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已经过了几个年头了吧,白梦乞过生日这一天总是苦涩的,过往发生过的沉痛回忆仍旧压抑着这个幼小脆弱的心,一波接一波,于是在深夜里,总会听到呜呜地哭泣声。没有温暖与拥抱,但她依旧这样挺过去了。

十二岁至今的六年间,她总是故意忘掉自己的生日以及所发生的事,但奈何成长使她的记忆更加深刻,白梦乞独自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酒精可以暂时麻痹神经,所以,她喜欢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在清晰与模糊中徘徊,会少一些疼痛。夏日的风很清凉,使得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异常敏感,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的眼角又起了湿意。

没错,这一天是白梦乞的生日,但似乎易涟笙比她更兴奋,一大早她就被巨大的嗓门吵醒然后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张罗着要给自己办生日会,但最终还是谢绝了涟笙的好意。对她来说,这不过又是一个平静的一天。易涟笙最终还是邀请她去自家吃一顿像样的饭,因为她总是用充满担忧的眼神对白梦乞说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腰的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一切都在不言中,白梦乞只是微微一笑。

原来还有人会关心我,她常想。对待易涟笙,她也像亲人一样毫不马虎,也许这就是她唯一的朋友了。白梦乞去过几次涟笙的家,她妈妈是一位非常容易亲近的人,待人温和,烧有一手好菜,爱家庭爱孩子,这也是自己心中理想妈妈的模样。所以每次来到她家,心中便充满了暖意,这样温馨的感觉她居然也会感受到啊。

坐在餐桌前,眼前出现了一碗长寿面,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这面是涟笙的妈妈做的,她们催促着自己赶快吃下去,而且不能断要一口气。这是妈妈做的面,她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一口接一口,不顾滚烫的面刺激着喉咙,真的不间断的吃下去了。就好像这是一碗世间绝顶好吃的长寿面。良久,她抬起头,额头冒出了汗珠,还有一发不可止的泪水。多年之后,妈妈这个词又重新浮现在她眼前,这样热烈,白梦乞站起身对涟笙妈妈说,我可以拥抱您一下吗?迫切的目光迎向对面的人,只见那人伸出了臂膀,她再也忍不住的贴上去。回忆似翻江倒海一股脑的涌出,终究还是没有忘却。

回想到这里,白梦乞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莫名其妙的提出这样一个请求,未免有些唐突。不过,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最好的礼物。而且自从这以后,有些事情她也看淡了,你越恨谁,是因为你足够依赖这个人,更何况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为何要让憎恨掩盖着爱。

深呼一口气,将悲伤全部留在这里,即使阳光有些刺眼,那也是你要坚持的正确方向。

结束了残酷的高考,她并没有决定继续读大学,她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因为没有多余的顾虑,一份小工作足以维持自己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她养成了每天去敬老院做义工的习惯,听着他们一声一声小丫头小丫头的叫着自己,她的眼睛弯成月牙,脸上充满了幸福。

敬老院里有一位叶奶奶,她的儿女都已不在,平时总是独自一人坐在一角,拿着一张小照片嘴里念叨着什么,这引起了白梦乞的关注,久而久之她们便熟络起来。原来叶奶奶特别想念自己的外孙她唯一的亲人,但他却不曾看过她,听说已经工作了,也许是繁忙吧。这里的老人大多是这种情况,儿女操劳无暇顾及年迈的老人,迫不得已的对策。所以白梦乞变花招似的想出许多搞笑的东西,常常让这些老人开怀大笑。

但唯一让白梦乞担心的是叶奶奶的病情,似乎一天比一天恶化了,好几次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然而每当她站在病床前看着那个人苍白的脸色,尤为心疼。这样一位老人应该在晚年尽享儿孙满堂阖家团圆的欢乐吧,但此时却要忍受着病痛,奶奶终有一天也会离世,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白梦乞真的不敢往下想。而且有一个难题摆在眼前,高昂的手术费源源不断的袭来,一筹莫展下,她只好求助自己的好朋友涟笙。其实她本不想欠太多的人情,但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不去顺从。

奶奶在昏迷中总是不停叫着自己孙儿的名字,像是渴望得到回应一样,难道那个人真的就这么无情吗?冷血到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管不顾的地步吗?她时常想。

还好奶奶的手术费及时凑齐并且成功的完成了手术,挽回了生命。但是住院期间,叶铭洲还是没有来,虽然奶奶嘴上没说但心里肯定还是非常想念他。于是白梦乞决定帮助奶奶。拨通了叶铭洲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尤为嘈杂,她开门见山的表述了叶奶奶的情况,希望他能够去医院看看奶奶。但对方却停顿了几秒,只听见冷冷的声音传来一句我没有空,然后就变成了忙音。白梦乞有些生气,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听说他从小被奶奶带大,本应该和奶奶的关系非常亲密啊,怎么现在成这样了呢。

第二天,根据别人提供的信息,她找到了叶铭洲工作的地方,一间小酒吧,听说是自己开的。走了进去,虽说是晚上,但并没有那种热烘烘吵闹的声音,反而是安静清逸的,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低哑的男音,不知不觉整个心都静了下来。

在这之前,她看过叶铭洲的照片,大约是高中的时候,长的还是蛮好看的,清秀的脸英挺的鼻梁,还有不凡的眼神,他黝黑的眸子里透着倔强,仿佛对一切都是那么不服气。不得不说,白梦乞迷上了他那双眼。此刻,她透过灯光,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人,他端坐在那里,穿着一件洁白衬衫,衬托出精瘦的身材,乌亮的黑发凌乱的打理着但又不失帅气。他手里拿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仿佛听见了酒水与杯子发出的碰撞声。

她走上前去,理直气壮的大声说,你就是叶铭洲吧,我是昨天给你打电话的人,废话我也不多说,去不去你就给个准话!而叶铭洲显然是被这无厘头的唬叫呵住,但几秒后眼神又恢复了平静转而用冰冷的声音说,你是谁?你似乎还没有这种资格管教我!如果没事的话就赶紧滚开。白梦乞没有预料到那个人的脾气竟然如此恶劣,于是也毫不客气的回过去,如果你和叶奶奶之间还有一丝亲情,你就应该在她生病的时候去看看她,但没想到你却这么冷血无情,我看奶奶这么多年是白养活你了!

当她说完后,就觉得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这样说是有些冒犯。对面的人一直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嘴角一挑邪邪的说,你要是把这杯烈酒一口气喝下去,我就答应你,怎么样?白梦乞有些汗颜,她的酒量实在不怎么好。但还是咬咬牙,拿起酒杯一头闷的喝下去了。果然是烈酒,从喉咙一直辣到了胃里,非常难受。叶铭洲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居然这么爽快地喝下去,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已经喝了,这下你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了吧。看着这女孩满脸通红的表情,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梦乞觉得此时此刻她的脸肯定比猴子的屁股还红!那边传来了声音,我说到做到。说了地址后,她一溜烟儿的走了。白梦乞忍不住的蹲在路边,酒劲上来了,一阵一阵眩晕袭来再加上胃里的刺痛,让她不禁干呕起来。缓和了一会,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向了车站。

一大早醒来,那种眩晕的感觉还没有退去,喝了一大杯蜂蜜水后,这下感觉好多了。来到医院门口,叶铭洲早早等在那里,她问道你怎么还不上去?但一个鄙夷的眼神抛来,你并没有说在那个科那个病房,难道让我挨着去问吗?白梦乞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带着他去了病房。

叶奶奶今天的精神不错,看到白梦乞后还问她吃不吃水果,但转眼看到身后的人,眼睛睁的老大,嘴里不住的叫着铭洲,你来了,眼里蓄满了泪水,挣扎着想要下地。她见叶铭洲没什么反应便推了他一下,那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接住了奶奶,眼里平静如水,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只见叶奶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连声回应道。边哭边说,铭洲啊,你还是不能原谅奶奶吗?两人相持了许久,直到叶奶奶有些站不住了。

叶铭洲将奶奶扶到床边,便掉头走到病房门前,只说了一句话:如你所愿,我已经看过了你,那么你我之间已无半点联系,之后的事我也不想知道,还有,我至始至终都不曾恨过你们。我只笑自己太傻太天真,相信你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作为幕后的指使者,让父母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在假装慈悲的养育我,他转过身声音颤抖的说道,没有理由得到别人的爱。然后干脆的摔门而出。白梦乞甚至感觉到了阵阵凉意。

白梦乞有些震惊,她不懂为何他会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本想叫住他,却被奶奶拦住了。这孩子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也怪我,这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她俯身擦了擦奶奶眼角的眼泪说:您别伤心,他也许只是没有领悟到您的用心,犯下的错误已经成为过去,况且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如果他还是执着于那时的事,就像小孩子一样,永远不可能长大。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他能明白您的苦心。

叶奶奶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孩,心里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孙儿也能这样孝顺懂事,这个坚强的小女孩,并没有因为父母的事一蹶不振,仍旧乐观,独自一人生活着。看着梦乞每天在身边照顾着自己,她总会想到铭洲,像她一样大的时候却一声不吭的走了,从此音信全无,直到一年前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当看到真人时才忽然发现依然是熟悉的轮廓,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生疏的距离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开了医院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树影不断倒退,刚才发生的一幕又重现在眼前。白梦乞很想了解这个人,是不是她和自己的遭遇一样,同命相连。他的痛楚与无法解开的心结,她又是否理解?回到家,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让人烦闷。接到易涟笙的电话,才想起来她们许久未联系了,正直暑假,涟笙这个爱旅游的人当然不能闲着,她告诉自己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事物。弄得白梦乞频频笑出声。好久没有这样煲电话粥了,两个小姐妹这样互相倾诉着自己的烦恼。

易涟笙说自己这一年的时间变化很大,从前总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学习,她每次热情的盛邀都被自己的冷漠浇灭了大半,可是啊,我们的梦乞终究抵不过层层温暖,冰冷的心也开始一点点融化。是啊,她自己本来就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不会带着哀怨和后悔度过一生。可是叶铭洲呢,他会怎么想?

啊,好烦,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他,明明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对,一定是怜悯,同情,她这样想。喝了一大杯冰水,换上清凉的装扮,每天晚上白梦乞最喜欢的就是在这条老旧的街道上散步。那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虽然曾经一段时间里离开过,可那里满满的回忆总是牵动着她的心。因为长久的碾压使得路面凹凸不平,那个大树下面,她经常和小伙伴一起玩耍。

此时朝颜花盛开,花瓣似月牙儿,洁白无瑕。这种花转瞬即逝,只是绽放于刹那。星星点点的开满了整个街道。白梦乞时常在想,自己会不会也像这朝颜花,悄然含英,寂静凋零,没有人会在意自己。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叶铭洲开的这间小酒吧,这里距她家并不远。她隔这一条街看到进进出出的人,联想到那个孤独的身影,也许他只是在假装坚强,假装不服输。

忙碌的日子又开始了。办理了叶奶奶的出院手续,医生再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白梦乞叫了涟笙一起来帮忙,大包小包的启程回到敬老院。一路上,白梦乞她们俩给奶奶唱着歌,介绍路边的风景,看到奶奶终于露出了笑脸,白梦乞也舒了一口气。整理打扫了房间,等奶奶休息下,涟笙和白梦乞坐在敬老院对面的甜品店里聊着天。

还是你有办法啊,让这么多年未曾露面的孙子破天荒的去看望自己的奶奶。说来白梦乞也很纳闷,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喝了杯酒就轻而易举的说服了他。其实她并不知道叶铭洲很好奇看似娇小的女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那眼神和喝酒后红彤彤的脸蛋引起了他的兴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易涟笙最终还是问了她今后的打算,她说自己目前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自己找一份工作自力更生,她本就不是那种读书的料。却听见涟笙说自己没追求,转而开始了自己的伟大设想。白梦琪笑的很无奈,像易涟笙这种人跟自己截然不同,家里有优越的物质基础,从小高枕无忧,没有遭受过挫折,上天真是不公啊。但涟笙并不打算待在国内,她打算出国留学。白梦乞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涟笙扑哧一声,笑骂道:你这眼神真切的我都无地自容了,不过你放心,等姐姐我学成归国后必然赏你口饭吃。那小的我一定每天烧香拜佛祈祷你功成名就!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最后白梦乞拜托了一件事,她希望让涟笙给自己介绍一份工作,因为暑假她不想闲着。易涟笙爽快的答应了。过几天就给她回复。

言语道不出无数感激,这个朋友她也格外珍惜。过了几天涟笙打来电话说她一个朋友在酒吧工作,刚开业人手不够,正在招募人,工资方面面谈,问她去不去?有了机会当然必须抓住,最后决定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先熟悉熟悉工作。当听到地址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事果然很狗血。歪打正着的看似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又重新进入了彼此的世界。

来到酒吧里,听着这位姐姐介绍着自己,原来涟笙认识这么多人啊。那位姐姐叫林雅言,说这间酒吧原来的老板不想在经营就低价转手了,现在的老板就是叶铭洲。因为人长的帅气,所以很多女生都慕名而来。她还神秘的一笑,凑近白梦乞的耳边悄悄的说,这位老板年轻有为,别看今年才二十多岁,却把这间生意清淡的酒吧经营的红红火火的。没想到他还这么有经济头脑啊,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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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的眼明媚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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