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枭亡

第一章 枭亡

是夜,天崩地裂!

南朝宋起义军首领徐风,携两万弟兄驻于安居城下。灯火通明的夜,无声无息。青天一轮明月,在火红中已失去往日皎洁,只余下孤寂的辽阔包围了光明。在退却的日夜夹角,有更浓、更浓的黑暗,引诱着人的无限遐想。

大帐正中是三十许的徐风,便衣的大将,眉目深锁,怔愣得看着案几。左首是军师徐放,一身白色长衫。更年轻些的目光,把玩着手中的小刀。其余将领更是不发一言。

首先开口的还是老大。

“阿放,我想还是开吧。大战在即,兄弟们了无战意,不如一搏。”

“大哥,那个,所谓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也。我们对那东西的了解,几等于无,究竟裨益与否,尚不可知。恩,还是派遣斥侯,对安居城内部情况多做收集为好吧?”

“阿放,我们到这个地步,已是背水一战。兄弟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必须出奇兵。”

“恩,大哥既然意已决,就这么办吧。”

“好,需要准备什么你叫兄弟们去做吧。”

“——好啊。”

这夜开了口,暗开了声,撕裂了玉盘的光明。

五十骑朝军营十里外的阁楼出发。踢打的马蹄,已包上厚厚的棉垫,暗哑的摩擦已不足以、为敌人察觉。

大地茫茫,遽然收缩,所有的暗黑向四周散逸开去。

阁楼是漂亮的,不奢华,却自有一份雅致。悠悠然于四野,一盏油灯的光华,已是温暖、或者指路灯。队伍停在阁楼后面,而徐风对着阁楼怔愣一下、只是一下,已回神。下令,开始挖掘一里见方左右的地面。磕磕嚓嚓声燥乱传来。一盏茶、两盏茶,一个时辰过去,除了铲地声还是毫无所获。

“阿放,不会错了吧?”

“不会,就在这一带。”

“我曾听、一位越狱成功的前辈说过:比......呃,小放啊,你先看我们俩的个子——”

徐放笑眯眯的看着说话的小个子和他旁边的高挑美人儿。小个子是军营的火夫,旁边的美人儿是他老婆。两人现在是军营的囚犯:起因是他老婆试图带他逃跑!小个子叫萧岭,平日游手好闲,却偶有惊人之语。是以,徐放带他二人一同前来。

“怎么了?你还嫌自己不够低吗,小个子?”

“平日里我还在夸你聪明呢小子,哎——‘比较差’懂不懂?”

“呵呵,比较差啊——”徐放笑脸一变,目不转睛注视着萧岭二人,“把丈尺拿来。”

比较差,高低之势定有不同,此地地势平坦,鲜少动土,或可一试。徐放一扫玩世之态,目光如炬,手拿丈尺开始测量地势。一掌之地,勘测一次,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之中,只他一人俯首弯腰趋行于众人之间,比比画画。

零点五分比较差,就是这!

“这里,开始。”

“我来。”徐风看着徐放的笃定,手持铁锨越众而出。

只见他拿着铁锨在一米见方的地面敲敲打打,最后在一处用力铲下,地面凹陷下去尺深。徐风看看小个子萧岭,交待手下开始挖掘。

约两丈深处,一个暗色的箱子,露出真面目。

所有人立于坑边,看着徐风把箱子打开,紧张的气氛迅速蔓延,就是小个子也专注的看着徐风的手。箱子的锁只是简单的挂着,不至东西掉出而已。

箱子打开,灯火下一块两尺左右的厚重石碑映入眼帘,静静地躺在箱子里,沉默凝重。

徐风伸手抱出。

一个同样大小的金人耀眼夺目,金光肆意,闪住了众人的眼睛。金人的额头,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翠绿的光剔透,中和了金子的刺目。

金人旁边是一大束香,浓重的檀香味缠绕四散。

徐风把石碑恭敬的立在地上,看着模糊地字迹,明明很熟悉,却无法正确辨认。就像一个文盲,看着唐诗三百首。

徐放看着金人的脚踝,两脚上都有一个奇形怪状的、脚链。徐放蹲下身,在石碑上寻找着、可以洞悉秘密的痕迹。有两个字的点划似乎是、不太一样,更深邃。徐风迅速扯下那奇怪的脚链插进去。石碑上的字迹立刻清晰浮现。凝重峻奇的甲骨文,浑厚肃穆。

可惜无人识得。

“小个子,来吧。”徐放看着一旁,趾高气昂了好久的萧岭。

“我相公告诉你们,你们得放我们自由。”美人儿看着徐风。徐风看着徐放,点头。

萧岭蹲下看着石碑,目色恭谨。

“明夷于翼,归其宿!九婴,溺其水!地不周载,湮于泽!呼邪,毋战!来我!如律令!”

“什么意思?”徐风眉头皱成山一座。

“祭祀,请神。不知道是请哪个......”

徐放拿出火折子,点燃檀香递给徐风。

以徐放为首,众人跪伏于地。

“明夷于翼,归其宿!九婴,溺其水!地不周载,湮于泽!呼邪,毋战!来我!如律令!”朗音掷地,徐风手中香如一缕精魂,直冲斗宵,香灭!

所有人一怔,随即高声欢呼:天佑老大!我军必胜!

徐风一晚上紧锁的浓眉终于展开。

可是小个子,看着他如花似玉的老婆,若有所思。看着一行人带着石碑,打马回营,没有人再关心那、纯金的金人!

是说这些人,已经超脱了对金钱的**?还是精神的极度欢愉,超越了世俗的捆绑?有没有一种情感,可以使人摆脱对肮脏的依赖?是神祗的信仰?领袖的崇拜?还是盲目?!盲目的信任,盲目的守护,盲目的自以为是?!

起义军营里依旧是静静地,然而肃杀以为高昂的斗志所取代,每个人都喜在心里。相信这一仗之后,兄弟们都会有财富、平静、和家。然而,他们自己哪去了!

象征守护的石碑,在中军大帐里,连盒子一起供奉起来。徐风搬进徐放帐里,军营的四大将和四位同行的江湖鳍宿轮流守护。

夜,静静地注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默不作声。仿佛入定的高僧般,对将来的风雨,无知无觉。只有那一袭白衣,在夜幕下注视着半残的明月。

一场攻城屠杀,开始。

关于男人是否是一群好杀戮的动物这个话题,我很感兴趣。如果不是,为什么前赴后继

的战争和流血不断发生?如果是,为何如许多的军人那么渴望和平?然而期望的和平来临,他们却又开始无休止的怀念那些血腥?每当那些重拳狠狠击打在对手身上,每当刀剑犀利的刺进敌人胸膛,我们会身不由己的战栗,会热血上涌,会痛快淋漓。每当提起战争,每个人都会怕牺牲,然而谁也掩饰不住内心狂烈的喷薄!即将到来的痛快、权利、金钱、**,都是极大的诱惑。很多人怕,却又抵挡不住这些诱惑,所以,才会有一场又一场、打不完的战争。剑底游龙,乱世英雄!

当徐风满身鲜血的站在安居城头的时候,蔓延在眼前那铺天盖地的猩红,就是英雄的诞生。征服!征服每一个强大的敌人,是一个有雄心的男人,强烈到无法控制的**、或者说兽性!所以,徐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挖掘尘封的秘密,丝毫不顾虑将会有的——危险!即便,他对那一块破石碑,一无所知。

启明星已出现在夜的东方。

徐放拂拭着长衫的血渍、或者在摖拭双手,难掩眼中的厌恶之色。手上,还是他赖以保命的飞刀。

夜将沉,光明会销灭一切罪恶的痕迹。

“阿放,一切,都是我们的了!我们梦寐以求的!”

“将军,是你的!”

徐风,看着徐放的目光辽远,眼中的得色溢满。

然而、然而——

远远地、远远地,安居城的城墙四周,铁链一般的黑衣人砸进来。高举的银色钢刀,嘹亮而刺目,压迫了胜利的喜悦。脚下,疲惫的士兵,再也不堪新一轮的厮杀,惊惧地拼命奔逃,却来不及呐喊,已化作一滩血迹。

徐放看着这一幕,目色平静,波澜不惊,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徐风震怒,表情急转:“铁卫!”

一名铁卫从楼下疾速出现,报告发生的、不明情况。

徐风眯着眼,语气恢复平静:“阿放,这些你都料到了对吧?”

“也不算。到达安居城前,我曾卜过一卦,大凶。不过,大凶之中暗藏大吉之命,我想有大哥在,应该没问题的。恩,我没料到的是,那个破石碑已被动过。更没料到,是嫁衣楼和栖枫组织的手笔。大哥啊,你不该派人去杀萧岭二人,那样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的。你知道,萧岭是个邪人。那,他离开时候给我的。”徐放递过一张纸鹤。拆开后只一句话:你们危险了!后面是极富玩味的签名,“大哥啊,今日你的所获,将连命一无所有——包括所有兄弟、和我。”

“为何不阻止我?”

“大哥。”徐放微笑不语。

徐风点头,豪气顿生:“好吧我承认。但是男人的一生,是征战的!起义至今十三年,我未尝一败!我从一个将死的乞丐,成为万人口中的传奇!”他稍顿,“好!结束,就结束吧——我人生最后一场战斗!”

那些黑衣人,速度奇快。随着杀戮的高涨,也越来越多,越迫越近——以摧枯拉朽之势。

萧岭和他老婆,就站在对面的城墙上。

徐放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熟悉的轮廓和身姿,别无他人。

他挥动手中的飞刀致意,开始想念久未相见的恋人。

这一生玩世不恭,可惜、那个很好的女子了,不能再拥入怀里。就这样吧,跟着大哥,很难安稳啊。男人的战斗,就到此为止!下次,再好好来过吧。那女子,清越、安静,却是那样灵性。竟不惜诀别,而执着于山水。好吧阿依,下次我就折腰,听你的好了。

“阿放,我是连你都不够信任的。从你想办法要来第一个馒头的那天起,我就在想: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很好,现在我不用为难了。一起死吧!”

这一战之后,安居城换了新主人,归属嫁衣楼。

一个战无不胜的传说——徐氏军团!战神徐风!飞刀徐放!

从此湮灭于历史。

“萧岭,这是怎么回事?”美人儿看着迅捷凌厉的黑衣人,迅速集结在城头,开始围攻徐氏兄弟。

“老婆啊,这个事件很麻烦的,我也只是发现那些石碑被人动过而已。真的,别的我都不知道,你别问我。我这脑子,时而好使,时而很浆糊的。哎,走吧,这事儿还得袁依出马,我不行啊。而且,徐放死了!”萧岭抚玩着手中飞刀,想起袁依口中的那个落魄公子似也的、穷小子,划破了中指。

“徐放、徐风,安息!”

斩铁一夜破,罗城尽长弓;金剑腰中悬,血色祭徐风。

边城刀声起,放歌到月明;笑尽一杯酒,杀人闹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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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岭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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