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没事的,我会开记者会澄清说明,你要不要去国外避一避?我会帮你安排。」

梁深云摇头,没说话。

出国避风头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却已经厌恶起自己的懦弱了。

卫穹苍有很不好的预感,他请保镖在梁深云外出时跟着她,主要是怕李家的人和记者找上时她没办法应付,自己则一定准时下班尽快回家陪她。

「我想去看奶奶。」这天,她突然要求道。

卫穹苍很不喜欢她去探望李老夫人,所以这阵子她都只是和看护通电话,了解李老夫人的状况。

他起先没答应,以为她又会说老夫人是他的奶奶云云,可这回她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这反而让他不安了,愧疚感也更浓。

「我跟你一起去,」他退让了,可也下了但书。「不过李家的人很可能也在,我们不能待太久。」他肯答应已经很不简单了,更何况他的顾虑也是她不想见到的。可以想见对卫穹苍不以为然的李家会怎么看待他们的丑闻,无法让旗峰起死回生,她于心有愧,但不包括和穹苍做了那样的交易―那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她不想面对李家人的质问,就算她解释自己只是想救李家,他们未必会信,更未必会领穹苍的情。

卫穹苍并不天真,对李家的心机他全玩在梁深云看不到的地方,李老太太的看护早就被他收买了,至于李家那票讨人厌的家伙,他在回台湾前已费尽心思,一个个挖出他们的小辫子紧握在手里,随时都可以要他们死得很难看。

那些家伙对他敢怒不敢言,但在深云面前会不会胡说些什么就很难讲了。

卫穹苍没进去李老太太的房问,在外头等着,对于这点梁深云有些遗憾,老人家虽然嘴硬,其实这些年也偷偷关注着他在外头的一切,只是总故意在人前说得很难听。

真那么厌恶的话,不是该眼不见为净吗?

我只是不想那杂种回来跟穹光分家产!老太太总是这么说。他在外面要是逍遥快活,就最好别回来!她有时也真的相信了老太太的话。只是她也知道,穹苍跟她一样,其实很渴望家人吧?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老人家,一见她就笑了。

「穹光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看护说老太太这阵子已经有些神智不清,记忆混乱。

「他还在公司加班呢,要我一定得先来看你,再回去报告给他知道。」既然老人家都神智不清了,让她继续活在善意的谎言之中又何妨呢?

「我很好,你别让穹光太辛苦、快回公司去吧。」说着,老太太就要躺下歇息。

梁深云看着数日未见,竟然又苍老许多的奶奶,老得好像有几百岁似的,她不知道自己是难过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老太太虽然对她很严厉,对她有着让她倍感吃力的深切期待,更也许只是因为穹光才疼爱她,所以这份疼爱总以穹光为优先考虑,不过老太太却是自母亲离开之后与她最亲的长辈了。

原本在客厅等她的卫穹苍好像到外头去了,梁深云下楼时并没有看到他。

「深云。」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最近精神不济,产生幻听。她站在楼梯口,转身看向二楼。

男人缓步下楼来,原本藏在阴影中的脸孔渐渐清晰,五官俊雅依旧,只是比以前更为消瘦。梁深云呆住,一时竟无法开口说出只字词组。一向是白面书生的他皮肤晒黑了一点,也许是在外流浪的关系,衣着也轻便许多,不过整个人的感觉还是干干净净的,连胡碴也不留。

「光……」好半晌,她终于找到了声音,脚往上踩了一阶,却停住。「你怎么回来了?不要紧吗?」案子还没了结,而李家如今已无力替他奔走,她真怕他这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地回台湾。

「还好,有朋友帮忙,而且陷害我的人也快找到了。」他微微一笑。「倒是你,最近好吗?」他下楼来,捧住她的脸,像以前那样温柔凝视。

「我……很好。」她迥避他的视线,也挣脱了他的手。

李穹光苦笑。「我看到报导了,穹苍回来了吧?」

他说的报导是指什么?梁深云更加心虚了。

「光,我跟……」

「他强迫你吗?」李穹光没有动怒,他一向很少发脾气。

梁深云倒抽一口气,看样子他知道得够多了。「我很抱歉,可是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救旗峰,穹苍没裁掉任何一个员工,至少他们不用失业。」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肩承受。」他的指尖滑过她有些阴影的下眼睑,不舍溢于言表。他欠她的,何止是一句对不起能概括?而她心里的委屈,却因为这一句对不起,一古脑儿被破除了封印。

她想起自他离开后一路走来的艰辛,她一个人在原本属于他俩的房子里因为孤单,因为压力,因为想念,因为害怕案子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和穹光从此缘尽,几乎夜夜哭着直到睡去,第二天上着厚厚的妆,继续一天的战斗。

梁深云眼前泛起泪雾,喉咙因哽咽而发紧。「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

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两难之中;也就不会那么疲惫,几乎就要在穹苍的温柔呵护中投降。

爱是什么?专一的?绝对的?坚贞不移的?爱情童话里的主宰肯定不太爱开玩笑,可惜老天并不是,命运之神更加恶劣。

不能承认,也不能去想她爱不爱穹苍,否则她对穹光的戚情与承诺究竟算什么?她与穹光一起走过的,与穹苍一起经历的,孰轻孰重,孰真孰假,这能比较吗?

「对不起。」李穹光拥她入怀,轻声安抚着。「深云,再等等我,好吗?我不会在乎你跟穹苍如何,重要的是你要安好,你等我找到证人,找到那个陷害我的家伙,我会回来,我们之间有婚约在……」

梁深云摇头。「我对不起我们的婚约,我很遗憾,真的……」她哽咽地拭去眼泪。「但是我会要求穹苍守承诺,至少要保住李家的最后依靠,这点我一定要做到,这是我答应奶奶的承诺。」

李穹光心痛地看着她。「我应该更有担当一些,你就不用吃这些苦。」

「你也身不由己,不是吗?」她从没怪过他。

「深云,」他抚着她脸上的湿痕,再次说出当年订下婚约时的承诺:「相信我,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在我没能力守住李家,守在你身边时发生了什么事,等一切风雨过后,我还是要娶你。」

爱是什么?走过教堂时,他听到那首歌。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

穹光一直都做得到,但他总是做不到,嫉妒让他的心焦灼疼痛,让他对心爱的女人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虽然童年有好长一段时间是待在育幼院,但他俩是后来才失去父母,深云乖巧活泼,而且人缘好,比起来他就孤僻许多。他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不起眼的女孩特别友善,好像就因为有一次;她竟然不畏惧他的臭脸跟拳头,跑来教讽他大欺小。

他从小就特爱记恨,那次他被教训得颜面无光,不过他没发作,直到有一回当着来参观育幼院的来宾面前,拿洗颜料的水泼得她满头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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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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