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叱天

第一章 叱天

朦胧中,暖暖爱意,声声低唤,滋润着那千万年干涸的灵魂,飘零的游子终于有了故乡。

清风中,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在那青山绿水间荡漾。

笑声中,掺杂着了柔柔的细语‘两心和合,此中有你,彼中有我,譬如心珏,相携永世。’

细语中,一对形如心状的玉珏在空中追逐,脆响声起,两枚心珏合二为一。

响声中,一张朦胧的面庞出现在天际,玉光亮起,心珏映在了那雪颈之上。

望着那朦胧的面庞在天际浮现,孤独的游子瞩目凝望……

天下起了雨,雨丝绵绵。天地间,所有一切融入霏霏细雨,婴儿的啼哭,伊人的面庞,柔柔的细语,具被这细雨冲刷的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一阵急促的梦呓在凌晨唰唰的细雨声中回荡,突然一个弱小的身影从路边一块形若卧牛般的青石上站起,在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后,人影长吁了一口气后喃喃说道:“十几年了,怎么总是做同一个梦。嗨!这次又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后,人影抬了抬头看了看雨丝横飞的灰蒙蒙天空,撇了撇嘴低声道:“这该死的老天,偏偏在小爷就要看到那人摸样的时候搅醒小爷,坏了小爷的好事,搅了我的美梦。”

话声刚落,天空中飘洒着的雨丝已然变成了飞泻而下雨链,豆粒般的雨点落在地上‘哒哒’做响,而人影身上的衣服也瞬间被打湿。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人影急急忙忙向远处山岗上的山神庙疾走而去。

“嗨!这身衣服让这雨水一浇又没法穿了,说什么‘行乞三月,给个皇帝也不换’,说这话的人不是让大米白饭撑坏了脑子,就是晚上睡觉被姨太太蹬到床底下受了严重的刺激。”奔走中,人影自言自语着。

想起昨天傍晚行乞到张员外家门口时,在院里传出张员外新讨的四姨太的哭闹声中,张员外尴尬地看着正在门前作揖行乞的乞丐大发感慨,“逍遥莫过做乞丐,行乞三月,给个皇帝也不换”。

听了那混账话,人影真是恨不得跟这位仁兄调换一下,让那位脑大肠肥的家伙也尝尝做乞丐‘卧睡三冬雪,腹空五更寒’的滋味。

雨,越下越大,半空中响起了滚滚雷声,道道闪电预示着更大的暴雨即将来临。

骤雨催得行人急,本来雨中急行的人影此时已然奔跑了起来。

“***,老天爷也是个欺穷抑善的主儿,小叫花子天天让那看家狗撵的东跑西藏且不怨你,但这雨起码你等小爷我回到自己窝里,你再给我下也还不迟吧?小爷我晴天要饭被狗撵,阴天下雨被你撵,真真的倒霉透了。”大雨中那人边跑边抱怨着。

大雨中,人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过了许久那人影方才爬了起来。

呻吟着,人影抹去脸上的泥水,坐在雨中,望着距百米远的山神庙,低头看了看已然泥浆满身的衣服,人影突然跳了起来,气喘吁吁地望着已是瓢泼的大雨,愤愤地跳着脚咒骂起来。

一时间,骂声从老天爷的下三辈起,到老天爷的十八代祖宗止,从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这老天爷一家所有女性可是遭了殃。

人影那尖哑酷似鸭子般的声音飘荡在晨雨中,让人听起来竟有说不出的怪异。

咒骂声中,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随之响起,大地在雷声中簌簌颤抖,大雨更是如天河倒悬般泄了下来,看这威势,老天仿佛动了真怒。

突如其来的雷声,使得雨中正骂得痛快淋漓的人影不由心中一颤。

苍天有威,雷电无情,那人再泼皮、再大胆,此时也是心畏天威而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可是在短短的平静之后,雨中的人影一手摸去脸上的雨水,一手指着天空,突然近乎癫狂大喊起来:“你姥姥的,你还说不得呀,只是埋怨你几句,你就又冒烟又冒火的,吓唬谁呀。小爷可是从小到大吓唬大的,小爷还怕你这遭了瘟的死老天。”

也许是感到有些累,语声稍息了片刻后,又继续响起:“今天小爷暂且骂道这里,如果以后你再不保佑你家小爷,当心小爷继续操你祖宗十八代。”

这种求神祈佑的方式可真是前无古人了,不知这老天爷听了这番话后,心情会是如何,不过随之便有了答案。

‘咔嚓’一声,雷声滚滚,距离人影不远处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已然被一道利闪从中劈开,树上燃起的一丝火花很快被那大雨浇灭,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木头烧焦了的味道。

或许是慑于天雷之威,或许是不堪这骤雨之累,人影此时已然没了叫骂老天的心情。艰难地趟着齐膝深的水,那人影再一次连滚带爬地向路旁山岗上的山神庙跑去。

“***,修桥补路的瞎了眼,欺男霸女的子孙多,这什么世道呀,世上那么多混蛋你不去祸害,怎么偏偏看上我这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小叫花子呀。”人影边跑边低声嘀咕着。

一路上那人影口中虽然不再大声叫骂,但心中却不停地诅咒着。

骤雨中,人影跟头把式般地来到了山神庙前。

说来也是奇怪,等到人影来到庙门前时,天上却已云收雨霁。

此时东方的天迹已是一抹鱼肚,天光悄然放亮,那刚才在雨中癫狂的人影在晨曦中逐渐显出本来面目,却是一个浑身破烂的小叫花。

晨光中打眼细看,小花子岁数不过十六、七,身高不过四、五尺。

硕大的脑袋,苦瓜脸;八字眉下,绿豆眼;酒糟鼻子,阔海口;一双尖耳,不一般高,脸上长满了白圈癣;瘦弱的身条儿,罗圈腿,一长一短,左右摇。

惨,很惨,惨不忍睹!

再看小花子身上,百纳丐衣,窟窿朵朵,左脚千孔的麻鞋,右脚开气的布履,身上那终年的油污经大雨的冲刷,已然是‘污水横流,尽显花子本色’。

破,很破,破烂不堪!

透过雨后的晨曦,细看小花子的尊荣,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你会不由得感叹造化是如此之神奇,天地是如此之不公,人类千百年来进化之‘精华’竟然全组合在这小花子的身上。

十个乞丐,九个猥琐。

乞丐们的猥琐多是在困苦的生活中养成,可是眼前这乞儿简直就是猥琐的化身,那种与生俱来的猥琐就像镜子一样,任何人见了这小乞儿,都会从这小乞儿的身上看到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的那份尴尬。

以一身之猥琐,映天下人之尴尬,这花子可谓是猥琐之最高境界了。

站在庙门前,望着东方初露的朝霞,乞儿喃喃自语:“老天爷,你叫我起床也不用这么隆重吧,小爷在青石上纳凉睡觉,你偏给小爷敲锅洒水儿。小爷我好不容易跑到这庙前,你又锅碗入厨不声不响,你这不是在欺负人嘛!”

胡言乱语中,忽然一声呻吟从山神庙内传出,听到呻吟声,乞儿眼中泛起一丝惊奇,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大清早就有客到,听声音还象是个病人。奶奶个熊,我这里可不是药铺诊所,更不是什么收容院,闲杂人等小爷我可是一律不见。”

说话间,乞儿快步进入庙内,顿时一副拒人千里的嘴脸突然凝固住了,随之脸上升起了一片诧异。

庙内的神台上,昨天还完好的山神像已然碎了一地,神台前的供桌也变成了两半,庙顶出现了一个足有五尺大的窟窿,晨曦从窟窿中穿过,驱散了庙内阴晦。

借着从庙顶窟窿透过的光线,乞儿看到一位身躯巍然,皓首、碧目、虬髯,身穿紫红道袍的老者正靠在神台上,胸前那宽大的道袍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起伏着。

从穿着上看来,那老者看来像是一位出家道人。

听到乞儿的脚步声,道人缓缓的睁开双眼,庞大的身躯勉强的前倾,低声问道:“敢问哪位施主在此路过,还请进一步说话。”

此时乞儿从老道的问话中回过神来,几步来到神台前,面带诧异指着庙顶的窟窿问道:“这位道爷,你可是从这上面进来的吗?小子乞千家讨万户,还是第一次看见走亲串门的人从房顶凿洞进屋的。”

红衣道人听出乞儿话中带有戏谑的意味,仔细看了看身前的小乞儿,眉头不由皱了皱,显然老道对乞儿的猥琐也是不敢恭维。

可是老道毕竟是道德高深之人,在微微一愣后,随即脸上恢复平常的淡然。

看着乞儿,老道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地回答道:“小哥真是说笑了,这山神庙虽是荒废已久,但贫道也是不该妄自破坏神邸,这简直是罪过罪过。可是贫道毕竟也不是有意从那上面下来,这无心之罪我想神灵也会原谅的。贫道初到此处人生地不熟,还要敢问小哥贵地何方?”

老道只用‘荒废已久’四个字,便用言语点出这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你管我把这庙怎样的本义。

话虽不多,但却有力,看起来这老道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老道的话,这乞儿自是听得明白,不由心中恼火,待要反唇相讥,但当眼光扫过那庙顶的窟窿时,乞儿心中一懔,忙满脸堆笑道:“此处乃是东海之滨,前面五里之地便是太平镇了。这里是太平镇外路边山岗上的山神庙,也是小子我借以挡风遮雨的安身之地。今天有幸道爷驾临我这狗窝,小子真是三生有幸,道爷尽管在小子这狗窝修养,小子将竭尽所能为道爷效劳。”

红衣老道听完小乞儿的回话,淡淡一笑说道:“这位小哥客气了,‘效劳’二字贫道倒是不敢当,不过恐怕贫道要在这打扰小哥几日了。”

老道说完话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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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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