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婴（一）汤药
“晴儿，你过来。”女人斜倚在床上，轻轻吹着手中的茶。
“夫人，这么晚了。您叫我有事？”来的是府里新来的丫头，十六七岁，眉眼清丽，唇口小巧，是典型的南方女子。
女人依旧懒懒的吹着手中的茶水，没有说话。
卧室很大，只开了女人床头柜上的一盏老式台灯，灯光在灯罩下是明丽的黄色，而射出的光线确实弱了很多，把周围照的幽暗模糊。墙角的黑色也像淡淡的蒙了一层纱，迷离恍惚，诱惑人心。
“夫人？”
茶水的蒸汽慢慢在空气里弥漫，味道淡雅。薄薄蒸汽下，女人红艳的嘴角慢慢上扬，“晴儿，我今天想和你聊一聊，我一个人在这里闷得慌。可以吗？”
叫晴儿的丫头点点头。
“来，坐下，就坐到床边。”
“夫人，这样，不好……”这家的夫人严重洁癖，就算是刚来的丫头也明白。
“没关系的，坐吧。晴儿，你和其他佣人不一样的。”女人的语气很坚定，微微笑着，却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丫头还在犹豫，像她这样的新人在这深府大院能这么快服侍老爷和夫人，确确实是得到了不少的照顾。
“夫人，那，我，我就坐了。”丫头拘束的坐下。
“晴儿啊，你说女人是不是都想为自己喜欢的男人生个孩子呢……？”女人语气懒懒的。
“是，是吧。”丫头根本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府里上下都知道，夫人与老爷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却没有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夫人为此试尽一切方法，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你很喜欢……老爷，是吧？”又是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谈邻居家事。
“没，没有，夫人，我真的没有。”丫头被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慌忙地掩饰。
“哦,是吗？”女人修整着自己的指甲，“没关系，你不用害怕，咱们聊天而已。晴儿啊，真的没有吗？在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丫头刚来时是被金妈带去见老爷的，那时老爷正在看报纸，虽然那男人大了自己十几岁，可丫头还是被那稳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质所吸引了。只是自己是府里的丫头，相差过分悬殊，而且老爷深爱夫人，人人皆知，所以这也只是丫头心里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丫头咚的一声跪下了，“夫人，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可是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我来到现在，我都没有和姥爷说过话啊，相信我，夫人。”
“快起来，你没有错，喜欢是种情感，人怎么能控制得住呢？再说，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这几天啊，又听说了一个偏方，说是一定能得子。”女人顿了顿，“方子的效用很不错的，就是这孩子从自己肚子里生下来，却不是自己的。”
丫头站起来，静静等待下文。
“这方子是一个老巫医介绍给我的，他说需要一个刚刚出生的男方的血脉，然后通过一定的方法让婴儿到我的腹中，然后通过我在生出来。”女人笑了笑，“其实只是有一个生产的过程，孩子毕竟留的不是我自己的血，和收养差不多。但是能了却我一个多年的夙愿。”
女人抬起头来，看着丫头，“晴儿，你不是喜欢老爷吗？”
丫头惊慌了，“夫人，您，您不会让我……”
“哦，还有一件事，”女人打断了丫头的话，“晴儿你本姓朱，对吧？朱晴，真是个好名字。回去替我向你父母问好啊。”
府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府里的佣人不能相结为夫妻，为的是防止相勾结谋取主人钱财。这规定是从祖上流传下来的，虽然很古老，但仍在沿用。传说为背着的惩罚很严重，具体怎样，至今还没有人试过。虽然这个年代比过去文明的多，不会有什么私刑之类的，但毕竟做佣人的都是些从村子里出来的老实人，丢了工作就等于丢了饭碗，生活对他们来说是没什么退路的。
“我知道了，夫人。我是自愿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丫头转身离开了。
“好孩子，以后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不会亏待你。”
府里新来的那个叫晴儿的丫头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人们似乎当没见过这么个人，没有人多问。在有钱人家当佣人，少说多干是永远的生存真理。
“夫人，有您的信。”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把信放在桌上，便站在一旁。
女人读完信，笑容爬上她的面庞。“跟我来吧。”
女佣的臂膀很厚实，佝偻的背和胳膊组成一个结实的港湾，抱着一个布包缓缓的跟着女人的步伐。
两人转过几个弯，进了一间偏屋。
“夫人，”女佣把布包放在桌子上，“晴儿那孩子已经做到她承诺的……”
“我当然也会做到我承诺的。”女人迫不及待的打开布包，刚传出一声啼哭，她便赶紧盖上。
“她还说，她不会恨你，她是自愿的。”女佣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明白，我明白，我很感激她。孩子终究是她的，就算是被我生下来，依旧流淌着她的血液，不过我会负责的好好带那孩子，请放心。”女人有些激动。
“那……我就下去了……”
女人每天都喝一碗汤药，药是按着巫医给的方子制作的，每每有人问起药方，她都会以原料昂贵闭口不谈，或直接转移话题。其实问她的佣人没有一个相信这药方能有用，夫人喝偏方求子对他们来说只是工作之余的谈资。
几个月过去了，在人们对这一谈资失去兴趣的时候，女人出现了干呕的症状，一瞬间佣人们的闲谈生活又丰富起来。
“你说她是不是想要孩子想疯了，装出来的？”
“谁知道啊……”
“我看那，像！”
……
“您夫人有喜了，恭喜啊。”请来的大夫给女人把了脉，十分确定地说。
“夫人，恭喜你啊，终于有了！”
“就是啊，就是，夫人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受到保佑的。”
……
佣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不知几句是真几句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