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重水复心不悟

第二十七章 山重水复心不悟

杯酒言欢,歌舞如云。惠昭容已有七月身孕,大腹便便的,晚宴至半的时候已然身感疲乏。她起身恭敬告辞,又应下太后几句关切之语,便回了福熙轩去。

惠昭容前脚才走不久,一道身影暗瞧了瞧四周,见确是无人注意便悄声跟了出去,桃红色的裙裾却牵住了路凝落的视线。

若她没记错,后脚出去的那位应是当日在御花园私动刑罚而受惩戒的安美人。难道她记恨惠昭容,欲对其不利?想着,路凝落又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想要动手,应不会等到今日了,再说,安美人对人虽是泼辣骄纵,却也不过是欺弱怕强的,怎么也不会挑在太后寿宴的时候动手。

宴饮过半,又小抿一口淡酒,路凝落已觉酒气上涌,双颊微晕。她微微倚向钟离珏,隐隐有了倦意。

“可是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钟离珏侧脸过来,低声温柔道。

夹杂着酒香的温热气息喷拂过来,路凝落摇摇头,却是倦得不想开口。钟离珏一脸疼惜的神色,挪了挪身子让她倚着,只盼她能舒服些。

路凝落不着痕迹地全然靠在钟离珏身上,垂眸小歇。这时,却有一只软绵的小手轻轻拽了拽她的手指。她抬起眼来,侧首过去就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

女童看起来玉雪可爱、乖巧伶俐的样子,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瞧着自己,似乎对她很是好奇。路凝落扫过一眼她的装扮,随后露出可亲的笑容,亲切道:“你是…静熙?”

女童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路凝落,天真地说:“嫂嫂生病了,琂儿把这酥糖给你,嫂嫂就不怕吃药苦了。”

孩童的纯真言语让路凝落心头一暖,她接过静熙递来的纸包正要说话,却见钟离珏伸手过来揉了揉静熙的头,笑吟吟说:“琂儿只顾着你嫂嫂,与七哥许久未见,也不和七哥打招呼。”

“嫂嫂比七哥好看,琂儿比较喜欢嫂嫂。”语罢,静熙淘气地冲钟离珏吐了吐舌头,转身一溜小跑就跑开了。

钟离珏宠溺着摇了摇头,嘴上还念叨说着:“这小丫头,越发皮了。”

“我只知宫中…有这么个…小公主,还从未见过。”因静熙的可爱,路凝落显然来了精神,好奇问道。

钟离珏仰头饮了一口酒,旋即说:“静熙是杜修仪之女,听说杜修仪性子冷,而且体弱多病,所以不常露面。而父皇常召我进宫,我与他相处的时间多些,父皇又很是喜爱静熙,是以,静熙与我较旁人亲近些。”

“阿珏是说…我能得到这糖…还得多谢你了?”路凝落微微挑眸看向钟离珏,见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晕出笑来。择了块酥糖喂进钟离珏嘴里,路凝落巧笑说道:“这糖是多亏了…夫君的面子……快些尝尝。”

许久未见路凝落如此娇俏的样子,钟离珏只觉心中一动,眼里含起笑意。口中的酥糖化开,可口香甜,那甜意竟像从口中融进了心头,久久不消。

天色已暗,夜色又浓了一些,太后本也只想小宴一番,眼下已觉尽兴,于是便散了宴。在一片行礼声中太后先行起驾,帝后随之准备离去。行至殿门,钟离政忽而转身过来,向钟离珏道:“珏儿,你我父子许久没有对弈谈天了,这几日你与瑶华便居在宫里吧,省得两处奔波。”

众人似乎对此事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心里头的感受也只有自己知道了。路凝落随钟离珏恭敬一礼,就见钟离政满意颔首,随后携皇后一同走了。之后,众人各自见了告别礼,也就散去。

将近十五,月亮将圆未圆,皎洁一轮悬在夜空,是极好的月色。

不愿辜负这朗朗月色,钟离珏将抬轿的内侍打发走了,只留致远和几名宫婢不远不近在后跟着。两人相携走在往琼芳台去的路上,迎着泠泠月色,赏着宫中夜景,偶尔喁喁低语几句,颇是闲适和睦的样子。

两人似乎是随意走着,也不在乎远近,信步行至一处,见景色静谧柔和,钟离珏遂命人退去一隅,只留二人并肩观景。

四周寂寥无声,未见人影。静了一会子,钟离珏才幽幽出声:“娘娘跟了一路,有事不妨现身言明。”

暗处之人吃了一惊,随后快步出来走到二人面前,振振有词道:“你们早就知道本宫跟着还不揭穿,连累本宫随着你们白白走了这许多路。”

钟离珏有些失笑,还未见过跟踪尾随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路凝落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这丽妃娘娘还真是率直无理得有些可爱。

“丽妃娘娘方才酒宴上就频频注目,眼下又有意随行,不知何故?”

不错,适才宴上,除了文妃之外,就是茜雅暗自注视着二人,准确而言,是注视着钟离珏。钟离珏早有所察,散步之时临时改了路走,停在这处,才好说话。

“本宫看你聪明得很,我找你的目的,你一定知道了。”刚说完着话,茜雅突然向一旁默默无言的路凝落说:“你可别误会,本宫对你的王爷可没兴趣,本宫还是喜欢皇上多一些。”

路凝落嬉笑着看向钟离珏,见他无奈地扬了扬眉,对茜雅含笑道:“丽妃娘娘…多虑了,若想问…围场一事,便问吧。”

茜雅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随即说:“两口子都挺聪明的啊!”继而转念想到正事,茜雅的神色才是端正起来,正经道:“当日情况混乱,本宫未想太多。不过事后仔细想想,若不是王爷突然中毒,皇上必不会命人严查,恐怕本宫这惊驾的罪名可是担定了!”

钟离珏只是听着,神色无波无澜。茜雅瞅了好一会儿,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王爷的毒中得蹊跷,至今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今日只是想问王爷一句,这事究竟是王爷的苦肉计呢?还是王爷当真是误中副车??”

茜雅说出这番话,路凝落有些吃惊。她看她是个简单张狂的性子,不想心思竟也这样深吗?

此时,茜雅用略带质问的视线睇着钟离珏,似要看透他寻得蛛丝马迹。钟离珏闻言只是笑笑,然后说:“丽妃娘娘许是高看了自己,本王可并不认为有何必要为了取得娘娘信任而自伤身体。”

略是些狂妄的话语,但从钟离珏口中说出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茜雅听了,紧紧盯着钟离珏看,神色严肃,似在考虑他所言的可信度。好一会子,茜雅倏然换上一副轻松神色,说道:“我想也是,看你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行了,本宫要问的问完了,这就回宫去了。”

说着,茜雅当真转身欲走。突然变了气氛,钟离珏还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做好面对茜雅步步紧逼的准备,如何应对自是成竹在胸,不想她却是如此轻易就相信了?

“娘娘,请留步…臣妾…有一事请教。”茜雅没走几步就听路凝落出声,她停下步子,转头狐疑地瞧过去。

“怎么了?”

路凝落上前半步,问道:“敢问娘娘…可是有人与你…谈过围场一事?”

“嗯?你怎么知道??”茜雅眨了眨眼,又说,“出事回宫后,惠昭容来看望本宫,然后就说起这事了。”

心里咯噔一下,路凝落又问:“那么,适才…娘娘的话是…昭容所言?”

“这也被你晓得了!”茜雅很是惊讶地看了路凝落一眼,随后有些不自在地说,“好吧,本宫刚才那是借花献佛,反正事情弄清楚就好,省得堵在本宫心里,怪难受的!时候不早,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略是窘然地说完话,茜雅迫不及待离去,身影很快就隐没在枝桠之间,随即没了影子。路凝落垂首立在那里若有所思,钟离珏走近了来,轻轻说:“只怕挑唆她的人也没想到她的性子这般,嗯……与众不同。”

路凝落回身挽起钟离珏的手臂偎着他,一壁抬步走着,一壁开口道:“看来,惠昭容…比我想象的…更为深不可测,只怕她是…被安插在宫里…对付你的。”

“你担心这做什么,我早已不是当初受制于人的那个小皇子了。”钟离珏说起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缥缈,竟让她瞧得有些不真切。

钟离珏提起少时,路凝落骤然想起年少往事,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他已然不记得了,柔声说:“阿珏,别怕。我会…陪着你,不让梦里的人…伤害你。”声音柔柔软软,似乎回到了垂髫之年,是那个俏丽女童清甜的嗓音。

钟离珏心头猛然一顿,他龆年之时夜夜梦魇却不知何故,体质渐弱,几近送命,幸得母妃寻得高人方救回一命。这事他在母妃过世后大病一场,已全然不记得,还是父皇一日无意说起的。

年岁大了,他一向浅眠,做梦自是少之又少,与路凝落相拥而眠的日子更是安稳酣睡,她必不会说出不让梦中人伤害他的话。难道,前些时日他那些梦中的点点片段竟是真的?钟离珏垂首看向路凝落的眼神,添上了一抹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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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小备注:垂髫,幼童时期,男孩8岁称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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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落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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