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绝望
什么是绝望？就是剥夺你世界的阳光，毁灭你世界的神——
对于晓风来说，卡恩就是他唯一的神，卡恩就是他全部的信仰。如果卡恩死了，晓风也许会拿自己的一切甚至整个世界来为他陪葬。
但是，现在还有希望——这是预知梦，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即使已经知道预知梦不能改变，一切也许都是无用功，但晓风还是要逆天而行！
欧菲光那个混蛋不知道又去哪里风流了，已经几天没回来，现在只能靠晓风自己。
自从上次巫师事件以后，村民们原本对晓风的不满与偏见更上一个层次。但都怕于欧菲光的势力，不敢对他做什么。晓风自己也很聪明，尽量减少与他们的见面。
但是，这次是躲也躲不掉了。
这才是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只是微微地探出了半个脑袋。大清早的，寒风彻骨，人们都还在熟睡中。一个小小的人影以急速冲到了一个门前，开始“碰，碰，碰”的砸门。
“开门啊，洁菲阿姨！洁菲阿姨……”在寒冬腊月里，他只是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带着哭腔拼命地敲打着一扇小门。
“……大清早的，谁啊……”过了好久，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一看见门外的是晓风，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很不耐烦，还嘟囔了一句“倒霉”。
“干什么啊！大清早的吵什么？！不知道别人在睡觉啊！”
“……洁菲阿姨，您快去告诉村民，几天后会出现风暴，在海上打渔的人会死完的！我们要去救他们……”
听到这句话，洁菲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然后——狠狠的将门关上，晓风还差点被砸伤鼻子。
“洁菲阿姨，您开门啊！我说的是真的……开门啊……您的儿子不是也在船上吗……”晓风继续在门外敲着。
“那个小兔崽子？死了更好！别来烦老娘！快滚！”远远地穿来洁菲的一句喝骂。
太阳的光辉已经倾泻出了一点，海上的大雾也笼罩了整个小村庄。晓风摸摸自己的鼻子，仿佛摸在了冰柱上面。在看一下没穿鞋的小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口。
“……卡恩……”晓风喃喃的唤了一遍。然后深呼一口气，跑向了另一个门前。
“……开门啊，蒂安阿姨……”蒂安，拉威的妻子，一个命运悲惨的可怜女人。晓风与她有着一面之缘。她倒是很有礼貌的请晓风进了屋，并且很体贴的给他找了一双鞋。晓风急急忙忙的将事情告诉了她，希望她能找一些人去海上救卡恩他们。
蒂安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惊讶，只是抱着怀里的小孩，一脸的幸福。
听完后，她站起身，把小孩放在床上，然后当着晓风的面，解开了衣服——晓风无视了那些不该看的地方，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上的伤痕。
女人的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但是看得出，已经消散了很多。
“我为什么要找人去救他们？你知道吗，只有他死我和贝贝才能活下去……
你看这个伤口，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吗？是他喝醉了拿起杀鱼刀砍的；还有这里，是他用脚踩的，踩断了我一根肋骨……”蒂安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每一处她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吗，我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都在诅咒他死去。现在，他终于要死了，难道我还要去救他吗？”
“还有，现在，他终于要死快了，我还会去傻乎乎的救他吗？”蒂安慢慢的穿回衣服，摸着晓风还带着泪痕的脸蛋。
“你在哭？我以为你是没有泪水的孩子。你知道吗，只有你哭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来自地狱，不是人类。”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
晓风浑浑噩噩的走了出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在村子里晃荡。有几个小孩向他扔了石头，砸中了他的脑袋。还有几个妇女“不小心”的将水泼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浑身湿透。但是晓风已经没有兴趣去计较这些了。他的脑海里正在酝酿一个疯狂的计划：船，哪里有船？
欧菲光那个混蛋不知去哪里鬼混了，晓风本想把他拖着一起去的，但死都没有找到他，最后决定自己单干。但是晓风是极其怕水的，这对于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来说是绝对不科学的。但事实如此，以前欧菲光还打趣过说晓风上辈子肯定是淹死的。
晓风已经找好了目标，准备今晚就下手，连夜出海，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发了高烧——都怪那些往他身上泼水的女人……
没办法，计划暂时搁浅。晓风一个人晕乎乎的睡在床上，眼皮沉重的像谁往上面放了两块石头。但是，没想到，他又梦见了那个女人，那个他想要叫妈妈的女人。
梦，从悠远的海底开始。
依旧是蓝色，冰冷的蓝色。无数的小鱼在吐着气泡，孤寂的珊瑚在海底跳着妖娆的舞蹈。
那个女子安静的坐在地上，手中似乎在绣着什么——这是一个小孩子的衣服。上面绣着漂亮的花草树木。看起来，她竟然已经当了母亲。
有人说，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她成为母亲的那一刻。因为，那个时候她有无边的爱。女子是背对着的，晓风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孩，那个孩子似乎正在甜蜜的安睡中。
女子哼着歌儿，大大小小的，晓风听不清歌词。但晓风脑海里竟然已经浮现了一些词儿：……我的小宝贝，快快安睡……
女子拿着手中漂亮的小衣服，但明显不是一个婴儿可以穿的，那衣服的大小适合于五六岁的小孩。
女子拿着衣服，仔细的端详，突然抱着衣服哭了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开始了疯狂的破坏。
又变成了上一次的那个情形：破坏，毁灭。一切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被毁的一片狼藉。
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但是女子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腰已经细到仿佛一使劲便可以折断的地步；她原本如同绸缎一般光泽美丽的长发也变得干枯了。她的胳膊在微微地颤抖，一点一点的伸向那个熟睡的婴儿。
不要——不要——晓风突然呼吸急促，想要冲过去抢走那个孩子。
女子抱起孩子，无比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脸蛋，仿佛对他有说不出的疼爱。然后——她张开手，指尖的针发出阴冷的光芒。
“不要！”晓风一下子叫了出来，撸起自己的衣袖，寻找着针眼。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针扎在胳膊上的感觉，那不只是疼，还有痛彻心骨的悲伤。
晓风擦掉眼角的泪水，奇怪自己怎么越来越爱哭，然后以光速收拾好一切，提着小包裹奔向小船。
卡恩，等我。我不会让你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