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白梦乞有些惊呆的睁大双眼,没想到叶铭洲暴戾到这种程度,而且最难以容忍的是后面几句话,她被他口无遮拦的话语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不假思索的掴了他一记耳光,每个人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然而这伤疤却被这样惨痛的揭开。她从未这样狼狈过,眼眶溢出了泪水,抿了抿细唇,开口说:“好,这都是我没事找事的结果,但是你凭什么以自己的眼光评判我的事,你刚刚不是说过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没有发言权吗”,白梦乞整理了自己的气息又继续说:“就算我再恨父母,但我也是有心的人,他们曾经也是那样的爱我,并且这些都是都是真实的。就算那段痛苦折磨自己又如何,人终究是要长大,而且我不会对自己的亲人恨之入骨,因为我太爱他们,才能感受到父母对我的伤害。”

很明显她是那种不会吵架的人,就算对方再怎么无礼,她也只能涨红了脖子说一些大道理,反而容易被人欺负。不过叶铭洲像是被点了穴,仍旧一动不动,因为用力过猛,他脸上渐渐印出了巴掌印记,双手下垂,站在背光处的脸被额前的碎发遮住,看不清神情,但身体的轻微抖动足以显示出随时会爆发的状态。白梦乞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滤顺了自己的思绪,只说了一句话:“叶铭洲,你愚蠢之极,恶言恶语只会让所有人都远离你,因为你的一句话足够让别人讨厌你一辈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叶铭洲终于有了回应,声音空洞回荡在屋内的各个角落,

“滚”一个字,没有多余,他抬起头,眼眸深沉似黑洞般令人发指,精瘦的脸庞满是冷峻,寒气笼罩在四周,吓的白梦乞一怔,转身跌跌撞撞的出去了。等到关上了门,她听到几声重物砸在门框的声响,那门一抖一抖的。此时的叶铭洲早有的那份镇定与懒散已经荡然无存,胸中积蓄的愤怒燃烧着,压抑着的神经在门关上的一刻全部释放。他今天要是把持不住,真的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许会变成白梦乞口中的大恶人。而且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说不出却又强烈的预示着自己。是他原本毫不动摇的初心被那个女生的话感染了吗?

白梦乞漫无目的走着,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敬老院。她吸了吸鼻子,把刚才的悲伤留到脑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她不希望自己的悲伤流露出来,她要变得坚强,这是唯一能够解释曾经每晚自己偷偷哭泣的借口。真希望叶铭洲能明白这一点,但又自嘲道:“我又凭什么这么在意他”。能让她静下心来的只有这个地方。

她进门看见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是这样的面容,即使寂寞也不漏声色。时间总会冲淡恩怨的是与非,不论怎样,她现在只是一位两鬓斑白,需要被照顾的老人。奶奶转过头,有些诧异的询问道她怎么没有上班,她摇摇头,默不作声的将头靠在奶奶肩膀上,问道:“奶奶,你觉得我是不是一直都被人嫌弃着?”“傻孩子,怎么会呢,不论好人坏人,都有爱着他们的人。”“那为什么有的人会逃避,宁愿全世界都讨厌他,都不曾承认?”奶奶怔了怔:“原因啊,那些人不想承认他们已经动了心,孤独却还要逞强,害怕阳光撕裂好不容易坚固起来的屏障。其实,他们内心是温柔的,也是不禁挫折的”,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梦乞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说来奶奶听听,不要一个人承担,奶奶永远是爱你的。”

我要珍惜的人,不就在眼前吗,她轻轻拥上奶奶的肩头,千言万语的感谢都抵不过瞬间得来的幸福,就像春生的嫩芽被暖阳照的一摆一摆的。

白梦乞走在路上不禁的感慨,真是多愁善感的一天啊,奶奶的一席话,倒出了她这么多天的苦闷,她转而有些理解叶铭洲,一个小男孩背负着被抛弃的罪恶,那些他曾经爱着的,信任过的人。就那么当着他的面前抛弃了他,伤痛到了极限也就变得麻,什么爱与不爱,一切也就变得无所谓了。他曾经有过多少个哭泣的夜晚,多少次被噩梦吓醒了,这种煎熬又痛苦的日子,他到底坚持了多久?

这么想,她变得豁达许多,心中的羁绊更加紧密,果然还是很担忧他啊。但叶铭洲并没有体会到白梦乞的心思,第一次茫然,以往变得烦躁,他一定会抓住那个埋藏多年的借口,酒精和痛恨狠狠地交织在一起,让他暂时保持清醒。可这次,他不停的灌醉自己,喝到身体瘫软但头脑依旧清晰,这些话是自己从未说出口的,那时性格冷淡的他刻意不去想,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惯性,多年未被唤醒的记忆却被白梦乞轻易点出,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原来是这么容易说出口的,那么释怀。。。。叶铭洲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想,过度饮酒的脑袋沉痛的要命,一阵眩晕后他便逐渐闭上了眼。

连续三天,她都没有去酒吧,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冲动之后便觉得不知所措。脑海中犹犹豫豫的作着思想斗争,但最后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内心。白梦乞一路上都在酝酿该说的话,来到酒吧,却听闻叶铭洲这几天都没有来,跟他关系不错的朋友说他心情不好,每天都闷在家里。白梦乞有些发懵,难道我说的话真的有些过分吗?

白梦乞再三思考后,做出了去叶铭洲家里的决定。其实她也很好奇叶铭洲住在哪里,这次刚好找了个借口。但是去了要说什么?也许他现在并不想见到自己,但她只是一味的想去那个地方,看看他的样子。哭,应该不会,就叶铭洲那个冰山脸,火山喷发倒是有可能的。

根据地址她来到住处,原来自己的家乡,还有这么朴素的地方,完全与现代的高楼大厦不同,那里是忙碌的现在化都市,早已失去了生活的享受,这里却还是如此宁静,想必是未被开发的地段吧,虽然有些破旧,但老街道旁的小野花,用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的石头路,被阳光照射下扑朔在路面上的光斑,仿佛让她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牵着自己的小手,三个人的背影被拉成一条线,最后消失在远方。

连续的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回应,白梦乞纳闷着突然听到一声防盗锁滑落的声音,门露出一小条细缝,一股酒味加烟味传入鼻腔,她皱紧了眉头,这人怎么颓废到如此地步。叶铭洲睁开迷糊糊的双眼,撸了撸凌乱的头发,平淡的说:“你来做什么,教训人上瘾了还找到别人家来了吗?”白梦乞低下了头,“是这样的,我今天专程是来道歉的,我承认自己那番话有些言重,总之。。。。。。”她还没说下去,却看到叶铭洲脸色有些凝重,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叶铭洲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有些担忧,“没什么事的话,请你离开”叶铭洲胃痛得要死,心想她怎么这么磨叽,还这么难缠。此时他有些艰难地倚在门边,胃里绞着疼,这让他直冒虚汗。正准备关上门,白梦乞一个快步的冲进来,他没反应过来身子猛地后退,白梦乞拉住他胳膊:“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傲个什么劲儿啊,偶尔顺从一下别人又不会掉几斤肉。”

将叶铭洲扶到床上,她还没说一句话,床上的人就发话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走吧。”他语气已经变得比刚才冷淡,逐客令下的这样坚决。叶铭洲将头撇到一边微微闭上了眼,白梦乞有些丧气,她真的被讨厌到这种地步了吗?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客厅,刚才她就看到满地乱堆的酒瓶子,烟头还有呕吐物。心里一直在抽搐着,想到他独自喝着闷酒,没有亲密的人可以诉说着烦恼,一味的忍在心里。她仿佛看到叶铭洲昂头喝酒时的落寞。

白梦乞蹲下身开始整理了起来。屋内的叶铭洲在关上门的一刻便睁开了眼,吃了几片止疼药按了按太阳穴,酒劲还没有过去。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带着血丝的双眼下是长时间熬夜形成的眼袋,脸型消瘦的已经略微显出的颧骨,随意一件罩衫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让原本个子很高的他看起来更加落魄。他苦笑,我这到底是为哪般?他也曾想过放弃,可每每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真实并且残酷,不得不使自己变得刚硬。那天在医院看见自己曾经至亲的人,他确实有过一瞬的动容,悠悠岁月,人终究抵不过时光流逝。她也老了,需要人照顾。可这样的想法,仅仅出现在那一瞬间。

冷水扑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犹如现实那样。突然叶铭洲听见客厅传来了声响,走出去却看到白梦乞正在整理地上的东西。

白梦乞觉得眼前一黑,领子就被人拎起来,叶铭洲充满怒气:“白梦乞,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道歉我已经听了,还赖在这里不走,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吗?”“我。。。。”她还未来得及解释,叶铭洲厌恶的说:“被别人讨厌到这种地步的人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别人眼前,你可真是厚脸皮”。厚脸皮,他居然这样说她,白梦乞承认自己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她并没有恶意,只是看到别人有说不出的苦,就想帮助他。是自己太过主动惹人烦了吗?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眼眶已经氲出了湿意。

“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帮助你,看见你这么难受,如果你不喜欢,我道歉。”白梦乞的脸因为紧张变得有些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最终像是支撑不住似的落下来。叶铭洲见不得女生哭,一哭心里就会烦躁,看着眼前的人小脸涨的通红,泪水一声不吭的留下,被打湿的睫毛随着眼睛扇动着,不觉有些可怜。手松了松,“白梦乞,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酒吧上班了”

就这样回过神来,她已经来到了门外。行走在路上,天空不作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白梦乞心里空洞且无力,是她真的多管闲事了吗?叶奶奶给自己带了无数温暖,作为回报,她也想为叶奶奶寻找他=她的幸福,况且这幸福是她多年期盼却从未得到过的。真不知道叶铭洲在想什么。街道上的人渐行渐少,这突袭的雨让原本井然有序的人们乱了阵脚,慌乱无措。让平静的生活掀起幡然大啵。

叶铭洲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他之前认为白梦乞这个女孩很特别,耿直的说话方式,充满活力的眼睛很是明亮,原以为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变化,可带来的全是烦恼。他承认自己这是在逃避,不相信像她说的那样轻易的释然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羁绊,然后就这么冰释前缘了。有时候叶铭洲的内心还是个小孩子,顽固不听话,无法打动另一个冰冷的自己。这也是白梦乞无法理解的,叶铭洲没有白梦乞豁达的心态,跌入一个漩涡中,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调和不了的矛盾,有时候错不在这个人,只能说时机未到,那个钥匙还没有出现。无论对错,他们都是被卷入的受伤者,命运就是这样,前一秒甜蜜后一面悲伤。

熟睡中的他被一串电话铃声扰醒,自称是医院的人来电话说以为姓叶的老人昏迷被送往医院,他们正在联系家属。叶铭洲听完飞奔到医院,坐在出租车上,他手心里有些发汗,思绪回忆着什么,在寻找着什么,第一次这样紧张的怕失去那个人。来到手术室门外,白梦乞早已在那里等候,她看到叶铭洲赶来变焦急的说道:“奶奶的旧病复发了,医生说这次很严重,就不过来的话,有可能。。。。。”显然她已说不下去,低着头眼前浮现出奶奶温和的笑脸,那样慈祥。“啪嗒”一声泪水低落,然后接二连三的涌出,流出的全是苦涩。

叶铭洲随意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此时的氛围异常安静,可他心里却是洪波涌起。这算什么,明明还有这么多恩怨没有结束,你却这样逃走了?他承认自己有去看过她,就在敬老院门口,仅仅只是眺望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叶铭洲终于明白了,跟自己过不去的就是他自己。执拗着选择遗忘伤痛,不顾及那个已经年迈的老人,一直抱着“如果她自责自己就会好受”的心态生活着,可是他现在真的恨自己,真的。

闭上眼,缓了缓紧绷的神经。才发现满脑子的记忆全部是那个人的,记得最清晰的面容也是她。短截的碎片重新整合播放,小时候用她带着老茧的双手和不灵活地腿脚支撑着这个家庭,不辞辛劳。寒冷的冬日冒着大雪身着单薄的她只为送给自己一双亲手做的手套而在校门外等了整整一早上。还有好多,他不敢去想,他怕流泪,他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哭的。这些最深刻的记忆终究要被当做纪念一个人而存在吗?他好害怕。原来,“失去了才会后悔,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他也会经历。

寂静被打破,叶铭洲的心咯噔一声,医生摇着头惋惜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轻飘飘的没有知觉,短暂的几秒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时间倒退重新来过。这一刻,叶铭洲反而哭不出来,只有可怕的心脏跳动声,咚咚的震响仿佛要敲碎他的心脏一样。他眼神平静的注视着推出来的人,被盖着白布的叶奶奶一动不动,白梦乞想要上前看看那个日夜陪伴自己的人,而她早已哭的不成样子,泪像不断喷涌的泉水,一大股一大股冒出,快要淹没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这梦真实的可怕,白梦乞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无论如何她始终不相信叶奶奶的离去,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胳膊,使劲到显出了牙印,很疼。她不住的后退,她现在想要回家,睡个好觉,她和奶奶约好了明天还要去公园散步呢。后退着直到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耳边传来声音:“奶奶她最喜欢你的笑容了,不是吗?”白梦乞听觉睁大了双眼,漆黑的眸子闪着泪花,这时一双温厚的手扶上她的眼,“你不是说过,哭泣只能留给黑暗,阳光下微笑着面对自己”,他顿了顿“我希望你能在手拿开的下一秒停止流泪,这是对奶奶最好的送别。

葬礼的那一天白梦乞没有参加,叶铭洲能想到奶奶的离去对她打击有多大,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他将一串项链放进骨灰盒里,那是她唯一的遗物,将它放置在台子上,叶铭洲深深地鞠了一躬,郑重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奶奶,我来晚了”。一身黑色衣服的他愈发稳重成熟,“我在心里一直爱着您,永远”他默念道。

另一边,白梦乞早早的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来到敬老院,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那个桌子。将菜一一摆上,两份米饭两双筷子,她就这样静静坐着。加起一块奶奶最爱吃的茄子放进对面的碗里,“奶奶快吃吧”,说着又加了一筷子放在自己碗里,“奶奶,这是我讨厌吃的姜和蒜,你看我现在吃了哦,还有这些青椒,香菇,芹菜,都是我讨厌吃的,但是今天,我要一口气全部吃下去”,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嘴巴里面全是菜,白梦乞觉得这些菜格外香。对面碗里的饭菜越堆越高,她再也忍不住的哭起来,没有阻拦的人,她哭的痛彻心扉,用尽了所有力气。

再也没有人会对她说:“我的乖孙女,吃慢点,别噎着,笑呵呵地说你个小馋猫”了,这个地方永远被封存起来。这是最后一次了,奶奶,我会想念你的。

叶铭洲觉得今天的心情很轻松,没有包袱的沉重,没有那种压抑着无法喘息的感觉了。一切拨开乌云,阳光明媚。站在镜子前,那习惯于皱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了,想到白梦乞,他不觉浅笑,奶奶您身边有这么一个孙女,也弥补了我多年给您带来的伤痛了吧。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愿你的眼明媚不忧伤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愿你的眼明媚不忧伤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