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你来了。”他的眼角还有些许红，那么他是哭过了？

我怜惜地看着他，“陈叔，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都已经十年了。”

妈妈早已化为白骨，曾经的倾城美人也不过如此。

“是啊！每年的今天，你和丽华都会来看她，可今年就只剩你了！”他的语气有点哽咽，“人老多情，可儿，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爸爸也葬在这里，离妈妈只有数米之隔，咫尺天涯也就是这个意思吧！丽华曾经坚决反对将爸爸葬在这里。

这是k的家族陵园，只有k家人才有资格葬在这里。

十年前，她简直就是拼死反对，爸爸死得那么惨，她还坚决反对将爸爸葬入家族墓地。k有家规，凡是k的人死后都要葬在此处，除非生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爸爸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她也不解释，只是木着脸反对！

想到丽华留下的话，将自己的骨灰撒入大海，难道她也犯过不可饶恕的罪行？爸爸和她曾经犯下怎样的罪行，连他们自己都不能放下，现在也是无人知晓了。

丽华不让爸爸入葬，麦家人不发表任何意见，僵持了几天，还是陈文说话，毕竟是k的人，有资格葬在这里，除非丽华拿出确凿凭证。丽华灰白着脸，一言不发，陈文才选了这处离妈妈数米的墓穴，让爸爸入土为安。

我看着陈文，当年他不将爸妈合葬，而是让他们咫尺天涯，真得没有丝毫私心？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

陈文今天看上去有点老，两鬓已是全白，寒风中整个人瑟瑟发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十年了，他还是这么得难过！

我怜惜地拍拍他的手，手冰冷。

“可儿，我总在想。”虽然他是对我说话，却没有看我，仰面看向天空，“美龄会不会怪我？他们毕竟是夫妻，我让她这么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她会怪我的？”

“可儿，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陈文竟然会开口求我，我赶紧说：“陈叔，天不早了，您回去吧。”我不想听他开口，一旦说出口，我很难拒绝的。

这种地方，又是妈妈的祭日，陈文口出“求”字，必然跟妈妈有关。陈文无子无女，他刚才用心地说了那些话，我就是傻子也能猜出他所求何事。

他们毕竟是夫妻，毕竟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我不能答应的，所以才堵住陈文的嘴，不想自己为难。

陈文反握住我的手，风刮进他的眼，让他看上去有点异样。

“可儿，求你，我没有子女，以后也不会有了，你是美龄的女儿，这么多年我一直也当成自己的女儿。”他的声音急切而颤抖，与往常迥异。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出格，可我毕生再无别的奢求，此生得不到的，死后能长伴着她，我也瞑目了！”陈文在无声的哭泣，k的实际掌权人竟然在我面前毫无羞耻地泪流满面。

我没有说话。

“我一直有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家杰，而是选了我，我总在想，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可儿，我恨他！”陈文咬紧牙关，天色还是亮的，可毕竟已近黄昏。晚霞映在他的眼中，映出红光。

“我恨他，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只能是罪有应得，只害得美龄沦落至此，我恨他！可儿！”他热切地叫我，“我死后，要陪着她，十年前我在美龄的墓留了个口，没有人知道，是我自己亲手留的。”

陈文紧握我的手，眼中的红光极似腥红的血，我偏过脸。

“答应我，可儿，我死后把我放进去，让我陪着她，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