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卡恩

楔子：

混沌中，有冰冷的海水从眼前流过。绝望的珊瑚在海底孤独的起舞。

冷，寂静，孤独。永恒的孤独，永恒的寂寞，永恒的冷。

模模糊糊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海水，温柔的倾斜入黝黑的瞳孔。

本能的，伸出手；本能的，想要拥有温暖；想要抓住温暖，狠狠得揉进心脏，灵魂，再也，再也不放手。

混沌中，有悠远的声音飘来。

你将会死在你第一个看见的人类手中。

温柔而悦耳的声音，冰冷而恐怖的枷锁。

铁链，枷锁。紧紧的裹住他，温柔的，决绝的，将他拉入深渊。

…………

海风，刮起雾霭。

我是晓风，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我生在海边，长在海边，却无比的厌恶这片美丽的海洋。一望无际的月海带给我的感觉不是海洋的豁达，相反，它像囚笼，只是封锁我的囚笼。让我无比恐惧的囚笼。即使我无比的厌恶它，却又离不开它。因为，在海边的渔民，靠海吃饭。

我是晓风，我十二岁。

我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哥哥，他叫卡恩。他是这个渔村最英俊的男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也是我最爱的人。没有笔墨能描绘他的容貌——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宛如撕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他有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清澈透明，却又深不见底。每当他注视着谁时，眼底的温柔仿佛能吞噬谁的灵魂。

他是我哥哥，我却不是他的弟弟。我是十二年前他在月海边捡到的孩子。在他抱起我的那一刻，我注定与他牵绊永远。

曾有诗人问：月海美吗？渔民答：美。诗人问：最美的是什么？渔民答：最美的是海底的珊瑚。

诗人却不知道，珊瑚，是靠月海周围的渔民的尸骨养活。丽绚烂的外表中，是**的尸骨。这片海，吞噬了无数的生命。安静的海面，暗藏波涛。

…………

黑夜化为白昼。阳光轻轻地将夜幕撕咬出一个细小的口子，金色的光芒全部倾泻出来。月海在阳光的洗礼下显得那么沉静，如一个温婉的女子。当然，如果忽略月海海底那些被暴风雨吞噬可怜的骷髅。

清晨，天尚冷。卡恩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喜欢在日出前起床。寒风簌簌，撕扯着这个小小的木屋。木屋简陋，仅由几块木板搭成，在配上破渔网。这个破烂的小屋，是这个贫穷的小渔村最破的屋子。它远离别的渔家，孤零零的伫立在海边。

这个屋子，是晓风与卡恩的家。

卡恩安静的坐在沙滩上，安静的等待着日出。他与晓风不同，他爱极了这片海。即使在十二年前它曾吞噬了他的家人，即使它让他变成了众矢之的。

嘎叽——

木门惨叫了一声，剧烈的摆动几下，最后坚强的保住了生命——这个门，真是够坚挺。晓风揉着双眼走了出来，眯着眼找到卡恩的位置，以无比精准的动作倒进恩怀里。左动右动的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补眠。卡恩苦笑几下，宠溺的揉揉晓风的脑袋。

雾霭鸟，在月海上面盘旋，声音嘶哑刺耳。

半睡半醒间，传来了卡恩的声音：“晓风，我今天要和他们出海。”

晓风没动，继续睡。但是眉毛微不可查的挑起，鼻子微微皱起。不满的蹭蹭卡恩的手臂，继续装睡。

看着晓风的反应，卡恩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我会很快赶回来的。只有大海深处才有你最喜欢吃的银梭鱼，我会给你多打一点。”

似乎是美食起了作用，晓风慢慢的抬起头，黑如墨的瞳孔里映入卡恩的脸庞，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我要好多的银梭鱼，还有，不准让那些混蛋占你的便宜。”

晓风知道那些渔民为什么会主动邀请卡恩去一同打渔，因为只要有卡恩在，他们打到的鱼数量是平时的三倍以上。只要有卡恩在，他们总会大丰收。一方面，他们恐惧卡恩带来厄运；一方面，他们又羡慕卡恩的幸运……人类啊，真是矛盾的生物。晓风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巴掌把那些混蛋拍死。

晓风讨厌那些恶心的人。

如果说谁是这个渔村里晓风唯一不讨厌的人，那么大概只有欧菲光吧。欧菲光——一个好色，懒惰，但是在渔村里唯一不歧视晓风的男人。他是卡恩的朋友，唯一真正把卡恩当朋友的人。

“小弟弟，又吃这么珍贵的银梭鱼，你说卡恩养你多费力啊——”欧菲光总是喜欢不期而至的拜访这个小木屋。边说还不忘顺走晓风碗里的鱼，气的晓风张牙舞爪。卡恩已经习惯了他们二人的互动，很自觉的把自己碗里的鱼递到晓风碗里。

解决掉银梭鱼，欧菲光擦擦嘴，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晓风立刻条件反射的护住碗。

“切~~~~~”欧菲光打了一个口哨。欺负晓风是他的每日必做，可以让他变得心情愉快。欺负完晓风，欧菲光变回了一本正经。

“你又要出海打渔？”收起轻浮的调调，一本正经的欧菲光还真像那么回事。

“恩，和拉威他们一起。”卡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拉威是渔村里的村长，是几年前带头把卡恩他们赶出去的人。

“哎……你这个傻子，每次都这样。这次你要注意点，我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谈话，你也知道他们对你不怀好意，这次好像想要对你下手，要用你去祭祀海神。”

卡恩漫不经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手滞在了半空中。

“呵……原来他们这样想的。你放心吧，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倒是你，又和谁好上了？”卡恩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一提到女人，欧菲光立刻两眼放光“：这次我换换口味，是那个像牛一样强壮的阿勒基斯。那个老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猛啊…………”接着便是滔滔不绝的形容，各种详细，一点也不顾及一下旁边还有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晓风默默地端起碗，自觉地走了出去……

熟悉的名字，勾起不好的回忆。

阿勒基斯？呵呵，晓风的嘴角勾起。

阿勒基斯，小渔村里面一个普通的村妇。有着村妇的共性：大嗓门，粗鲁，彪悍。

记忆，回到五年前。

“滚开！肮脏的黑头发野种！”不管在哪里，人们总是对非我族类带有恐惧，歧视。伴随着呵斥，辱骂，一盆黑狗血倒在了卡恩的头上。

七岁的晓风被卡恩死死地护住在胸膛中。腥臭，恶心的血液顺着卡恩的头发留了下来。晓风安全的在卡恩怀里，躲过了攻击。透过空隙，他死死地望着那个女人，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她的身影：一张又肥又丑的脸，眼睛被肥肉挤成了细细的线；满脸的油光，稀疏的棕色长发……那个名叫阿勒基斯的女人，被他用仇恨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他记得，记得这个女人用肥胖的脚踹过他；记得这个女人用狗血倒过卡恩；更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夜晚，这个女人混在一大堆愚昧的村民中，赶走了两个可怜的孩子……卡恩也许早就原谅了他们，但是他不会。

他是一个无比记仇的孩子，谁伤害他，他会记得；谁伤害卡恩——他更是死不原谅！

等了五年，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十倍奉还，是他的宗旨。

另一边，小木屋里。

“你确定要去？”欧菲光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棕色头发，一边问。

“当然。只有和他们合作我才能使用他们的渔船和工具，才能打到深海的银梭鱼。”卡恩的回答永远这么标准。

欧菲光对他的答案早就不耐烦，一下子跳了起来，跳上了卡恩的饭桌——着可是卡恩家唯一一个好的家具。

卡恩心疼的抽了抽嘴角：我该是用棍子打他下来还是直接抽掉桌子呢……

“哎——我说卡恩，你十二年前怎么捡了一个这么难养的小屁孩啊。那眼睛和头发黑的吓人，他看我的时候我觉得浑身发麻……太恐怖了，那不是十二岁小孩该有的眼神。”欧菲光难得的一本正经，用一种无比严肃的眼神看着卡恩。

还是直接把他扔出去吧……卡恩的瞳孔暗了暗。晓风是卡恩的逆鳞。接着欧菲光以既不优美的姿势被卡恩扔了出去，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其他的我不管，也不想管。我只知道，他是我弟弟。谁动他——死。”悦耳的声音在月海边上回荡。

动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