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01
不知道什么时候，气温开始慢慢回升。
人们已经剥下厚重的羽绒服换上轻便的衬衫。
春天来了。
学校似乎从来不把政府的减负政策放在眼里，依旧在周六安排补课。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声响起，那些死板而又消极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生机。
天边是灿烂的云霞，绚丽而又孤寂的。夕阳从楼梯的窗户头进来，柔和地化开。
柯一篮因为考试不及格被留下进行所谓的强化辅导。
时间还早，安雨烟打算先去路口的水果店，再折回家。
不算宽敞的街道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铺，卖羊肉串的新疆小贩，摆满五金器具的杂货铺，在楼与楼之间逼仄过道里的理发店，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蛋糕坊。
依然是那只懒懒地缩在墙上的猫，烫着粟米卷的老板娘一如既往地整理着水果摊。
“梁姨，有什么水果介绍啊？”安雨烟在水果摊前停下。
“雨烟又来了啊，”梁姨停下手头上的工作，“今天刚进了一批帝王蕉，打个五折给你吧。”
“谢谢阿姨。”安雨烟结果装好香蕉的纸袋。
“谢什么啰！你看看你，瘦成这样，别光顾着学习，吃点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怎么行！”
寒暄了好一会儿，安雨烟刚想道别，水果摊来了一位妇人。
妇人买了很多水果，纸袋被装得满满的。妇人付过钱后，走向拥挤的街头。
安雨烟抱着纸袋准备回家。
咕噜咕噜，一个新鲜的橙子滚落在路旁。
妇人蹲下身子想把从纸袋中掉落的水果捡起，纸袋中的橙子却不安分地哗啦啦地撒满一地。
安雨烟迅速把洒满一地的水果捡起，放回妇人的纸袋。
“谢谢你啊，小姑娘。”妇人吃力地抱起纸袋。
“不用客气，”安雨烟扶起妇人，“阿姨我帮你那吧。”
妇人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
安雨烟把自己的水果放进书包：“没事，阿姨你让我来吧。”
妇人推辞不过，只好把手中的水果递给安雨烟。
02
暮色很快浸染了整片天空。浑黄的路灯一盏接连一盏亮起。路的那头是一幢装修朴素却不失格调的别墅。
妇人打开门，招呼安雨烟进来里面。
宽敞的客厅隐约能嗅到檀木的香气，妇人从冰箱拿出来果汁递给安雨烟：“小姑娘，你先坐下歇会。”转身想楼梯走去。
夏森靠在床边翻着一本旅游杂志。嗒嗒的上楼声逐渐增大。母亲走进房间。
“阿森，刚刚我回来的时候，拿不动那些水果，幸亏有个小姑娘帮我，跟你一个学校的，你要不要下去？”
夏森点点头，“我下去把水果放好，妈，以后拿不动就叫我。”
母亲欣慰地笑着点点头。
走廊盘旋在客厅上，从上面经过能清楚地看见客厅的景观。
安雨烟握着果汁做在沙发上，有细碎的发丝从发带中溜出，随着空气微微摆动。
夏森停下脚步。
母亲从背后拍了拍夏森肩膀，“怎么不走了？”
夏森回过身去，“嘛，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就不下去了。”
说完就转身折回房间，关上门。
母亲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安雨烟把喝完的果汁盒扔进垃圾桶内，转身向阿姨道别。
“杨阿姨，我要回家了，不然爸妈会担心我的。”
“哦哦，好的。”杨阿姨拉开大门，“那你要小心点啊。”
安雨烟应了一声便从门口跨出去。
杨阿姨看着安雨烟的背影慢慢融进了暮色，才把大门缓缓的关上。
03
拿着切好的水果走上二楼，敲了敲房门。夏森从里面拉开，接过母亲手上的水果，放在书桌上。
“这个叫安雨烟的小姑娘人可真好。”杨阿姨看了眼空荡荡的桌面，“阿森，你不是说有作业没写完吗？”
书包整齐的放在一边，旁边有一本刚翻到一半的旅游杂志。有晚风从外面轻轻的拂进来。
夏森拉开厚重的窗帘，昏黄的灯光一直蔓延道路的那头。
“我刚想起来作业已经在学校做完了。”拿起一块切好了的水果放进口中，夏森的目光依然放在那条蜿蜒的公路上。
04
夜风打在树叶间。哗哗的响声一直蔓延而上。
安雨烟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分岔路口。
手机屏幕显示的依然是千辛万苦找来的盗号者ip地址。
——临江南路27号
不久之前，安雨烟正从那里出来。
咔咔——，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划了几下。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柯一蓝站在不远处的看台上。
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望远镜，对上那幢装修朴素却又精巧的私人别墅。
门后面是各式各样的植物，整齐的放置在一旁。沿着小石板路能看到客厅，沙发上还摆放着柔软的抱枕。厚重的窗帘把外面的光挡住，只能隐约的看到旋转着附在墙上的楼梯。随着楼梯往上看，二楼的落地窗敞开着，房内却没有开灯，依稀有家具的轮廓露出来。
柯一蓝稍微调整了一下望远镜。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女人在和男孩说话，男孩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模样。只是身上那件白衬衫，看着觉得眼熟。
夜风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视线里的男生转过身，掩实了窗户。
柯一蓝在那一刻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手机在口袋中嗡嗡的发出闷响。
柯一蓝拿出来看了一下，又重新塞回口袋。
眸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沉下去。
05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安雨烟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
信箱里依然只有自己在几个小时前回复柯一蓝发来询问自己在哪的消息。
“去买了水果，已经回到家了。”当时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隐瞒了帮杨阿姨拿水果的事。
已经过了很久，柯一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短信。
安雨烟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放回桌面。
或许他正忙着呢。
06
时针慢慢指向十一。
安雨烟把桌面的书整理好，塞进书包里。在浴室洗了把脸，准备回房间睡觉。
客厅的灯还亮着。安雨烟掉转头去客厅关灯。客厅正对着邻居的阳台，阳台上挂着的衣服，随着夜风摆动。
一件白衬衫在浓稠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安雨烟放在按钮上的手停住了。她定定的看着那件白衬衫。脑海中浮现起一个黑发少年的模样。
干净挺拔的身子。衬衫上散发出淡淡的柠檬洗衣粉的香气。
修长有力的手指握在龙头上，以及那双深不见的确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眼睛。
曾经那么遥远的眺望过。也曾经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安雨烟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不断缩张，如同那一晚坐在少年的后座上，跳得如此有力和强烈。血液随着脉搏不断向外涌，似乎要撑破薄弱的血管，从肌肤里喷涌而出。
安雨烟急忙关上灯逃回浴室。
镜子中是一张狼狈的脸。发丝挂着星星点点的水花脸颊还残留着即使用水冲过却还是褪不去的红晕。
安雨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又呆呆的笑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悄悄在心里破壳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