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大周王朝】

第126章【大周王朝】

张洎见罢毫无惧色,只是伏地请死道:“这不过是其中几封,余者尚多,犬吠为其主,臣无可辩驳,唯死而已。”张洎说这话时神色如常,毫无惧色,不过这只是个表面现象,实际上陈乔是在跟赵匡胤打心理战。他知道赵匡胤鄙视贪生怕死之徒,自己如果求饶,肯定是难逃一死,不如说话硬气点,反倒会有求生的希望。

果然赵匡胤听完之后十分惊讶,马上就改了主意,开口说道:“卿大有胆,朕不罪卿。

今后事我,当不改昔日之忠也。”说完就将张洎封为太子允中。张洎后来在宋朝仕途极佳,他跟徐铉不一样,徐铉的散骑常侍虽然尊贵,却是闲职,而张洎因为为人机巧,善于揣摩人意,一路升迁,后来竟然以一个降臣的身份,成为了北宋的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与寇准同列中枢,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不过张洎过于势力,很为人所不齿,他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仕途,便急于跟李煜划清界限。李煜归朝后不久,唯一的儿子仲寓就死了,张洎竟然不肯前去吊唁。

后来李煜因为生活拮据,曾向张洎借钱度日,事后张洎去找李煜讨债,李煜无钱可还,只好拿自己使用白金脸盆抵账,可张洎仍不满足,所作所为,颇使人寒心。

看得出来,南唐虽然亡国了,但朝中的大臣们还都有一个不错的归宿。可正应了鲁肃当年劝孙权的那句老话:“谁都能降,唯独是国家的一把手绝对不能降。”跟这些大臣们比起来,李煜的遭遇是非常可悲的。名义上,他在大宋封侯拜爵,地位尊贵,而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囚徒。

李煜归朝后,被赵匡胤安置在京城中一座小院内,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不能随便外出和见客,就连他以前的臣属想见他一面也要先去请旨。史载曾在南唐供职的郑文宝因思念故主,但又不敢向皇帝请旨探望去李煜。无奈之下只好披蓑荷笠,扮成卖鱼者与李煜相见,宽慰良久后才行告退,李煜为此唏嘘不已。

李煜不但没有了人身自由,就连从金陵带来的那一百箱黄金都不知哪来去了,单以朝廷发给的俸禄,很难维持一家数百口人的生活,最后只好上表告穷,这次朝廷倒是没有为难他。一次性赐钱三百万作为补贴,可是李煜家里人口众多,这些钱还是不够度用。

与这些生活上的磨难相比,更让李煜痛苦不堪的则是精神上的自我蹂躏。李煜是个天生的诗人,他追求完美,却又多愁善感,他向往自由的生活,却又无力抗争命运的安排。每到梦里。他的思绪会不由自主地飞回故国,自由翱翔在江南的青山绿水之间。那时。他依旧是一个钟鸣鼎食、高高在上的皇帝,享受着世间无尽的富贵与荣华。

可每当清晨来临,他从梦中醒来,却不得不去面对四面冰冷的高墙,往日的繁华已成为愈加遥远的回忆,故国山河更是他永远也回不到的地方。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异,痛失宗庙的悔恨与愧疚,就像两把锋利的尖刀,每时每刻都在刺痛着他脆弱不堪的心灵,他不敢去面对。但又无法逃避,生活对于他来说,已成为一场无休止的折磨。

然而,李煜的苦难不过是刚刚开始,就在他归朝的这一年末,宋太祖赵匡胤驾崩,其弟赵光义继承了皇位,随后大赦天下,加封百官,李煜也因此被晋封为陇西郡公,可这对于李煜来说并非是福音,因为紧随其后,一场更大的灾难就降临在他的头上。

赵光义即位之后,因为垂涎小周后的美色,时常将其召入宫中表演歌舞,而且一去就数日不归。在这其中,小周后受尽侮辱,但又不敢反抗,还要强颜欢笑,曲意奉迎,所以每一次从宫里被放回家中,都免不了要和李煜抱头痛哭。

谁能想向一下,每当赵光义派人接小周后入宫的时候,李煜夫妇分别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每当小周后被放回家中,对着李煜哭诉甚至是责骂之时,李煜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愤怒、悔恨、内疚、羞愧、绝望、无助以及诸如此类的情感,交织成一张无法撕裂的巨网,每分每秒都在缠绕着他、折磨着他。当然,还有一件事比这些还要可悲,就是李煜明知道生命对他来说仅剩下了痛苦,可他却始终无法鼓起死的勇气。

李煜在大梁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正像有人说的那样:“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他一生中绝大多数的巅峰之作都是在此期间内完成的,如《虞美人——春花秋月知多少》、《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浪淘沙——帘外雨潺潺》、

《忘江南——多少恨》、《乌夜啼——无言独上西楼》,这些诗词以其深邃的意境、磅礴的气势和厚重的人生底蕴,历经千秋百代,至今仍为世人所传唱,李煜也因此奠定了他一代词坛霸主的地位。不过,当千百年后的我们,仍在为这些绝妙的诗词而赞叹不已之时,是否也该用心去体会一下,李煜那种大喜大悲、不可复制的人生经历。

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年),李煜终于从这种悲惨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大约是在当年的七月左右,宋太宗赵光义突然向时任左散骑常侍的徐铉问道:“你最近见到李煜了吗?”

徐铉回答道:“没有陛下的旨意,我怎么敢去见他呢?”

赵光义说道:“你去吧!就算是替我去看看他。”

徐铉也很思念李煜,闻言就来到了李煜的住处,当时有一老卒守门,徐铉就说道:“要见太尉(此处应为太傅)。”那老卒回答道:“有旨意,不准私自会客。”徐铉答道:“我正是奉了圣旨而来。”老卒闻言便进去通禀。

过了很久,李煜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纱帽,身穿道袍,神情十分凄惨。徐铉见罢心中剧痛,急忙上前欲行君臣大礼,李煜赶紧走下台阶,一把拉住他。说道:“时至今日,怎么还能行这种礼仪?”等进了屋中,李煜突然拉着他的手放声大哭起来,徐铉也是感慨万千,不知该如何宽慰。

渐渐地,李煜止住了哭声,屋内一时沉默,过了良久,李煜突然长叹一声说道:“悔不该当年错杀了潘佑啊!”徐铉仍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来安慰他,然后起身告辞。

等徐铉再次进宫见驾时,赵光义便问他当天李煜说了些什么,徐铉不敢隐瞒,就把李煜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赵光义听完顿时大怒,正巧此时传出李煜词中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等句,就更加将赵光义激怒。

当年的七月七日,是李煜四十一岁的生日。赵光义便趁这个机会,派人送去一壶装有“牵机药”的毒酒。“牵机药”就是中药马钱子,这是一种极为猛烈的毒药,服用之后会引起胃肠剧痛,进而导致全身抽搐不止,死时首足相连,十分悲惨。李煜明知道酒中有毒。但也只能服用下去,并于当晚毒发而死。李煜死后,小周后哀毁不能自胜,也在数月之后因忧愤而撒手人寰。

李煜作为一个诗人来说,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不过作为一个皇帝而言,他却是非常得失败,所以经常有人会把他和宋徽宗相提并论,认为他们都是那种不该去当皇帝的人。但实际上,这种比较对于李煜来说并不是十分的公平。

宋徽宗与李煜不同,他当皇上时,北宋的疆域大致完整,国力也还尚可,并不具备亡国的必要条件。可是宋徽宗在政治上昏庸无能,把国家大权完全交给以蔡京、童贯为首的六贼手里,致使国家纲常败坏,奸人当道,忠臣受贬;在生活上,宋徽宗腐化堕落、追求享受,铸九鼎、建祖庙、修道观、兴宫殿,不断大兴土木,更派人四处搜罗奇花异石、书画宝物,编为“花石纲”,搞得民间怨声载道。

在作风上,宋徽宗也是一塌糊涂,他为帝期间,后宫美女多达一万多人,每五至七天他必御一处女,即便是这样仍不肯满足,还要经常偷偷溜出宫外**,可谓是荒淫至极;在军事和外交上,

宋徽宗没有任何建树,却又好大喜功,曾多次发动对西夏、河湟吐蕃及四川夷人之战争,虽然也曾取得过一些小胜,却造成了大量的兵员和财物损失,极大地削弱了国家的综合国力,后来为收复燕云十六州,竟异想天开地跟金人联兵灭辽,最终直接导致北宋的灭亡。

在这些方面上,李煜跟宋徽宗没有任何可比性。李煜为人宽厚仁爱,他为帝时,从不骚扰民间,也无荒淫之举,亲信的大臣们对他都很忠心,也能为国家出力,像他这样的皇帝,如果放在太平年间,即便做不出轰轰烈烈的事业,也绝对不会使国家灭亡。

可是自从李煜继位时起,他所面临的外部形势就已经非常恶劣了,北有宋、南有楚(湖南政权)、东有吴越,三面受敌,以南唐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而李煜本身又不具备扭转乾坤的能力,仅从这一点而论,南唐就已无法逃脱亡国的命运,更何况他们还要面对一个像赵匡胤这样的对手。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到赵匡胤的过人之处了。在中国历史上,每一次政权更迭,往往都会伴随着激烈的流血厮杀,每一条统一之路,无不是由白骨堆成,这几乎就成了一条不容更改的科学定律,但唯独到了赵匡胤这里却成为了例外。

赵匡胤发动的陈桥兵变应该说是一场非常文明的政变,后周皇室得到了保全,满朝文武中除了在政变当天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被杀以外,再没有人受到伤害,这在中国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当然,仅凭这一点,还不能证明他有超人一等的手段,真正让人对他肃然起敬的,还要说是他在统一战争中的所作所为。

我们知道,每当历史从一个大分裂时代重新回到统一,其过程都是异常惨烈的,必然要伴随着惊心动魄的战役,成百上千万人的死亡,国与国之间殊死搏斗,失败者最终玉石俱焚,胜利者也难免九死一生,在这之后还要去面对诸如人口锐减、赤地千里、满目疮痍等一系列问题,与之相比,赵匡胤的统一历程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赵匡胤建国后,因为全盘接收了周世宗柴荣打下的良好基础,所以由他来统一全国应该说是可以预见的,但这绝不代表那些南方的割据政权就会望风而降,赵匡胤想要彻底征服他们也绝不是件轻松的事,同样要去打很多的仗,死掉很多的人。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赵匡胤在所发动的统一战争中,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据《宋史》载,北宋代周那一年,全国户口总数为九十六万七千三百五十三户。而到他去世的那一年(976年),全国总人口数就已达到了三百九万五百户,扣除从南方诸国所得到的一百五十八万户人口,还有一定程度的增长。

从表面上看,这个数字增长的幅度并不大,然而在这个时候,赵匡胤的对手中,就只剩下一个北汉还没有被消灭,可以说大的统一战争已经即将结束,他是在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的前提下做到的这一点,这让任何一个靠武力统一全国的帝王都难与之相比。

赵匡胤之所以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绝非来自于偶然,应该说这跟他的战略部署十分得当是分不开的。早在柴荣时代,南唐就被列为了第一打击目标,可赵匡胤偏把他列在了后面,这就是因为南唐是南方最强的一个国家,很难被轻易征服,赵匡胤最终选择了先对邻近的小国荆南开刀,然后从弱到强,循序渐进,等他真准备消灭南唐时,南唐的命运就已经无法更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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