她脑袋轰的一片空白,接着仿佛电影的难动作一般,抬起头。

啪!口香糖泡泡破了,黏了她一脸,而她小嘴微张,看着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走向办公室的男人。

李秘书在一旁窃笑,陈秘书没好气的摇头,而姚秘书根本没心情理她。

在老板面前摸鱼摸得很大方嘛,还吹泡泡糖咧,这下有她好看的了。

但这还不是真正让吴雪桐想撞墙的原因。

「吴秘书,十分钟之后请你进办公室来。」纪冬爵冷冷地丢出这句话。

上班五个月又零四天,每天坐在老板办公室外,老板大人打她桌前来来去去,她却不识老板真面目,真的是瞎到爆!

看来,她需要去养一只可鲁。

吴雪桐像死刑犯似的盯着时钟,算准十分钟,秒针一滑进最后一格,她视死如归的走向纪大总裁的办公室。

纪冬爵早已利用这十分钟,很快地处理好几份需要即可处理的文件,等着她进来。一见到显然还无法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的吴雪桐,纪冬爵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们‘应该’见过面的,是吧,吴秘书?」纪冬爵的声音也听不出是冷酷或挪揄,害她更加的提心吊胆了。

她该不该谎称其实昨天她是在演戏?吴雪桐硬着头皮开口,「我习惯工作时全心投入,所以就算九级大地震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区区一个纪冬爵,当然不可能比九级大地震更了不起,所以她怎么会对他有印象?

平常纪冬爵进办公室时,她不是正好被陈秘书和李秘书叫去跑腿,就是眼皮最不听大脑控制的时候,只能拼命埋头假处理公事之名,行摸鱼打盹之实。

而下班时间,她归姚莉可管,姚莉可叫她准时下班,她就准时下班啰!

至于其他关于总裁外出洽公啦、到会议室开会啦,她这个小宫女不是忙着埋头公事中,就是边忙碌边打瞌睡了,哪有闲暇注意谁在她桌前走来走去?

「全心投入嚼口香糖吗?」

「我早餐吃了洋葱,为了办公室的空气品质,要来一片绿箭。」

真能掰,「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作为协议结婚的对象吗?」纪冬爵向后躺进椅背,双手闲适地搁在扶手上,悠闲地仿佛只是和下属聊聊天。

「因为我家破产?」

「这是原因之一,」因为破产而需要他伸出援手,当然是很大的理由,但另一个要因是她的个性,「昨天跟我一起出席LV时尚派对的人是谁?」他仿佛天外飞来一笔般地问道。

吴雪桐怔住,只思考了一秒,「林志玲?」

纪冬爵敛住嘴角突然浮现的笑意,「刚刚谁进了洗手间,而谁在将报纸上的八卦新闻?」

显然,他是个喜欢装作若无其事,却趁机把每个手下的小辫子都揪在手里的变态老板。

但吴雪桐只想到纪冬爵是考验她的记忆力吗?这问题会不会太无聊?她捧起眉用力思考,「Miss陈吧。」水喝太多难免屎尿多,「讲八卦的应该是Miss李。」印象中她的嘴巴一直开开合合的。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够不把人当一回事,所以我选择你。」纪冬爵嘴角的笑终于藏不住。

他想说的是她很瞎吧,她该谢主隆恩吗?吴雪桐脸上滑下三条线。

「总之,我要你记住一件事,如果你想保住这份工作,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公司要暂时保密。」虽然他也不认为每天上班都在晃神的她有空跟别人碎嘴。

「我没那么无聊。」因为家里破产而不得不把自己卖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她还怕讲出来丢脸咧!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至于你上班时间做了什么,我就不再追究,算是给你个特权,不过不要摸鱼摸得太离谱,我还是会开除不尽责的员工。」

「你放心,我从来没敷衍过自己分内的工作。」敷衍别人丢过来的工作倒是很有经验。

「还有,记得这个礼拜六……」他们会在法院公证结婚。

「我知道。」过了这个礼拜六,她就是地下总裁夫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在她离开总裁办公室,迎上姚莉可那双探究的眼时,突然间心虚了起来。

唉,那种怪怪的感觉,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哈哈哈哈……

这场婚姻的协议内容包括——

必须由男方决定他们的关系公开与否,或者何时公开。

一切低调进行,所以当然也不会有婚宴与迎娶仪式,他会选定一天带她去公证结婚。

关于这两点,她非常OK,两人的关系公不公开,对她根本不痛不痒,再说她光想到要一大早起床被当成芭比摆弄来摆弄去,还得忙那些十天半个月也忙不完的婚礼琐事,就差点想反悔不嫁,这会儿倒好,一切全省了,她乐得每天数日子,等待能够在休假日「睡到自然醒」的那天到来。

人生真是太美好了,哈哈哈哈……

公证结婚那天,在老爸和两个妹妹涕泪纵横、十八相送下,她带着她最重要的行李——笔记跟桌上型电脑,以及其他装不满一个皮箱的衣服杂物,由纪冬爵的司机跟特助带领,搬进了纪冬爵的私人住宅。

新婚第一天,纪冬爵一离开法院就搭飞机前往欧洲处理公事了,一切他全交代特助与管家处理。

纪冬爵的特助就是那天请她上车,最后还帮她跑腿买菜的彪形大汉——吴雪桐记得那天从他手中接过满满的菜篮时差点忍俊不住,毕竟她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大男人提着菜篮,穿梭菜市场的摸样。

「夫人可以叫我小钟,」男人又是深深地一鞠躬,「在大宅以外,有任何事情就请吩咐我。」

吴雪桐抿着唇,敛下笑意,「小钟,能不能麻烦你以后不要对我鞠躬?我觉得我会比较希望在往生之后被人这么致敬。」

小钟尴尬地一笑,「是的,夫人。」差点又要弯下腰。

「我是杰生,夫人在大宅里的一切则请吩咐我。」白发的洋人管家说得一口比吴雪桐还标准的国语。

吴雪桐其实有点不太习惯,毕竟她相信自己不是嫁过来享福当少奶奶的,事实上只要能让她睡到自然醒,他就满足了。

「好吧,其实我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她习惯被吩咐,可不习惯吩咐人,「我想知道我能在哪里使用电脑?还有床在哪里?」后者比较重要,至于前者,其实只要给她一个安静的角落,她也很满足啦!

「夫人自然睡在主任的寝室,一会儿就带您过去,至于电脑……」

纪冬爵为她准备了一间她的个人书房,就紧邻着她和纪冬爵的卧室,空间是比起这屋子里的其他房间并不算大,有一扇窗户和窗台,但对吴雪桐来说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这个房间是我的?」她本来还预期自己只能分到一间房间的角落安置电脑呢。

「如果夫人觉得房间太小,可以换到楼上。」

「不用了,这就很好了!」这个纪冬爵真大方,她一定要谢谢他!

想不到让她感谢纪冬爵的事不只这一桩,当吴雪桐躺在席梦思KingSize的大床上时,她简直感动到痛哭流涕啊!

好不真实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离开了自小生长的环境,那个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还有她熟悉的房间,让她有点不能适应,像在做梦一样。

不知这梦是好梦或噩梦呢?她已经没有犹豫退缩的空间了。

搬进纪冬爵的住处时已是深夜,杰生问她是否要吃宵夜时,她很开心的请他们帮她准备鸡蛋薯泥三明治跟冰葡萄酒,在等待的空档中,她四处探险,才发现她的书房跟纪冬爵的我放原来还有一道隐藏式的门互相连接。

这样也不错,她累了可以直接休息。

那天晚上她立刻安置好电脑,试了一下网路和网域设定,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新婚夜,她就这么在电脑前快乐又兴奋地度过了。

凌晨到来,她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躺上床,一直惦记着「睡到自然醒」这件事。以前在家时,星期六或星期日差不多八点多就会被后妈从床上挖起来,现在,没有人来吵她安眠了。

啊,好幸福!她答应嫁过来果然是对的。

吴雪桐简直要死而无憾地噙着憨傻的笑,抱着绵软的被子,快乐地睡她的大头觉去也。

【第三章】

纪冬爵这一离开就是三天,把新婚妻子丢在家实在有些冷血,但这就是纪冬爵之所以只要契约婚姻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要任何会绑住自己,还得配合改变自己脚步的亲密关系。

而两人之间有了那纸合约,他可以自私得心无愧疚。

回到家时,吴雪桐没出现,他询问管家,吴雪桐这几天适应得如何?

杰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一种不自然的紧绷,嘴唇蠕动了几次,最后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可疑的弧度。

这引起了纪冬爵的好奇,本来只是随口问问,这会儿忍不住放下威士忌酒杯,看着这个待在纪家多年,永远都是一张老K脸的管家。

事情要回到三天前,吴雪桐搬过来的第一天早晨,由于纪冬爵已经吩咐杰生让吴雪桐睡到自然醒,所以杰生并没有去敲主卧室的门请新任女主人起床用早餐,整座大宅就在女主人熟睡中,静静地持续日常运作。

上午十点,有贵客来访,是极少数知道纪冬爵结婚的亲密友人——纪冬爵在听到来访者是谁后皱起眉头,郜明奇这家伙八成是活腻了,唯恐天下不乱,竟然把他公证结婚的事透露给他表姑妈跟表妹,一男二女听说他没有改变行程仍飞往欧洲处理公事,大概觉得逮到机会了,立刻就登门拜访兼看笑话,顺便给摆明了就是没地位也不受重视的新任「纪太太」狠狠地下马威。

「然后呢?」本来这种琐事他没兴趣知道,不过杰生的反应让他有些好奇。

他并没打算娶个能干的女人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也不希望这个将要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太软弱,他毕竟没有多的心思分出来照顾她。

就当作是第一场试验,姑且看看吴雪桐有没有本事迎刃而解吧。

话说回杰生被逼着去把女主人从被窝里挖起来,这事他实在作不了主,贵客来访,他身为管家本就怠慢不得。

但吴雪桐才不管这些,她嘀嘀咕咕地念个不停,认为纪冬爵不守信用,回头她一定要跟他抗议,她哪有睡到自然醒?

管家让几个女佣替吴雪桐更衣,吴雪桐带过来的衣服配件不多,幸好纪冬爵早就想到这点,让人照吴雪桐的尺寸订做了一柜子的衣服饰品,将要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当然也要上得了台面。

过程中,吴雪桐完全闭着眼,反正有人帮忙最好,她困得要死啊!

不算盛装打扮,但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虽然气色因为长年睡眠不足有点泛黄,但吴雪桐至少还算雍容华贵地下楼招待贵客。

「原来冬爵看上这种黄毛丫头?」郜明奇立刻就开始扇风点火。

这娘娘腔是谁啊?吴雪桐只想赶快打发这些人,回房间补眠。「招待不周,别见怪啊!」没招待过所谓贵客,她也不知身为女主人的她要干嘛,不过电视怎么演,她就怎么做喽。

「表嫂真悠闲,冬爵哥哥一点都不体谅你的飞到欧洲去处理公事了,你这个新娘子还睡得下啊?」名媛淑女果然功夫高强,不管说什么话,都是气质高雅,轻声细语的,电视里的坏女人相比之下实在太粗俗了。

「睡这么晚,不会是昨晚孤枕难眠的关系吧?」郜明奇悻悻然地,言词间尽是暧昧暗示。

「听说表嫂家的公司破产了,真的假的?」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女人也开口道:「破产?这年头就是一堆滥竽充数的暴发户满街跑,以前是景气好,随便几个烂钱就能充阔佬,跟人家挤进上流社会,我就说这些没文化没水准的人绝对经不起时间考验,你们看,这不就应验了我说的话吗?」

「妈咪,你怎么这样讲?这岂不是说表嫂是没水准的暴发户吗?不过难怪冬爵哥哥突然闪电结婚,冬爵哥哥条件那么好,只怕他要结婚的消息一放出去,一堆不知什么来历的女人都挤破头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吧?」

「什么凤凰?」老女人冷笑,「麻雀就是麻雀,换上几件名牌,戴几套珠宝就真以为自己是名媛千金了吗?没听过狗改不了吃屎啊?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给他们三分颜色,他们也能开起染坊,真是笑话!」

「唉,表嫂,我妈咪讲话就是这样的,你别介意啊!」穿着一袭香奈儿当季套装,娇滴滴的年轻女子转向吴雪桐。

而吴雪桐小媳妇似地低着头,缩着身子,点了点头。

这让两个女人得意极了。看样子纪冬爵娶了个软柿子嘛,她们还是有机会抢回纪夫人宝座的。瞧她畏畏缩缩的,连吭声也不敢,果然是市井小民,难登大雅之堂啊!

「唉表嫂,听说你是私立大学毕业的啊?」

「什么私立大学?台湾的还国外的?唉如果有本事念美国的私立大学,倒也算是有点能耐啦……」

「不是啊妈咪,听说表嫂念的是台湾的……什么什么私立大学啊!刚从技职体系升上来的,我以前念台大时还听都没听过呢。」

「唉这纪冬爵怎么搞的?娶了个没家世没长相的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草包,那她到底能干嘛?纪冬爵是想做善事吗?那他去娶个喜憨儿不是更有佛心?」

「不会是冬爵哥哥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吧?有些女人比那种聪明又美丽的女人更可怕,其貌不扬,又丑又肥,外表装得柔柔弱弱,好像良家妇女,不过跟男人的关系可复杂了,最擅长勾三搭四,踩着男人的头往上爬的花招可多着呢!」

杰生在一旁都快听不下去了,不说这两个女人讲话没内容,她们刺耳的声音也让他耳膜生疼,老实说他真佩服女主人,竟然能骂不还口,频频点头……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两个女人继续唱大戏,对白有多酸就有多酸,嘲讽的嘴脸有多扭曲就多扭曲,对手简直太好欺,任她们骂到口沫横飞,简直要口水洗客厅都乖乖点头,这教她们越骂肝火越大,简直骂上了瘾,骂到最后嘴都酸了,气喘不休、水喝干两杯了,小媳妇吴雪桐仍是没反应。

这下子,两个女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她们从刚刚就一直听到一阵极有规则的呼噜声,而且呼噜声音渐渐清晰,像是就在客厅里……

「表嫂?」年轻女人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走向吴雪桐。

吴雪桐的打呼声越来越大,鼻尖还吹起了小泡泡。「啵」地一声,泡泡破了,吴雪桐磨磨牙,小嘴满足地蠕动,接着呼噜呼噜,睡得更大方了。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厚厚的粉底盖都盖不住。

「有没有搞错啊?」老女人火山爆发,尖叫大吼,终于惊醒了口水差点流成瀑布的吴雪桐。

「啊!我这就去买菜……」吴雪桐坐直身体,忙不迭地擦着口水,小脸茫茫然,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看起来好无辜、好可怜、好委屈,看得坐在客厅里唯一的男客人,心跳猛地狠狠跳快了一拍。

柔弱可怜、清纯无辜的小女人,总是容易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而两个一大早就起来做全身保养、盛装打扮的名媛与贵妇,气得头顶鸡毛乱颤。「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声音都哑了,因为刚才太卖力唱大戏,现在力气用光了,骂起人来气势先减三分,心里更是呕到极点。

吴雪桐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脑袋浑浑噩噩,她困扰地看着在她面前咆哮的老女人跟年轻女子,「欧巴桑你哪位?」没见过噢!

吴雪桐搔了搔脸颊,熟睡中被吵醒,她这会儿连现实跟梦境都分不太清楚,而且嘴角还有点湿呢,赶快用袖口擦一擦。

杰生决定该是他出面的时候了。「三位要不要改天再来拜访?或者我立刻打电话让主人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搬出纪冬爵,两个还想发难的女人脸色立刻变了。

纪冬爵一向最痛恨别人打扰他的公事,要是让杰生拿这件事去烦他,她们母女还能指望踏进纪家一步吗?

吴雪桐似乎想起自己已经不住在家里了,她困扰地看向杰生,「我可不可以回去睡觉啊?」她为什么出现在客厅?算了,这不重要。

「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杰生忍着笑,对女主人不经意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觉得心软了,再转身时已是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让两名女佣过来扶女主人回房休息。

吴雪桐脚才踏上楼梯,又困扰地回过头来,「刚刚怎么好像有欧巴桑来我们家叽叽喳喳?你要顾好啊,要是家里变菜市场,纪冬爵回来不知道会不会骂我咧……」她咕咕哝哝地,又抱怨起纪冬爵没信用,就上楼回房间去了,眼下对她来说,天大地大都没有睡觉伟大!

管家忍住笑,看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两个女人,和痴望着楼梯方向的郜明奇,立马又换上招牌老K脸。「三位请回吧,我相信纪先生不喜欢他的房子变成菜市场,所以请你们自重。」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那对母女只是想第一时间来掌握敌情,倒还不敢真的跟纪冬爵作对,把他结婚的事到处宣扬。

「就这样?」这也值得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管家另眼相看?

杰生也没有辩解,「夫人适应力相当良好,甚至可以说是离奇地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简直到了自得其乐的地步,就算把她放生,她依然可以吃肥肥、睡饱饱,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找碴不成,这几日恐怕夜不成眠,瘦了好几圈,反观吴雪桐完全不当一回事,或者根本不以为有这回事,日子过得逍遥又快活。

如果纪冬爵真的想要一个不烦人又不黏人,更不会给他制造麻烦的妻子,那么杰生认为,吴雪桐非常适合。

至少这样的女人,不会因为对纪冬爵有着不该有的期待,妄想他许下了承诺就等于愿意敞开心房,到最后只落得这场婚姻中受伤的下场。这是老管家一开始最不愿意看到的。

纪冬爵想了想,也知道老管家的言外之意,「我知道了,没别的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确实,太精明的女人让他生厌,太软弱的女人他觉得烦,那么……一个神经粗到堪比电线杆,而且还比天兵更瞎的女人,恐怕真的是最适合他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纪冬爵忽然很想知道,这个有本事在鸡飞狗跳的环境中自顾自地会周公的女人,这个时间在干什么?

才想着,他已起身,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她还能干嘛?

昨天就听说纪冬爵要回来,害她整个晚上心神不宁,就算一直对着镜子说她只是想试试衣柜里那摸起来好舒服的性感睡衣,还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甚至还在上床前泡了个香喷喷的玫瑰花瓣澡,前一天晚上还敷了脸,再找藉口就太「假仙」了!

嗳,可是就算她真的有点刻意打扮,又怎样呢?他们之间的婚姻确实没有任何爱情基础,她也不指望这个连终身幸福都能拿来交易谈判的男人会突然转性想跟她培养感情,但再怎么说他们之间是以共同生育子女为目标结合的,也就是说亲密行为不可能避得掉。

谈恋爱嘛,还真不是人人有机会,她看开了,庆幸的是她至少还能尝尝男欢女爱的滋味。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穿着款式老土俗气的旧内衣裤和运动休闲服,全身汗臭地迎接自己的第一次?重点是对方「汉草」还很优,她都已经开始幻想纪冬爵衣服脱光后会不会有六块腹肌了……

唉呀,真糟糕,她好像想太多了,结果兴奋到过了中午还没睡着。

纪冬爵允许她结婚后一个月内可以有三天特休——有点小气,但没鱼虾也好啦,特休的时间随她排,虽然准假的是姚莉可,但反正他会替她搞定。趁着纪冬爵不在,她干脆就连休三天好好快活一下喽!这三天她可以说是疯狂的玩物丧志,日夜颠倒,所以日出时,她才拖着精力耗尽的身子躺上床。

然而难得失眠的她转念又想,纪冬爵只说要她生小孩,可没说要跟她发生关系,要知道凭现代的科技,想怀孕未必要经由性行为……

想到这里,吴雪桐几乎睡意全消。

这怎么行?她连福利都没享受到,就得承受怀胎十月之苦,还要痛得死去活来,那她不是亏大了吗?

还有,现在想想,凭纪冬爵的条件,要什么温柔听话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特地买个妻子来帮他生孩子?把姚莉可娶回家也比娶她好,超完美秘书想必也能胜任超完美娇妻,前前后后替他打点妥当,有点生意头脑的都会做这样的打算吧!

难道说,纪冬爵其实是同性恋?吴雪桐开始惴惴不安,偏偏一切都已经太迟,婚前协议书早定下了,她想再多要求什么,恐怕纪冬爵也不会答应,更别说头都洗了才想反悔,只怕没那么简单。

吴雪桐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因为太困太累,恍惚地睡着了……

纪冬爵踏进房间,看到窗帘被拉下,室内一片昏暗,床上隆起一座小山。

这时间睡觉?他眉毛微挑,但没说什么,静静地走到衣橱边,把领带和皮带扯下丢到一旁的长椅上,拿了浴袍就走进浴室。

洗去长途飞行的劳累后,来到床边,看着踢开棉被、穿着单薄白色睡衣的吴雪桐,他悠闲地在床沿坐下,姿态放松。被窗帘阻隔的昏暗日光,让他脸上的表情暧昧难分,那双总是凌厉得教人心颤的眼,收敛了刺探的锐利,看着床上熟睡的小人儿,像在审视一件他花钱买下的货物,没有感情,也没有激情,只是依然很快地欲望昂扬。

该达到的目标,下定了决心,他自然不会客气。

纪冬爵动作灵敏而安静,像优雅的豹子狩猎归巢后,发现有个女人毫无别扭地占领了他的领域。他欺近睡得毫无防备的吴雪桐,察觉玫瑰与女性幽香竟如此大胆却又和谐地与他的气味融合,平静的眼眸深处火花渐渐地跳动。

她踢被子的坏习惯,此刻正方便他的侵犯,纪冬爵的大掌探向上翻的睡衣裙摆,在她温暖的小腹上烫贴着缓缓移动。

滑腻的触感一下便让他上瘾。他带着属于征服者与占有者的姿态,决定要好好享用他的大餐,他的手抚过她穿着棉质小裤的两腿间,试探性地来回磨蹭,床上的小人儿依旧熟睡。

他是没兴趣跟睡死的女人做爱,不过这勾起了他的好胜心和游戏的欲望,大掌又来到嫩白的大腿间,触感依然让他爱不释手。

他另一手将睡衣缓缓往上掀,这中间他没忘记自己的权利,在吴雪桐姣好的曲线上做国王般的巡礼,直到丝质睡衣被掀翻到两团圆翘白嫩的雪乳上方,他停下动作,下腹的欲望又狠狠地一跳,眼底似有若无的火焰开始炽烈燃烧。

他大掌覆上一边雪峰,双眼凝视着吴雪桐熟睡的容颜,她微微拧起眉,也许是梦见被谁侵犯了,无辜地嘤咛着。

纪冬爵继续他的游戏,这一刻他终于有享用猎物的兴奋感。

他轮流玩弄两只雪乳,力道并不粗鲁,因为他还不想这么快把她吵醒,只是手指仍旧大胆地调戏渐渐变得硬挺的圆珠,捏揉着软乳的力道时快时缓,两腿间的昂扬也越来越硕大。

他终于迫不及待地低头含住一边的乳尖,甚至按捺不住地吸吮出声响。原来欲望是一只潜伏在深海里的巨兽,不作乱时风平浪静,一疯狂就山崩地裂。

他的手往回探向她的小腹、她的大腿内侧,然后隔着底裤按压在两腿之间推挤滑动。

吴雪桐不自觉地拢紧双腿。纪冬爵起身,唇边还有孟浪的湿痕,看着仍闭着眼的吴雪桐,他终于将手探进她底裤之内,拨开藏住花核的柔密森林,缓缓地爱抚起来。

睡觉中的女人拧起眉,欲望的花核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采撷、挑逗,毫无招架之力地情露泛涌。

纪冬爵满意自己触碰到的湿意,没有撤退,反而持续那磨人的抚弄,视线调回被他舔弄至湿亮的女性乳尖,低下头吻住另一边,庞大的身躯跟着欺向她。

他扳开她的双腿,跟着感觉到指尖下嫩蕊的绽放,于是更贪心地随意摆弄她双腿的角度,甚至褪下那件碍事的底裤,让他能用整只手玩弄她。

当他吻着她一只嫩乳的同时,另一手也开始粗鲁地将另一边狎玩揉弄成各种放荡的模样。

「嗯……」她睫毛颤动着,就要醒来,却也不想醒来,不必要的烦恼太累人,她只想好好休息,可梦境却陷入淫乱的情色场景中,她的灵魂被欲望的魔火吞噬,抽不开身,也不想抽身。

沉沦吧!有什么关系呢?若欲望不该存在,上天造人时就该把媾合的快感从人类的感官中抽除,什么道德的考验,什么自我约束,全都是自欺欺人的玩意儿……

他的吻越来越放浪,就和他在她腿间的抚弄一样,湿滑淫靡之声充斥一室,一开始单纯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变成失控的限制级游戏,他也无法避免地迷失在其中。

他的指尖细细地在湿嫩的瓣蕊上描画着,舌头绕着乳珠反复拍打,直到身下的人儿嘤咛着,再也忍受不了那样的折磨与逗弄,迷迷糊糊地转醒。

她惊觉自己几乎全身赤裸,唯一的蔽体衣服堆在胸上,任由高大而健壮男人品尝她、玩弄她,双腿甚至因为他的动作大开着,袒露那从来没有任何人造访的神秘地带。

而他的手贴着她的羞耻,贴着那处敏感得彷佛直达女人心房深处的部位,随着他指尖每一次滑动拨弄,她全身就泛起难熬的痒与热。

一下一下,他的碰触越来越没分寸,她低下头,只能看见这个她根本不算熟悉的男人,孟浪又忘情地舔吻她的乳,高挺的鼻尖滑过乳肉,连呼出来的热气都是一种爱抚。

而他黝黑的大掌所盈握的另一边,仍泛着水光,说明他早已尝过她,此刻则无情地捧着它做更野蛮的侵犯。

她根本不算认识他,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即便他俩的身分证上早有对方的名字,他对她的任何摆弄都是理所当然,她却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好淫荡,下腹甚至闷闷地疼了,不知羞耻地想要更多。

无止境的热在闷烧着,尤其不能并拢的两腿间,他的手指越来越放肆,甚至开始在水穴内外来回滑动,湿润的声向那么清晰,教她难堪又春心荡漾,再也按捺不住地抱住他的头颅,摆动臀部迎合他的狎玩。

「啊……」

那妖媚的呻吟差点让他理智断线,于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野蛮,她几乎无法承受。

「不要……你……」她怕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尤其是在这个她根本无法全然信任的男人怀里,可是快感来得那样凶猛,一下子她就灭了顶,随即被高高地抛上云端。

纪冬爵起身,脱下睡袍,露出精壮赤裸的身子,还有两腿间那早已狂怒且不耐烦的男性,他抬起她的臀,在她无辜的注视下,引导着自己挺进她仍为他敞开的花穴。

「唔……」疼痛几乎令她全身痉挛,然而他没有停下来怜惜她,只是缓慢地进入,以有限的耐性等待她的适应。

这明明是他们的义务,是他要达到目的的必要手段之一,然而当他被她的紧窒完全包覆后,一股狂野猛烈的快感冲刷着他的全身,潜在的欲望惊醒,天生属于侵略者的独占与征服欲抬头,他高大的身子将身下的人儿完全纳入羽翼之下,再孟浪地吻住她。

那一刻,他们的交合对他而言,不再只是为了埋下他的种子,他疯狂地想占有她,想用全部的感官感受猎物的臣服。

硕大而坚硬的男性开始狠狠地在她身体里冲刺撞击,而他的吻、他的舌头在她呻吟呜咽的口中翻搅,把她的啜泣与甜美全数吞进他体内。

她签下自己终生幸福的那一刻,从来没想过被占有是这么样的野蛮,也这么样的亲密,放任着化身野兽的男人进入她的身体,反复折磨与挑逗,用彼此最私密的那一部分结合在一起,贴紧并冲撞。

闷闷的啜泣与低吼,以及床铺有节奏地撞击壁面的声誉,把人类原始的男女追逐戏码暧昧又赤裸地演个分明。男人的蛮横,女人的妖娆,原来褪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那层皮,任谁都是一个模样……

【第四章】

吴雪桐觉得脸颊好烫,她想当缩头乌龟,当鸵鸟,不想思考,不想起床,不想面对她新的一天和刚回到家就把她吃干抹净得丈夫。

纪东爵倒是帮她一个大忙,他抱着她,像抓紧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将较小的她收拢在臂弯之中,用哪种仿佛会为她当下世间所有纷扰的笃定与坚强,要她乖乖听话。

欢爱过后身与心都羸弱不堪,而她感觉自己被他阳刚的气息包围。原本对她来说,纪东爵只是个连婚姻都能买卖的冷血商人,然后这一款,他没有如预期地立刻抽开身或倒头就睡,反而就这么搂着她,静待两人平复心跳。

他的手不停地在她背上和颈子上爱抚着,让吴雪桐感觉自己像他的小宠物,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烦,只要眯着眼让主人疼爱就好。

向来不懂害羞为何物的她,只能默默地把脸埋在纪东爵胸前,期待他在睡着前都别开口,自然而然地当做他们只是在执行了例行公事。

可是纪东爵显然没有睡着的打算。他的大掌在她颈后又规律地揉捏着,害她舒服得想呜呜叫,偏偏此刻她的大腿还跨在他腰上,两人已极亲密的姿态相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男性只有半软,似乎只是短暂地休息,随时能重振雄风……

也许是他俩又心电感应,又或者是她无意间诱惑了他,吴雪桐感觉到两腿间的男性有颤颤地抬头,再次火热地抵着她还有些疼痛的私密处。

她紧张又不安地扭着身体,想推离他远一些,下体的不是却让她拧起眉,倒抽了一口气。

「很疼吗?」他的嗓音也说不上是心疼或愧疚,却还是让吴雪桐脸红。

「有一点。」如果纪东爵已经收敛了力道,那她恐怕得开始担心自己可能应付不了这男人的孟浪。

纪东爵的手往下探,吴雪桐忍不住打着哆嗦,幸好他的手只停在她腰际。

「我让你害怕吗?」

「也不是。」吴雪桐真庆幸房间昏昏暗暗的,他不会察觉她红烫的像华盛顿红苹果的脸。「我怕痒。」

有一半是实话,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对这个男人的手指如何让她获得高潮,记忆还太深刻,再让他「玩」下去,她一天的力气都被玩光了。

纪东爵又把手探向她的大腿,在内侧和外侧熨贴轻抚着,害她明明已经疲惫乏酸的私处又热了起来……真是「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啊!

「我请医生来帮你看看。」他说着就要起身,吴雪桐赶忙拉住他。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伤,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这个初夜的经验已经够让她害羞脸红好几天了,再请医生来,那她可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吧!

吴雪桐扭着身体躺倒枕头上,意识到自己今后就要睡在这男人身边,他床上有她的枕头,三天来孤枕独眠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有某种怪异的感觉在她心窝处钻动。

双人枕头的亲密与温暖,也许要两人的发交缠在一起才更深刻,而他们对彼此根本还不算认识。

「你……你刚回来啊?」她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下午一点抵达的班级。」

「长途飞行很累,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她这样像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吧?

「我想等时差调整过来。」他回应道,嗓音慵懒又性感,要命的是现在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好像……

好像在暗示她,他正好有「某种特别的计划」可以打发调整时差的时间。

「哦,那我……」她该脚底抹油开溜,还是万般期待地等他在「开动」?说真的她快累死了,可是,又恨害羞啊……

纪东爵的大掌转而捧住她凌乱蓬松得像棉花糖似的卷发,「这时间是你吃早餐的时间吧?」他听管家说,这女人日夜颠倒,难怪白天拼命打瞌睡。

所以他是赶她去吃早餐咯?虽然松了一口气,至少她明天不会因为「纵欲过度」而痛上一整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点失望。

嗳,她不会一脱离处女之身,就立刻变成色女了吧?

「唔,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也可以改回正常作息啦。」他现在毕竟是她的老板兼债主啊,只好压缩自己宝贵的玩乐时间了。

「你高兴就好,没什么好或不好,不过如果以后有了身孕,最好还是按照正常作息起居。」

「哦。」差一点她就要忘了自己嫁给他的目的之一。吴雪桐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想要一个继承人,但万一我只生得出女儿,或根本生不出来怎么办?」她只是找习俗思考,并没有特别重男轻女的意思,她家都是女孩,老爸从没烦恼过这个问题,只是她不会自作主张地认为别人也不在意。

「我并没有限定我的继承人是男是女,就算是女儿,我也会让她从小开始接受继承人的教育,这点你不用担心。」而且他看过她的健康检查报告,另一个担忧也可以免了。

吴雪桐突然觉得,不管她生男生女,她的宝贝似乎注定有点辛苦,虽然对他不了解——应该说她对很多人事物都不怎么了解——不过光凭纪东爵有本事解决她家的破产问题,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想当然耳财力雄厚,身为他的继承人绝不会太轻松。

人果然还是平凡一点好,否则生来就背着庞大的责任,注定人生无法自由作主。可是用另一个角度想,伴随责任而来的,不就是衣食无忧的人生吗?人们总是羡慕自己没有的,也许他的宝贝从小就必须接受各种磨练,说不定还得羡慕地看着其他小朋友无忧无虑地玩耍,然而这世上有更多人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想着,吴雪桐也只能释怀地叹口气。「我会慢慢调整作息。」孕妇重视要多晒晒太阳。

纪东爵起身套上睡袍,走进浴室。「我等会儿也要用晚餐,一起吃吧。」

吴雪桐呆坐在床上,看着凌乱的被褥,不知道为什么,他提起了继承人的问题后,那些让人胡思乱想的暧昧泡泡全消失了,只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茫然感。

她这样,算不算把自己卖了呢?而且,还是连子宫一起卖的那种。可是合约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他不会主动剥夺她的抚养权,除非她自己放弃……

吴雪桐用力帅帅头,甩掉那些混乱的感觉。

这一切一定是因为,她跟一个根本不算认识的男人结婚又上床的后遗症。

真不知道古代那些没和男方见过面,就和对方成亲洞房的女人,心里的感觉跟她是否相仿?

aaaaa

纪东爵站在莲蓬头下,冷水当头淋湿,而他闭起眼,面容冷峻,想再大瀑布下闭目静心的僧人,要逼退心魔,冷却欲念。

今晚他失控了,是他就没女人吧?

自从那个跟了他最久的女人瞒着他把保险套藏起来,去人工受孕,之后又以肚子里的孩子向他逼婚,他就不再找女人决绝生理需求。

当年那女人的手段令他厌恶,而且她挑错了时间,如果是现在,没准儿他会答应得心甘情愿一点。

他当然还是给了那女人她想要的,但他这个天生不喜欢被强迫,而且更爱记恨。

「我所给你的,卷宠也好,名分也好,限额是固定的,既然你要了另外一样,就得拿原本的来换。

他从此冷落了她,在那女人怀孕的五个月里没再见过她,把她安置在他另外购置的一栋高级住宅,派了营养师和专业管家照顾她的起居。」

他自认没有对不起谁,强求他不想给的,下场就是如此。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男人,所以从不和想跟他要承诺的女人有任何牵扯,游戏规则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要犯规,他没把她永远驱逐已是仁至义尽。

那女人当然爱玩,不然也不会是他选择玩男女游戏的对象,怀孕五个月的空窗期哪里耐得住寂寞?依然频频跑趴,甚至报复似地抽烟喝酒样样来。

女人要蠢,也要蠢对时机。他那时对她只剩不悦与不耐,压根没有任何愧疚,更何况他当时并不想要孩子,所以照样的冷淡她。

就在那女人怀孕第五个月的某一天,她在一个乱七八糟的派对里吸毒又搞杂交,给人搞死了,一尸两命,连带他也跟着上报,成了千夫所指的薄幸男。

那时他就醒悟,他错了,错在早该逼她把孩子拿掉,各走各的路,大不了对簿公堂,他有的是人脉和金钱让她知难而退。

男人冷血薄幸固然可恶,女人明知男人无心,话也说得清清楚楚了,最后却拿两条命相威胁,就不可恶吗?想用孩子帮助纪东爵,那女人脑袋不清楚又偏爱拿自己跟孩子来赌,怪谁呢?

只是命运就是喜欢用它独特却讨人厌的幽默感,讽刺人生无常。

三年前他不要孩子,甚至因为那女人的欺骗而迁怒孩子,现在他却必须有一个继承人,而且必须尽快。

方才的失控不算什么。他对自己道。

为了他跟吴雪桐好,他们之间只会有单纯的协议关系,不会再有其他。

心绪既定,他关掉水龙头,走出浴室。

aaaaa

吃晚餐时,不知错觉否,吴雪桐感觉纪东爵又变得冷淡疏离了。

其实他们本来也谈不上亲密,只是今天他在床上的表现……呃,不是指技巧跟体能上的表现,她以为至少他会乐意跟她培养感情。

还是说那只是她的错觉?这男人果真是情场老手,温柔的举止对待只限在床上。何况她自己不是也明白这男人有多么现实冷血?

啧……算了,本来她家拿了他的钱,是不该再要求什么,只是突然间想到他们的孩子可能得面对这么诡异的家庭组合,她又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沉默地吃晚饭,纪东爵丢下一句要到书房处理公事,摆明生人勿近,就离开了,吴雪桐总觉得今天因为他的关系,害她都有点食欲不振。

他很忙,她也不闲耶!她决定不把他床上床下判若两人的态度当一回事,吃完她的第一餐,老管家问她宵夜要吃什么,好让厨房为她准备,晚上就不用饿肚子——在纪东爵家还有这项福利,以前晚上饿了只能啃面包、泡泡面,现在想吃什么,管家都会帮她准备好。

她请管家十二点下班以前帮他准备一碗牛肉面跟一杯冰红茶,然后就回她的「工作室」开始她的一天。

她的桌上型电脑和笔记型电脑都开着,一边是密密麻麻的程式语言,另一边开了聊天软体跟游戏软体,一会儿打打屁,一会儿玩玩宝石方块,一会儿又投入她的另一份「工作」中。

说是工作,其实她并没有很认真地利用它来赚钱,纯粹是兴趣,再加上一些发泄罢了,几个志同道合的网友或熟识的友人偶尔介绍她几件Case,她则看心情决定要不要接受。所以一般来说,这时候她若不是闲到开好几个视窗聊天打屁,或无聊写点小程式打发时间,就是已经杀红眼忘情地发出诡笑,在暮气沉沉的深夜,像乱世的妖女。

她妖力无边,而且无远弗届,在网路上,人人闻名丧胆……

十一点整,纪东爵准备回房睡觉时,听到的就是吴雪桐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他原本想开门一探究竟,但今夜说要处理公事的他频频失神,想着吴雪桐柔软洁嫩的胴体,想着她热情的反应,想着她有点沙哑却性感的吟哦……害他好几次分神,下腹蠢蠢欲动,不敢相信自己只不过三年没碰女人,竟然饥渴至此,强烈地想再把这个合法的妻子绑汇床上,要她三天三夜……

他恼怒地缩回握住门把的手,转身走回卧室。反正这女人今晚不可能再跟他同房,他相信明天早上醒来,这些反常的反应终会烟消云散。

而在他一个人孤枕独眠以前,他还需要进浴室冲个冷水澡。

aaaaa

凌晨四点,吴雪桐拖着精力耗尽的身体,洗了澡,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地在纪东爵身边躺下。

本来她是在是困极累极,但突然又想到,夫妻不就是要同床共枕?而他们到这一刻才算真正的同床共枕吧!

其实她曾问过纪东爵,婚后需不需要分房睡,他的回答是等她有了身孕之后,想分房就分房。

唉,这样的契约婚姻,当初置身事外时觉得好像没什么,现在她却有种自己只是工具的感慨。不过各人造业个人担,都答应人家了,哪还有长吁短叹的道理?她闭上眼,决定快快入睡,免得她这个秘书起得比老板还晚——不知到时他会不会火大的把她踢下床?

其实纪东爵在她躺到身边就醒了。

一整个晚上,他的梦境里都有她,两人火热而激情地交缠,甚至连许久以前他和女伴们在一起的回忆,那些画面里的女主角也都变成了吴雪桐,她跟他用各种体位,各种方式做爱。

他闻到她刚洗完澡身上的沐浴乳香味和女性的幽香,还有她的体温,在同一条被子里,隐秘而封闭的温暖空间,逼他用全部感官感知她的存在,与他纠缠不休。加上晨间惯性的男性勃发,他立刻睡意全消,只剩迅速被勾起的欲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欲望也有「温室效应」,若非如此封闭地让彼此体温相融,也许头脑还能保持清醒。

吴雪桐似乎有意与他保持距离,或者不想吵醒他,但纪东爵长臂一伸,立刻将她捞进怀里,大掌毫无阻碍地伸进睡衣里,握住毫无防备的雪乳。

吴雪桐几乎就要睡去了,纪东爵的大动作差点让她尖叫出声,待她整个人清醒过来,她只感觉到两只嫩乳被他急切地握在手上揉玩,而他的下体贴在她的臀部上,昂扬巨大的火热正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臀沟。

她想,她没有反抗与拒绝的余地,但疲累的身子却阻止不了下腹燃起的沉闷火苗与渴望。

纪东爵像头欲求不满的野兽,呼吸沉重而粗砺,几乎让她怀疑他真的才刚睡醒吗?他把肿胀的下体贴在她只着单薄里裤的臀部后,仅仅是这样还满足不了他,他伸手按住她两腿间向后压,与他已经像铁棒一样硬的男性贴紧,然后另一手拉扯她的领口,让饱满圆润的双乳弹出。

他粗鲁地握住一只,软嫩的乳肉任他放浪地押玩,然后他的头颅欺向她胸前,含住因为她向后仰的姿势而往上挺、仿佛邀请主人品尝的红梅。

纪东爵体内的火焖烧了一夜,昨晚怕她不适应,只要了她一次,而此刻他的习题在欲火重燃那一刹那,宛如火山爆发,胀痛不已,一刻也无法在忍耐。

按住她下腹的大手伸进内裤里,立刻邪肆而放纵地揉捻起生嫩的小花核,另一指也急切但轻柔地在幽穴口试探着。

「嗯……」她处于被宰制的地位,双腿甚至被逼着为他张开,胀热的花蕊只能听话地承受他的爱抚,一下子热情泉涌。

指尖传来的湿意几乎让他兴奋地低吼出声,粗鲁又蛮横地扯住她的里裤往一边拉,根本等不及将它完全脱下,另一手脱下自己的裤子,压在她身上,将男性奋力挺进仍旧紧致的花穴里。

他早已怒吼的巨大让她吃不消,但他却立刻放纵地驰骋起来,一次撞得比一次更深、更狂猛,她几乎像布娃娃一样无力招架。

纪东爵甚至将她翻身,抓住因为他的冲刺而不停晃动的雪乳使劲地揉,再弯下身含住另一边的,这中间他臀部抽挺得力道越来越强悍,吴雪桐只能双手遮掩酡红的脸,捂住快要无法压抑的呻吟。

她不愿春色弥漫,他却存心作对,将她的乳吮吻出声响,交合处的爱液也让他们每一次的结合发出令人无法忽略的湿润乐音。

「啊……」她无法再承受更多,只好求饶,只好示弱。「求你……」求他什么?他已经将她逼至疯狂边缘,她只能哭泣。

吴雪桐被抛至欲望的高峰,纪东爵随后释放,但他没离开她的身体,分身半软地深埋水穴中。

他的面容依旧冷峻,仿佛冷血的魔鬼,只愿操弄着爱奴的欲望,操弄她的狂喜与失落,只有奋起的肌肉与幽深得看不见情绪的眼,明明白白地表露他正处于激情风暴之中。

他是征服者,是控制者,风暴要来,他不止要沉沦其中,还要张开双臂用全身的力量操弄雨。

他继续摆弄她的身体,扯下她身上碍事的里裤和睡衣,令她跪趴着,嫩臀高高翘起。而她体内的男性,再次炙热并坚硬如铁,用比方才更野蛮的力道在她体内抽插冲撞。

吴雪桐只能无力地揪紧被单,忘情地呻吟呐喊,甚至最后双腿无力地要趴下了,身后恶魔般的男人只是让她换成仰躺的姿势,抬高她的双腿,膝盖高高举起顶至肩膀,双脚张开,方便他更深入的刺挺,以淫荡无比的姿势,再次承受他仿佛无止境的暴虐蹂躏。

她甚至不知道他要了她几次,最后几乎是昏睡过去,再醒来时纪东爵早已洗过澡,穿好西装,在镜子前调整领带。

他和她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那一刻,他仿佛跟方才折腾得她昏睡过去的野兽不是同一个人,他衣冠楚楚,服装笔挺而合身,铁灰色的西装显出他的发色如墨,雕刻般的五官没有一丝温度,几乎能想象他在集结着精英分子的会议室里发号施令,,或冷静作出动辄数亿元资金裁示的摸样。

而她累极地躺在床上,赤身裸体地只盖了件他稍早替她盖上的薄被,两腿间还湿亮着,甚至还有着他不知发泄过几回的白浊热液。

纪东爵很快地别开眼,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嗓音道:「今天就让你休半天的假,急得补假条。」说吧,便快步离开仍弥漫着爱欲气息的房间,不让明明已经纾解过的欲望再次抬头,即便已经太晚,这一整天他注定心神不宁。

吴雪桐侧趴在床上,根本没力气咒那个天杀的把她吃了又吃,脸骨头都给啃尽,却连句慰问也没有的王八蛋。

半天的假?她该谢主隆恩就对了?也不想想是谁害她的!

至少她比妓女高级一点。再次睡去前,她自嘲地想。

【第五章】

尽管身体还是有些酸痛,但吴雪桐仍然认命地在中午过后上班。可恶的纪冬爵,简直非人哉!把她折腾成这样,想要孩子也不是这种要法啊!

「Miss吴,你还好吧?」

「嗄?」难道说,姚姐看出她「那里」很不舒服吗?吴雪桐瞬间脸蛋胀得红通通的。

「你家人打电话来帮你请假,说你身体不适,你要不要多休息半天呢?」

所谓的家人是指谁?吴雪桐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来应该是纪冬爵的安排,所以她也没有太大惊小怪。

「不用了,只是小小的不适而已。」

「如果你有不舒服,可以随时开口,不需要硬撑哦。」体贴地交代完,姚莉可继续她忙碌的秘书工作,然而不知错觉否,一向自知比瞎子还瞎的吴雪桐,这会儿竟然感觉姚莉可周身正散发出粉红色梦幻迷光……

吴雪桐甩甩头,她相信那应该是她的错觉。

不过姚姐真是善良的阿尔卑斯山少女啊!想不到在万恶的大台北、坠落的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这样的稀有动物。

「如果你有不舒服,可以随时开口,不需要硬撑哦……啾咪!」李秘书一待姚秘书离开,立刻装出娃娃音,夸张地模仿她,还装可爱地摆了个美少女战士的Pose。

「李欣欣,你干嘛老是针对姚姐?」陈秘书没好气地道。

「我哪有针对她?我针对的是本人生活中每一位奇葩!」

「姚姐的工作能力确实是奇葩,你要是嫉妒就多做事少说话!」

「哈哈,她的自恋也是奇葩,我真没看过有人只不过是跟男人一起出差就高兴成那样,好像总裁夫人的宝座非她莫属。」

「李欣欣,我开始怀疑你也暗恋总裁喽,讲话这么酸,你没有过暗恋的对象跟经验吗?对每个女人来说,只要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哪怕光是在同一个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也是甜美无比的。」

「就是看多少,经历多了,才更觉得像笑话啊!我真想知道要是有一天总裁娶了别的女人,她还有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不需要硬撑哦……」她又模仿起姚莉可。

本来对周遭任何风吹草动都心无旁骛的吴雪桐,听到李欣欣这句话,忽然间心惊了起来。

是她想太多吧?李欣欣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知道纪冬爵跟她已经公证结婚的事吗?她不安地瞥了一眼李欣欣,发现她只是自顾自地整理桌上文件,才松了一口气。

还有,原来姚姐暗恋纪冬爵?天啊!真是青天霹雳,姚姐对她这么好,她这个后进公司、每天恍神摸鱼的家伙竟然插队抢了姚姐的心上人!今天早上还被纪冬爵这样又那样,导致她「身体不适」多请了半天假,姚姐要是知道她身体不适的理由,只怕一颗心会碎成千万片吧?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

「那也是姚姐的事,何况你又不是总裁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总裁对姚姐没意思?」陈秘书反驳道。总裁跟贴身秘书耶,这种情节是她的最爱,怎么可以破梗?

「嗳,跟你说我看多啦!」李欣欣右手拿起笔,像夹着香烟那般,眼神飘远。「想当年我也曾经天真浪漫过,却一次次看透了男人的把戏。我告诉你,男人真要跟你天长地久,是不可能让你虚耗青春的,就算他一直都没有别的女人,也可能是他懒,他没空、他的小弟弟暂时有免费充气娃娃可以用,醒醒吧!」

纪冬爵真的让姚莉可虚耗青春吗?这太可恶了!他是不会讲清楚吗?吴雪桐突然间义愤填鹰了起来。

「而且啊,我有秘密情报,其实总裁早在上个礼拜就结婚了!」李欣欣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道。

吴雪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听你在唬烂。」陈秘书本来不以为然,可是继而想想,这八卦女王李欣欣已经不是第一次爆料了,而且之前几次爆的料,后来都证实不是空穴来风,想到这儿,陈秘书的八卦魂也开始蠢蠢欲动。「上礼拜?可是上礼拜周末后,总裁就跟姚姐到欧洲出公差啦!难道说他们这次表面上是出公差,其实是去度蜜月?」天啊,好浪漫哦!

「并不是。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总裁的对象是中小企业的千金,两个人是闪电结婚,姚姐家是务农的啊。」

「这个你也打听得到,不会是芭乐消息吧?」陈秘书半信半疑,「不过,为什么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阶级意识呢?」叹气……

「我的消息百分百准确,至于来源当然无可奉告,信不信由你喽。我劝你要是跟姚姐交情不错,趁早开导她,免得她想不开。」李欣欣凉凉地道。

「我跟姚姐的交情也没有很好……」姚莉可是头头嘛,待人接物也不算差,陈秘书仔细一想又忍不住为她惋惜起来。

而这边,难得早上小睡了一会儿,现在才没有严重恍神的吴雪桐,早已惊得皮皮戳。但她却又忍不住心里酸酸的,想起纪冬爵跟姚莉可到欧洲的三天,也不晓得都在干嘛,她才不信只是出公差,姚姐会一脸甜蜜蜜!

这太可恶了,她是没打算跟纪冬爵这非人哉培养感情啦!可是一边坚持要不黏人的契约婚姻,一边又要在外面偷吃,重点是他回来后简直像不用白不用似的把她彻底「使用」过一遍,搞不好前天晚上还抱着姚莉可,今天早上却抱着她,这种人很贱耶!

吴雪桐也不知道她是在乎纪冬爵偷吃多一些,或担心姚莉可被骗多一些。只是那个下午之后,每当她面对笑容满面的姚莉可,总是忍不住强烈地感到心虚和愧疚。

***——***——***——***

纪冬爵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姚莉可这个机要秘书当然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错觉否,纪冬爵特地转过头看了吴雪桐一眼,吴雪桐想起他早上的恶劣,还有稍早时听到的八卦,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处理公事,敲键盘的手劲却泄漏了她并不是真的对他满不在乎。

纪冬爵面无表情地别开眼,只有全副心思都在心上人身上的姚莉可注意到了,他的嘴角轻轻地往上勾。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在会议室里发飙?姚莉可也没敢多问,她和纪冬爵看似亲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苦苦追着他的脚步,所有关于他的一切私务,如果不是经由职务之便,经由各种她所能想到的藉口加以亲近,她根本不可能越雷池一步。

「吴秘书,十分钟之后进我办公室来。」纪冬爵又淡淡地丢出这句话。

吴雪桐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过去他不会没事「召见」她,而这回已经是包括上礼拜一以来的第二次。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尽忠职守,没打瞌睡也没吃口香糖,他是怎样?唯恐全天下人不暗自猜测他俩有奸情吗?

「希望你能想好连请三天半特休的说释。」他补了这句,便进去办公室,而吴雪桐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咒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为什么会请假?他竟然有脸问!吼啊啊啊啊啊……吴雪桐敲键盘的手简直像在练铁指神功,要把每一个按键敲出一个洞来!

李秘书和陈秘书一脸同情,姚秘书也不知该不该安慰她,最后只是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显然不想为了一个秘书助理跟心上人意见相左。

死男人,最好不要想ㄉ—ㄤ她!虽然就算他真的有脸ㄉ—ㄤ她,她也拿他没辙,不过……

吴雪桐握住门把时,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最好他识相点,不然,她就「骇」到他公司上下电脑全部当机!

吴雪桐一进办公室,就看见纪冬爵并不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沙发上,她连忙把门关上,免得对他们的谈话好奇不已的李秘书有机会嗅到任何八卦的蛛丝马迹。

「坐。」纪冬爵下巴努了努他身旁的位置。

「有什么事吗?」她迟疑了两秒,终究想起现在两人是老板跟小媳妇职员的关系,在他面前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纪冬爵换了个坐姿,清了清喉咙,似乎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些不习惯,好半晌才道:「你……身体还好吧?」

现在才想起她的身体好不好,会不会太迟了点?他硬要对她这样又那样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她好歹还是「新手」?

「痛死了!」吴雪桐绷着脸,故意夸大其辞,「现在连坐在椅子上都觉得不太舒服。」

纪冬爵显得更不安了。稍早他在会议室大发雷霆,现在冷静地回想起来,他似乎有一点欲求不满,所以脾气特别暴躁。他也不懂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兽性大发,跟禽兽一样?

「等一会儿你提早下班,我让司机载你到妇产科检查吧!」不自觉的,他的声音和语气带着浓浓的讨好与赎罪意味。

「我自己去就行了,要是让公司同事发现你派司机载我去妇产科,只怕流言会传得很难听。」

但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啊!纪冬爵只能对自己解释,好汉做事好汉当,她的不舒服是他造成的,他当然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这样吧,等一下我会先离开,再开另一辆车来接你,我会打你的行动电话,你手机要开着。」

她怎么觉得,他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知道了,总裁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公式化的态度让纪冬爵有些小小的不爽。但她这样的态度并没有错,他不是一向最讨厌公私不分的人吗?只能说他不喜欢欠人吧!打从决定她是契约婚姻的对象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欠她。

他不要一个只会对他付出,他却打从心里无法回报对方任何感情的女人,所以他以为只要找一个能够薄施恩惠——金钱、地位、名声,总之不包括亲情与爱情——的对象,给予对方这些,就算两不相欠,可人与人之间,根本无法简单地按照事先想好的公式概括一切。

钱能解决的事,其实最简单,若是扯到了生命,扯到了人生呢?

三年前,他被勒索一辈子的承诺,支付亲情变成令他诅咒的负担,因此失去孩子他并没有太多感触;而三年后的现在,他用契约签下这个不相干的女人的一生,却没有完整的后半生能抵给她,甚至惊觉连他应该给他们未来孩子的也都注定欠下了。

因为别无选择,他走了这条路,哪知道路途中他会突然惊醒,发现前头是一团错综复杂,但想回头谈何容易?

何况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吃一块蛋糕再走吧。」他拿出今天早上特地让司机去买的提拉米苏,和刚刚趁着等她的空闲泡的苹果茶。

他连自己喝的咖啡都要秘书帮他泡,在家里甚至连茶都不用自己倒,这还是他第一次泡茶,而且还不是自己要喝。

今天早上打电话回吴家,是吴雪媚接的,他请小姨子帮吴雪桐请假,顺便问了一些吴雪桐的喜好……

迎上吴雪桐不敢置信且探究的视线,他尴尬地抹了把脸,「小李今天早上买的,我又不吃甜点……」这藉口真瞎!最好身为司机的小李会没事去买提拉米苏跟苹果茶,孝敬不吃甜点的老板啦!

吴雪桐不晓得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一家的提拉米苏,不过心爱的甜点频频对她招手,反正这男人是她的金主,她不吃白不吃。

提拉米苏是大盒装,有六寸大,吴雪桐也切了一块给他。

「我不吃这种东西……」

「我一个人吃不完,还是你要我拿出去分其他人吃?」然后该怎么解释?总裁今天心情好,请大家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的提拉米苏?

纪冬爵只好默默地拿起叉子叉了一口。

「好吃吧?」吴雪桐笑了笑,干脆替他倒一杯苹果茶。

「还可以……」奶味重了点。

吴雪桐看他一口接一口,也不知要不要在这时问他姚莉可的事。

虽然已经是他的老婆了,不过那纸契约和他们之间的债务关系,总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他的「员工」,分内工作尽可能的做好,其他的最好别多嘴。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昧着良心,每天住在姚姐心爱男人的屋子,身边睡着姚姐的心上人,却还厚颜无耻地接受她的关心啊!

「有件事,我觉得不太妥当。」长痛不如短痛,她跟纪冬爵连孩子都计画要有了,这个问题还是趁早解决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筹码能让纪冬爵正视这个问题。「先说明,我不是要管你的闲事,也没兴趣管,只是我觉得这有可能影响到我们未来孩子的……呃,人格发展。」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可能」让纪冬爵正视。

「什么事?」讶异她竟然会跟他谈起未来孩子的教养问题,纪冬爵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冒出来?

「那个……虽然女人对感情有时还满死心眼的,有时又很瞎,很爱自我安慰,不过你不觉得男人如果不要那么伪善,该请清楚时就讲清楚,就不会有那么多傻女人了吗?」

纪冬爵挑起眉,似乎一听到「感情问题」,冷酷的那一面就立刻觉醒了,接着立刻在心房外筑起一公里厚的铜墙铁壁。

「别误会,」妈的,他那是什么表情啊?吴雪桐这一刻不瞎了,她的眼睛在必要时可是雪亮得很。「你都在婚前协议书里有条不紊、一清二楚地跟我讲明白了,但你该不会认为只有我需要你的谆谆告诫吧?咱们的协议里包括了这场婚姻的真实性不容质疑,就是为了防止另一方出轨,搞出什么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我敢说我没空出轨,不过放任暗恋你多年的女人在身边替你把屎把尿擦屁股,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龌龊?」

「你在说谁?」纪冬爵好半晌才自她火药味十足的炮轰下厘清重点。

吴雪桐嘴角扯了扯,「我不相信你没感觉,姚姐喜欢你,还是其实你也喜欢她,只是她无法生育,所以你先生一个小孩——」

「你在胡说什么?」纪冬爵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姚莉可对我有意,但我已经跟她说清楚,我们之间公事公办。」

「哦?公事公办,私事私办嘛!」这样算哪门子的清楚?

「我说过我不可能跟任何女人谈感情,也没有这个打算。」

靠!这男人是白痴吗?「对啊,所以她这个贴身机要秘书,地位绝对凌驾那些‘任何女人’之上,总有一天守得云开见月明!」

「姚秘书这么跟你说的?」他的脸又变得像冰雕足以冻死人,看得吴雪桐一阵心惊,怕自己枉做小人。

「她没有那么说,但……」吴雪桐激动地站起来踱步,「不要跟我说你一点男女经验都没有,你看起来就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出众的外貌和口袋的深度,再加上床上功夫,足以证明一切!

「谢谢你的恭维。」纪冬爵嘴角勾起。这个天下第一瞎的天兵竟然在训诫他?他还真听不出她所谓的情场老手有何恭维之意,觉得荒谬之余,又忍不住感到好笑。

但他那迷死人的笑脸却让吴雪桐觉得很呕,她接着又想到自己被这个阅女无数的色狼当成点心吃掉——可恨的是他还一吃再吃,吃了又吃,把她折腾个半死,她却没立场怪他,简直让她怨气冲天了!

「你也好意思承认你很有经验?很有经验怎么会连女人的思考模式也摸不透?」

「事实上,我一向不认为女人会有被男人摸透的一天。」

「我告诉你,有些女人是女王,你只要跟她说一句她不是你的菜,她马上鼻子一翘,理都不会理你;但有些女人是圣女,她们觉得男人是生来让女人拯救的,圣女的职责就是无怨无悔的付出,终有一天上帝会赏她糖吃,把王子打包到她床上赏给她……」她不是故意要诋毁这类的女人,事实上这个分类是她瞎编的,她只想敲醒这个搞了暧昧却还傻傻装无辜的白痴。「你跟她说你不谈感情有个屁用?圣女最爱舍生取义,拯救魔鬼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说我是魔鬼?」

Shit!这男人听话能不能听重点?「不然咧?」

「我不需要被拯救。」他脸一板,道。

「是啊,你越是这么讲,人家就当你只是害羞。」

「我没有害羞。」他强调。

这是重点吗?吴雪桐觉得自己遇到番王,「我管你害不害羞,你害羞傲娇或根本脸皮比铁板还厚都不关我的事。重点是,你不能表现得像坠落的魔鬼,一边说你不需要爱情,却又一边允许她成为你最亲密的女人。」

她竟然趁机损他!这女人真可恶……纪冬爵瞪着她,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我以为现在跟我最亲密的是你。」

他只是陈述事实,却不料这句话说出口,像一句甜到毒死人的情话。

吴雪桐决定「见笑展生气」来掩饰自己心里的小鹿乱撞,「亲密个头!我告诉你,我认了,这个小人我当定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继续害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好歹我身分证上有你的名字,你身分证上也挂了我的名字,这闲事我不想管也得管,你最好把姚秘书安排到别处去,我不指望你的脑袋转得过来,至少不要让她继续日日对着你作大头梦!」最好安排到另一个帅哥主管身边,让她看看这世上有那么多鲜嫩肥美的草可以啃,干嘛偏偏对着纪冬爵这惹人厌的老叶流口水?

「你嫉妒?」他取笑道,不知为何心情很好,有一种莫名的虚荣感。

「哇咧……」她嫉妒个屁!「你番王啊?」她骂了一大串,气也消了,只好挖一大匙提拉米苏往嘴里塞。「总之我告诉你,我绝不让我的孩子有一天来找爸爸的时候,发现他大腿上坐了别的阿姨!」这有碍儿童身心发展!

想到有一个流着他的血,也许还跟他肖似的小鬼,那样的画面让他忍不住笑了。「我从来不让女人坐我大腿上,这点你多虑了。」

是哦,不坐大腿,办公桌也很好坐啊!

「姚秘书的事我会尽快处理。」确实,他没道理如此依赖姚莉可,却伪善地拿公事公办当藉口,他没谈过感情,但女人会为了爱情丧失理智到什么地步,他比谁都清楚。「我会好好安排她,至少在薪资待遇上不会比现在差。」

吴雪桐吃着提拉米苏,突然觉得自己像赶走丈夫得力助手的妒妇。

然而世事又岂能面面讨好?妒妇就妒妇,她又不是投胎来修行,要修得面面俱到,一次黑脸都扮不得。这世上只有伪善者,没有圣人,难得她终于不用再演小媳妇,这坏心女配角她演到底就是了,哼!

***——***——***——***

想是想得很豪气,可一走出纪冬爵的办公室,迎上姚莉可「关系」的眼神,吴雪桐又忍不住心虚了。

嗳,人家小说里写的,不都是跟男主角有多年默契,又默默帮他打点一切的得力助手晋级成为他的亲密爱人吗?她这个中途插队跑龙套的,没事被抓来凑个什么热闹啊?最惨的是还枉作小人。吴雪桐板着脸,顶着一张被老板狠狠刮了一顿般的屎脸,走回座位。

八卦女王李欣欣却在这时靠了过来,「咦?Miss吴,你嘴角沾到白白的东西喽……」她的语气充满暧昧与揶揄。

哦靠!这跟偷吃忘记擦嘴有什么不同?还有,这李猩猩一脸色迷迷的变态诡笑,是啥意思啊?

吴雪桐抬手抹了抹嘴角,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牛奶糖塞进嘴里,「是糖果啦!」还好她总是准备了能让嘴巴保持活动状态的口香糖或牛奶糖,这是念大学时一位同学教她的,嘴巴动,就不容易真的睡着。

当然,也有人白痴吃梅子吃到睡着,结果被梅子核噎死。

「是吗?」李欣欣一脸怀疑,但也没打算追根究底。

如果是白色半透明的不明物体,那就好玩了,等会儿休息时间她就立刻广播给公司全体同仁知道,只可惜不是。不过李欣欣还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要知道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暗示着惊人的秘密啊!

「Miss吴,」姚莉可出声道,「上班时间,请不要把你的不良习惯带来公司影响同事。」吴雪桐好歹归她管,纪冬爵三番两次跳过她直接针对吴雪桐,她心里难免不愉快。

她唯一能给心上人的好印象,就是她对公事一向游刃有余,当然不想让纪冬爵认为她连一个助理也管不好。更何况,纪冬爵几乎不曾单独「召见」她这个机要秘书以外的女同事,女人的直觉让她嗅到一丝威胁的可能性。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吴雪桐,发现这个半年来总是没什么声音,乖乖做着自己分内工作的助理,有着纤细的五官,再配上她总是显得茫然无助的神情,是男人都会对她柔弱可怜的模样产生保护欲。

或许这就是纪冬爵始终与她保持距离的原因?她太过精明干练,彷佛不需要依靠男人……

姚莉可咬唇,难得陷入沉思,而背对着她的吴雪桐因为吃完心爱的甜点,难得精神百倍,她一年里没启动过几次的第六感雷达正哔哔作响,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姚莉可正盯着她!吴雪桐一时间心跳如擂鼓,背后不断冒出冷汗。

阿娘喂,她跟纪冬爵名正言顺的「奸情」,该不会已经露出马脚了吧?到时她还能在公司待下去吗?

【第六章】

为了准备怀孕,吴雪桐只能忍痛缩短使用电脑的时间,半夜十二点以前一定强迫自己就寝。

她背对着纪冬爵躺下,身后,原本只是假寐的男人立刻醒来,嗓音沉哑地开口,「还会痛吗?」

吴雪桐没好气地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医生说最好休息三天。」

纪冬爵淡笑,「我只想问你看过医生后有没有好一点,没说不让你休息,你的表情像我要把你吃掉一样。」

吴雪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我也只是提醒你……」

「我有那么恶劣吗?」

「算不上善良老百姓。」吴雪桐有些没好气地应着。

他挑眉,「我做了什么?」

「你……」不偷不抢,不奸淫掳掠,不杀人放火,更不是放高利贷,可妙的是,媒体一提到他总没好话,公司同时也当他是会吃人的老虎,好像待在他身边得随时担心掉脑袋一样。

这男人跟恶字扯不上边,但跟情字也绝缘。他是出了名的只讲原则,不讲情面,并吞别人公司不会管你对公司付出多少心血,有用的留着,没用的遣散或变卖,就算是一辈子都卖给公司的忠心老臣也一样,裁员时也不管现在工作好不好找、社会观如何,要抗议,要丢鸡蛋,他养了一批武装保全不是白养的。合约到期却跳票、更不会理你是不是全家要去跳楼,一切对簿公堂……

对了,他甚至懒得跟你打官腔、打太极拳。一般企业家至少还懂得讲两句安抚的台面话,他却只会摆冷脸,幸好公司里有公关部,然而上头的老板这么死硬派,当他手下的公关,压力想当然耳也不小。

「你都是用这么不解的态度去看待那些称你是秃鹰和赚钱机器的人吗?」这话有点呛,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纪冬爵眼色一暗——也许没同情心的人其实是她?吴雪桐竟然有些啧啧称奇,不近人情的赚钱机器也会觉得受伤?

他一脸自嘲,「放心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因为我的不受欢迎而被排挤。」

讲的她都觉得悲伤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你既然会请我吃蛋糕,问我好不好过,怎么对别人却不近人情?」她是很瞎,但那只是因为事不关己,她不想浪费精神去关注,一旦事情关系到她,就又不一样了。

「为什么?别人又不是我的谁。」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的员工啊,客户啊……」

「我给的薪资福利不够好吗?」

好得很,简直让人欣赏——但要你滚蛋时也没得商量就是了。

吴雪桐忽然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朋友?」依她看,他八成是个没人缘的孤独鬼。

「开阳的夏总裁、星达的罗特助、威远的陈经理……」

吴雪桐脸上滑下三条黑线,「我说的不是你交际应酬跟做做生意的对象。」天啊,她突然同情起这家伙来了。

「不交易应酬跟做生意,为什么要成为朋友?」他的表情没有一点不解或茫然,显然那对他来讲是真理。

她了解,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活在爱与和平的粉红世界里,她也没必要普度众生,逼所有人奉行她的法则。但是偶尔尝试一下不同的快乐法则,也不会少一块肉吧?

「这对宝宝可能有不良影响。」别说宝宝,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也很累,她只好放大绝。

其实她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和他佛心拯救他于冰冷无情的名利世界,只是如果这男人将要和她一起抚养孩子,她不希望他把那一套观念灌输给她的孩子。

「会吗?」纪冬爵果然动摇了。

「如果你的纪小宝……」

「这名字俗气。」他表情很认真,「我的孩子不可能取这种名字。」

哪里俗气?很可爱好吗?「我只是举例,小名啊,你没有小名吗?」她觉得好笑。

「没有。」

她开始怀疑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爸妈都是怎么喊你?」像她老爸总是喊她桐桐,后妈总是带着有点酸的口吻喊她大小姐,不过现在想想,跟纪冬爵比起来,刚嫁进吴家就帮她把屎把尿的后妈算很有人情味的了。

「喊名字。」

「我爸都叫我桐桐。」

「桐桐?」

明知他只是复诵,她脸却有点热,「你也可以这么喊啦。」

纪冬爵看着她,吴雪桐读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好回到话题上。

「如果咱们家的纪小弟或纪小妹,在幼稚园里没有小朋友要跟他玩……」

「那有什么了不起?」纪冬爵又打断她的话,看来竟然一脸不爽,「我让纪家所有佣人陪他玩!」

「……」奇怪,她怎么有点鼻酸?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脸很臭的小小男孩,没人要陪他玩滑梯和荡秋千,只能在回家时命令佣人陪他玩耍的画面。

「你为什么想要小孩?」她突然想问。现在很多男人在他这个年纪,都还不想被婚姻和家庭绑住吧?

更何况,他不像一个渴望家庭的人,至少他始终强调他不需要这种亲密关系,而她也没兴趣探究他是真的不想或以为自己不想——OK,就当他真的不想好了,那他为什么想要小孩?

一个会把婚姻拿来交易、不想要亲密关系的男人,八成也不会是一个好父亲。不过就他们这几天每一次对孩子的讨论看来,显然纪冬爵并不是完全不关心小孩啊!

他瞪着她,想起自己忘了在婚前协议书里加上这条:不准问他为什么!

「我要睡了,明天不准迟到。」他翻身背对她。

「……」哇哩咧!这么大的人还耍赖!

吴雪桐瞪着他的后脑勺,实在气结,她眼里恶作剧的光芒一闪,轻轻伸手捻住他一根头发,猛力拔!

吃痛的纪冬爵很快地翻身,吴雪桐老早就闭上眼,手藏进被子里。

他大概瞪着她好一会儿,也许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又或者决定不跟她计较,便又躺回去,吴雪桐睁开眼,同样的伎俩再重复一次。

纪冬爵这次没那么好打发,他抓起她的手质问:「你干什么?」不怕他把她踢下床吗?

吴雪桐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他,忍住贼笑,「我如果心里有困扰,就会睡不着,我如果睡不着,就会手痒。」

纪冬爵瞪他,「你在威胁我?」

显然,他觉得她得寸进尺,管太多。

「不是。」她板起脸——要比赛摆棺材脸吗?谁怕谁啊!「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小说——《姐姐的守护者》?我合理怀疑你对我的宝宝有不良企图!」她不只摆出棺材脸,还一脸阴险,想跟他干架似的流氓样。

纪冬爵怔住,眼尾抖动,「并没有,你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太多,以后不准你看那些不良书刊,会影响胎教。」

「我要依你这个父亲的立场与态度来决定以后该看什么,说不定我需要多看看CSI犯罪现场,又或者名侦探柯南。」免得哪一天宝宝被列为谋杀对象都不知道。

「他以后是我的继承人。」

「那糟糕了,人际关系经营指南一类的书好无趣,还是我该多看一些笑话大全集,免得宝宝以后跟爸爸一样没什么幽默感?」

「我的继承人不需要幽默感。」他决定瞪着天花板,也好过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不想为了让她闭嘴而忘记医生的吩咐,再次变成野兽把她吃干抹净。

这个父亲以后一定很独断,而且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亲近,更甚者,他可能会以为用力鞭策孩子,孩子就会自动领悟父亲其实很爱他……

惨了,她开始替宝宝担心了。

「你知道企鹅的肚子为什么是白色的吗?」她突然问。

纪冬爵一阵沉默,心里想着他竟然忘了优生学这回事,要是小孩生下来跟母亲一样思路跳tone跳tone的怎么办?

「因为他洗澡都只洗肚皮。」

很冷!「那是他的保护色,他要在游泳时躲避下方的海豹猎食!」没幽默感的纪先生纠正道。

至少他没叫她闭嘴,好现象,吴雪桐继续问:「红豆跑去泡温泉,结果变成什么?」

他不想回答,因为答案一定很白痴。

「这个连国中生都会好吗?纪先生,我都特地挑了一题幼稚园等级的配合你的程度了。」

「闭嘴。」他背过身去,不理她了。

居然真的来这招!吴雪桐瞪他。

「暴君!」她用力翻身,把床铺摇得上下晃动,一边用纪冬爵绝对听得到的声音碎碎念,「宝宝真可怜,以后会有个暴君老爸,回答不出问题时就叫他闭嘴……」

纪冬爵没好气地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

这女人敢情是学会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招了?他其实用不着理她,可是每次她一提起孩子未来如何如何,他心里那股浓浓的愧疚感就挥之不去。

过去在他心里,孩子是女人威胁男人的工具,他把对女人的不满迁怒到孩子身上,从来没有愧疚过,他甚至不认为那个五个月大的胎儿一定是他的;直到他真心想迎接一个新生命时,才开始恐惧原来自己曾经犯下可怕的过错。

甚至当他开始思考孩子的未来时,才发觉自己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有了孩子,然后呢?答案不仅仅是要给多少物质资源而已。

纪冬爵瞪着前方,好久好久,才无比羞耻地开口道:「红……红豆汤。」

他真想要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这个蠢问题?从来不曾如此尴尬过的他,感觉自己连脸颊都热了起来。

总是很容易把烦恼丢到脑后,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吴雪桐愣了三秒,然后才忍住噗笑声,故意装作不解,「什么啊?想吃红豆汤叫杰生去买啊……」

纪冬爵恼羞成怒了,这女人害他回答这个蠢问题,还敢装傻?

「你明明就问我红豆泡温泉会变成什么!」

吴雪桐抿着唇,转身看向又气呼呼瞪着她的男人。不错嘛,有点慧根。

「那红豆泡完温泉,回家时却被车子碾过去,会变成什么?」

还来?

「你慢慢想啦!」吴雪桐翻过身去,一副准备好眠的样子,「三天后再告诉我答案,答对了才跟你执行‘人造人任务’。」

什么人造人任务?她真的很爱瞎掰!「你签了婚前协议,现在想毁约?」

「我签了啊,可是你又没说我不能拒绝跟你做爱,而且你也同意能不能让我怀孕双方都必须努力,如果失败了未必是单一方的问题,我现在就是请你多加努力啊。」

纪冬爵哑口无言,开始怀疑这女人根本是扮猪吃老虎。当初他们的协议内容她一条一条提出来跟他反覆讨论,他原本都确定自己不会被牵着鼻子走,怎知她根本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了!

「加油啊,纪先生……」她的话尾已经呢喃似梦呓。

他瞪着这个可恶的女人,瞪着她蓬松柔软的卷发,她今晚洗了头却没吹干,此刻发丝滑稽地膨胀成爆炸头。

他们的孩子,也许会有一个那样的卷发……他在心里嫌弃那样的卷发,可是没来由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有着棉花糖卷发的小女孩,脸圆圆的,嫩颊红扑扑的,对着他微笑,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喊他把拔。

‘宝宝真可怜,以后有个暴君爸爸,回答不出问题就叫他闭嘴……’

纪冬爵不安地换了个姿势,又瞪着天花板,而身旁传来那可恶女人像猫咪打鼾似的呼噜声。

红豆被车子碾过去,会变成什么?

不就是红豆渣吗?可恶!纪冬爵学吴雪桐用力翻身,想吵醒没两分钟竟然已经睡得像死猪似的她,却白费力气。

而且她不只打鼾,还踢他!纪冬爵忍住了踹她下床的冲动。

他不是怕她,也不是让她,而是担心她肚子里已经有‘结果’了!纪冬爵这么说服着自己,一边闷闷地缩到床边去。

那一天晚上,他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豆被车碾过去的蠢问题……

他一定是落入金光党魔女的陷阱!

三天过去了。回想起这三天,有两件事让他火大!

第一,他开始不自觉地发呆,满脑子都在想红豆被车碾过去会变成什么,他甚至还想上网找答案,或者发布公文,命令公司每个员工和纪家所有佣人三天内要出答案,只不过因为这么做有失颜面,他忍住了。

这让他开始动不动就发呆,而且拧着眉陷入沉思,而他甚至不是在思考一件动辄数千万上下的并购案,而是红豆!

他决定他讨厌红豆!

第二,他开始怀疑吴雪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魔女。

这三天里,他几乎都是在欲求不满中度过的,不是看着她的屁股,想起它多有弹性,就是想着她的胸部在他嘴里的滋味,连梦境里也不得安宁,夜里醒来,下腹又硬又胀,身边的女人却依然睡到打呼。

他们或许该分房睡,他每次都想开口,却一天拖过一天,他先躺上床时,就忍不住期待身边偎着香软的体温,于是三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当初没有一开始就分房时医生的建议,他和她工作繁忙,一开始就分房,两个彼此都不熟悉的人像立刻又亲密关系,有可能意兴阑珊。所以他原本打算等她有了身孕后再分房。

明明过去三年来他始终禁欲,后来不曾如此难挨,但抱了她之后,他仿佛退化成没有性就活不下去的野兽!

她一定是妖女。纪冬爵恨恨地想,公事以外,他连思考和行为都在渐渐退化当中,动不动就被那女人影响,拼命和她斗嘴,在愚蠢又言不及意的话题上浪费时间,最糟糕的是有时赢了她,他竟然沾沾自喜!

辩赢斑马是黑底白斑还是白底黑斑这种蠢问题,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得尽快扳回劣势。

刚开完会,纪冬爵快步走回办公室,完全没心思理会他身后这几日越来越憔悴的姚莉可。

纪冬爵前天告诉她,打算升她为部门副理,工作地点依然在台北,但却不在总公司,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老板的心腹被安插到部门去担任领导,待遇依然丰厚,地位也不同日而语。

人事命令已经发布,下个月她就要走马上任。

接替她位置的陈秘书,虽然同情姚莉可,却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凭良心说,纪冬爵并没有欠姚莉可什么,打点老板的一切原本就是秘书的工作,他没欺骗她的感情,也没有利用她的痴恋占她便宜,只能说所有的爱情神话,都得要男女主角是彼此对的那个人,才能够一起期待结局啊!

这两天吴雪桐的精神也好很多,作息正常果然有影响,大老远就听到脚步声,她才不想跟纪冬爵打照面,座椅一转,假装找资料,心里当然还是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这纪冬爵也不知道是变笨了还怎样,这两天经过她座位时都会顺便‘瞪’她一眼,而且一点也不避讳有旁人在场。

「吴秘书,请立刻进我办公室。」纪大总裁推开办公室大门前,又隔空下了这道圣旨。

吴雪桐装忙的动作僵了僵,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三道各怀心思的视线正集中在她身上,瞬间全身冒出冷汗。

可恶的纪冬爵,有什么话不会等回家再讲吗?一定要现在召见她?

吴雪桐连抬头也不敢,她打赌八卦女王李欣欣已经拟好演讲稿,准备在中午休息时间加油添醋地到各楼层巡回说书。而姚姐……不管她的眼神是心碎,是嫉妒,吴雪桐都没勇气往下想了。

一进到办公室,关上门打算言辞警告纪冬爵,没想到回过头却见他拿着一本笑话大全集在研究,她忍不住捂住嘴,憋笑憋的很辛苦。

她摆出严肃的脸孔,不去看他认真研究的表情,「请问老板有什么事?」

纪冬爵合上书,他的眼神让她背脊毛了起来。

他收起那本可笑的笑话大全,神态跟语气又回复一贯的沉稳,「吴秘书,我想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废话,这还用他提醒吗?到底谁比较没有自觉?

「报告老板,我从今天早上一上班到刚刚都在不停地工作,知道被您给打断。」她声音平板机械化地回答。

「那是因为我有别的工作要吩咐你。」

「什么工作?」

「到我这里来。」他像谈天气那般地道。

吴雪桐迟疑了一下。如果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她或许会紧张得不知所措,但他们不是,她不必担心自己吃亏,只是犹豫着要不要往这个明显是陷阱的洞里跳?

「怎么?你这个打牌员工自认为身份跟其他人不同,不把我这个老板的命令当一回事了吗?」他冷笑。

如果他想用激将法,那他成功了。吴雪桐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抬头挺胸地迎视他,却在接触到纪冬爵阴沉得仿佛要将她一口吃掉的眼神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她来到他座位旁,这样的位置超出上司与下属的界限,他不是隔着充满压迫感的大办公桌,将站在桌前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与表情尽收眼底。

她甚至能看见他桌上的文件,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那势必会让坐在位置上的管理者感到压迫与监视,不是亲信不会被允许占到整个位置。突然间,她很想知道纪冬爵平常会不会这么跟姚秘书谈公事?

她得承认,她有点嫉妒,有点不舒服。

纪冬爵躺向椅背,办公椅转向她,「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吴雪桐停住脚步,眼神像紧张戒备的小白兔。

「你怕了?」他取笑。

「现在是上班时间。」他想干嘛?

「所以我是上司,你是员工,现在我命令你过来。」

「你都是这么命令其他女员工吗?」她一脸鄙夷。

「你是唯一一个。」他对男女关系一向小心。

是哦,她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那也不代表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奇怪的嗜好。」

吴雪桐开始往后退,纪冬爵却长臂一伸,她就这样跌坐在他大腿上,她立刻感觉到抵着她屁股的坚硬异物。

「喂,你不觉得这很变态?」

「我只想问你上班辛不辛苦,你硬要反抗,我不想有反应都没办法。」

屁啦!这家伙竟然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痞子似的话。

「温馨慰问下属这种行为跟你一点都不搭。」而且好像有人说过,他从不让女人坐他的大腿?吴雪桐想起身,却被他两只铁臂圈得更紧,浑圆的臀部反而不停地在他两腿间磨蹭,直到她感觉屁股下的异物越来越肿胀坚挺,她终于停止这愚蠢的挣扎。

「今天起我会让你觉得这在我们之间一点都不要大惊小怪。」

这色胚惊叹动手解她上衣的纽扣!「纪冬爵,你忘记我说过,你没给我答案前不准碰我?」

「你对顶头上司不该这么无礼,不过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说话间,他已经将她的内衣肩带向两旁拉扯,让浑圆傲挺得胸部袒露出来。

吴雪桐羞红了脸,推拒着身前的男人,「别闹了,要是有人进来这么办?」

纪冬爵不顾她的反抗,捧住一边的粉乳就揉弄了起来,「你可以喊大声一点,不怕不会引来外面的关注。」他的口吻像痞子,双眼却早在她一对雪乳弹出胸衣后就变得深沉而压抑。

「你……」

「我合法的枕边人问了我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打不出来就要剥夺我‘做人的义务’与身为男人的福利,你觉得我应不应该为自己找出解决之道?」

「你应该……」她轻喘着,纪冬爵抱紧坐在大腿上的她,两手给捧住他一只圆乳亵玩着,他灼热的气息吹在她耳边,湿热的唇瓣若有意似无意地轻碰她耳垂。「你应该找出答案……噢……」

他捏住她的乳尖轻扯,吻住她的小嘴。

吴雪桐懊恼地想,就算他们结了婚,但现在是上班时间,他怎么能用这种变态有色情的方式逼她坐在他大腿上,承接他急切而热情的吻?

他像尝到甜美的果子那般,满足地呻吟出声,更加厚颜无耻地大胆吮吸她从未被人采摘的蜜。

他不再戏弄她变得硬挺的乳尖,任它们在冷空气中轻颤,一只手往下拉扯她的窄群,直到露出里裤。

「那种愚蠢到极点的问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我自有办法达到我非达到不可的目的。」

他终于停止那个让她晕眩的吻,吴雪桐没发觉自己已经温顺地向后躺进他怀里,迷茫而无助地看着他性格的脸庞与湿亮的唇,想着他前一刻还吻着她,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过残留他气味的唇。

他下腹抽紧,又猛地握住她雪胸,惩罚似的抓揉,「何况那女人太诡异,我怀疑她会某种法术,让我变得饥渴到了极点。」他继续用轻声呢喃的方式在她耳边说话,揉玩她双乳的动作越来越放浪。

「我才没有……」

「你自己玩过吗?」他突然问,「为什么我觉得它们比前几天更丰满了,嗯?」

「哪有?」这色胚在乱说什么?

「你看,它们想要我舔舐、亲吻,所以都硬了。」他捏起一边的圆珠,一边在她颊上亲吻着,最后低下头,含住被他高高托起的乳峰。

吴雪桐双颊泛红,二十二楼的大落地窗外只有一片蔚蓝青空,玻璃上倒映出她袒胸露乳地任他品尝的模样,她羞得并拢双腿,私处早已泛起热潮。

纪冬爵大胆地吮吻出声音,在静得只有空调运转声的总裁办公室里,格外清晰诱人。

他甚至开始动手剥她的上衣,令她上身完全赤裸,扳过她的身体,又尝起另一边的红莓,一首继续大胆地将被他吻得湿亮的乳挤成各种形状。

她的臀不再压挤着他的男性,于是她几乎可以看见他两腿间撑得裤裆紧绷的硬挺,她下腹闷痛着,湿热的欲潮瞬间由涓涓细流泛滥成浪涛,一时间她压抑不住地呻吟出声。

他以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嘴里圆润的玉珠,想诱引出她更多浪荡而诱人的反应,一手揉向她滑腻的大腿。

纪冬爵庆幸她没穿着裤袜,否则他只会失去理智地扯掉它!他故意吊胃口似的只在大腿内外来回抚摸,知道感觉吴雪桐不自觉地扭动身体,他舔去嘴角与她乳尖上相连的银丝,又恋恋不舍地亲了那红艳诱人的红莓一口,才抬起头,嘴角勾起写满雄性优越感的胜利微笑,嘴唇又贴向她的耳朵。

「吴秘书,你的内裤都湿透了呢……」他右手来到她两腿间,指腹轻佻地在半透明的小裤上滑动。

吴雪桐咬着唇,纪冬爵的大掌却压住她的大腿,甚至令她两腿张得更开,单手就在她湿透的小裤上画着。

「我没说你可以并拢双腿,你就不能违抗命令。」他吻着她的唇,像倾吐爱语那般地呢喃道。「拔腿张开,这是命令……」

命令各头啦!他懊恼地瞪他,可双颊嫣红的模样只让她显得无比可口、无比诱人,他恶劣的手指和大掌一下紧贴着她的腿心,一下不停在薄透的裤底画着圆,拨弄出她更多羞人的反应,她只能别开脸,听话地张开腿,任他玩弄。

「真乖。」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满意她的温顺,手指探进狭窄的小裤底,两指夹住肿胀的花核戏弄着。

「唔……」吴雪桐一手攀在他肩上,另一手只能向后抓住座椅的扶手,她不敢看向玻璃上自己的模样,却明白她几乎袒露出重要的私密处任他亵玩,满足他因为压抑了三天而变得扭曲又变态的欲望。

纪冬爵见她倔强,干脆将手伸进她的底裤,更显放肆地玩弄起早已湿滑不堪的水穴。

「啊……」她想投降了,不知羞耻地挺起胸乳求他品尝,身体更是放浪地扭动着。

「想要我亲它们吗?」

吴雪桐只能咬着唇点头,捧起自己的双乳贴近他,「求你……」

他真想现在就狠狠地进入她!

他决定先给这小淫娃一点甜头,果真低下头再次吮吸起仍然湿亮的乳尖。

她抱住他的头颅,忘情地将大腿张得更开,哪怕晶亮的爱液把他的西装裤也弄湿了,仍然不停地扭腰摆臀。

「嗯……」

他故意不满足她,因为他还没有玩够,在吴雪桐几乎就要翻上高潮之顶前停了下来。

她差点啜泣出声。

「想要的话,跪下来帮我解开腰带跟拉链。」

换作平常,她只会怒骂他想得美,但现在,被挑起的炽烈欲望让潜意识里的奴性抬头,她真的跪在他脚边,小手颤抖地解着他的腰带与拉链。

那巨大的突起甚至让她两腿间空虚得都疼痛了,看见他的裤裆上还有她热情的痕迹,她羞得全身都泛红了。

吴雪桐的动作变得急切而笨拙,好不容易才让昂扬怒吼的男性弹出。

他抓住她柔软的小手贴在他的男性上,「刚刚我为你做那么多,现在换你展示诚意了,嗯?」

吴雪桐听出他的暗示,吞了口唾液,两腿间的爱液顺着大腿淌向下,她倾身向前,先是伸出小舌轻触他分身的前端,然后才一口含住。

「嗯……」纪冬爵闭起眼,全身肌肉贲起,仍旧压抑着、忍耐着。

他要彻底惩罚这个让他在欲火煎熬中度过三天的女人!

他像帝王,而她是他的女奴,顺服地跪在他两腿间卖力地舔弄着,只希望他会满意她的示好,也把她渴望的赐给她。

她甚至试着将它全部含入嘴里,但那根本不可能。

「够了……」他沙哑地制止她,令她吐出仍旧暴怒的男性,「趴下!要我满足你就趴下。」

吴雪桐觉得自己被欲望的妖魔附身了,竟然乖乖听从他那些羞辱又变态的命令,趴在地毯上,看着她的主人站起身,朝她走来。

她兴奋地颤抖,腿心处情潮泛涌,两腿间的湿亮羞耻地宣布她的乞求。

纪冬爵跪在她身后,两手抓住她的臀部轻轻抬起,引导着粗大的男性一举挺进她紧窒却湿热无比的小穴。

「啊……」明明被无比的渴望所煎熬,在被充满的那一刹那,仍然因为他的硕大与蛮力而有些吃不消,原本撑着身体的两臂虚软地没了力气,她只能伏趴在地毯上,身后的纪冬爵立刻揪开始猛力的冲刺,让娇小的她没办法支撑住自己,软烂地像娃娃般被他狠狠地侵犯。

她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像个禁脔,而身后的男人是发狂的兽,她闭起眼,不去看那让她打心里羞耻,却又莫名地诱发热血与野性的欲望的画面,咬住唇受着一波一波的快感,全身哆嗦。

纪冬爵从未如此的放纵过,没有任何怜惜与罪恶感地用自己的阳刚折磨她,也取悦她,直到身下的人儿疲惫地趴在地上,啜泣出声,紧咬着他的小穴收缩着,邀请他一起翻腾至欲望的云端……

他的种子在她体内,激昂如花火,释放了。

【第七章】

纪冬爵整理好自己的仪容,那给他折腾坏的小妮子仍趴卧在地上,瞪他。

他失笑,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假公济私,而且做得太过火了,他在她脚跟前单膝跪下,俯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还要我回答那个蠢问题吗?」

吴雪桐眼里的气愤转为娇嗔,他弯身横抱起她,走向临时休息室,让她在沙发床上休息。

「里面有盥洗室,要不要我帮你请半天假?」

吴雪桐干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怎么请半天假?我进你办公室后就没出去,外面的人怎么想?」

纪冬爵看向冷光电子钟,「现在出去,大概也来不及了。」他的口吻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

「纪冬爵!」

他低沉的笑声带着一种餍足后的神清气爽与愉悦,笑得她又脸泛红晕。

「反正我们约定好了,一旦你有身孕,我会让你休两年产假。」他是大老板,就算台湾人给产假给得小气,他自己的老婆当然要给多久就给多久。

「精子搞不好都还在游泳咧,说得那么远去了。」

「依我的品质,我相信它已经达阵了。」他竟然厚脸皮地自吹自擂。

吴雪桐好气又好笑地瞪他,「自大鬼,我要去盥洗室啦,走开。」

纪冬爵识相地让到一边,「你不能否认你的枕边人能力还不错……」

「唉唷,不愧是啃了整本笑话大全,变幽默了哦!」吴雪桐故意道。

「吴雪桐!」换他眯起眼。

「这么开不起玩笑。」她闪进盥洗室,关门前探出头道:「你最棒,行了吧,老爷!」

纪冬爵一脸拿她没辙地笑了。

她稍微清洗了一下,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站在门前给自己加油打气。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纪冬爵站在她身后,神情和语气显示着他不只一点都不担心,而且还摆明了看好戏。

吴雪桐转身瞪他,「你要陪我演戏吗?那你有没有眼药水?」

「要眼药水做什么?」

「扮演被老板痛骂整整一个小时的苦情小媳妇啊!」

纪冬爵哭笑不得,「你一定要我演这种恶劣的黑脸吗?也许我只是找你进来谈谈心事……」

还谈心事咧!「哦,纪大总裁想出柜?」这倒是撇清关系的好办法。

纪冬爵挑眉,「信不信我立刻让你知道我需不需要出柜?」

好可怕的威胁,她脚都在发抖了。吴雪桐暗暗翻了翻白眼,「你如果不帮我想办法,就不要打扰我!」

「打扰你什么?」

「编剧情,培养情绪啊!」吴雪桐继续面对门板,幸好她在进来前有想到,顺手拿了桌上的眼药水放在口袋里,必要时可以用来装可怜、扮委屈。「走开,别吵我。」她说着拿起眼药水,仰起头滴了好几滴。

纪冬爵摇头失笑,摸摸鼻子走回办公桌后,「被排挤的话,可以来找我哭诉,我会敞开双臂欢迎你。」

这句跟他一点也搭不上的话,听起来比较像陷阱,而且风凉味十足!

「谢谢你哦!」她吸了吸鼻子,终于打开门,走出办公室,关上门时还刻意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总裁秘书室里,静悄悄。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快步走回座位,沿途还不忘抬手作势拭泪。

有整整十分钟,没人开口说话,不过吴雪桐可以感觉到六只眼睛不时瞟向她,害她紧张得拼命回想自己曾经看过、害她哭湿好几张面纸的电影情节,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委屈。

想来想去,让她哭最多的竟然不是电影,而是漫画《海贼王》,她把每个主角的催泪过往回想一遍,果然效果十足地让她直接拿起面纸用力擤鼻涕。

八卦女王李欣欣,想当然耳是第一个按捺不住满肚子好奇虫的人,将椅子滑过来探听起八卦。

「怎么啦?老板他……」对她伸出咸猪手?还是狠狠地痛骂她?老实说根据她连日来的观察,她觉得前者还颇有可能,不过看吴雪桐哭得这么惨,又觉得也有可能是后者。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上班打瞌睡,如果有什么工作请尽管吩咐我,我不是领干薪混吃等死的人。」她小媳妇似的道歉,说到最后一句,甚至委屈地哽咽了起来。

「老板这样说啊?」会不会太严重了一点?一向爱看好戏、爱说风凉话的李欣欣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了。

这小吴上班是偶尔会恍神啦,不过到目前为止也没出过包啊……在老板面前吹泡泡那次不算的话。

「欸,你也不要太在意啦,老板今天开会时火气满大的,大概正好你比较倒霉吧。」想想这小吴帮她跑腿好几次,陈秘书出声安慰道。

原本满腹心事的姚莉可,见自己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也出声道:「我不是老早告诉过你,不管你平常习惯如何,在总裁面前就是要拿出专业形象来吗?下次谨慎点。」

面对陈秘书和李欣欣的安慰,吴雪桐都可以昧着良心继续装可怜,独独对姚莉可,她的那席话,让吴雪桐瞬间被满满的自我厌恶与羞耻所淹没。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没事的。」她低下头,转身假装处理公事。

天啊,她觉得自己好卑鄙。是她开口要纪冬爵把挑莉可调走的,而她刚才在里面和纪冬爵翻云覆雨,不知情的姚莉可甚至还好言安慰她!

追根究底,都是她对生活太漫不经心惹的祸,她如果早知道帮她家解决困难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同事之间的互动敏感热络一些,就不会不知道挑姊的心事,也许还可以偷偷撮合他们。

但欠纪冬爵的钱怎么办?她能够不拿他的钱吗?纪冬爵没娶她的话,他名单上的二号和三号对象又是谁?姚莉可排在第几位?

最后这两个问题,就这么困扰着吴雪桐一整天。

同事们为姚莉可办了一场欢送宴,吴雪桐身为姚莉可唯一的下属,又不能不参加。

那天她拒绝让司机接送,自己搭捷运,才出捷运站就接到纪冬爵的电话,说他已经在捷运站附近等她了。

她都快被罪恶感折磨透了,他还献什么殷勤啊?呿……

坐上车时,她绷着一张脸,用力关上车门,闷闷地瞪着前方。

「怎么,被排挤了?」他问。

吴雪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希望我被排挤?」

「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让你在参加完欢送会后摆臭脸。」他启动车子,平稳而不贪快地在路况让人皱眉的台北街头行驶。

他开车有一种笃定且从容的沉稳感,从来不会毛毛躁躁地突然加速或紧急踩煞车。其实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也不怎么注意小细节,但现在不同了……

吴雪桐瞪着车窗外的街景,闷闷地道:「姚姊今天喝了好多。」纪冬爵没出现,让她彻底失望了,还好有几位女同事帮忙送她回家。

「我已经私下跟她说过,而且那种场合我不方便在场。」就像员工旅游时他这个大老板绝不会公开跟大家一起参加一样,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有老板在,气氛总是不同,他不会那么不识相。

「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跟她结婚?」她语气里有些埋怨,可一说出口,才发现心里的感觉已经不像最初那般,仅仅是对姚莉可感到愧疚。

纪冬爵若选择姚莉可,她就不可能跟他有任何交集,或许每天依然上班打瞌睡,混再久也依然有眼不识泰山,他们的关系大概就是那样了,他打从她桌前经过,不会多看一眼她这个秘书助理,而她则永远埋头公事堆中。

明明近在咫尺,却不会有交集……

她的心,竟然为那已经不可能发生的另一个结局一阵窒闷。

纪冬爵不要任何亲密关系,他用铜墙铁壁来防卫自己,不让任何自以为是能拯救他的女人接近。而她根本不可能去自讨没趣,她不是姚莉可,不会默默地在他背后付出。

她甚至……甚至不清楚自己爱不爱他。

真奇怪,几天前,她可以毫无吞吐与迟疑地对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包括纪冬爵——说她不爱他。但现在,她不只迟疑了,答案甚至不再是肯定句。难道女人真的可以因为被占有而无条件地连心也交出去?

吴雪桐叹了口气,凭她的个性,不会在爱与不爱上钻牛角尖。不清楚爱不爱,那就算了,即便清楚了又如何?这男人弃爱情如敝屣,她则至少能肯定自己还没爱到昏头的地步,她也不会是一个默默守候的小女人,用无怨无悔的爱情感化他的这种善行她肯定做不来,那干嘛浪费时间思考?

她想自己是有点喜欢跟纪冬爵在一起的,她本以为他是个自以为是又冷酷的讨厌鬼,几天下来却发现他并不是。

吴雪桐回过神来,发现纪冬爵沉默了许久。干嘛?她踩到他的地雷了吗?她没好气地想。

「我不想欠她更多。」他终于开口道。

「……」这句话怎么有点像男主角不得不拒绝女主角的爱情,所以在她这个第三者的面前长吁短叹的台词?

「她想要的东西我不可能给她,但你的却简单许多。」

「你怎么知道你给不起?」

若换作别人来问纪冬爵这句话,他可能会冷酷地用沉默让对方知难而退,偏偏吴雪桐竟然用一脸瞧不起和鄙夷的神态,嫌恶地这么问他!

这女人皮在痒啊?

「我没办法承诺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商人讲究实事求是,更何况,他时间有限……

「我以为你会说:‘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她模仿着电视剧里冷酷男主角的口吻道。

「我是不需要。我更不需要那种无怨无悔的付出,不仅仅是她会累,也许先累的是我。」对他来说,人生任何事情都像投资一样,有获利的才值得付出心血,而他则必须确定对他投资的人所想要的,要他给得起的,否则他不会、也不应该给予任何回应。

吴雪桐也静默了。

世间最难偿的还是情债,若根本不爱,这债对两人都痛苦。付出去的永远得不到回报,仿佛神话里的薛西弗斯,一再的努力换来的总是绝望,不要说不怨,真的不怨才会成为情债;而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却必须一直被迫承受,又有哪一颗心不会被压垮?

很无情的事实,但爱情就是那么残酷。

所以,他选她,是因为他能解决他家里的问题——某种意义上他付得起她的回报,而且重点是她并不爱他。

可是,话说回来,爱与不爱有那么重要吗?噢,好吧,如果没感觉,或者看到对方就「堵烂」那么绑在一起确实很累。她是只大懒虫,真让她爱上一个人,也许要初一十五才会想起对方的存在,开心地黏过去逗一下,腻着玩一下,然后玩累了爬回自己该待的地方忙自己的事……是她不懂爱情吗?她不知道,她只觉得把爱不爱、付出不付出看得太严重,实在有够累。

吴雪桐单手撑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拼命打呵欠。唉,人生海海,什么天大的事情要搞得那么严肃?

「累了吗?」原本因为不想谈的话题而绷着脸的纪冬爵,脸上的线条软化了,甚至不自觉的连心防也悄悄在瓦解中,只是他自己没察觉。

「那家居酒屋的东西难吃死了,只有酒好喝。」或许这也是姚姊拼命喝酒的另一个原因。

「你想吃什么?趁现在去买还来得及。」

她坐直身体,精神来了,「我想吃大肠包小肠、蚵仔面线、车轮饼!」

「没营养。」

吴雪桐斜睨他,「你不载我去那就放我下车,我自己搭车去士林夜市买。」

纪冬爵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士林夜市是吧?」他闭嘴,乖乖驱车向士林夜市,好喂饱身边嘴馋的贪吃鬼。

她不威胁他,不依赖他,也不希罕他的施舍,他要给便给,不给,她也无所谓。爱情如是,亲情如是,友情如是……大肠包小肠跟蚵仔面线也如是。

谁有力气去敲碎他心房外那些铜墙铁壁?又不是吃饱撑着。她要在他那一公里厚的城墙外,过她自己的快乐懒日子,他如果觉得一个人太无聊,就自己走出那一公里厚的城门,来找她玩喽!

【第八章】

嘴好馋。

偏偏,她带来的一整包蜜李吃光,翻遍办公桌和抽屉,没有一样是能拿来塞进嘴里的……

她该不该忍耐?离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吴雪桐瞪着电脑萤幕,拼命吞口水,想办法让自己专心在公事上。

她肚子不饿,只是很想吃东西,很想很想,到最后甚至心理影响生理,她开始觉得自己饥肠辘辘,饿到不行……

对了!她记得纪冬爵办公室里有一台小冰箱,冰箱本来很空,没什么作用,只放些招待贵客用的酒,或夏天拿来冰矿泉水,不过从纪冬爵开始会把她叫进办公室进行……呃,某种怠忽职守的邪恶行为——她要强调,并没有经常,只有偶尔——之后,冰箱里就会摆些零食点心。

想想在这方面纪冬爵还满有良心的,大概怕她体力流失太多上班会没精神吧。其实如果不是看在有点心能吃的份上,她还不太想理他哩!

而现在,纪冬爵跟陈秘书到楼下会议室开会,李欣欣眼看老大不在,家里没大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总裁秘书室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她吞了口口水,开始觉得如果没有马上吃到东西,下班前她就会虚脱在座位上。

纪冬爵曾经开玩笑说她可以随时进来找他聊聊……她才没那么无聊,不过进他办公室找吃的倒是诱惑非常大!她想,趁其他人还没回来,要偷吃就得快点,多迟疑一秒钟都是浪费啊!

吴雪桐溜进纪冬爵的办公室,打开冰箱,果然发现一盒她上次说很好吃的橘子甜酒巧克力,她露出了猫儿偷腥似的笑,不过又不想被纪冬爵抓到她偷溜进他办公室找东西吃的小辫子,于是打开盒子抓了一把塞进口袋,再把没剩几颗的盒子放回去,尽快退出办公室。

谁知道,生平不偷不抢,第一次作贼,就被逮个正着!

这个时间点很微妙,慢个一两秒,也许她可以干脆躲在办公室里,又或者她手脚快一些,没准儿可以假装在擦拭门把,推说看到老板门板上有苍蝇。

偏偏,她身体正好夹在开启的门中间,八卦女王李欣欣就哼着「女武神的飞行」进办公室来,跟她撞个正着。

两个人一起愣了三秒,吴雪桐在惊吓中忘了反应,而八卦女王先回过神,一脸暧昧地探问:「老板开会回来啦?」不对啊,Miss陈跟老板一起下楼,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吴雪桐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李欣欣随即意会到纪冬爵不在的事实,这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

自从姚莉可离开后,她少了一个可以说风凉话看好戏的对象,整天都觉得上班没什么精神,直到纪冬爵第三、四、五次把吴雪桐叫进办公室里,她的八卦雷达哔哔叫,三姑六婆的热血本性大复活,无奈始终找不到机会私下盘问这个惦惦呷三碗公的同事,让她夜夜咬棉被扼腕不已啊!

这吴雪桐每次走出老板办公室,不是一张臭脸,就是一副委屈小媳妇样,可是四个月过去,都不见老板要她卷铺盖走路。再说吴雪桐其实没犯过什么大错,老板每次却可以一骂就是一个多小时,连瞎子都看得出其中有鬼嘛!

吴雪桐在李欣欣不怀好意的注视中,连忙把纪冬爵办公室的门关上,但八卦女王没有让路的意思,甚至就这么把她堵在门边。

「欸,你老实说,姚姐是你弄走的吧?好厉害啊,姚姐在老板身边那么久,可以说没有她,老板就等于失去左右手,你却有本事让老板情愿断臂,这手腕真的很厉害耶!看在同事一场,讲点内幕来听听吧?」她的八卦每日一爆已经好久没有生猛好料了。

吴雪桐忍不住想,这李欣欣要是被裁员,说不定还能去当讨债的,她那股气势跟机车嘴脸无人能出其右。

「姚姐是荣升,担任副理还有机会出国深造,老板爱才才会作这个决定,所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弄走不弄走的。」

「是哦?谁不知道荣升跟纪夫人的位置要是摆在姚姐面前,她二话不说都会选择后者。你真的很强耶,姚姐在安慰你时大概没想过她会那样都是你搞的鬼吧?再说你比后来身为老板机要秘书的Miss陈还频繁的被召进老板办公室,又是为那椿?」李欣欣上下看了她一眼,「唔,不过也是啦,姚姐虽然正,可惜胸部太小,Miss陈是干物女,你比较有料……」

「我是干物女关你啥事啊?」陈秘书的声音冷冷地飘进来,接着她和纪冬爵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

李欣欣脸色一绿,讨债大姐头似的气焰灰飞烟灭,她用膝盖想都知道纪冬爵会站在哪一边,只好豁出去地先声夺人道:「没啊,我刚刚看吴秘书鬼鬼祟祟地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不知道她擅自进去干什么,问一下而已。」

陈秘书推了推眼镜,识相地闪到一边,现在不是她能开口说话的时候。

吴雪桐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下头。都说了他们的关系还不能公开,公司的蜚短流长,她只能尽可能的装傻,她对游戏规则很清楚,也防守得滴水不漏,至少她能心安理得,就算有一天他们的秘密暴光了也绝对不是她的的问题。

但现在……

「你跟我进来。」纪冬爵越过她,走进办公室,「还有,碎嘴的人不适合留在我身边,这是我最后一次下通牒。」

吴雪桐默默跟着他进办公室,心情差到极点,纪冬爵自顾自走向办公桌,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

吴雪桐心想,以前姚莉可在,她一定会跟在他身后,帮他把外套收好吧。虽然这么感叹着,她倒是一点也没有接替姚莉可上前帮他收烂摊子的意思。

纪冬爵一坐下,她伸手从口袋里把巧克力全拿出来,往他桌上放。

本来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纪冬爵一看,有些忍俊不住。其实他有什么资格怪她?要说最不守约定的人其实是他。刚开完会,心情还轻松不起来,她就找了这个麻烦,他原本还在心里要自己先自我检讨,别对她发脾气。

「你进来该不会是为了……」他看了那几颗巧克力一眼,非常克制地敛着笑意,却显然不太成功。

「我哪知道她会突然回来,虽然我擅自进你办公室也不对。」即便是有深厚感情基础的夫妻,也必须懂得尊重对方。当然她并没有动其他的东西,只是他们之间根本连感情基础也说不上。

就算是在家里,他都不会未经她同意就进入她使用电脑的那间房间了。其实他俩都没发现,在某些方面,他们已经是彼此最亲密的伴侣,但两人之间还是有着像陌生人的灰色地带。

「你肚子饿了?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外卖?」

「也不是肚子饿啦……我可以先吃一颗吗?」都还没吃到就被抓包了,真哀怨。

纪冬爵好气又好笑,「吃吧。」他看着她迫不及待地剥开包装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的样子,「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

「嗯?」她胖了?吴雪桐只想到女人最在意的身材问题。

「没事,她把整盒拿出去吧,吃不够再告诉我。」他向后躺进椅背,别开突然写满挣扎与困扰的眼。

「那外面的……怎么办?」

「如果有什么消息走漏了,该担心的也不会是你,出去吧。」

嗳,这是说她又得当一次小人了吗?吴雪桐叹气,将巧克力全塞回口袋,还不忘打开冰箱搜刮走剩下的,便离开了。

而纪冬爵仰头看着天花板,他原本想问她,是不是已经有了身孕,却突然想到,一旦她有了身孕他们就得分房,这个想法让他立刻把话吞了回去。

想到要再次回到孤枕独眠的日子,为什么竟会让他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他是不是无意间陷入了某种他「曾经」不愿被捕获的陷阱里而不自知呢?

***——***——***——***

自从那次「偷吃」被抓包后,吴雪桐觉得自己对每天要到公司感到害怕和厌烦,好几次都想耍赖不去上班。

可是,他们两人的合约里,纪冬爵也没说要养她——当然她现在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基本上跟被他养已经没什么分别了,只是她还是得为自己打算,她可是还有一些保险跟基金要缴啊!

有了前车之鉴,她开始准备一大堆零嘴到公司,不过那一天也不知是零食吃太多还怎样,中午在员工餐厅用餐时,一闻到油烟和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的气味,她不顾自己还在夹菜,托盘一放就冲进厕所呕吐了起来。

她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后,感觉到厕所里突然间多了好多细碎压抑的叽喳声,更不用说刚刚她一路捂着嘴从餐厅往外冲,这时间几乎整栋楼的人都下来拿午餐,她这一跑,可能比奥运选手赛跑或遛鸟侠裸奔还受人注目。

她没有先思考自己的身体状况,因为不管她是吃坏肚子也好,怀孕也好,根本完全不是重点。就算她第二天笑着向大家宣布她只是肠胃炎,而且她可能也真的只是零食吃太多肠胃不适,但谁会相信呢?

拜八卦女王李欣欣之赐,她吴雪桐三个字在公司里人人如雷贯耳,跟总裁有「不可告人之奸情」的八卦也早就不是新闻了,她瞪着马桶,在心里哀号她为什么不会飞天遁地?为什么这世上没有小叮当,可以给她一座任意门,让她立刻从公司蒸发掉?

「吴秘书,你还好吧?」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前询问,「要不要我去通知总裁?」

通知他干嘛?

显然,这句话会这么直接地问出口,表示大家都觉得答案已经理所当然到无须再猜测。吴雪桐抽出卫生纸把脸擦一擦,对前来关心的女同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通知总裁做什么?我只是吃坏肚子而已……」虚弱无比的辩解,想当然耳只引来更多窃窃私语。

她干脆饭也不吃了,直接回二十三楼当缩头乌龟。

***——***——***——***

「恭喜两位。」

这台词有点没创意,不过话说回来,在妇产科,台词还是不要太有创意会比较好,毕竟没有准妈妈跟准爸爸希望检查出来的结果「很有创意」。

两人都不知该开心或该失落,开心的是有宝宝了,失落的是今天晚上得一个人入眠。

「你要不要先到花园走走?我去找个老朋友。」纪冬爵说。

吴雪桐愣了一下才点头,「你去吧,我就在中庭散步,不会走太远。」

「别乱跑,也别爬上爬下,还有要走慢一点……」想不到纪先生当了准爸爸后,变得比她还啰唆了。

「我知道啦。」

「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他还没交代完,吴雪桐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纪冬爵走远后,吴雪桐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却忍不住想着他去见什么样的朋友呢?

他们的婚姻基础终究只是一纸合约,在两人世界之外,她对他工作以外的生活一无所知,甚至也不被邀请参与。

算了。他没邀请她参与他的世界,其实她不也一样?虽然她并不排斥让纪冬爵更了解她,不过如果他对她的接纳范围就仅此于此,那她也只有说服自己停止探索的脚步了。

反正,她现在有宝宝了。

吴雪桐在长椅上坐下,摸着肚子,她一向只会囤积游泳圈的肚子里,现在住了个小家伙哩!

说起来,早几年的她并不渴望生小孩,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要生算了,重点是她也不知道跟谁生,哈哈……

不想生孩子时有不想生的想法,曾经有一阵子,她觉得「女人要成为母亲才能完整」这句话,根本是用来教育女人乖乖替男人生孩子的。不过后来想想,不如说是所有的女人对「母亲」这个角色的敬爱之情吧,只是太多令人生厌的传统观念让这句话在无形中成为一柄利刃,威胁每个女人,也直接伤害那些无法生育的女人。

生育是女人的天赋,但要不要发挥这项天赋,应该是女人的权利。

到后来她觉得人生还是随遇而安吧。其实跟纪冬爵协议过后,她虽然口头上答应了这椿婚姻,后来还是仔细思考了很久,发现自己依然倾向想要孩子,只是缺乏一个让她怀孕生子的后盾与动力,这才是她最后在结婚证书上签下名字的主因。

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呢?她比较想要女生耶,不过男生也不错,她相信不管男女,应该都是跟她一样对电脑很在行,到时她就把她的绝世武功传给他、母子或母女俩一起祸害天下,哈哈哈哈……

不过如果没遗传到她,只遗传到父亲,那也不错。纪冬爵基因优良,要是女儿,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强人,很可能条件好到没有男人能够跟匹配,或者该说少有男人能够忍受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女人。

不过她会告诉她的宝贝,她天生是女王,是女武神,本来就只有真英雄才配得上她,真英雄始终没有出现也没关系,老爸老妈会爱她一辈子,比那些不可靠的臭男人还爱一千倍一万倍。

如果是男的……哇,那她要开始搜集笑话大全,希望她儿子将来有多一点幽默感,呵呵呵……

吴雪桐坐在花园里,一个人出神地想着宝宝的未来,笑得甜美而满足,而另一边,纪冬爵站在医院的高楼上,看着中庭里的小女人,脸色阴晴不定。

「如果不开刀,可以撑多久?」他开口,不同于阳光普照、鸟语花香的中庭花园,他所在的房间只有空调运转声、苍白的日光灯,以及消毒药水味。

郜明威伤脑筋地搔了搔脸颊,「五、六年吧。」

「你上次说三年。」他转过头看向老友。

「呃……那个,我刚刚看了一下最新的检查报告,你的情况良好,再多撑几年没问题。」他汗笑。

「是吗……」他的目光又移向中庭,发觉小女人已起身继续散步,还跟医院的院童聊起天来了,他看着看着,嘴角也忍不住勾起笑。

「看样子你跟嫂子相处得不错?」郜明威探问道。

「还好。」他不习惯谈亲人或感情方面的问题,直接转移话题,「老头子的情况如何?」

「伯父最近配合度还算高,进食正常,血压也降下来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虽然是脑科主治医生,不过身为医院里人人争相拍马屁的太子爷,基本上他是上上下下十五个专科管透透。「伯父还不知道你结婚的事吧?」

「这要问令弟了。」纪冬爵难得一脸不爽地看向老友。

「呃……我想明奇应该没那个胆乱放风声。」

「但愿如此。」

纪老太爷难缠又顽固,加上门第成见又重,始终担心儿子会娶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就像三年前那个疯狂跑趴的过气女星一样,即便是姚莉可都不是他满意的媳妇人选。

纪冬爵认为,至少得等到吴雪桐坐完月子再让父亲知道会比较适当,反正那时孩子都生了,他老人家想抗议也没办法抗议。

其实他原本只打算瞒到吴雪桐怀孕,怎知一切计画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有了改变,他不想任何人惊扰需要好好休养、准备待产的吴雪桐,更甚者,他甚至不想跟她分房睡。

是不是落入陷阱,他不想计较了,若他只剩下五年的时间,那就把握吧,即使心里的愧疚感是那样的深,但一切早已没有回头路。

***——***——***——***

吴雪桐躺上床,本来已经让佣人把枕头都移到客房的纪冬爵,又抱着枕头回到房间。

「干嘛?」她倒是很自动地滚到自己原来躺的左边位置,心里其实有点高兴他去而复返。

一个人的床铺,过去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觉得空旷得让她有点想哭,还好在她真的哭出来以前,他就回来了。

「我突然想到,」他把枕头摆到原来的位置,躺上床,「要是你半夜肚子痛还是出了什么事,我在旁边比较好。」

真是个好理由。她笑了笑,反正什么原因她不在意,抱惯了的人形抱枕愿意乖乖回来让她抱就好啦。

那夜纪冬爵难得安分,吴雪桐则反常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了?」没听到她猫咪似的打呼声,他竟然也跟着失眠了。

「你说我要是不舒服,你在旁边会比较好,意思是你会帮我想办法?」

「怎么了?」纪冬爵立刻全身紧绷地坐起来,打开小夜灯。

吴雪桐笑得有些尴尬。「我……」真难为情。「我想吃小笼包。」她两手合握在下巴前,无辜地睁大水汪汪的眼。

本来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要抱着她冲去医院的纪冬爵忽然呆住,好半晌才抚着额头,败给她似地忍俊不住地笑了。

「哪一家的?」他起床,开始穿衣服。

吴雪桐坐起身,跟着挨到他身边,「欸,反正我们都醒了嘛……」

「然后?」他笑看她难得一脸讨好他的样子,想想还真的只有食物会让她这么对他撒娇啊,突然间觉得有点感慨了。

「一起出去吃吧!」其实是因为她还想吃雪花冰跟葱油饼。

纪冬爵看了看时钟,「十二点以前要回来睡觉,你不可以耍赖。」他显然已经摸透了她的个性。

「遵命!」小兵吴雪桐举手敬礼。

两人手牵着手,出门逛夜市去。

谁知道,那天他们逛夜市的身影,却不巧被正好也在士林夜市的公司同事撞见,偷偷拍了照片,在第二天放到公司网页上……

***——***——***——***

纪冬爵本来不让她再碰电脑了,说是对宝宝不好,不过在她的央求下,他买了一套据说可以防辐射还电波干扰之类……总之是一件听起来有点神奇的防护衣,而且约法三章,固定时间一定要休息,不可超时上网。

吴雪桐本来挂在MSN上闲哈啦,直到有人丢给她一个网址。

「这不是你老公的公司吗?你们的照片在上面耶!」少数知道她结婚真相的好友之一在MSN另一头道。

吴雪桐点进网页一看,傻眼。

虽然只有两张照片,但她和纪冬爵的五官清晰可辨,而且从角度上看起来明显是偷拍。一张是她喂纪冬爵吃雪花冰,另一张是纪冬爵背着耍赖的她走向停车处。

「好像是偷拍耶,要我帮你‘骇’掉网站吗?」

「还用得着你出手吗?」吴雪桐火大了,「什么人不好惹,竟然惹到姑奶奶我,还是用网路……」简直是在她的地盘上嚣张撒野,她非把这幕后主使者揪出来不可。

吴雪桐先是让网站停摆罢工,除了入侵公司网站试图揪出凶手,顺便搞点小破坏泄恨之外,公司这边,纪冬爵也在着手调查是谁将照片放上网。

能动公司网页的人毕竟不多,后来查到了是电子工程部的某个人员,因为涉及个人隐私,纪冬爵直接将他开除了,哪管谣言已经如野火燎原,但反正吴雪桐休产假,暂时不用担心影响到她。

不过吴雪桐的无差别式报复手段倒是让公司的网路安全人员吃足苦头,加班到深夜十二点才修复她所搞的破坏,纪冬爵这才知道他真的娶了个妖女。

自知理亏,吴雪桐邀请纪冬爵看她电脑里的东西,表示下回公司网路安全系统要是出了问题,她愿意主动帮忙。

纪冬爵发现,其实要拯救吴家的破产危机,单单靠吴雪桐写的程式就可以了,只是吴雪桐并没有把一些重要程式公开,平常在网路上帮忙解决关于电脑的疑难杂症,或者研发免费的共享软体,算是牛刀小试,纯粹兴趣,而且网友们反应都不错。

至于真正「骇」掉网站,甚至入侵私立机关资料库这些行为,吴雪桐坦白其实是当年念高中时不懂事,自以为有了一两项长才就目中无人,到处入侵公私立机关的资料库,目的只是好玩,还当成练身手,她甚至还因为从来没被抓包而洋洋得意好久。

不过人总是会成长的,加上念大学后在社团认识志向道合的朋友,明白自己对电脑的专长不一定非要藉由伤害别人的隐私和财产才能发挥,她开始学习写程式,当年网路上人人闻之色变的「DK」从此消声匿迹,这些年要是有人冒她的名捣蛋,她会立刻给那些冒牌货一点苦头尝尝。

「下不为例。」纪冬爵难得板起面孔,训诫着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低头忏悔的吴雪桐。

他看着她洗完澡之后又变得更卷更蓬松的头发,有股冲动想拍拍她的头,像安抚小动物那般揉乱她的发。

但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在「振作夫纲」,他公司的网站跟网路竟然是被自己的老婆破坏的,他这个做丈夫的当然有责任要好好管教老婆!

「人家下次不敢了嘛……」吴雪桐绞着衣摆嗫嚅道,不用装就很可怜的小媳妇脸,果然让纪冬爵软化了。

「关于你电脑里的那些东西……」纪冬爵果然是商人,脑筋动得飞快,立刻说服吴雪桐将程式卖给他们公司……

吴雪桐没有全部答应,并不是想藏私,当初没有公开,只是因为凡创作者多少都有点傲骨,要取走她的心血,至少也要她看得顺眼才行。

纪冬爵想要那些程式,她当然愿意给,只是有些她希望再更完美一些,而有些还在实验阶段,她只把自己觉得已经能问世的交给他。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不过终究纸包不住火,关于他俩出双入对的传言,最后还传到刚出院的纪老太爷耳里……

【第九章】

日子过得太悠闲,果然不是好事。

都休产假在家了,吴雪桐当然乐得每天睡到自然醒,谁晓得今早送纪冬爵上班后,钻回被窝打算睡个回笼觉,眼都还没眯上,就有人来踢馆!

原本纪冬爵交代,所有拜访一律拒绝,夫人静养中,不便见客,可今日拜访者来头甚大,恐怕杰生一个小小的管家,还不够格说一个「不」字。

「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呢?」白发老者拄着拐杖,不用人搀扶就入内来,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刚出院的样子。

杰生可以算是纪老太爷带进纪家的,一时也不知道该帮哪边才好,只得先应付道:「夫人正在休息。」

老太爷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十一点了,不以为然地冷哧,「这个时间在休息?架子可真大,还真不知是哪种家庭教出的坏习惯。」

众人让老太爷在单人沙发上落座,杰生朝一边的女佣使了眼色,让她赶紧去请夫人下楼。

「进了我纪家门也不知收敛,她当我纪家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家吗?」

杰生在一旁开始担心了起来,上回夫人能轻松避过表小姐那一关,但同样的方法在老太爷身上一定会引起反效果啊,他只希望夫人昨夜睡得够饱。

而楼上的吴雪桐被女佣叫醒,一听到是纪冬爵的父亲来访,当下瞌睡虫全跑光光,这下好了,纪冬爵从来也没跟她交代过要怎么应付他的家人,又可以吐露多少实情?她甚至连他还有哪些家人都不晓得。

吴雪桐一边让人替她换上得体一些的服装好见客,一边忍不住暗咒又膨胀成爆炸头的头发。

呜呜呜……她决定找一天去离子烫啦!

紧要关头,要不显得手忙脚乱,可又不能让老人家等太久,豪门贵妇果然不是人当的。

「来瞧瞧我这大牌媳妇到底是生得什么三头六臂,日上三竿还在会周公,让我这把老骨头干坐在这里等她等到天都快黑了。」

生得三头六臂的话,只怕老人家心脏也受不起吧?如果不是纪冬爵交代过不可以用跑的,她早就冲下楼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要来。」

可是她这么慢吞吞的动作却让老人家看了心头火更大。

「你就是那个什么……」老人家这才想到,他连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名字也不知道,他听到的是经过好几口的转述,只晓得她是纪冬爵的秘书,「呵呵……这倒是有意思了,那个姚莉可想当我儿媳妇想那么久都没成功了,想不到你这个也不知好在哪儿的黄毛丫头能让冬爵看上?你究竟是使了什么妖术还是骗术?」老人家一看她那头乱发就觉碍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学人家烫什么头发?轻佻,不自爱!」

「我是自然卷。」她真想提醒老人家,他这可是人身攻击,自然卷哪里犯法了?自然卷不是人吗?以前念书时,她最痛恨教官拿她的头发大做文章了!

老人家脸颊抖动,有点儿恼羞成怒,「我……我就不喜欢自然卷!」他拿着拐杖敲了敲地板。

吴雪桐扯直差点上扬的嘴角,身体坐直,像听教官训话那般,「是。」这老人家真逗。

「下巴尖得跟什么似的,鼻子小嘴巴也小……」他开始把她从头嫌到尾,说她是小媳妇脸,举止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难等大雅之堂。

吴雪桐突然想,跟她后妈那种传统乡土剧恶婆婆似的刻薄起来,老爷爷就很想古装剧里的坏心姥姥,台词还真是挺有古味儿。

「说,你要多少钱才肯跟我儿子离婚?」

「噗……」吴雪桐喝到一半的枸杞茶喷了出来。

「做什么?」老爷子差点跳起来,「冒冒失失的,没规矩!」

「抱歉哦。」吴雪桐抽出面纸擦拭桌上的水渍,女佣立刻过来接手,她转而抬手遮掩快要忍俊不住的笑意。

有没有这么老梗的台词啊?噢,事实上这连老梗都算不上,根本是已经过期,该成化石了。老爷爷到底平常都看什么节目啊?

「一百万够不够?」老爷子一脸她要是敢抬价就是不知好歹的鄙夷神色。

一百万?纪冬爵买她一个程式都不只一百万。

「咳……」吴雪桐这一呛真是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泛红的眼眶,拧紧的秀眉,简直活生生就是被恶公公迫害的小媳妇啊!看得一旁的女佣和管家都暗自打抱不平,连跟老爷子一起来的看护和纪家老佣人都看不太下去了。

说起来,她需同也不是故意要装可怜,谁教她天生不用装,看起来就很可怜。

「这样吧。」吴雪桐忍住笑意,「不如我给您五百万,您叫您的儿子不要再逼我吃什么进补食谱。」那一点都不好吃,重点是她孕吐有点严重,还要硬吃,真是酷刑啊!

「……」什么跟什么?她这是在跟他呛声,她其实比他还有钱吗?

还有,他从出院到现在,儿子都没来关心他有没有乖乖吃高血压食谱,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难忍心中嫉妒,故意说道:「你嫌少?我告诉你,就一百万,你不要就罢,总之别想我认你这个媳妇!」

老爷爷好激动啊,吴雪桐都替老人家担心起来了,真不知道纪冬爵跟他父亲之间是怎么了,她有些恍神似地摸了摸肚皮,低下头喃喃道:「宝宝,你听到了,你阿公说不认妈咪我……」那宝宝以后就只有一个阿公,过年的红包就少了一包了耶。

老爷子瞪着她,半晌,才转向一旁的看护问道:「这妖女说什么?」他显然惊吓不小。

看护看了看桌上的杜仲枸杞茶,「杜仲枸杞适合孕妇喝。」唉,想不到他们今天是来助纣为虐的,欺凌大肚婆,简直非人哉,有钱人没人性啊!

「你……」老爷子又看向吴雪桐,语塞。

「那纪小宝以后就不能叫你阿公了,要叫你什么?纪爷爷吗?」吴雪桐一副伤脑筋的模样。

「什么纪小宝?我纪家子孙才不会取这么小家子气的名字!」他的孙子至少要取个大气一点的名字,像冬爵,一听就非池中物!

孙子要叫什么名字才大气?老人家忍不住就沉思了起来……

吴雪桐忍住笑,这纪家两父子的反应还真像,纪小宝很好啊!她决定了,不管她生男生女,孩子一定要叫纪小宝。

「哎,老爷爷,您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我得赶快照您儿子交代的,等一会儿要睡足两个小时午觉,还要吃那个难吃得要死的补品,然后下午四点过后还要去上妈妈宝贝瑜伽课程,他还特地命令这些牢头要监视我完成哩。」

纪老爷子突然有强烈的被排挤感。

可是他有孙子了耶!老人家开始有点坐不住了,「你……你都吃些什么东西?」别误会,他只是随便问问。

吴雪桐抓了抓头发,看向管家杰生,「今天中午吃什么?」

从头到尾听着这一老一少对话的杰生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让佣人拿来营养师帮吴雪桐配的食谱,「今天中午是山药糙米炖粥跟糖醋鱿鱼卷,还有小番茄沙拉,晚餐有芙蓉杂烩和清炖白菜……」

「就吃这种东西?这算什么食谱,鸟都吃得比这丰盛!」老爷子不满地嚷嚷,察觉包括吴雪桐在内,所有人都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装作气呼呼地起身,「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啦?」她以为应该还有其他古董级台词出现才对咧。

老人家转身瞪着送他到玄关的吴雪桐,「你跟出来干什么?蹦蹦跳跳,毛毛躁躁,有没有一点将为人母的自觉?不是说要睡觉吗?滚回去睡你的,去去去……」接着老人家一路碎碎念地上了车,离去前还大声抱怨佣人走路和外头的除草机太大声,真是吵死人了,当别人都不用睡午觉的吗?

恶公公与小媳妇第一回过招,吴雪桐胜了吗?

并没有。

当天下午,纪家祖宅送来像山一样高的雪蛤、燕窝,跟怀孕营养品,而且纪老爷子还派了个跟他一样难缠的老妈子过来,说是要「监视」吴雪桐,看她有没有对他的孙子跟儿子施什么妖法,其实老妈子所有的时间都在盯吴雪桐吃补品,只要吴雪桐动作稍微大一点,坐在电脑前久一点,老妈子就开始碎碎念,直到吴雪桐投降为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冬爵不再比她晚上床。

其实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见得能吵醒吴雪桐,可他还是尽可能地早早在她眼睛还骨碌碌乱转,胡扯没营养的冷笑话时躺在她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她没意义的闲扯淡。

「老头子没让你难看吧?」一看到在吴雪桐身边跟前跟后的朱嫂,纪冬爵就猜父亲来过了。

「老头子?」有人这样喊自己老爸的吗?

「我父亲。」

「呃,纪先生,」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晓得你们父子之间是怎么了,不过你知道对小宝宝来说,身教重于言教,你是不是希望有一天纪小妹喊你老头子啊?」想到那样的画面就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吴雪桐忍住了,她可是很认真滴!

纪冬爵愣了愣,然后才有些不自在的开口,「我……我尽量吧。」

「嘿……别说我对你说教啊,你父亲今天来也没做什么,就来串串门子,喝杯茶就离开了。」

但今天下午杰生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就连佣人们都忍不住替吴雪桐抱不平,他看着吴雪桐的表情,知道她没有撒谎,更别说什么委曲求全,眼泪尽往肚里吞了。

她并不是强势的人,可纪冬爵现在想想,还真无法把委曲求全这四个字跟这小女人联想在一起。

只能说,她真的很奇妙。

难道这就是他不知不觉间为她一再改变原则,改变计划,甚至改变心态的原因吗?这女人真的很会扮猪吃老虎,纪冬爵有些忍俊不住地想。

「你怎么知道是纪小妹?」他忍不住问,他这几天都喊纪小妹或纪小宝,怎么不是纪小弟呢?当然他不预设也不在意将要迎接的是儿子或女人,只是想到若是个有着棉花糖般蓬松卷发的苹果脸小女儿,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让她为了继承家族事业接受那些严苛的教育啊!

「母亲的直觉啊,相信我,是个小咩咩!」

纪冬爵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发,有些爱不释手,男人都爱女人飘逸的长直发,以前他也认为自己喜欢,现在却不那么肯定了。

吴雪桐往他怀里钻,脸贴着他胸口,大腿往他腰上跨,咕咕哝哝地说了些他听不清楚,显然也没打算要他挺清楚的话,纪冬爵知道她要睡了,静静地等了几分钟,身下果然传来猫咪似的呼噜声,让他差点失笑。

这女人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

爱情?他不懂,也不认为自己会懂。

亲情?显然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不管是名分上或生活上,两人间最重要的是羁绊,此刻正在她肚子里,有时当她贴着他,他甚至以为自己感觉到胎儿的脉动,因而莫名的撼动着,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不好意思承认他原来这么容易感动,这和他不搭——他可是媒体眼中的赚钱机器,商界恶名昭彰的秃鹰哩。

友情?似乎有一些,又或者这才是他们之间相处的基石,跟她在一起很自在,朋友也不过就如此吧!只是除此之外又多了肉体的吸引力……

唔,纪冬爵将下半身往后退一些些,这睡死的女人真会折腾人!

怀孕初期他不敢太放肆,这阵子忍得很辛苦,但她显然一点也不知道他的痛苦,每天晚上只顾着把他当抱枕,顾着讲在这种大热天里连冷气都不用开的冷笑话。

罢了,她高兴就好,纪冬爵没好气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像抱着一团香软棉花糖球,意识被引导着,飘往他未曾有过的温暖馨甜梦境之中。

夏夜的晚风在窗外叹气,轻笑。

爱情啊,本来就不是用来懂的,而是用来拥抱,用来感觉,用来让心涨满喜悦与满足的啊!

那夜,纪冬爵的梦境里,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脸上的笑容让他整颗心又甜又暖又满足,她手里还牵着一个有着蓬松柔软的棉花糖卷发和圆圆苹果脸,眼睛水汪汪的小女孩。

「把拔……」

他看着那让他满心向往的画面,露出微笑,看着他最亲密的女人和女孩朝他走来,他伸出手,却惊觉她们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而模糊。

又或者变得透明而模糊的其实是他?

妻女的呼唤声在冷风中破碎了,眼前世界被一片冷灰色所取代。

纪冬爵惊醒,瞪着天花板,明白自己作了梦,怀里的小女人仍然贴着他熟睡,而他却被梦境勾起重重心事,整夜无眠。

「呃,你猜妹妹喜欢小草莓,还是小樱桃?」已经大腹便便的吴雪桐拿起架上的两顶小红帽,问向一旁正一脸专注地在看婴儿枕头说明书的纪冬爵。

纪冬爵看着那两顶他根本分不清楚哪里不通的粉红小帽,一脸好笑,「她还不知道什么是草莓和樱桃,而且婴儿对装饰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喜欢和讨厌这回事。」都是家长高兴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才不是咧,我相信咱们的纪小妹是非常有自我品味的女生。」吴雪桐已经一脸骄傲了。

纪冬爵失笑,这才摸着下巴,仔细观察两顶帽子的不同。

小草莓帽子有荷叶边,是偏紫的粉红,小樱桃帽子两边各缀了两颗红色毛茸茸小圆球,是偏桔的粉红。

「我觉得她应该喜欢樱桃。」准爸爸下结论,女儿的喜好应该跟老爸差不多。

「我也这么觉得耶!」吴雪桐笑着把草莓小帽放回架上,正好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店里,身后跟着庞大的佣人和保镖军团,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另一家婴儿精品店的袋子,显然刚刚才血拼过,让人不想注意也难啊……

「呃!」吴雪桐拉了拉身旁的纪冬爵,而刚走进店里的一伙人也正好注意到这对夫妻。

「好巧啊。」吴雪桐走上前,「老爷爷你也来逛婴儿用品店?」

怎么会碰巧被这妖女给遇上了?纪老爷子脸涨红,支支唔唔地道:「我走错了,我要到隔壁喝老人茶。」

「你们买了好多东西哦。」吴雪桐兴奋地拉着身旁的纪冬爵,指着纪老爷子的保镖一号手里抱的浅桃色底,鹅黄小花朵木马,「玩具花木马耶!我觉得妹妹也会喜欢那个……」

当然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纪老爷子心里暗暗得意,偏偏又觉得尴尬,嘴硬地道:「我……我是帮一个老朋友的孙子买的。」

「是哦?」吴雪桐又抚着圆圆的肚皮,「纪妹妹,你爷爷帮别人的孙子买玩具,都没有买给你……」

「你不要乱讲!」纪老爷子跳脚,「妖女,不要挑拨我跟我宝贝孙女的感情,这些都是买给她的,还有……还有这间店的东西我要全包下来,哼!」

一旁的店员和纪老爷子的保镖全都闷闷地笑着,连一向和父亲关系不睦的纪冬爵,嘴角也忍不住轻轻上扬了。

难缠的纪家两父子,看样子都拿这扮猪吃老虎的小女人没辙啊!

每回产检结束,两人会一起上二十分钟的胎教与生产课程,每次结束前会有五分钟小考,说起来有点汗颜,她这个准妈妈成绩普普,倒是纪冬爵次次都拿满分。

没办法,她最近很容易想睡觉,尤其阅读的文章字一多,就会忍不住会周公去,不过比起她这个闲闲美代子的准妈妈,纪冬爵不是应该更没时间看老师发的手册和资料吗?

「那有什么难的?中午休息时间,上下班在车上的时间,睡前十分钟……多的是时间可以利用。」纪冬爵一脸理所当然。

瞧瞧,他那表情,就像学生时代那种每次都拿满分的讨厌鬼,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考满分有什么难的?」

好啦,她是大混仙啦!还以为考完驾照,这辈子都不用再考试了咧!

他们正要离开医院,花园里却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妈妈……把拔……」小女孩握成拳头的小手不停地揉着满脸的泪水,哭得脸儿都红了,花园里的其他人都跑来围观,护士小姐急忙上前安抚显然是和家长走失的小朋友。

「把拔……跟马麻不见了……」小娃娃抽抽噎噎地回答护士阿姨的问题。

「哪家的大人这么粗心啊?」

护士小姐牵着仍然扁着小嘴,不停张望着寻找爸爸妈妈的小女孩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另一位年纪较轻的护士则跑回医院广播找人。

「好可怜哦。」吴雪桐看了都觉得不忍心了,只有作了妈妈才知道小孩不见有多心疼,想想那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啊,她都不敢想肚子里的宝宝要是有天走失了,她会有多难过。

那对粗心大意的父母红着眼眶出现了,小女孩找到爸爸妈妈,破涕而笑,在花园里散步的其他病患纷纷叨念这对父母的失职,害得小夫妻俩都不好意思了,只能不停地亲吻女儿,安抚她担心受怕的情绪。

然而那个画面看在纪冬爵眼里,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震撼,他握紧了妻子的手,回家的一路上沉默无语。

他的女儿,终有一天也会这么哭着,哭喊着爸爸不见了,他却注定无法亲手抱起她,拂去她的悲伤和眼泪,他的小宝贝必须哭着接受现实……

他的心,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无力且撕裂般的疼痛。

那天睡前,吴雪桐说要发愤图强,要纪冬爵把自己看的手册内容也念给她听,她说字太多她会睡着,也许用念的效果会比较好。

结果,纪太太真是太看得起自己想出来的烂方法了,纪先生低沉平稳的嗓音,对她来讲比催眠曲更动人啊!纪冬爵都还没翻下一页,她就睡着了。

纪冬爵看了实在觉得好笑,心里偶尔也羡慕她随时随地都能立刻入睡的好本事。他伸手替她把被子拉拢,原本想起身到书房去,下一秒,吴雪桐的大腿已经跨在他身上。

纪冬爵起身的动作顿住,自然而然地又躺回她身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就着夜灯,他忍不住细细看着这个他原本不打算放在心上,不打算在意,更不想有愧疚的女人。

她够不够坚强?会不会怨他?

或者他该问的是,她会不会为他流泪?

若是会,是因为她爱他吗?

他的喉咙一紧,喉结滚动,眉间被悲伤刻划出深痕。

多奇妙,现在的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希望答案是肯定或否定了,他娶她,原就是不希望她难过,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她不需要内疚或心碎。

若她没爱上他,他想他会感到庆幸,却没办法不感到悲伤。

若她心里有他,他会欣喜若狂,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悲伤。

他忘了,忘了自己在决定不去计较是否落入爱情陷阱的同时,该考虑到她也有感情,也会习惯依赖他。

下午那个画面又浮现在脑海,这一次,医院中庭里哭泣的小女孩,有了一头卷发,她哇哇大哭,哭着喊爸爸,这一次,画面里有穿着黑衣的吴雪桐,苍白着小脸,眼眶泛红,抱着哭泣的小女儿,只敢把脸埋在她的小身子上,静静的,只有肩膀抖动。

原以为已经够疼痛的心,又痛得几乎让他要咬紧牙,连眼眶也红了。

他不能让那样的情节发生。

【第十章】

纪冬爵那天下班后,带了一名律师和律师助理同行。

餐桌上,饭菜都冷了,纪冬爵本来已经打电话回来,要佣人请吴雪桐先用餐,她却固执地等他回家,这一刻他心里既气恼又不舍,欲逼自己面无表情地面对一脸无辜和不解的她。

「这些是纪先生现有的财产总数,在两位签下离婚协议书后,包括在阳明山的一栋房子,以及目前所在的这栋房子,还有加拿大一处避暑别墅,和目前市价两千万的基金与黄金,一部BMW,将会过户到吴小姐的名下,相关税务与佣人的薪水会从纪先生账户里扣除,另外纪先生会再支付你每个月六万元的赡养费,未来会视孩子的需求与全球物价变动再行调涨……」

「什么意思?」吴雪桐一向对意外有点慢半拍。

「我们离婚吧。」纪冬爵面无表情,仿佛这数个月来温柔地陪在她身边陪她产检,陪她逛街,晚上会抱着她,会在她肚子饿时起床帮她买消夜的那个男人已经被外星人绑架走了,又或者其实之前那一个根本是假的纪冬爵,这一个才是真正的、原本的他。

毕竟他本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吸血鬼,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说。

吴雪桐的脑袋开始消化眼前的事实。

所以,他结婚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吗?

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不希罕他给予爱情与友情,她却错估了自己的心,以为自己和那些渴望被爱的女人不一样。

不,她不是渴望被爱,而是偷偷在期待,期待着两心相属,期待一切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结果她也不过是跟姚莉可落得同样的下场。姚莉可高升,而她拿到丰厚的赡养费。

「宝宝……」她记得他说过,她有抚养权。

「纪先生放弃孩子的监护权。」

吴雪桐傻眼了,「为什么?」这不是他原本结婚的目的吗?

「签字吧。」纪冬爵只是把已经签好的协议书拿给她。

她可以耍赖不签吗?可他连宝宝的监护权都让给她了啊!

突然一股怒火冒了上来,这纪冬爵是给她「装肖维」吗?

「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离婚的理由。」协议离婚可是要双方都有意愿才行,她要是死不签字,她有种自己去向法院申请判决离婚!

「我不满意现在的婚姻,也不想要这个小孩。」他冷冷的道。

吴雪桐突然摸向肚子,纪冬爵眼神一闪,但吴雪桐正好也低下头,没察觉他眼里比她还紧张的神色。

宝宝在踢她。一定是想踢她爸爸吧!吴雪桐抬头瞪着他,「你陪我产检,陪我上课,都是假的吗?你自己过来跟你女儿说,说你不要她!」

纪冬爵别开眼,竟然没把握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没那个必要,该给你们母女俩伯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别再废话,快签字,我等一下还有事!」

「你要搬出去吗?」房子给她,那他住哪?

「明天……」他想到民间禁忌,突然改了口,「过阵子有空我会派人过来搬我的东西。」至少少等到她平安生产,回娘家坐月子那段时间。

吴雪桐突然冷笑,「不用了,我搬出去,这屋子都是你的东西,你搬走,我岂不是一个人住在空屋子里?」

「你……」纪冬爵想阻止她,却见她提起笔在协议书上飞快地签了字,她的字一向整齐,就连签名也是,这会儿竟然连笔画都扭曲了。

「我明天就搬,现在我累了,不送,拜拜……」她起身就往楼上走,不让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和快要隐忍不住的眼泪。

宝宝又踢了她一下,想必,是跟她一样的伤心吧?

没关系,你还有妈咪!

吴雪桐抱着肚子爬上楼梯,泪水还是失控地往下掉,她逼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用挺直的背影让身后的男人知道她毫不在乎。

那一刻,他们都太骄傲,急着转过头去舔舔自己的伤,于是没看见对方藏起来的眼泪与无奈。

吴雪桐暂搬回吴家……应该说是吴家隔壁的空屋。

纪冬爵暗中派人协商请屋主卖屋的,一来在娘家她才有人照应,二来又不会因为娘家人多口杂打扰她静养和待产。

杰生和几名佣人自然也是跟着搬过去的。

「其实我觉得姐夫已经算不错了耶。」吴雪媚这个大牌秘书,三天捕鱼两天晒网,借口请假闲在家没事,拿着毛线跑到大姐家,一边和吴雪桐聊天,一边说要编只小手套给未来小外甥女。

反正老板是自己亲爹,女儿星期一说肚子痛,星期二说头痛,星期三说眼睛痛……作爹的还能怎么着?也难怪吴家的公司会经营不善啊!

「不要跟我讲他。」吴雪桐脸一绷,抱着小妹租来的漫画背过身去。

「唉唷,大姐,你也不想想看,天底下最吝啬的两种人,莫过于前夫和后妈了……」还好老妈不在,吴雪媚吐了吐舌头,「可是你看,姐夫不只对你不吝啬,已经算很在方了耶」连这栋紧临着他们家的高级住宅,也是阿沙力的姐夫买的,还附送家俱跟装潢还有佣人耶!

「嘿啊!」期中考休温书假的吴雪华,不怕死地租了山一样高的言情小说和漫画躲到大姐这里来,「而且我觉得姐夫其实还满帅的耶……」跟她的金城武、松本润、藤木直人跟堂本光一有得拼啦!

「那你们当初怎么不嫁他?」吴雪桐没好气地道。

「因为姐夫不是我的菜啦!」吴雪华呵呵笑,她比较爱秀气美男子。

「人家就指名要你啊!」真浪漫,呃……虽然结局不怎么浪漫,不过吴雪媚越想越奇怪,「不对啊,姐夫一开始就指名要你,后来离婚……这中间他得到了什么?我觉得姐夫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耶!」财产至少少一半,要是再结个一次婚又离婚,就皮产了吧?有人专门结婚让自己荷包大失血的吗?

「我怎么知道他搞什么鬼?」吴雪桐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难道说……正在看言情小说的吴雪华突然抱着书,一脸震撼和感动。

不得不休了爱妻的悲伤前夫……有梗!好有梗啊!嗷呜……

「你中邪啊?」吴雪媚拿了颗毛线球丢向妹妹。

吴雪华来不及开口,管家杰生就敲了敲和室的门,「夫人,两位小姐,老太爷来访。」

三姐妹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纪老爷子被什么风给吹来?

但是来者是客,何况还是个老人家,不得怠慢,吴雪桐挪动大腹便便的身子就要去见客。

该不会是讨孙子的监护权吧?吴雪媚和吴雪华对看一眼,突然义愤填膺、热血沸腾起来,立刻挽起袖子,给大姐助阵去!

客厅里,纪老爷子已经把这屋子里里外外全部嫌弃过一遍。

环境太杂,外面车太多,跟邻居太近,灯太亮,装潢太没品味,连白天水都能挑出毛病来——

「我只喝逆渗透处理过的,这太不像话了!我的宝贝金孙女怎么可以喝这种自来水随便煮出来的水?」

「老爷爷。」吴雪桐下楼来,身后跟着拿了羽球拍当武器的两个妹妹。

「我什么时候说你可以叫我老爷爷?」都是她老爷爷、老爷爷的叫,害他媳妇没了……不,是金孙女没了!

「纪老爷。」她立刻改口。

老人家更跳脚了,「你你你……」臭妖女,他又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这个可以改天再说。「我的孙女还好吧?」

「什么你的孙女啊?」吴雪媚跳出来,「小孩以后姓吴,叫吴小宝!她跟你们纪家没关系,纪冬爵自己都不要小孩了,你们凭什么来抢我姐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小孩?」

「嘿咩,有钱人了不起啊?」

哪里来的雉鸡精跟琵琶精?纪老爷子瞪了两个臭丫头一眼,「吴小宝不好听,纪小宝好一点。而且……」他尽可能语气和缓地道,「那个臭小子要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离婚那天被我拦下来了……」所以这妖女现在还是他纪家的人啦!

吴雪桐别过头去,「他都亲口说不要小孩了。」

「我看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又想,想到白发都掉了好几根。「而且,那个臭小子神智不清,可不表示我也神智不清,不想要我的宝贝金孙女了……」他的金孙啊!这几天在妈妈的肚子里有没有觉得很难过?他可怜的小金孙,这几天想到就心疼啊!

阿公一定会帮你教训爸爸的!不要理他!

「孩子会姓纪。」她早就打定主意了,「不过我跟他离婚是离定了。」反正他们的婚姻也不过是建立在一纸合约上,早在她把程式卖给他,就足够还清她家欠下的债务了。

「谁说的?你……你还是我纪家的媳妇,死也是我纪家的鬼!」老爷子脸红脖子粗地道。

吴雪桐有点讶异,本来疼她的丈夫不要她了,反而是原来嫌她一无是处的公公认了她。

「妖……呃,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等孩子出生,说不定他看到孩子就会清醒了。」对了,他得去查查,说不定是哪个狐狸精对儿子施话法,看来那只狐狸精比这妖女还强,不过这次他就算把老命豁出去,也要把外面那只狐狸精撵走!

「等……」等什么?吴雪桐话才出口,突然抱住肚子,「等不及了……」纪家小宝,等不及亲自教训爸爸喽!

吴雪桐搬出纪冬爵的住处后,纪冬爵也没回去,他不想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更不想一个人躺在他们总是依偎同眼的那张床上,从签字离婚后他就一直以公司为家。

杰生打电话到公司时,他正在开会,但他之前交代过陈秘书,这几天要是管家打电话来,一定要第一时间转给他,因为吴雪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

纪冬爵拿起电话时,手都在发抖了,一听杰生报告吴雪桐被送到哪一家医院,他立刻起身,不顾还在台上报告的业务部副理和众主管诧异的眼神,宣布会议中止,接着他脚步有些踉跄地冲出会议室,一路飞车至医院。

他没有到产房外和焦心的吴家人与自己的父亲一起等待,反而跟到好友的办公室踱步。

「嗳,你这是干嘛?既然这么紧张又这么在意,就去产房外等啊!」他办公室地板很干净,不劳驾他拿鞋底帮他擦地板!

「你再去问一次,到底生了没?」怎么这么久?不要紧吗?雪桐有没有体力撑下去?

郜明威嘴角抖了抖,「护士长答应我,宝宝一落地就会跟我报告,」这句话他已经讲一百次了,决定这回换个台词,「兄弟,坐下来聊聊呗……」

「最好我他妈的有心情跟你聊!」这家伙哪天当爸爸时,他一定回送他这句风凉话!

真是好心给雷亲,不过他不气馁,再接再厉,「虽然我不是心理专科,不过听好友倾诉还是做得到的……我实在想不透,看你明明不是不爱嫂子,更不像不爱纪小妹,干嘛跟她离婚,连监护权也不要?」

纪冬爵总算停下脚步,依然难掩焦急,而郜明威的问题却让更多的心伤与无力朝疲惫的他蜂拥而来,他抹了把脸,声音干涩地苦笑道:「趁纪小妹还不知道我是她爸爸,雪桐也还年轻,会帮她找个好父亲。」

郜明威越听越不对劲,「你干嘛?莫名其妙要自己的女儿认别人做爸爸,是不是有病……」呃,该不会……

「如果有一天她终究会推动父亲,不如趁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先失去,就像如果一开始我坚持不要让雪桐住进我心里,也就不会……」

郜明威突然往门边走,然后打开门,身体夹在门中间,「那个,老友,我跟你说一件事,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要先知道,本人对你的友情比天高,比海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只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脑科很忙的,我忙着忙着就给忘了这件重要无比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啰哩叭唆的,雪桐搞不好都生了!纪冬爵脸色越来越阴鸷,郜明威声音也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往外缩。

「其实,我看伯你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也挺辛苦的,我就帮他想了个法子,虽然他也不知道我怎么办到的,总之你就是飞快地在一个月这内结婚了……」他真是天才,哈哈哈哈哈哈……

纪冬爵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你的脑子好得很,只有钱没有瘤……」还有心情开玩笑的郜明威惊恐地看着好友像死神般朝他走来,他猛地往外冲,「有话好说啊!」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郜明威立刻就在走廊上疯狂逃命。

「郜医师!在医院请不要横冲直撞!」甜美小护士义正辞严地挡住太子爷去路,不让他在走道制造危险。

「兄弟,」纪冬爵阴冷的嗓音自郜明威身后传来,接着天才郜医师感觉到领子一紧,自己就这么被向后拖回他的私人办公室。

「你自己说的,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纪冬爵轻而易举地就拖着高瘦的他往回走。

「救我啊美美……」

小护士懒得搭理他,继续每日固定的巡逻工作。

脑科主治医师办公室门板被关上,接着传来一阵物体重撞声,及一声凄历哀号……

同时间,纪小妹用宏亮的哭声,宣布她来到这个世界。

纪冬爵赶到时,所有人正争先恐后地抢着要看纪家小美女。

「就古椎……」虽然吴雪桐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好歹小美女将来也要喊她一声阿妈,吴梅氏笑着逗小孙女。

「当然喽!我儿子跟媳妇基因好啊!」纪老太爷也笑眯了眼,「小宝贝,叫爷爷……」

「哩嘛拜托咧,才刚出生怎么会叫爷爷?」吴福气转向在小外孙女,呵呵傻笑,「来,妹妹叫阿公!」

「后,你们虐待婴儿哦?现在就叫她喊人,会不会太过分?」挤不到人墙里的吴雪媚不满地嚷嚷。

「妹妹,我是小阿姨哦!」吴雪华个头小,一下就钻到前头。

至于小妹?

跟她妈咪一个样,喝完母奶,睡她的大头觉去,懒得理这群笨蛋。

纪冬爵就这么静静地避开了那群围着他女儿乐昏头的家伙,来到妻子床前。吴雪桐本来不想理他,可是看着他眼皮下方的阴影,还有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衣服都乱了,连脸颊也瘦了好多。

这几天她冷静下来想,其实雪媚说的她也想过,纪冬爵的反应太奇怪,她当初真的不该冲动签字的。幸好还同有到户政事务所去登记,现在他们的身份证,还是有对方的名字。

她该不该开口求和?可是又有点气他的莫名其妙。

「对不起,还有谢谢。」他在她床边会下,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什么?谢我什么?」

纪冬爵淡淡的笑了,她还愿意开口和他说话,仅仅是这样,他竟然已经觉得开心无比。「对不起,因为我是个闷葫芦,真心话从不说,只说违心论;谢谢你跟这样的我在一起,却没有掉头走开。」

「也许那是因为合约的关系。」她故意道,却看见他眼色一黯。

「你是吗?」他暗哑地开口,吴雪桐心疼地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反握住他的手,「那你说你不要我跟纪小宝,你是真心的吗?」

「我不是。」

「为什么说谎?」她平心静气,大概是生产已经耗费太多体力,这男人真奸诈,这时来跟她求和,她连耍脾气给他吃点苦头的力气都没有啊!

「我……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他把白目郜明威的谎言告诉她,听得吴雪桐傻眼了。

但,话说回来,她刚开始时不也曾开玩笑地想,纪冬爵这样条件的人,难不成是得了绝症,才会急着找人结婚生小孩?想不到有时候开玩笑的话还真的一语成谶——虽然只中一半。

「那时我是个没有心的混蛋,才会做出那种决定。」

父亲总是念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也只是想要他娶辛采霓,或至少娶他中意的媳妇名单上的那些女孩,他不想顺父亲的意,但又在父亲中风和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后,意识到为纪家留后,竟然是他唯一能尽的孝道。

结婚后,面对即将怀孕的吴雪桐,他却又渐渐学会了,要迎接一个生命的诞生,光是给她取之不尽的物质条件是不够的,华丽的城堡与再多的佣人,都安抚不了哭着想找爸爸的小女孩。

「那哭着找老公的我呢?」她就不重要啦?她会吃醋耶!

对她,他不知不觉中改变原则,改变自己,原以为只是不讨厌,渐渐变成在意,又渐渐的,比在意更深更深……

如果不是因为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也许他会继续抗拒她的存在,又也许她依然能让他走出心防,只是也许那时他们已经磋砣过许多。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以为自己时日无多,父亲又年迈,他根本不会想出这个疯狂的法子,不会娶吴雪桐。

或许他还真的该感激那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老友吧。

纪冬爵坐在床铺,抱住她,又把她那一头卷发揉乱,「我在这儿,你原谅我好吗?我答应这辈子绝不会再丢下你,绝不会让你再掉眼泪,绝不会不承认我爱上你……」

噢,她可不可以拿乔地说,她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爱上纪先生耶!

吴雪桐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因为怕她拒绝而紧张的心跳,笑得好开心,好满足。

「给你个缓刑,留校查看喽,纪先生。」

「遵命,纪太太。」他额头抵着她的,终于真正露出幸福而开怀的微笑。

而另一边呢,本来想为女儿发难的吴福气,被老早看出这对小夫妻终究还是会前嫌尽释的一伙人拉住往外拖,大伙儿移到外头,把空间留给需要情话绵绵的小夫妻啦!

【尾声】

「我要你记得,从这一刻起,你的人,你的心,甚至是你的灵魂,都将只属于我、也完全属于我,到死都不会改变……」这一次,不是只有名分,不是只有身份证上的配偶栏,他要的是全部。

「蛤?」生完小孩终于解禁,每天狂上网、狂打Game导致睡眠不足而拼命打呵欠、眼睛水汪汪的小女人拧起眉,「那我不是亏大了?」

纪冬爵失笑,「很公平,因为人这一刻起,我的人,我的心,甚至是我的灵魂,都将只属于你、也完全属于你,到死都不会改变,还不够吗?」

她想了两秒,「好吧。」既然他诚心诚意地求她了,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呗!

他俩迟来的世纪婚礼,在漫天的泡泡与玫瑰花瓣中被传颂和赞叹——

「纪冬爵,你愿意娶吴雪桐成为你合法的妻子,无论今后生老病死,贫病困苦,都要爱她,相信她,尊敬她,忠于她,至死不渝?」

「我愿意。」

「吴雪桐,你愿意嫁给纪冬爵成为合法的丈夫,无论今后生老病死,贫病困苦,都要爱他,相信他,尊敬他,忠于他,至死不渝?」

「我愿意。」

冷血无情的吸血鬼,终于还是被扮猪吃老虎的小媳妇给收拾得服服贴贴。

【番外篇:纪小宝的心声】

纪家小宝从小到大,最最最讨厌写自己的名字了!

纪瑰宝——笔画好多哦,老师还不准她在考卷上写简体字,臭男生又笑她是乌龟,她讨厌自己的名字啦!

「傻小宝,爷爷告诉你,瑰宝就是很伟大、很不得了、很珍贵的宝物,瑰是玫瑰的瑰啊!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老人家唱作具佳,现在脸皮厚了,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闷笑。「还有啊,那种连龟跟瑰都分不清楚的草包男,不要理他!没水准!没文化!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才识、有胆量、有远见,而且还要怕老婆……」

唉,纪小宝在心里叹气。虽然爷爷跟外公都这么说,可是她还是觉得名字好难写哦!

她决定自己长大以后,绝对不要像她那个每天贴着把拔撒娇耍赖的臭妈咪一样,因为自己开心,就乱给小孩子取笔画很多的名字。哼……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谁怕谁之一《悲情小女人》;

2、谁怕谁之二《绝情大男人》;

3、谁怕谁之三《苦情小媳妇》;

4、谁怕谁之四《无情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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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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