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1
离放学已经过去很久了，空荡荡的车棚里落了不少残叶，踩在上面咔嚓咔嚓地响。
辋川的黄昏总是透着悲伤的温暖，它的街道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只有与世无争的安定。
身后是不断涌起的浓稠暮色，仿佛不经意打翻的墨汁，兀自流淌着，一点一点地吞噬整片天空。
暮色四合。
02
安雨烟刚刚离开学校没多久，就发现脚踏车的尾胎漏气了。
蔫蔫地粘在车轮上。
安雨烟用力地踹了一脚车筐，泄愤过后只能无奈地推着脚踏车往修车铺走去。
等了一会儿，脚踏车就修好了。
安雨烟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分钱，手机又没电，她只好向修车铺的店主尴尬地笑笑，说明天再来取车。
夏森用洁白的毛巾拭去额角渗出的汗滴，把外套叠好放进书包，骑上脚踏车离开篮球场。
转过几个弯道后，前面的十字路口转成了红灯。
夏森刹住车，一只脚踏在路基上，另一只脚搭在车踏上。
依然是行人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离绿灯还剩几秒。
夏森抬起头准备过去。
安雨烟急匆匆地从夏森面前经过，向对岸跑去。
黄灯变为绿灯。
身边的车流轰地一声向前飞驰。
夏森看了一眼刚到对面的安雨烟，对方因为跑得太急而弯下腰喘气，宝蓝色的发带随着呼吸上下飘动。
夏森用力踩了几下，随着车流缓缓前行。
身后是平息了呼吸的安雨烟。
安雨烟郁闷地踢着路边的碎石，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昏黄的路灯渐渐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离家还有好一段路。
前面又是一个路口。
熟悉的背影停在路边，拦住了安雨烟。
看到同样的校服裤子，安雨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同学，麻烦让一下，我要过去。”
夏森转过脸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安雨烟。
“上车。”千年不变的音调。
安雨烟愣了一下。
夏森跨上脚踏车，把安雨烟抛在身后。
安雨烟向前冲了两步，一把扯住了后座，跳上车。
脚踏车拐过几个弯道，人渐渐少了。夜风吹起夏森的白衬衣，轻轻地拂到安雨烟脸上。
淡淡的洗衣粉味……
周围安静得只听见车链摩擦的声音。
以及安雨烟咚咚的心跳声。
脚踏车从凸起的地面划过，心不在焉的安雨烟被颠了一下，身子向外倾斜，急忙向前抓了一把。
手里握着夏森的白衬衫衣角，皱皱地躺在安雨烟的掌心里。
“放开。”夏森回过头来。
安雨烟急忙摊开掌心。
衣角皱巴巴地伏在夏森腿上。
沉默了一路。
03
柯一蓝蹲在安雨烟楼下的石阶上。
手里握着的手机打出冷冽的光，映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
手机显示着十几通已拨电话。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柯一蓝按下快捷拨号，里面转入的是安雨烟的号码。
依旧是冷冰冰的机械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天色已经暗下来很久了，柯一蓝烦躁地挠挠头。
他起身向街头走去。
04
夏森在路口刹住车，脚往地上一撑。
“下车。”依旧是不带感情的噪音。
安雨烟从后座跳下，刚想对夏森说句谢谢，就看到柯一蓝从不远处冲过来。
“雨烟！”柯一蓝急匆匆地赶到安雨烟身边，“你没事吧？怎么关机了？你的车呢？怎么这么迟回家？”
安雨烟被柯一蓝的一堆问题搞得头大：“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身旁的夏森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脚踏车驶出一段距离了。
安雨烟冲着夏森的背影大声喊了句谢谢，对方摆摆手当做回应。
“没吃饭吧，上来吧。”安雨烟打开楼梯门，推了推看着夏森背影欲言又止的柯一蓝。
05
安雨烟从厨房里端出两碟蛋炒饭，把其中一碟放在柯一蓝面前。
柯一蓝拿起勺子胡乱拨着餐盆里的蛋炒饭，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询问安雨烟：“刚刚那个男的是谁啊？”
“就是之前跟你说过那个，拿了我校卡那个。”没有注意到柯一蓝的闷闷不乐，安雨烟继续低下头吃饭。
“他为什么会载你回来？你自己没有车吗？”语气里带着责备。
“我的车漏气了，身上又没带钱，手机又没电，本来想着自己走回家，没想到半路撞上他，他可怜我，就载我回来咯。”
柯一蓝心底的疑惑全都得到答案。
“哦，这样啊！”柯一蓝抬起头，端起餐碟，“肚子好饿啊！”
用勺子哗哗地把碟中的炒饭扒进口里。
安雨烟对柯一蓝这种自毁形象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
06
水柱从水龙头里哗啦哗啦地冲下来，安雨烟在洗碗布上挤了点洗洁精，递给一旁的柯一蓝。
吃了饭就必须去洗碗，这是安雨烟这么多年以来用来压榨柯一蓝的潜规则之一。
在碟子上擦了几下，打出了零零星星的泡沫。
柯一蓝突然把手一抛，泡沫从指间滑出来，慢慢坠在地板。
“真想只有一个！据我细微的观察，那个男的一定是想再次耍你！就像上次那样害你爬墙，还好这次正义英勇、智慧过人的我
及时赶来，阻止了这场灾难的发生。”未了，还做作地一撩头发，“是不是觉得爱上我了？”
安雨烟微笑着把柯一蓝手里的盆子收回洗碗池里。然后转过身，弓起膝盖猛地向柯一蓝腹部撞去。
“啊——”一声惨叫过去，柯一蓝捂着肚子到处乱跳。
安雨烟拍了拍柯一蓝的肩，“记得洗完碗后，把地也拖一遍。”
柯一蓝又开始怪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