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被迫入宫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
金乌落下西山，胭脂色的晚霞逐渐敛去艳丽的红妆，晚归的倦鸟掠过天际，留下一片苍凉。
清歌面不改色地收剑入鞘，天青色的长剑上不染一丝血迹。在她的身旁，有横尸遍野，却无血流成河。每具尸体都完完整整地躺在地面上，好似睡着了一般，唯有项上一道浅浅的的血痕在无声昭示着他们的死亡。
在她身后不远处，正立着一名锦衣玉冠的男子。那是她的主人，落日国三皇子，凌晔。
她轻舒了一口气，缓缓回身，单膝跪于凌晔面前，恭敬道：“主上。”
凌晔收起手中微微摇动的石兰百骨玉扇，瑰丽的桃花眸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的尸体，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容。血色的暮霭落在他眸底的波光中，闪射出琉璃般的点点碎光。
“清歌，你做得很好。”
他俯下身子，带着翠玉扳指的手指捏住清歌的下巴，将她低垂的头颅轻轻抬起，细细端详着她清冷如月的面容。
她淡若青瓷的容颜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宛如一朵白色梨花在黑暗中缱绻绽放。如丝如墨的青丝以一根素色玉簪随意绾起，仅在白如冰雪的颊边微微垂下几缕，好似宣纸上无意洒下的墨痕。于她的右眼角下一公分处，生着一颗浅浅的褐色泪痣，如同白璧微瑕一般，使她凭空增添了些许忧伤的情愫。
凌晔有些留恋地嗅了嗅清歌身上与生俱来的淡淡清香，心下有些感叹。
当初他从人牙子手中买回清歌清舞这对双胞胎时，这两个年方五岁的小丫头面黄肌瘦，其中妹妹清舞还是个痴儿。那时他本欲只买下清歌一人，可这小丫头脾气犟得很，非要带着妹妹一起，他只好付了双倍的银两买下了她们姐妹俩。谁知才十年时间，当年那个干干瘦瘦的黄毛丫头竟出落成了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是可惜了，红颜自古以来便是权位的牺牲品。
他收回修长的手指，背过身去，立足于一处断崖之上，负手仰望天边浅白色的上弦月。
“你先起来吧，本皇子有话与你说。”
清歌闻声而起，行至凌晔身后三步之处后，便不肯再进一寸。她身着一袭略显宽松的玄色练功服，没有系腰带，却仍有着饱满的弧度顺着柔软的衣料延伸而出。
朦胧如画的银钩渐升至天心处，洒落一地幽幽的银斑。是时万籁俱寂，天地之间显得愈发空旷而广远。
凌晔深吸一口气，回身将手搭于清歌的双肩之上，好看的桃花眸中闪烁着勃勃野心。
“清歌，本皇子想将你献与本皇子的叔父，继而迫使他退位。本皇子保证，他日本皇子若能得以黄袍加身，定会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愿助本皇子夺取这天下？”
他的指尖深深嵌入清歌的双肩，毫不掩饰心中对帝位的渴望之意。
清歌看着眼前这个被权位蒙蔽了双眼的男人，并不为他开出的条件所打动。她之所以会效忠于凌晔，是因为凌晔是她和清舞的恩人，而不是为了钱财等身外之物。当初若不是凌晔慷慨解囊，她们姐妹俩指不定会被人牙子卖到勾栏里去。
“若我说不愿呢？”她漠然启唇，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凌晔身形一僵，清俊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变得狰狞可怖。
“不愿？”他攥住清歌的衣领狠狠一扯，迫使她靠近自己，言语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别忘了，你妹妹清舞的性命还在本皇子的手上。你们两个就是本皇子花了大笔银子买回来的狗，本皇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听到清舞的名字，清歌周身杀意顿生，握住剑柄的素手上也随之暴起细小的青筋。清舞是她从小呵护到大的宝贝妹妹，岂容他人对其包藏祸心。
“凌晔，你若敢伤我妹妹一分，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她冷如细雪的话语徐徐传出，看似波澜不惊的冰雪面容下隐藏着滔天怒意。
凌晔仰天大笑一声，眸底凶光毕露。这么多年来，为了他梦寐以求的那把龙椅宝座，他养精蓄锐，筹谋多年。而这早已规划好的一切，又怎能因一介女流之辈而功亏一篑。
“要想本皇子保她周全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本皇子乖乖入宫，做本皇子的内应便好。”
清歌薄唇紧抿，贝齿在下唇上咬出一道红艳的血痕，。身为一个女子，她怎会愿意将自己的清白之身轻易献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半晌后，她艰难地将螓首一点，沙哑道：“好，我答应你。”
只要能守护好清舞，即使受尽万般苦难，她都甘之如饴。
凌晔闻言大喜，探手将清歌纤细的身体揽入怀中，柔声道：“清歌，你放心，只要你助本皇子黄袍加体，本皇子便还你们姐妹俩自由。”
清歌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怀抱，眼角的泪痣在苍白面容的映衬下更为突出。她的容颜本就十分出色，眉黛弯弯，肤如白雪，若不是多年的杀手生涯将她的眉眼染上了浓重的戾气，她定然会成为一个让别人捧在手中疼爱的玲珑少女。
“望主上说到做到。”
她甩袖而去，包裹着曼妙身躯的布衣如同风中鼓动的战旗一般猎猎作响。
风沙骤起，扬起一片尘埃。在漫天的黄沙之中，一袭黑衣的少女渐行渐远，单薄瘦削的身形在广袤的天地间显得愈发渺小。
候门一入深似海，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这样的乱世中，以红颜骨堆砌而成的龙椅数不胜数。那些被牺牲于权力斗争中的女子或美丽，或聪慧，或刚烈，或柔婉，如同一颗颗耀眼的明珠般，在历史的洪流中闪闪发亮。然而，再艳的红妆，也无法泯灭男子的野心，再美的身段，也无法阻挡男子伸向权位的渴望之手。
有的时候，荆钗布裙，粗茶淡饭，卧雪眠霜，无牵无挂，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