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椿庭(二)

104 椿庭(二)

抱歉,我知道这章太短小。但是太忙了,能写就先写一点点吧。

并不想每个故事都与爱情有关系,所以暂时换一个口味,以后再谈狗血的事情吧。

椿庭(二)

萧放的前屋瞧着也是简朴素净,可才一推门,秦玉凌便不由眉头大拧。

大小物件七零八落,书籍符箓横七竖八,书桌茶座杯盘狼藉,整个屋子乱得一塌糊涂。幸而没什么味儿大的废物留下,不然秦玉凌可真要掉头便跑了。

萧放“嘿嘿”讪笑两声,倒也没真心觉得过意不去:

“咳咳,收拾屋子这种小事,从来就不劳本小仙动手的,太……简单了,没意思!”

萧放大大咧咧,挥挥手招呼秦玉凌道:“您请进!随便坐!……呃……”

自己环视一周,确实乱到没个坐处,便立马改了口:“……随便站!”

他将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股脑给抱到地上堆着,好不容易清理出一方洁净,又去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不多久捧出一幅卷轴来。

卷轴未启,也看出有些年头。秦玉凌眼皮直跳,一颗心全在那副卷轴上,只觉那卷轴眼熟,冥冥中与自己关联千丝万缕。

萧放将那卷轴摆上书桌,小心揭开了绳结,将那长长卷轴慢慢摊开……

那是……怎样一幅画呢?

会是那副吗?

是他心里想着那副吗?……是他吗?是吗?

目不转睛,心如擂鼓,答案呼之欲出——

画卷徐徐展开,纸张泛黄,卷边破皱,卷面上的人像却依旧明晰可辨。

秦玉凌只觉双目滚烫,掩面偏过头去,忍不住热泪奔洒。一霎时天旋地转,闷压胸膈,提不上气。

萧放见他情态异样,忙过来扶住:“……这位……大哥,您还好吧?”

秦玉凌勉力忍住泪水,平复情绪,他从指缝里瞧见萧放关切望着他的脸……

这眼,这鼻,这唇,这张面庞……像谁呢?

你说,像谁呢?

我怎会不知,怎会不知……他到底像谁呢?

他就这般实实在在地立在面前,触手可及……

心下疑虑得已证实,被忘川水磨蚀的记忆忽而涌入,虽只是些模糊片段,并不真切,却也沉沉如枷,重重压在心口。

“无妨,只不过睹物思人,想起些旧事来。”秦玉凌轻轻推开萧放,不敢再看他。

目光重回那画轴,工笔细致,彩绘如生,绘的是雪晴池馆,细草沾冰,梅影回廊,书生执卷,春衫峭窄,倚阑长啸……

——“秦兄,昨日见秦兄拍阑吟诵,意气风发,诗骨铮铮,我亦备受鼓舞,回去便绘下了秦兄一副小像。区区拙笔,还望惠藏。”

那好似是几十年前,他发迹之前的事了。早已不知姓名的乡里同窗绘下的,那时还有鸿鹄之志,要乘风破浪,要步月登云的自己。

赖不掉的,纸画真真,五官深刻,那是秦玉凌自己。

“你果然……你果然是这画中人对吗?”萧放问道。

秦玉凌心下一惊,慌忙看向他,他知道多少?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

萧放与他对视,眼光灼灼,十分肯定道:“你一定与我父亲是旧识,对吗?”

听得此话,秦玉凌一愣,思忖片刻后,又是酸楚,又是坦然,放下心来。

萧放还不知道。

也对,当他名震京中,位列御史中丞之时,他早已不是自己本初的这幅面容。而那孔三的面孔过于丑陋,因此自己常年戴着□□。

萧放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容。他只认得这画,只知这画中人即是眼前人。

秦玉凌顺势点头:“……画中人,确实是我。”

萧放嘴角扯了个极浅的笑:

“果然……在他卧房最深处的屏风后,一直单单挂着这画。想来你是他极看重的友人罢。”

是么?早已记不得了,或许当时只能从这纸上依稀还可窥见旧颜,便将它藏在了卧房最深处。

却听萧放些微落寞道:“挺羡慕你。他啊……别说画像,或许连我母亲长得什么样子,都记不得罢。”

是呢,他母亲什么样子,是谁,秦玉凌真是不记得。

“你可否告知名姓?毕竟这世间,或许只有你,还能同我聊起他了。”

秦玉凌讷讷地张口:“姓秦……”

萧放讶道:“你也姓秦?”

秦玉凌意识到自己失言,手忙脚乱从旁抓来了纸笔速速写下:

“是覃,这个覃……不是你父亲那个……”

为何撒谎,为何慌乱,为何恐惧,为何羞愧,为何不能相认?

萧放反复看了他的字,微讶道:“你的字,同我父亲的很相似……”

要糟,一时忘记伪装笔迹,情急随口诌道:“我与你父亲,过去师从同一个先生,因而有几分相似吧。”

不行了,父亲二字,太沉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几十年空白与亏欠,一朝掀开,看到的就是那些陈年的溃烂疮痍。

他老奸巨猾,却从未如此惶恐与失态,许多事情不能细想,情绪绷不住,就要喷薄而出。

“……抱歉,可否让我一人冷静片刻?”语罢便急急向外走。

“覃叔!覃叔!……”

不理会背后萧放唤他,也幸好萧放未追过来。秦玉凌脚步虚浮,出了萧放的小园,头疼欲裂,不知何往,只是漫无目的地逃走。

父亲……父亲……

这是怎样的一个称谓?

这个世间,惯是孑然一身,惯是孤魂野鬼,怎还会有个人,与自己血脉相连?

不能再想了……可有人能接住他这铺天盖地的情绪,可有人能担住他那扑扑簌簌的老泪。

泪眼模糊中出现个紫色身影,秦玉凌几步奔了上去,一把揪紧了他的衣襟,把头埋进怀里。

“喂,你……”

责备之言戛然而止,怀中之人哭得如同稚子。

是真的痛悔,真的感伤。

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稍施术法,将人带到偏处。

“抱歉,我无事了。”

秦玉凌蹲在溪边,掬水清了清面容,仰头对未靡道。

鼻头微红,眼眶濡湿,水珠儿挂上鬓发眼睫,分明是英气俊逸的长相,怎生有些柔和可爱起来。

未靡撇过头去,振了振袍袖,开始在旁打坐,闭目问道:“哭甚么。”

秦玉凌刚想开口,却难以启齿,千头万绪,不知先挑哪件来讲。

好容易憋出了句:“……遇见个故人,好似记起了些事,但又记不完全。”

“何人?”

何人?那两字如何说得出口。

扪心自问,自己可配?可配唤他一声?

这二十年岁月,于自己不过是恍惚眨眼,忘川水吞没了记忆,也吞没了痛苦,阴司地下暗无天日,但却平静无波。

而阿放呢,这二十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甚至他如今能活着,便已是不可置信。

“嗯?”未靡见他不答,催问。

“……前日小圆子口中不是提到一个稍通仙术的小子么,萧放。我今日见过他了。”

“他便是你之故人?”

“……是呢……”秦玉凌望着一溪澈水,语声低低,险些要被水流淙淙盖了去:

“他是秦家的人。只是,我连他本名叫什么也都记不得了……个中情由一时难解,还望你莫向他透露我的真实姓名……”

回到萧放园子时,秦玉凌已收拾好了情绪,面上笑意盈盈。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又有满腔话说不出口。他想彻底了解这个青年,事无巨细,从始至终,桩桩件件,他都想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二十年的空白,他如此迫切要填满。

他知道萧放也一样。

“覃叔,你回来了!”

萧放三步并作两步出来相迎,一眼瞧见了一边的未靡。

不由猛然愣神,张着嘴,呆呆怔怔,只直直地看着。

秦玉凌见他怔愣,恐未靡觉得唐突,正要打断,却见萧放面露狂喜,大喝道:

“仙人!你是仙人!”

萧放兴奋得手舞足蹈,快快围着未靡转了几圈,上下好一顿打量,一遍遍赞叹:

“仙人!真是大仙哎!老天爷,可真让我见到个大仙了!”

未靡不免皱眉。

萧放视若不见,仍一脸崇拜道:“大仙大仙!您是哪里的仙人,您这少说……也得上千年修为了吧?”

未靡眉头拧的更紧,脸色铁青,似是真的恼了。

秦玉凌连忙将萧放拉开:“不可唐突,这位……这位仙人姓魏,是我……”偷偷瞅了未靡一眼,郑重对萧放道:“是我之挚友。”

萧放立马点头,目露精光:“覃叔好生厉害,居然与修为这般高深的仙人是挚友!”

一路以来,秦玉凌对外皆与未靡主仆相称,可唯独这一次,他不愿意。

因为那是萧放,在这个人面前,他只想要做一个端庄雅正、品质高洁、质朴良善之人。这种虚荣让自己亦感陌生,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萧放眼中的形象,只是不由自主随着内心这股陌生情感涌动。

而萧放每提一次未靡修为高深,未靡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秦玉凌大概猜出未靡的心思,不免忧心。

未靡本是天界真正的仙君,如今却被误会成得道的凡人修真者,看来修为术法被抑制得十分严重,也不知他身上伤势如何。

未靡并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寒暄里耽搁,直截了当冲着萧放道:

“你很危险。”

萧放和秦玉凌俱是一惊:“什么?”

“这附近的妖类,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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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志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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