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亡国(3)
“师傅！”
“爷爷！”
寒永冰和柳沉渊心灵感应般地双双惊呼，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恐惧潮水般袭上心头！
然而，周围的情势还不允许他们去担心别人。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怎么杀也杀不尽。
两人的体力已开始不支，刀光从柳沉渊脸颊上闪过，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一抹殷红。
他反手握刀，垂直上劈，站在他面前的士兵登时分成两半，飞弹开去！
刚才真的好险，就差一点，倒在地上的无数尸体之中便要加上自己的名字了。
“小傻瓜……”一阵急促隐约的声音在叫杀中混杂着。
柳沉渊心中一震，手中的钢刀险些掉落。
一群不知死活的士兵莽莽撞撞地冲了上来，正装上柳沉渊火处，他大喝一声：“滚开！”
钢刀乱舞，无数气刃飞旋而出，围上去的士兵都被气刃划破喉咙，倒了一片。
柳沉渊边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双眼边飞快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他最担心见到的面孔。
然而，他是对的。
他的对手是天，天要做的事就是将他尽情玩弄。
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着，同样在寻找着，寻找着她绝不会离开的那个男子。她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双眼满载着恐惧，却不是因为那刀、那剑。而是害怕再一次与那让她日思夜想、柔肠寸断的心上人分离。
“晚霖！”柳沉渊颤抖地大喊。
霜晚霖却听不见他的叫喊，慌乱地躲避着那无情的兵刃，四处张望，口中还喃喃着：“小傻瓜……你在哪？”
“晚霖？！”寒永冰也发现了霜晚霖，心中大呼糟糕，随手一刀，将一个碍手碍脚的士兵撂倒。
柳沉渊已无心顾及身边的危险，朝霜晚霖狂奔而去！
“晚霖，等我！乖乖地等我，我现在立刻就过去！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柳沉渊就快哭出来了。
“沉渊！小心后面！”几个士兵瞧准柳沉渊乱了阵脚，趁机扬刀从后面偷袭！
“都***给我滚开！”柳沉渊怒极，术灵狂澜暴泄，波涛荡出，将周围士兵尽数震倒！
霜晚霖也看见了柳沉渊，露出高兴而甜美的笑容，高兴地喊道：“小傻……瓜……”
一道黑色的光箭飙弛而来，不偏不倚地从霜晚霖的胸口穿过！连带着那刺眼的鲜红，洒落。
她的笑容就定格在那一刻，呼吸还能来回，却无法挽回那穿透自己的东西。
远处，蛇的舌头又在吐信着，卑鄙的动物——“蛇影剑仙”凌青云！
柳沉渊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似乎堆积千百年的恐惧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他发疯似地狂奔到霜晚霖的身边，搂住她坠落的身体，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晚霖！”柳沉渊大吼着，毕集全身所有的术灵灌入霜晚霖体内，可是，却无法抑制那泅泅而落的液体。
“晚霖！”寒永冰当空一刀，黑封术灵断空劈出，将堵着前路的人海分成两半！
他御风直奔柳、霜二人，帮他们挡住攻击。
可此时此刻，死，算什么？
算个屁！
柳沉渊抱着霜晚霖跪坐在地上，全身簌簌发抖，眼泪涌泉似地喷出。
他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都想不到。
什么都不愿去听，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不愿去看，什么也看不清。
泪水，何曾这般泛滥过，何曾这般酸涩过，让他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
才知道，或许从相遇的那一天便已经知道，他爱怀中这女孩，深深地爱着！他不愿意去承认，却也无法改变这事实。
世界和怀中的女孩，还有另一个女人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如今，就算周围天崩地裂，世界走向毁灭的尽头，也无法搏得他哪怕一丝丝的目光。
空气，黑暗的空气。夜，没有空气的夜，紧紧地收缩。凝成一个好小好小的空间，仅能容下两人的空间。
那空间里，只有两个呼吸，在交织、哭泣。
霜晚霖伸手拨开柳沉渊凌乱的发帘，脸上淌流着的，也不知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她最爱的人的泪水。
“小傻瓜……终于找到你了呢……你怎么又抛下晚霖了呢……”霜晚霖露出幸福而刺痛的笑容，俏皮地嗔怪道，“我们不是说好再不分离的吗……你怎么又骗晚霖呢……”
柳沉渊声音沙哑，哽噎道：“小傻瓜不骗晚霖……我们这就在一起，永不分离，你先不要说话！我去找爷爷，他一定有办法的……”
眼睛已经哭得发疼了，但泪水还是不罢休。
霜晚霖嫣然一笑道：“小傻瓜……没用啦……晚霖会记住你的话的，下辈子我再……”
“不！我不要下辈子！我要这辈子！就要现在！你不要死……”柳沉渊大吼，用尽力量地大吼。
霜晚霖一怔，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尽管上天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走完那对她来说才算是真正开始的一生。
但也似乎足够了，就像她曾经想的那样，如果有一天要离开这世界，能躺在柳沉渊的怀中永远地睡去，那也是一种幸福吧。
那不尽可恶的天，还是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
她露出那倾国倾城的笑，凄美而动人的笑，柔声道：“小傻瓜，不要哭……要笑着活下去，就当作为晚霖笑着……好么……”
柳沉渊呜咽着，真的笑不出来，他只想哭，只想紧紧地搂着她。
“小傻瓜……能……能再吻晚霖一次么……”霜晚霖声音细若地问道。
火热的唇，再一次带着风暴席卷她的世界。是那么突然，那么迅猛。再一次让她无法喘息，让她无法割舍这个世界，割舍那藏着深邃的男子。
柳沉渊狠狠地吻着霜晚霖，几乎要将她吸入体内。苦涩的泪，顺着两人的脸颊，交汇在一处。流过那紧贴的唇，滋润那永不分割的心。
天旋地转，世界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时间也真的不再流动，只为将那吻存于天地，永不流逝。
如果这能是真的，柳沉渊愿意放弃一切，一切都已无所谓的一切！
“小傻瓜……你还没有告诉晚霖……你叫什么名字呢？要不然，来生我要怎么去找你呀……”霜晚霖的呼吸与越来越弱，意识也开始摇晃。
“沉渊！柳沉渊！晚霖，你听到么……我爱你……沉渊爱晚霖……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沉渊，晚霖……求你了……不要……”柳沉渊早已泣不成声，苦苦哀求道。
“沉渊……”什么东西在霜晚霖脑中一闪而过，却已来不及捕捉，来不及驻足观看。
那首诗，她终于明白里面所蕴含的东西：
落雁沉秋霖满菊，
风渊棽柳幽晚虚。
烧尽喜怒霜挽焰，
共饮悲欢三生聚。
“柳……沉……渊……喜……欢……霜……晚……霖……”几个字连起，便是一个心型。
坠落的身体，坠落的灵魂，还有那坠落，却永远无法被弱小的死亡所掩盖的脸庞。
那她短暂却异常刻骨的爱情。
她知道，下一世，她还要找到他，爱上他，如果……还能嫁给他……
她愿意，就算这般死亡，千百次轮回……
千百度踏上那回眸是今世的伤痛，前进去再续今世的幸福的桥头，喝下那碗那无法磨灭她灵魂深处的汤。海枯石烂，永不忘却，已刻入她灵魂深处那人的相貌……
一世又一世，将他寻找，与他相爱……
“沉渊，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霜晚霖搭在柳沉渊脸上的手，缓缓滑落，那雨雾蒙蒙的双眸也缓缓合上。在那姣美动人而带着浅浅笑容的脸上划过最后一道流星……
她笑着，因为那笑是为柳沉渊而留，尽管苦涩……
柳沉渊也想笑着，可是无法抑制，无法抑制不哭……
那笑为霜晚霖而留，那泪也为她而流……
一个或许是他最爱的女子，却必定是最爱他的女子……
“晚霖……晚霖！我爱你！”柳沉渊仰天长啸，那不安的天穹也似乎抖动了一下。
那极度悲伤的长啸，贯穿整个夜空，回荡在赤凌的每一个角落，震撼着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寒永冰站在一旁。曾试图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如今，只能强忍着不让泪水继续落下。可惜的是，两件事情之中，他一件都没能做到……
士兵，放下兵器，低着头。
是羞愧，还是哭泣，或许，都有吧……
柳沉渊抱着霜晚霖，不断吻着她的脸，吻着她的唇。
他抱紧她，想要阻止她的体温散去，想要阻止她的灵魂散去……
然而，天，开始下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悲撼得哭声，撕心裂肺地驱赶着那窸窸窣窣的雪声，却无法摆脱那此时此刻不该有的纯白！不该有的平静！
应该鲜红，应该滚烫！
让所有的鲜红浸染这个世界，让所有鲜红的滚烫烧灼这世界！
又是天的玩笑，还是偶然吗？
但是，不管是不是偶然，那嚣张的雪，将要染上赎罪的赤红！
渗透赤红的雪，必将洒满这苍茫的大地，铺上所有的愤怒和仇恨……
“沉渊，要坚强地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
他最爱的两个女子都这般和他说，他要笑着。
为她们笑着，走完自己选择的路。
所以，那些浑蛋，都要哭……
或者，
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