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外卷二

227 外卷二

虞君樊看着怀歆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杂陈纷繁。

自从许多年前,怀歆任了山云书院院首之后,便与当时古骜委派予他的副手石敕一齐主持修史与编纂大典的工作。石敕对于皇帝的推崇都在明面上,溢美之词弥漫于各种经过他手的文章典籍。

古骜对于石敕的工作并不满意,说:“你说百官望朕,如望日,盼朕如盼阳光雨露,朕有这么神么?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在背后说朕是暴君?你写的这些,朕都不信,你让后来人怎么信?”

而与此相对,怀歆的阿谀之意却全藏在了对于历史脉络的梳理之中。他将前代的弊端分析得条缕入微,又将古骜许多政策写得充满了无数隐性的暗示。让每一个认真读史的人感到客观,却又能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只有古骜可以定鼎中原,只有古骜可以安定天下,因为天命就在他。进而又得出结论——如果没有古骜,这个世界还不知道会败坏成什么样。是古骜一人之力,救了这个世界,救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苍生。

古骜对于怀歆的工作极为满意,常对怀歆说:“编书这样的事,对于怀卿太大材小用了,若不是你身体不好,朕有许多地方要用你。”

每当此时怀歆总是浅浅地笑:“臣心里也愧疚,病体缠绵,无法为皇上分忧,只能把皇上吩咐的事做好。”

虞君樊不相信,一个费尽心思讨好古骜的人,会真的如他表现的那样清心寡欲,对权力没有欲/望。可古骜极信任怀歆,就连怀歆家中不睦,古骜也说:“是朕当年错了,不该逼着他成亲。”

听在耳中,虞君樊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

一年一度的燕王入京觐见,在这一年尤其地阵势壮大,排场铺张。

并非是因为燕王又上供了多少宝物给朝廷,而是因为燕王此来,竟直接以燕兵抓了济北太守陈貌,径入朝堂。

一石掀起千层浪,众臣大哗。

典不识昂首挺胸地立于朝堂中,将陈貌往地上一推,朗声便公布了陈貌欺君之罪,又说此人不善治理,民怨甚大,已被自己擒来。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接着典不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了丞相陈江三大罪状——欺君、结党、卖官。就在众臣猜测,燕王此举是不是皇帝授意时,帝座之上的古骜满面怒容,拂袖而走。

陈江则面如土色,当即便跪了下来。

众臣退朝,议论纷纷,典不识却留步,说:“皇上待会儿肯定要找本王问话,本王就留在这儿。”

果然不过一会儿,典不识就被召入。

***

虞君樊许久没有骑马了,这些年,他平日里总是坐车。可是今日,他跨上马厩中相违许久的汗血宝骑,它虽老了,脚力却不慢,虞君樊匆匆赶到内廷门前。

“燕王呢?”虞君樊问道。

“燕王已入宫门。”

虞君樊翻身下马,快步穿过庭院,跨过一道道门,来到御书房外。秦川率领护卫,里外守了几层兵甲,虞君樊上前一步:“燕王进去多少时候了?”

秦川道:“有一炷香的时候了。”

虞君樊点了点头,将马鞭别进腰间,只身向里走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帷帐后典不识大嚷着:“大哥你什么意思?”

古骜的声音传来:“……丞相之事,事关重大,你为何不私下先与朕商量?这么多年,朝廷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为何从前不见你写信给朕,不闻不问,怎么今日忽然要搞这么个阵势?”

虞君樊走了进去,只见古骜坐在龙案之后,典不识站在案前,须发贲张:“陈江为了一己之私耽误救灾,这还要私下说?济北那三个县,到处都是饥民!大哥你是没看见,可我来的一路上看见了,不绝于道!我怎么能不说?他做了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我难道还要替他遮掩?大明天王当年怎么成势的?不处理陈江,济北就藏着无数个大明天王,大哥,你忘了咱们为什么起兵了?”

“这么说,你觉得你可以处理他?他是丞相,你是燕王,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处理他?把他的错处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天下人都不能,为何你能?”

“天下的事天下人管得,我若不管这样的事,当初也不会起兵。”

“好……好!”古骜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朕倒是冤枉了你这一番赤子之心!”说着古骜语调一转:“可他是朕的臣子,要贬他,斥他,得朕来开这个头!你有想法,也该先跟朕说!你今日搞出这么个局面,是逼着朕按你的路子办!”

“哼,正是因为大哥没处理他,我才替天行道!”

虞君樊几步跨进去,打断笑道:“……原来是燕王到京了,我这几日身体不好,在府中修养,倒是没为燕王接风。”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都沉默下来。

典不识揉了揉鼻子:“太尉王来了。”

古骜靠在椅子中,面色阴沉,虞君樊拉着典不识坐下:“你们说话这么大声,也不喝口水,我走来的时候急,我都渴了。”

说着虞君樊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给古骜和典不识各端了一盏,典不识喝了茶叹了口气,对虞君樊说:“太尉王你评评理,有人犯了弥天之罪,该不该罚?该不该把他犯的错昭告人前?”

虞君樊微笑:“犯了错当然是该罚的,可是看在他以前照顾你弟妹的份上,也该给他留一点面子,留一些余地。”

典不识变色道:“太尉王你不提还好,提了我更生气。当年我把弟妹交给他们家,他们家怎么看顾的?我妹妹本来在汉中好好的,结果非跑到渔阳,难道不是他们家没看好?还是根本就没上心?到了渔阳也罢了,他又任着小妮子去打仗送死!哼!我从前在陈村的时候,他们就一伙儿地笑话我,看不起我,若不是我去了戎地,我还以为人人都是如此。戎人部族之中遇见失孤幼小一人讨生活,都是夸赞之辞,哪有笑话排挤之理?”

古骜开口了:“这是谁撺掇你的?”

典不识再一次站起身,道:“撺掇?他若是做的好,济北没遭灾,用得着人家来撺掇我?”

虞君樊拉着典不识坐下:“好啦……好啦……”

典不识道:“我该说的也说了,太尉王,皇上,我告辞。”说着典不识往外走,穿过廊,却看见了跪在门口,穿着官服的陈江。原来陈江下朝也没走,而是直接跪在了这里。

典不识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江,道:“二哥,当年我犯错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条鞭子在我身上抽,今日你犯错了,我等着罚你的那一日,鞭子我已经备好了。”

陈江一言不发,抿了抿唇。

典不识走后,秦川进殿来报道:“禀皇上,丞相跪在外面呢。”

古骜冷道:“让他跪着。”

虞君樊犹豫地走到古骜身边,揉了揉他的肩膀,唤了一声:“皇上……”

古骜摇了摇头,“陈江固然有陈江的错处,只是典不识……”古骜又摇了摇头:“典不识……他这是带天行命,有一天我死了,疆儿怎么办。”

虞君樊在古骜身旁坐了下来,肃然道:“燕王的事,我本以为是捕风捉影,不过他现今几位僚臣中,有从前廖勇的人,前阵子为了燕王来京之事,也与江衢王府过往甚密。可能是燕王听到了什么风声,毕竟近几年,异姓王废的废,死的死,囚的囚。济北王弃爵,汝阴王谋反,之前广平侯也获罪……最近虎豹骑又频繁调动。”

“他果真与廖去疾有来往?”

虞君樊点头:“是。”

“他们说什么了?”

虞君樊道:“说皇上纵容陈江,百官生怨。燕王说,若是他有一日主持朝政,便再也不会让圣聪蒙蔽。”

古骜冷笑了一声:“又是廖去疾……竟挑拨着我们兄弟阋墙。不过他做我的人偶心里不畅快,做些事恶心我,本就可以预见。只是典不识……真没料到,廖清辉都知道避嫌,他不知道?他与朕还有陈江、陈家子一干,当年结拜兄弟,朕是大哥,陈江是二哥,义理之上可以节制他,现在他要把老二陈江废了,想做什么?”

虞君樊叹了口气,落下一句:“燕王统帅燕地汉戎之军,十年之后,虎豹骑远离马场,未必是对手。”

古骜沉默了片刻,道:“让陈江进来。”

过了一会儿,秦川打起帘子,陈江低着头进来了,一进门便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臣辜负皇恩,罪该万死。”

古骜道:“你也知道你辜负皇恩!济北出了灾情,你摸着你的良心对朕说,你为何要隐瞒?”

陈江流泪道:“都是臣的错。臣心中想让陈貌保住太守之位,因此他写信给臣说遭灾不严重,臣就信了。臣不是故意欺瞒皇上,臣也是苦出身,知道那些流民是最可怜的。陈貌骗了臣,臣便欺了君,求皇上责罚。”

古骜道:“今天你知道要朕责罚你了,之前那么多天,你做什么去了?你指望着朕一直不知道是不是?你好把这件事盖过去是不是?”

陈江道:“臣确是想把这件事盖过去,臣以皇上给臣的封地,筹集了两千石粮食运去了灾区。还有臣曾主政济北,臣从济北有粮的富庶之地,筹集了一共一千石粮草,也分给了灾民。臣心怀侥幸,臣有罪。”

“哼,要不是朕知道你把自己封地之粮也运过去救灾,你的人头早就落地了,朕还会留你到今天?”

“臣有罪。”陈江再一次重复,“臣有罪,皇上明察秋毫。”

“你当然有罪,你怎么没有罪?你现在救了灾,可你知道之前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若是你再晚一步,济北就要派军队去剿了!”

陈江道:“臣愿受一切责罚。皇上若是要杀臣以谢天下,臣不敢怨。”

“欺君、结党、卖官……陈江……二弟……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陈江将头伏于地:“臣有罪。臣安于享乐,迷失心智。臣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苍天,对不起天下人,求皇上降罪。”

“朕若罢免了你,你推举谁继任丞相?”

陈江双目一动,嘴角抖了抖,却垂下眼:“这……臣……臣没有想过。”

“察人之责也没有做好……你每日在做什么?嗯?”

“臣有罪。”

“你总说你有罪……你罪在何处,朕替你来说。”古骜放缓了语气,叹息:“这些年,你做了陈家族长,便总想提携小辈。陈村是当年跟着朕出来的,朕何尝不想提携他们?可你不能用考核舞弊,卖官这样的手段,你用了这样的手段,败坏风纪,以后朕怎么信你?朕怎么用你荐的人?”

陈江流泪道:“皇上,陈伯临终前,把族长之位托付臣,臣……臣一时分不清轻重,酿此大祸。”

古骜道:“唉,你们一个一个,都不给朕省心。典不识居然和江衢王有来往,你说朕该怎么办?”

陈江一愣,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集成一道利光:“燕王和江衢王有来往?”

古骜点了点头。

陈江失声道:“……他怎么能和江衢王来往?他……”

古骜看着陈江,不言。陈江神色一凛,道:“皇上,臣愿为皇上分忧。燕王若真与江衢王勾连,则国本动摇。燕王守天下武地,江衢出朝中文臣,怎能如此不避?”

古骜道:“这次的事,朕未必能保得了你,不过朕答应你,陈家族子朕总是要看顾的。但如果有一日,朕不在了,燕王掌了天下兵马,江衢王掌了朝中文臣……”

陈江伏地叩首:“臣明白了。臣愿为社稷出力,为皇上分忧,将功折罪,死亦不惜。”

古骜站起身,缓缓走到陈江面前,把陈江扶起了:“好,好。朕再信你一次。”

陈江退了出去,虞君樊看着古骜。古骜考虑了片刻,下定决心一般地抬起脸,对虞君樊道:“君樊,今夜你带着虎符,调禁军换防。全城戒严,不过不必过于惊动,特别严加看守江衢王府、燕王行府。另外,发飞羽信令古谦从上郡调防渔阳,统济北、渔阳、上郡三郡军事。另外,让廖清辉来见朕。”

“是。”

***

这日,典彪穿着便服,坐在怀歆府中花园里的石凳上,望着天空发呆。

风云变幻,白蓝相间,勾勒出变动的图案。

怀歆走上前去,从背后拉了拉典彪那只飘在身侧空空的袖筒,道:“坐在外面冷,进去坐。”

典彪仰起脸:“我阿兄今天要来京城,我就不留在这里用饭了,我回府等阿兄。”

怀歆叹了口气:“我听说刚才他在朝廷上闹得很大,今天你别回去了。”

典彪一愣,道:“为什么?”

“坐下来陪我不好么?”怀歆摸了摸典彪的头。

“陪你?”典彪笑了起来,少年般天真的表情和青年冷酷的轮廓线条融合一体,“你新娶了夫人,把我姐也忘了,还需要我陪你么?”

典彪那只空荡荡的袖子飘在一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斜睨了怀歆一眼:“你不也不要我了?”

怀歆放轻了声音:“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典彪道:“你娶了亲,就是不要我了。”

怀歆拉住典彪的袖子,典彪只好站起来,怀歆拽着典彪的袖子,带着他往院子里走。典彪亦步亦趋地跟着怀歆走进了院中,怀歆对一个打扫的仆役说:“出去。”

那仆役出去了,怀歆在典彪身后把门关好了。

“今天你别回府了,好么?”怀歆问。

典彪笑了一笑,头望向别处。

“你从前这么对我说话,挽留我,我心里一定高兴极了,可是我现在高兴不起来……”说着典彪望了望自己的断臂:“我是个废人了,我不配你喜欢。”

怀歆走上前去:“别说自己是废人,皇上给你加官进爵,还赐了你府邸。你若想带兵,也不是不可能。”

典彪摇了摇头:“我不带兵了,我带不了兵。”说着典彪站起来:“我要走了,阿兄要下朝了。”

怀歆挡在典彪身前,张开双臂,轻轻地把他抱住了。

典彪身体一僵,“姐夫……你……”

怀歆低下头:“别叫我姐夫。”说着怀歆凑了上去,飞快地亲吻了一下典彪。典彪呼吸粗重了起来,刚毅的轮廓有些扭曲,他别过脸:“……姐夫……”

怀歆低着头:“今天别走了,也别见你阿兄了,以后再说。”

典彪的脸上霎时间红了一片:“你……你……我……我……”

怀歆看着典彪,再次一点一点靠近,牵起典彪那只健全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轻轻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典彪先是怔忡般地凝视着怀歆,然后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滚热的泪水:“可我的手断了啊……”

怀歆道:“幸好你没死,你死了,我会想你。你没死,就能陪在我身边。”

“可我手断了……我不值得。”典彪泪流不止,重复着。

“我不嫌弃。”怀歆道。

典彪第一次揽怀歆在怀,目光迷蒙,道:“我不懂,为什么是今天,我等了这么多年,以为你永远不会看我一眼,我不懂,为什么是今天。”

他们自然而然地接吻了,典彪带着震颤般的心情抚摸着怀歆的脸,怀歆闭上眼睛,安静无言,任其施为。深吻之中,典彪将怀歆紧紧地圈在了胸口,他做梦一般地把怀歆牵进了房中,抱上了床……

……

……

……

……怀歆理了理乱发,回首看着熟睡的典彪,松了一口气。刚才感觉真的很痛,不过也没有办法,明天,一切都会见分晓。

杀戮会见血。

而自己会再一次走到舞台的中央——不是他主动争的,是古骜要来请他出山。

在这个局面中,古骜不得不启用他,哪怕他万般推辞。

廖去疾不甘寂寞,太蠢。

典不识恋上了权力的滋味,冲动。

典彪因为失去了手臂而尤其执着、痴情。

陈江自小的经历令他总以兄长自居,护短。

每一个人都给他做了嫁衣。

他等待了很久,历史终于要将他推向他想要的那个位置。

而这一切是不动声色进行的,连古骜也不会察觉。

闭上眼,古骜如果有一天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勾起嘴角,怀歆忽然很想知道。

“姐夫……”背后忽然响起典彪的声音,“你又在想皇上么?”

怀歆回过头,见典彪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他残缺的那只手臂,眸子晶亮,正带着些不恭又认真的神色,凝视着他。

“不,没有。”怀歆俯下/身,吻了吻典彪的唇。

这时有人敲窗:“爷,夫人问,您今日回房睡么?”

“不回了,我就睡客房。”

“是。那小的去回禀夫人。”

****

晚间时,虞君樊安排好了一切,再一次来到了古骜身边。古骜尚未就寝,他面色深沉地立在门边,看着夜色。

虞君樊进屋,古骜目光未动:“都安排好了?”

虞君樊点了点头:“皇上放心。”

“安排好了,就回去休息。”

虞君樊走到古骜面前:“今天,让我陪着你。”

古骜无言了片刻,终道:“陪着我也好。”

虞君樊牵着古骜来到榻边,古骜被虞君樊引导着坐下。虞君樊发现,古骜满怀心事,因此尤其地顺从。

两人坐在那里,沉默弥漫满了空间。

过了一会儿,虞君樊心疼地用双臂拥住古骜,吻了吻他的脸:“……为什么不说话?”

这是一个久违的吻。

古骜看了虞君樊一会儿,却笑了:“怎么,你今天有兴致?”

这是两人很久没有触碰的话题了,虞君樊垂下眼:“你有么?”

古骜说:“我没有。我克制太久,已经习惯了。”

虞君樊把下巴搁在古骜肩膀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伏在古骜的胸口蹭了蹭:“你今天这么累,我不放心你。没有就没有,但我想守着你睡,行么?”

古骜点了点头,便推开了虞君樊起身到了内间,虞君樊跟了上去。古骜二话没说,脱衣上了榻。虞君樊也脱衣躺在古骜身旁,盖好了被子,对古骜道:“睡吧。”

轻轻拍着古骜的背,古骜很快睡着了。虞君樊也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半梦半醒间,虞君樊却感到颈项湿漉……有什么压在身上,却原来是古骜俯/身在吻他。

吻很快结束了,古骜的声音响在耳边:“醒了?”

他刚点了点头,就再一次迎来古骜的唇舌,仿佛要把他嘴里的一切都嚼碎,又仿佛要吸干他能呼吸到的所有的空气——以填补空缺的感觉。

剧烈地喘息着,虞君樊感到吻顺着他的颈项向下而去……

古骜的动作并不轻柔,好像要把一切都席卷,带着许多游走的怒气,却又好像很无助,想去掌控住什么,疾风骤雨之下,虞君樊闭上了眼……

……

……

……

古骜最后又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他抱着古骜赤/裸的脊背,不知为何,眼睛一涩,忽然落下了泪水。

“我很在乎你,”看着帷帐,虞君樊用手臂环抱住古骜,在暗夜里小声地说:“我很在乎你,骜弟。”

古骜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

第二日,丞相陈江上朝,矢口否认燕王典不识的一切指控,济北太守陈貌自陈其罪,全担罪责。而与此同时,陈江公布了江衢王与燕王勾结的无数旁证,并抛出了江衢王暗中操纵朝论,以图谋反的诛心之论。

一时间朝内朝外巨浪滔天!

两派互相以最恶毒的揣测攻讦,毫无退让。

燕王典不识几次要动手打人,被侍卫拦下。

古骜坐在帝座之中,一言未发;冷冷看朝中变幻。

这一架吵到最后,言语辛毒之处,诛心之语,比比皆是。陈江一派牵强附会,毫不留情,最后说得典不识都百口莫辩。

按照他们互相指责的言辞,两派之中,都有一大批人是死罪。

最后,两派人马不得不请古骜决断。

古骜颁旨:

济北太守陈貌死罪,斩首抄家。

丞相陈江失察,停职留用,闭门思过。

燕王多项行为不检、多年前冒领军功、污蔑朝廷命官、滥杀燕地大臣,贬王爵,赦为绥阳侯,迁京城居住。

江衢王妄议朝政,勾连文臣武将,贬王爵,废为庶人。

太子疆即日启程,赴燕地镇守,着山云书院院首怀歆为太子太傅,随同前往,有调兵之权,家眷留京。

上郡太守古谦以北军护送太子至于燕地。

****

燕地闻燕王被贬,一片嚣然。

怀歆与古谦各率两路兵马威慑之,太子颁令以德化之,大赦燕地,燕地方安。

太子古疆入燕镇守,设北燕郡,上京直辖,怀歆为北燕郡丞,兼太子太傅。

燕地自此,以太子为翘首,统领汉戎兵马。

上京之中,更是血雨腥风。

太尉王误信丞相陈江之诬告,四处以暗卫捉拿江衢王党羽,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怨声四起,帝闻之,遂止,众臣称圣明。

滔天巨浪之中,停职留用之陈江,率亲族往济北救灾,跪地向父老百姓叩首,百姓谅之。

不久后陈江官复原职,得以全身而退。

自此之后,丞相府所辖之人,气焰更盛。

上京之中,皆横向仰面而行。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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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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