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玉流雪,南颜倾城

第十四章 北玉流雪,南颜倾城

“啧啧。真狠呐!”苏流玉回眸俯视街上惨状,不由感叹了一声。感叹完,她转回头,一脸嫉恨地盯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前的女子。

“真是招人恨,你的轻功怎么又高了些?”

女子一袭雪白衣裙,静立在那里,出尘脱俗似九天玉姝。巴掌大的脸儿被面纱遮去一半,只见两抹远山黛色,一对清冰寒星。

“那是你太懒,一天到晚吃睡吃睡,要么就是在这当阑干。哪天你忘了轻功怎么运,飞不起来,我都不会奇怪。你在退步,我没动,你自然觉得我又进步了。”

苏流玉听她这般说,刚想张嘴反驳,同时,缩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就又听见冷冷的威胁:“寒冬。”

“在。”

干脆凌厉。

苏流玉着急大叫:“别别,千万别把她带走!寒冬要走了,我迟早得累死在这冰蓝坊。”同时,她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少女,袖子里的手指再没动弹。

“你到底是怎么训练他们的?这些傻子的脑壳怎么就被冻住了呢你说!一百二十二个日日夜夜,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地策反离间,咋就半点用都没有呢?”

瞧瞧,瞧瞧寒冬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是冰蓝坊清丽动人的小掌柜寒姑娘,整个就一铁血黑暗冷寂外加满满忠心的绝品暗卫!

白衣女子冷冷地盯着她,冷冷地笑,扫了一眼苏流玉的广袖,又讥又讽地哼了一声:“你真没义气。”说罢,竟是消失在原处。原本跪着的寒冬也很快起身,坚硬冰冷的表情瞬间融化,微微牵着唇角,笑意柔美矜持。跟苏流玉点点头,款款走下了二楼。

苏流玉又一次嘴角抽搐的同时也不禁舒一口气,低眉看向自己拢在身前的衣袖,表情有些心虚。

“当真不是我贪得无厌,不是我不帮你啊!”苏流玉垂着头喃喃:“实在是,你这媳妇儿,忒他妈的彪悍了!”

寒冬离得没多远,绝好的听力哪能漏过苏流玉的粗口。

主子认识的这都一群什么怪物啊!

一楼门外,寂寥月戴着纱帽,在楼上女子消失的那一刻从被芸儿推开的车门中低身走出。隔着薄纱看到那丧生在马蹄之下的女子的尸体时,不由惊得捂住了嘴,随即就被芸儿斜转身遮住了视线。

鬓烟这时已经恢复了些镇定,朝褐衣男子看了一眼,便过来与芸儿一同扶住明显惊吓过度,摇摇欲坠的寂寥月。

那褐衣男子偏身破空而去,明显功夫极佳。去的方向是京盛府。

寂寥月抬脚绕开芸儿,上前两步,直直盯着那染满鲜血死不瞑目的一张清秀容颜,忽然蹲下身,手掌覆上那双眼睛,闭上眼,无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她双手合十,双肩轻颤的模样瞬时感染周边一众百姓,原来混乱的人群安静下来,尖叫声消散殆尽,倒是不时有人出声抚慰。

“小姐莫要心慌,是她二人冲上来撞了姑娘的马车,咱们大伙可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此事怪不得姑娘。”

“那两人冲上来,马夫立即勒转马头,却是没来得及。”

……

鬓烟头微垂,默默注视着蹲在那里身形消弱,姿势优美端雅的女子,眼里闪现一丝茫然。不过很快,在芸儿看她的时候,这一丝茫然,悄然散去。

与褐衣男子同来的是掌管三千青盛卫,京盛府府尹青维之子青圳,与其身边名气不小的何长风护卫,还有一队侍卫。

浩浩荡荡近百人,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看到这些人,寂寥月站起身,眼中再没了丝毫歉疚难过,雪白纱帽之下的唇扬起一个嘲讽的笑。

青圳策马而来,墨蓝官服,峻挺昂扬,深沉含蓄,却又悠然雅致。他看着那虽然外表锦明珠润内里却散着一股子瘦弱飘零之气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近,狭长寒眸骤然眯紧。

……

“青将军,这位小姐没有故意撞人。”

“那两个人上赶着想死,猛不丁的冲上来,谁能料得到?”

“是啊,这位小姐方才还拜托人将另一位受伤的姑娘送去医馆了呢!”

“咱们大家伙都看清楚着嘞!”

……

有着诸多百姓作证,这一条人命就这般轻如浮灰的逝去。

“耽搁寂大小姐的时辰了,青圳告退。”男子打着揖,声音冰冷中有着险些没压住的咬牙切齿。

寂寥月隔着纱帽看这个在墨国颇负盛名的男人对她的气恼恨意,向他福了福身,转过身领着鬓烟芸儿踏进冰蓝坊。

青圳面无表情,飞快地翻身上马,利落潇洒,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不过,在他走之前,曾眼神晦暗地看了冰蓝坊那蓝底白字很是简雅别致的牌匾一眼,还磨了磨牙。

苏流玉倚着阑干,忽然就抬起右手,食指关节死命地摁压着眉心,直将眉心摁的泛出红色,边摁边口中恨恨地嘟囔:“真是上辈子作了孽,怎么就跟这么两个东西搅和上了呢?”

很明显,在苏流玉心里,某两个人已经连人都算不上了。

寂寥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踏进冰蓝坊,随意挑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让鬓烟付了钱,便准备回府了。

烟雨阁。芸儿这次看见了纸上写着的地方,眉梢一动,将纸张交给外面的鬓烟。

墨国盛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京都最大的,青楼……

寂寥月懒懒地靠在软枕上,手里捏着那枚刚刚买来的玉佩,指骨青白。

妹妹有多大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而这个世上,本事越大,荣耀就越多,而危险却会随着那荣耀一同到来。

“染血寒梅,清气无处。故,素颜白衣,隐于南滨。”

“北玉流雪,南颜倾城。观,夜中纷飞,三千丝雨。”

月儿……

忆起信中的这两句话,寂寥月忽然蜷缩住身子,脸埋在手里,却是没有了泪。

芸儿垂着头,默默站在车门边。

车门外鬓烟已经不在,如风如影般身形飘忽地往南贵街头的烟雨阁而去,一路上很是顺利。定稳身形站在烟雨阁三楼的一个脂粉气浓浓的房中,鬓烟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侧头往窗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蹙紧了眉。

“你们两个,给姑娘好好装梳打扮一番。”门外青楼老鸨喳喳呼呼的声音传进来,接着是两个细微稚嫩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然后又听那老鸨尖利的声音:“姑娘赶紧进去吧,郡王爷许是很快就赶过来了呢!”

“有劳妈妈先替罥烟招待郡王爷。”此声又温又软,柔柔糯糯,却又不会过分做作。哪怕屋里鬓烟是个女子,此时骨头也不自觉地酥了半分。

步声渐渐小了,想是那老鸨走得远了。鬓烟手一直放在自己腰间,视线不时流连在那并未关死的窗扇上。

屋里寂静一片,门外也再没有什么声音。鬓烟皱眉,一只手搁在了窗棂之上。

不料,就在鬓烟翻身欲出时,门外又出了声音。鬓烟停下来,微眯缝了眼,凝神听着,等那声音停来时,嘴角却已不知抽搐了多少次。

“赶紧把那功能弱爆了的二愣子招待到自己的榻榻米上去吧!你丫丫的,也不看自己长什么一副死样,姐是你能上的吗?别说你是郡王,就是把你右边的耳朵割了,姐也不稀罕,照样踹的你兄弟下半辈子抬不起来!哼!”

那一声冷哼极有威势,哼的鬓烟险些没站稳。她从腰间掏出一块方形玉佩,手腕使力一掷,那块玉佩便稳稳当当钻进了被窝。走的时候,心里居然泛着些同情,也不知门外那两个小丫鬟是不是被吓傻了。烟雨阁去年选出的花魁,罥烟姑娘,以一支云翳舞与极柔的性子极美的容貌艳冠京城的罥烟姑娘,竟……这般……特别!

那罥烟姑娘忿忿言罢,也不管身旁那两个小丫鬟是否被吓傻,抬脚狠命一踹房间门,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滚蛋,老娘连个妆都不会画吗?那老东西,忒瞧不起人。”

门外两个小丫鬟早已凌乱,呆呆傻傻的行个礼然后呆呆傻傻的走了,也不知一路会撞到多少人?

只等到门外再也没了什么动静,那翘个二郎腿,姿势极为不雅的女子,才咧着个嘴起身。她颜色动人,尤其一双杏眸,柔和薄媚,清丽婉转,仿如融进了万顷春水无尽秋波。只消一眼,便能化了铁血寒心。只是,在这一刻,那双眸子里不是往常的柔情若水,而是堆满了无谓与无奈,在那无谓无奈之下,又是大彻大悟后的豁畅与古井死潭的无波沉寂。

女子起身后,探手在被窝底下摸了摸,把那块鬓烟扔进去的玉佩拿出来,仔细看了两眼后将玉佩随手扔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片。然后她静静看着那从摔破的玉佩里滚出来的九颗长条形的墨色珠子,忽然就恼怒地跺了跺脚,口中不知狠狠骂了一句什么,伸手在脸上一掀,一张极薄半透明的面具就躺在了房间内的桌上,屋中,却已不见了人影。九颗漆黑色的长条形珠子,还静静躺在地上,表面时不时闪出半点一星的幽蓝色光晕,看着诡异十分。

那假扮罥烟的女子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屋子里响起一声叹息。

不知何时,屋中竟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墨紫色锦袍,乌金两色相间的面具遮住他的大半张脸,只见线条冷硬的下颌与轻抿的唇。他负手而立,神秘高贵,自然而然散发的威压与通身寒气,让人不敢接近。他自出现在这屋中,便一直垂眸盯着地上那九颗黑色珠子,盯了许久,他忽而又叹一声,蹲下身子,一颗颗捡起地上的珠子。如此举止,在他做来,却依旧是尊贵优雅,王侯难媲。将那珠子捏紧在手心一会,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把那珠子装了,又用手捏了捏后,交给了站在他身后的女子。

再看那女子,一手接过荷包,一手攥紧成拳。容颜清美动人,尤其是那一双美眸,柔情无尽,清波流转。却是真正的罥烟。

“主子……”

那男子早已不在屋里,罥烟忽然两拳紧握,低低地声音痛心而充斥仇恨。

东贵街头,华美奢侈的马车停在那里,鬓烟飘然而归,钻进马车,见到寂寥月身体蜷紧,缩在一角,不由有了片刻恍惚。

“小姐,东西已经放在那屋里了。”

寂寥月恍若未闻,缓缓抬头,眉眼之间,沉郁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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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景之贵郡难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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