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青花 (一)

第七章 相思青花 (一)

第七章 相思青花

奈美之后又在伦敦呆了五天左右,然后提前结束了旅行,回日本去了。因为,那位将瓷壶和瓷盘带回家研究的格林先生突然去美国出差了,并且时间还很长。

奈美回到东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去给亡夫扫墓。由于这是个刚刚修成的新墓,墓石亮得像镜面一样,几乎可以照出奈美的面容。

“你走了,我也要生活下去的。……我一点不会在意那个叫信子(NOBUKO)的女人的。……”

对着墓碑,她喃喃低语道。

奈美虽不是个坏妻子,但也不是为了丈夫可以不顾一切地,具有献身精神的妻子。当然,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也没感到遗憾。

(所谓夫妻,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儿啊。……)

在以前,她既有这样的感觉,同时也很羡慕那种热烈的夫妻生活。而在丈夫去世之后,这种羡慕反倒更加强烈了。

扫墓回来后,奈美就开始写信了。

第一封信,是写给史密斯夫人的。那是一封表示感谢的信,在末尾处,她又加了一句“格林先生回来后,请代我向他致意”,用社交礼仪淡化了对于瓷壶、瓷盘的调查结果进行催促的感觉。

接着她决定要给身在新加坡的林辉南写信。根据在伊斯坦布尔时所了解的他的行程安排,眼下他到底在哪里虽不甚明了,但多半也该回到新加坡了。

奈美决定要将罗伯特•诺顿与WANGCHINKUANG的来往书函再复印一份附在信中一起给林辉南寄去。

用打字机打好了地址,准备工作全都做好了以后,她拿起笔来,一时却想不出该怎么开头。

如果用英文来写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是有许多套话的,能在礼貌和真情实感之间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然而,明知林辉南的日语是如此的炉火纯青,自己这么个日本人却用英文给他写信就显得不自然了。

“其实,有件事我必须跟您道歉。……”

奈美终于写下了这么一行。可她立刻就将信纸揉作了一团。因为,那句话是横着写的,她忽然觉得还是竖写比较顺。

其实,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心中每有所触动,她都会想到要在信中告诉林辉南。可她现在却故意抛却那些现成的草稿。

铺好了信笺后执笔在手,凝视雪白的信笺片刻之后再从容不迫地落笔书写——这是她心目中给林辉南写信时应有的场景。她觉得如果是事先想好了再写的话,恐怕不太明净。

奈美在新的信笺上,将刚才横写过的那句话又竖写了一遍。

“分别之后,我就想为什么要对你隐瞒这些事,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本来也没必要跟你隐瞒的。

然而,你刚看到我出示的那些照片时,你不是也说没见过相同类型的东西吗?尽管你在伊斯坦布尔的巴扎里才看到不久。你当时的解释我还记忆犹新。

……就像是吹着口哨行走在大街上,却在拐角处与一个长得和自己的朋友一模一样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于是就一时没说出真话来。由于事情太过偶然了,震惊之余叫人不知所措——我想,这也是常有的事吧。我记得,我当时曾说过‘我觉得能够理解’,对此表示了理解。

其实,之所以觉得能够理解,是因为我尽管给你看了照片,却隐瞒了某些事情。当时,是有过谈论那些事情的机会的,但我却没有加以利用。

如同你分明在数日之前在巴扎里看到过,却在酒店里说‘没见过’一样,我在托普卡匹博物馆对你说过‘至今从未见过’和我父亲的藏品相同类型的东西。而实际上我是见到过的。

你在花市——乞乞埃•巴扎纠正了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如果我在那时也一吐为快就好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没能做到。觉得要是说了,就完全是在学你的样了,所以又失去了一次机会,就这么着拖到了今天。

原因是很清楚的。为什么没说呢?因为要说起这事就必须涉及我的个人私事了,我当时觉得这有点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我丈夫供职于一家大商社,在伦敦出差时猝死了。现在说来,已经是八个月之前的事了。接到通知后,我马上就飞往伦敦,并去了我丈夫临终时在场的医生史密斯先生家中表示感谢。就在史密斯医生家的客厅里,我看到了几乎和我父亲的藏品一模一样的瓷器。

为什么在那里会有如此相像的东西,我当时觉得十分奇怪,但并未动问。因为我那时是身穿着丧服去史密斯医生家致意的。

同时也想到,说不定那种瓷器极为常见,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回到日本后,我就跑美术馆去观摩,并收集同类的图片,开始调查到底有没有相类似的瓷器。

可是,不论我怎么调查也找不到类似的器物,所以我觉得在亡父的藏品和史密斯医生家的摆设之间是否有某种关联。

作为一个未亡人,我十分愿意埋头于这项能使我忘掉一切的‘工作’之中。我要查明这些瓷器的来龙去脉,于是,我决定再去伦敦,希望能在史密斯夫妇或他们家人的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

绕道伊斯坦布尔参观托普卡匹,只不过是想在去伦敦之前,浏览一下那里庞大的瓷器藏品,确认一下有没有类似的器物而已。所以在你的眼里,出现了这么一个不是在鉴赏艺术品,而是一个劲儿寻找某件东西的日本女性形象。

在此,先将与你在花市分手的情形简单汇报如下:

由于你本就计划要重返伊斯坦布尔的,那里的事情或许你已经听梅夫梅特夫妇说起过了。我被邀请到了梅夫梅特的家里,从他夫人哈莉儿那里听到了种种故事,包括你和梅夫梅特之间的往事。第一次使我感到要在世界范围内来考虑个人的命运。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天啊。

我在伊斯坦布尔停留了四天后,经由巴黎去了伦敦。这时又发生了一件可称为奇缘的事情,就在我到达史密斯医生家的十五分钟之前,有一位名为格林的先生对那个瓷壶和瓷盘十分感兴趣的人物,将它们带回家去研究了。同时,我也弄清了那两件器物并非是史密斯医生家固有的东西,而是史密斯夫人在与史密斯医生结婚时从她的父亲罗伯特•诺顿那里得到的礼物。

罗伯特•诺顿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是位做事一丝不苟的人,甚至将与朋友间的来往书信都留了底。于是,我就请求史密斯夫人调查一下诺顿先生在战争年代任中国政府顾问时的信件。

随信附上的就是罗伯特•诺顿和一个叫做WANGCHINKUANG的中国人之间的来往信件的复印件。信中很清楚地写明了瓷壶和瓷盘送人的经过。瓷壶和瓷盘的来历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已经可以追溯到WANG的曾祖父那一代了,就是他的曾祖父叫人烧制的。WANG在写于四十年代的信中说那两件瓷器顶多也只有一百来年的历史。可以推定,这是出于某种特定的意愿而烧制的。

对于这两件瓷器,我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从史密斯夫人那里得到的书信复印件,无论我怎样推理、想象,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发现了。

我出生于战后,对于这些信件来往的那个时代没有亲身的感受,读这些信件也好比是在读小说,听别人讲故事。但林先生你年轻时就生活在那个时代,你读了那些信件肯定比我更能朝着正确的方向作出更丰富的推理和想象。所以,请你读一下那些信件,并将感想告诉我。

人称是中国瓷器研究权威的格林先生,后来去美国出差了,听说时间还挺长的,想来他还没开始对那个瓷壶和瓷盘展开仔细研究吧。不过,他将那两件瓷器拿回家后不久,就给史密斯夫人打了电话,说他怀疑瓷器上的图案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烧制后用氧化钴颜料巧妙地画上去的。他向史密斯夫人保证在通过化学方法确认后,会绘制两幅分别表示烧制前和烧制后图案的画来。

这方面,我们只有等格林先生出差回来了。

以上,我突然从道歉开始讲到了瓷器的事。

想必你已经平安地结束了旅程,一切都很好吧。新加坡是常年炎热的,而日本则刚刚结束梅雨季节,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夏天了。

还望多多保重身体。”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相思青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相思青花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相思青花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