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荒枯破碎的友谊

第二十四章 荒枯破碎的友谊

一小会之后,郁涟乔和梅币庭一人抱着一堆树枝,衣衫褴褛的回来了。

在座的人见他们这副鬼样吓了一跳。两人嘴角冒血,一人一边脸颊发紫,发冠也都东倒西歪的挂在脑袋上,衣服上更是沾满了灰尘,邋遢样不忍直视啊。幸好,他们后来搏斗的时候没继续往脸上招呼,不然这会两人铁定成猪头了。

赫连沐缩着脑袋问他们:“你俩这是躺地上让狼给刨了吧?”

二人齐齐的耍了赫连沐一记白眼,此时他俩的心还真是连在一起的,一致对外。

赫连沐这么一说,众人一顿狂乐,哪还记得碰到这种情况要有同情心。还别说,仔细看他们二人,还真像赫连沐说的那么回事儿。

佟离大笑的同时,还不忘暗骂赫连沐傻子。他们俩这样肯定是互相殴打造成的,哪是被什么狼给弄的。有哪只不要命的狼敢去招惹这两个攻击性胜过老虎的家伙。

鉴于郁涟乔和梅币庭当前的形象实在没法见人,两人不得不回马车上换身衣服,清理下伤口,再梳理下糟乱的头发。

两人再次神清气爽的出来之时,外面的几个男的已经基本把树枝给折成一段一段能烧的短柴火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倒地不起的野禽了。

赫连沐再次恬不知耻的,对着刚干完苦力回来的强悍二人组道:“要不,你们再去猎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回来?”

那么多男的在,为啥偏要挑他们俩呢,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比较中用。可不是嘛,刚才都惨兮兮成那样了,这才过去多久,说话气也不喘了。

郁涟乔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我可不想又同适才一样,跟个乞丐似的回来。”

赫连沐其实也知道他们那是打成那样的,就是想不出是因何争执成非要动手解决,赫连沐也不想去知道。“大乔,那要不你同落舟一起去?”

郁涟乔还是不同意,他就是不要再离她们太远,就是要让他干活,最好也是在这里能干的。

劝不动郁涟乔,赫连沐又转战梅币庭:“不停,要不你同落舟去打猎,我们都饿着呢!”

梅币庭见赫连沐说着还舔了舔嘴唇,估计是真饿了,他也不矫情,点头应下。

梅币庭也难得孩子气的冲着得意忘形的郁涟乔开口道:“那我们待会猎的野味你别吃。”

“那我待会点的火你别烤。”郁涟乔也幼稚的反驳,就是同梅币庭杠上了。

“哼”“哼”两人互相不满的背道而行。一个去马车上拿弓箭,一个赶着去点火。

两人一唱一和的,看得在座的人一愣一愣的。不禁好奇自己在他们去砍柴那会错过了什么。

清晨,分别睡在三辆马车上的三拨人陆陆续续的出来觅食了。昨晚猎到的野味还有剩,他们就随便吃了点,填填肚子,想着等待会到了客栈,再去吃顿好的。

天气那么好,晴空万里的,趁着还有人没吃完早饭,赫连沐嚷嚷着要去寂月岭的顶峰,说是要去找什么“凌霄花”。反正这寂月岭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应该很快就能爬到山顶的。

赫连沐带着赫连浔和佟离,毫不畏惧的向着山上走去,一点都不害怕待会在寂月岭上碰到点什么不该碰到的。落零由于昨晚没睡好,有点累,也就不跟去瞎凑热闹了。

赫连沐三人边走边聊,已到了寂月岭的半山腰。

赫连浔有点烦躁了,一路上来,一无所获:“姐,你确定这里真能找到凌霄花?怎么我们一路连朵破败的小花都没见着。”

佟离虽然也爬累了,但就当一次三人的游历吧,有她们俩陪着,也不无聊:“浔儿,你就耐心点吧,要真这么好找,你姐她早就找到了。”

“爷爷是说他在这一带找到的。”赫连沐也觉得很奇怪,飘渺爷爷带来的凌霄花,明明说是从寂月岭弄来的,可是她怎么都养不活,所以她想看看到底和寂月岭的花生长有什么区别,大不了到时候把这里的土给搬点回去,兴许还有些效果。

三人再接着往上爬,等到了山顶的时候,三人都累趴下了。此刻她们哪还管山下的众人正等着她们下山,一同赶路。

“姐……我不行了,太累了……爬山比打架累多了。”赫连浔两手叉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再看赫连沐和佟离二人也好不到哪去,也不管地面多脏,就直接坐到地上了。

郁涟乔在山下左等右等,还不见她们回来。郁涟乔来回不停的转悠,早知道他就跟她们一起上去,找那个什么破凌霄花了。都怪那碍眼的梅币庭,要不是怕梅币庭也跟去……

郁涟乔这自己转着不打紧,倒把席晨头都快转晕了:“我说乔,你能安稳点,坐下来好好消停会吗?”

众人看着郁涟乔,表示对席晨的话绝对赞同。

郁涟乔才不管他们难不难受,泰然自若的继续来回绕着。

“服了你了,要是担心,就上去找她,干嘛非得跟我们过不去啊。”席晨没好气的冲着他大声道。

郁涟乔瞪了席晨一眼,对着众人开口:“我们上去看看吧?我怕她们三个出事,这里毕竟不太正常。”

“好,哥,我们上去看看吧。”其实夏序也有点担心,赫连浔的武功夏序是见识过的,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但夏序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最后,众人被郁涟乔那么一说,都起身上山。这时谁也没注意到,跟在落零身后的柳无烟正不怀好意的笑着,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而寂月岭顶上,三人休息了片刻,都准备放弃,直接回去了。突然佟离指着前方叫道:“赫连,浔儿,快看。”

赫连姐妹看向佟离所指的地方,发现除了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什么也没有。

“佟离姐,看什么啊?难道你长阴阳眼了,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赫连浔终于从刚刚的娇喘中缓过来了,看着远处藏身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山脉,觉得莫名其妙。

赫连沐也有同感,难道佟离真有阴阳眼?她怎么不知道?“是啊,佟离,除了那雾蒙蒙的山,你还看到了什么?”

佟离又气又好笑,什么阴阳眼啊?她像是那么倒霉,能看到妖魔鬼怪的人吗?就是看到对面那座特别的山才觉得惊讶:“你们难道就没听说过奈何崖吗?原来寂月岭顶峰真有奈何崖。”

奈何崖,既名奈何,就如人们常说的奈何桥一样,一旦掉落崖下,就只有等着投胎的份了。此崖深不见底,也没有另外的道路通向崖底。人们曾试验过,大石头掉下去连个回声都听不见。但那只是他们不耐心,倘若多等个十几分钟,便能听到轻微的声响会从崖下传来。但这些无不昭示着奈何崖的深险。

两人恍然大悟,“云下出奈何”,奈何崖她们当然有听说过,原来佟离(姐)指的是这个啊。

寂月岭顶部离奈何崖边缘有一段距离,中间是平坦宽阔的地面。她们三人准备上前去看个究竟。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敏感的赫连沐一下子便察觉到了:“谁?出来。”

两人听到赫连沐的喊声,连忙转过身来,望向窸窣声传来的地方。

躲在暗处的五个蒙面黑衣人自知藏身处暴露,直接出来。那微颤的脚步和微湿的额巾,一看便知他们也是刚从寂月岭下爬上来的,刚想休息下等待下手的时机便被发现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平复涌动的血液,开口说道:“好小子,有点能耐。既然你发现了,那我们就提早送你们上路。”

他们刚出来,三人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人----妖后顾悦姬,一定是顾悦姬派人来追杀她们,除了皇宫那位,她们也不曾得罪任何人。

“既然求死,我成全你们。”赫连浔二话不说,拔剑直击黑衣人。赫连浔一直因为姥姥的死,难以释怀,现在仇人的手下就在眼前,她一定要把他们当成妖后,一剑一剑把他们给片成片。

赫连沐和佟离两人则淡定的站在原地,赫连浔搞定这五人完全不在话下。两人悠闲的讨论着赫连浔的招式,佟离边说还边兴奋的比划起来。

“不好。”赫连沐突然大叫一声,她闻到了“柴藤花”的气味,该死,浔儿从小便不能闻那个味,是哪个龟孙子敢背叛她,这个秘密只有自己人知道。

等赫连沐察觉的时候,已经迟了,赫连浔已经晕过去。

“老子让你嚣张,让你嚣张,敢伤老子。”刚刚那个开口说话的黑衣人,手捂住流血的左臂,重重的踢向晕倒在地的赫连浔,赫连浔本就瘦弱,被黑衣人这么大力一踢,整个人都飞起来,向着奈何崖飘去。

赫连沐慌了,她根本来不及去接住浔儿。而离崖边较近的佟离,想都不想便伸手去抓赫连浔。巨大的冲力连带着佟离也一起悬挂在崖边,只留一直手紧紧攀住奈何崖。

赫连沐带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冲向她们,想去拉她们上来。

“赫连,快速解决他们,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佟离冲赫连沐大叫,才把赫连沐的理智给拉回来。

没错,赫连沐要是现在贸贸然过去,那些个王八蛋肯定会趁机攻击她。

赫连沐回过身,迎向五人,不顾直击她眉心的剑,毅然向前。等到剑尖快刺到她时,赫连沐微微后仰下屈。

剑身从赫连沐头顶的发冠穿过,发冠被挑开,她无暇顾及满头飘散的乌发,双手向着近在咫尺的五人撒出一招致命的毒粉。

五人的嚎叫声顿时充斥着整个寂月岭。

赫连沐在秒杀他们后,直奔崖边,她双手紧紧抓住佟离:“佟离,抓紧浔儿,使点劲,快上来。”

不同于赫连沐的焦急,此刻的佟离无比的平静。佟离清楚的知道倘若自己用力,连带着赫连沐也会被拉下悬崖。

佟离对着赫连沐柔声开口:“赫连,你先放手,我还攀着崖边呢。等我先把浔儿给弄上去,你再把我拉上去。”

赫连沐听到佟离胸有成足的话语,毫不犹豫的放手,此时脑子混乱的赫连沐只想着还悬在下面摇摇欲坠的赫连浔,没察觉到佟离平淡怪异的语气,更没想到佟离将要怎么做。

佟离在赫连沐放手之后,用尽全力将下面的赫连浔甩上去,而她自己则快速向着奈何崖下坠去。

赫连沐这才察觉佟离的想法,但已经迟了,赫连沐还来不及看已安全躺在地上的赫连浔,向着佟离伸出的手垂在崖边:“不要……佟离……”

赫连沐无法接受佟离的决绝,撕心裂肺的吼声萦绕着这个奈何崖,久久不能散去。

佟离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快速下坠,她知道今生她将葬身于这山谷间。奈何崖,奈何奈何,又有谁奈何得了它?佟离露出悲凉的苦笑:想不到,第一次见到一直想着去看的奈何崖,竟是这种结局。

佟离看向上面悲痛欲绝的赫连沐,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不舍的闭上了眼:赫连,如果可以,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能为你救回浔儿,哪怕粉身碎骨,也值得。这辈子,能与你和落零相识,和你们一起度过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此生足矣!

佟离仿佛看到了空旷的平野,亦仿佛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既然命运非要她将红尘埋葬于此,她也不再彷徨:只愿来生勿饮孟婆汤,带着今世美好的记忆将你们寻找。

郁涟乔快到达山顶之时,接连的两声哀嚎,让郁涟乔的心都揪了起来。郁涟乔清楚的听到“佟离”这两个字,他确定那是赫连沐的声音。果然郁涟乔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内心自私的默默祈祷,希望出事的千万不要是赫连沐。同时郁涟乔加快脚步,向山顶奔爬。

落零同样也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佟离”。赫连,佟离,无论如何,一定不要出事。落零不顾此刻已站不太稳的双腿,毫无形象的向着山顶努力。幸好通往山顶的路比较平坦,落零也不至于摔滚下来。

众人也都怀着忐忑的心情,加快步伐,继续赶路。只有柳无烟一个人慢悠悠的,小心翼翼的躲在最后,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五个蒙面黑衣人倒在血泊里。一个身着男装,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双目无神的望着远处朦胧的山脉。郁涟乔到达山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

郁涟乔跑到赫连沐身边,看到赫连沐抱着赫连浔,望着悬崖。了无生气的赫连沐让郁涟乔心疼。再加上之前听到的喊叫声,郁涟乔不用想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果然是佟离出事了。

“赫连,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郁涟乔蹲在赫连沐身边,低声轻问。

赫连沐其实早就察觉到郁涟乔的到来,她早已闻到属于郁涟乔的独特味道。赫连沐只是不想动,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佟离掉下去的地方。

“佟离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赫连沐空洞的声音传来,头也不回。

落零等人赶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赫连沐这句虚无缥缈、没有情绪的话,落零顿时傻在那里,佟离没了?落零不信,两个时辰前还对着她有说有笑的人,这会就这么莫名的没了。落零不敢信,但也不敢上前,不敢去求证。

而夏序看到倒在赫连沐怀里的赫连浔,还以为赫连浔也出事了,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浔儿……”他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表露心意,都还没跟她开始好好相处。

众人都能听得出夏序言语中的颤抖与哽咽。眼看着夏序走上前,从赫连沐怀里抱过赫连浔。

曾梧忻此刻也傻在那了,佟离是那么善良,那么可爱。一直绕着她叫嫂子的孩子,就这么没掉了,平日里再怎么冷血的曾梧忻,此时也还是湿了眼眶。曾梧忻想着佟笙兄妹到时候该如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三兄妹感情向来极好。

相对于赫连沐其实是个女子来说,佟离的死和赫连浔的昏迷,是众人目前更为关注的事。当然,除了梅币庭。梅币庭此时更关心的绝对是赫连沐是女的这一事实。

赫连沐此刻因为佟离的离去,完全定格在那,也许是知道赫连浔此刻没有危险,任由夏序抱走怀里的人。

郁涟乔看着毫无反应的赫连沐,使劲摇晃她,企图唤回她的理智:“赫连,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才好帮你。”

赫连沐瞪着郁涟乔,像是恼怒他的打扰,又像是在宣泄满腔的悲愤,冲着他大吼:“帮不了,谁也帮不了。佟离为了救回浔儿,从奈何崖上掉下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是我害了她。”赫连沐说完,便捂着脸趴在郁涟乔身上,不停的颤抖,哭泣着。

众人听到奈何崖,都倒吸了一口气。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奈何崖的险要,他们都是有听说过的,从来没有人能从崖上掉下去还能活着回来的,就算是没摔死,也只能在下面等着饿死,因为没人下的去。奈何崖下面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多深,三千丈对它来说或许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没人知道下面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夏序在探了赫连浔的鼻息后,发现还有气,顿时缓下心来,诧异的开口:“浔儿是怎么了?身上也没伤,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赫连沐仿佛突然惊醒,对着夏序说道:“浔儿没事,她只是闻了柴藤,暂时晕过去了。”

然后,赫连沐满脸泪珠的望向郁涟乔:“帮我查清楚,到底是谁背叛了我,是谁告诉那个妖后浔儿是闻不得‘柴藤’的。”

“好,我一定派人查清楚。”郁涟乔立马应下,也不在乎赫连沐此时语气的强硬,只要她恢复成以往那个有生气的赫连沐,这比什么都重要。

柳无烟听到这,紧绷了那么多天,稍微有点安心了。柳无烟最初以为赫连浔怕柴藤,就算不死至少也会伤到,没想到竟只是昏过去而已。坏人还真是不好做!一直被人无视的柳无烟突然冒出来,故作惊讶的开口:“原来柴藤真有这么厉害呀!我前几天还看到落零跟一名男子提到这东西呢!”

“烟儿,你给我闭嘴!”柳无极瞪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厉声喝斥。

“大哥,是真的。”柳无烟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肯定道。

赫连沐不敢置信的看向落零,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落零,她说的是真的吗?”

落零惊讶的看了看柳无烟,又望向赫连沐。刚失去一个挚友的落零,不想再被另一个好友误解:“赫连,我是有跟一个男的提过柴藤,但那是因为……”

赫连沐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浮生若梦,静如止水,哀莫大于心死,赫连沐此刻已经提不起力再去呐喊些什么了,只望向悬崖,平静的不像是赫连沐,淡淡的说道:“够了,我不想再听……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我赫连沐从今以后与你落零一刀两断。”

赫连沐在落零承认的那一刻,便彻底的心碎了。怎么可能会是这样?那是这世上除了至亲之人,她最信任的两个人。

一个背叛了她,差点害死浔儿;一个为救浔儿,永远消逝。也就是说,落零间接害死了佟离。赫连沐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那荒枯破碎的友谊,她的泪也早已流干,只残留一阵冰清彻骨的痛。

柳无烟看情况不对,立马拉着柳无极率先下山。看她们那好的碍眼的三个人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在她面前显摆,目的已经达到,柳无烟也不准备再和她们一起上路,免得待会被人伺机报复。

“赫连,我……”落零企图再解释些什么,她真的不像赫连所说,背叛了赫连。她怎么可能会背叛赫连?

“滚啊,我叫你滚……”赫连沐竭尽全力的对落零嘶吼,郁涟乔赶紧抱住情绪失控的赫连沐。

落零不敢置信的望着赫连沐,看到赫连沐那失望的眼神,她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有落舟在后面扶住她。真是莫大的悲哀与讽刺,赫连怎么可以因此而不信她?佟离和赫连可是她生命的全部。

落零回头望向落舟,委屈的对他呢喃:“落舟,我没有……”此刻落零不再是人前冷艳的落家小姐,而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

“我知道,我信你……”落舟看着落零这副样子,心疼可又无能为力。落舟不了解事实,但他相信落零不会做背叛赫连沐的事,在他眼里,落零把赫连沐和佟离看的比谁都重要,“我们先下去吧,等她静下心来,你再同她解释。”

此时的落舟是落零坠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棵稻草,双腿无力的落零只任由落舟背起,向着山下走去。

赫连沐望着落零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承受不住这双重的打击,晕倒在郁涟乔的怀里。

没有过多的言语,剩下几人皆望着郁涟乔兄弟俩一人抱起一个,蹒跚的下山。他们也跟在后面,一声不响的走着。

未央宫里,顾悦姬听了来人的回禀,并未太失落,没能除掉赫连家的人,这是她早就料到了的,她早同安遇说过,那家子不简单。

即便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五大杀手,再配上药物,也没能干掉赫连姐妹。顾悦姬耐得住失落,也耗得起时间,她可不似安遇那般焦躁,后宫是个锻炼隐忍之能的好地方,十多年下来,这点忍耐力她还是有的。

就是赫连家的长子原来是长女,这倒有趣了,看来上次的二皇子妃“定”得过早。

“娘娘,这事会不会被他们的人查出来?”

“怕什么?今儿个派出去的那几人都是江湖莽夫,再怎么查也查不到这后宫来。”顾悦姬自以为是的开口,言语中反倒有点暗怪刘公公顾虑太多,“就算让他们知道这事是我干的,那又能怎样?其他人暂且不管,你觉得皇上会信吗?”

刘公公不吱声,他知道若自己再多言,只会招娘娘烦,他只要懂得如何做好一个奴才就够了,其他的,他也不想操心。

“母后,为什么又滥杀无辜?”

顾悦姬还在为断了赫连沐“一臂”而兴头上,就见云启肃怒颜闯进来,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句指责。

见二殿下怒火朝天的神色,刘公公识相的回避,委身退下。刘公公可不想被波及到,奴才不是这么好当的,尤其是这后宫的奴才。

对于云启肃的大声责问,顾悦姬不怒反笑,故作不解道:“肃儿,母后何时滥杀无辜了?”

顾悦姬心底虽并无打算除掉赫连府之外的人,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就是天意,怪不得她。就如同后宫中死去的妃嫔们,会挡住她办事,挡住肃儿称帝之路的人,哪里无辜?

云启肃嗤之以鼻,母后的矫揉造作,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装傻充愣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反胃。

何时滥杀无辜?亏母后问得出口。后宫里的多个妃子皇子死得不明不白,说是阻碍了她的路,那些个柔弱的人,死得不冤吗?不无辜吗?既然整日嚷嚷着赫连府的人同她有深仇大恨,那除去赫连府里的人便是,为何这会还要牵扯无辜的人,白白让一些人丢了性命?

见云启肃静默不语,顾悦姬又问:“不是说好听母后的话,让母后帮你除去阻碍你登上皇位的人吗?”

听这话,云启肃怒目视之,他只同意尽力坐上那个皇位,而不是做一个同她一样草菅人命的魔鬼,去残害无辜。

云启肃哪知道他母后身上背负着的是怎样的仇恨,又哪知他的母后痛苦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重新振作,远嫁他国只为满腔的仇恨,只为血债血偿。

顾悦姬从不曾告诉一双儿女有关她父亲,她家族的事。顾悦姬一个人默默担着这大仇那么多年,再加上后宫的摧残,内心早已扭曲得不堪入目。

云启肃终究是不够心狠,顾悦姬的毒辣手段,他耳濡目染多年,却还是保有一颗并不残暴的心。

像云启肃这般,内心深处仍有柔软之地。心有牵挂之人,又能狠到哪去?

云启肃不发一语出了顾悦姬的寝宫。顾悦姬的蛮不讲理是无法沟通的,云启肃尽管愤懑,也不想再同她无谓的争吵下去,他有空还不如去冷宫看看云琰。

相对于之前的帝王来说,云皇云战的子嗣本就稀少,再加上这几年来顾悦姬的搅和,云皇的子嗣死的死,关的关。还算得上是行动自由的,也就剩下两个一国之母的这几个孩子了。

逝去的已经解脱了,活着的,再怎么艰苦,也还得撑下去。

偌大的皇宫里,云夕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可太子哥哥和云烟皇姐时不时粘在一起,五皇兄又被关在冷宫里,而二皇兄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恶犬样。云夕在宫里的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了,不被残害死,也会被这冷冰冰的皇宫给孤独寂寞死。

闲来无事,云夕只能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瞎晃悠,情绪低落的她,走着走着,不自觉的就到了丽倾宫,也就是云琰所住的冷宫。

冷清寂静的丽倾宫,不像寻常的宫殿,无人把守的冷宫更显空旷。

云夕抬头看到“丽倾宫”这三个大字,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心想着五皇兄可真会选住处,这寝宫倒也配得上他那张柔媚女气的秀脸。

云夕思岑着,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去找五皇兄聊聊吧,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挺闷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么个伤心地,叙一叙兄妹情,也未尝不可。

云琰在这丽倾宫里,是闲人一个,不爱多言的他,寂寞惯了,也没觉得冷宫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够清净。云琰现在就是坐吃等死,虚度光阴之人,有云夕时不时的来这叨扰他,日子过得虽谈不上十分舒坦,倒也惬意。

云夕谈及近况,说着说着,就开始哭鼻子抹眼泪了,委屈的同云琰倾诉,说自己没人疼,说太子哥哥对她不如对皇姐好。

云夕不顾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怨着,说得向来冷情的云琰也为之动容。毕竟在皇宫里,像云夕这般真情流露的嚎啕大哭,云琰是不曾见过。许是到了伤心处,云夕才会在他这个不懂得劝慰的木讷之人面前这样。

云琰见云夕情绪稍微稳定了,凑声问道:“夕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太子哥哥喜欢云烟皇姐。”

云夕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这我知道,不喜欢她能对她那么好吗?”

云琰知道云夕是误会他所说的喜欢了,任谁像云夕这般年纪也想不到那上面去。“夕儿,皇兄所说的不是兄妹间的那种喜欢,而是像父皇喜欢顾皇后那样的。明白吗?”

云夕愣住,对于云琰的问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云夕听了,目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敢相信。

云琰也不管云夕明没明白,继续说道:“在这冰冷的皇宫里,亲情是最不值钱的,也是最没有用的。有时候外人不会对你怎么样,要你命的反而会是你至亲之人。”

云夕虽说还只是个刚及笄的丫头,但云琰说得都那么直白了,愣是小丫头也能清楚的明白。

云琰见云夕怔在那,也没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么沉重的真相,他知道这丫头是真善良。云琰内心感慨,像她这么单纯的丫头,真是不该生在皇宫。

怕云夕多想,云琰也不管接下来自己说的话是否真实,对她安慰道:“不重视你是为了保护你。在宫里,活得越是隐形,就越平安,也就没人会整日想着如何除去你了。或许,那些表面上看起来不在乎你的人,内心其实对你牵肠挂肚的,无时无刻不忧心着你的安危。”

云琰抬手揉搓了下云夕额前的碎发,叹气道:“回去跟父皇提一下,好好说。就说你长大了,想嫁人了,叫他给你许个好人家。你毕竟是他的骨血,这点要求他还是会满足你的。”

云夕无声的点点头,此刻还有五皇兄关心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见云夕听进去了,也应下了,云琰继续语重心长道:“出宫后就好好过日子。烦了,闷了,可以去邵府找筝儿解解闷。”

云夕是少数几个知道云筝以云朵的身份,还安然活着的人之一。在云朵未出宫之前,她和云朵是无话不谈的好伙伴,多年未见,提及云朵,她也怪想的。

云夕仰起头,望着云琰,认真的开口:“那我成亲的那日,你一定要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跟父皇提最后的要求,放你跟着我出宫。”

云夕说着,好像又觉别扭,随即加了一句“就当作是陪嫁”。云夕没想到说了比没说更别扭。

云琰少有的开怀大笑道:“胡闹……古往今来,哪有男子作陪嫁的?”

丽倾宫里,二人乐呵之际,墙头上的一人正咬牙切齿,怒目远视中。

云夕才踏出丽倾宫,云启肃就按捺不住,飞身下来了。

云启肃闪身至云琰跟前,二话不说就撩手掐住云琰的脖子,低吼道:“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笑,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很明显,云琰对云夕笑魇如花,刺激到易暴躁的云启肃了。

云启肃的到来,云琰并不意外,还是那句话,习惯了。云琰知道皇兄在恼怒什么,还不是在暗怪自己小心眼,从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看。

云琰脖子被掐住,却脸不红气不喘的镇静道:“夕儿是我们的妹妹。”

脸不红气不喘,那是因为云启肃压根就没真用力掐云琰,要是真在云琰脖子上留下个红痕,懊悔的还不是云启肃自个。

云启肃才不管妹妹什么的,若追究起云琰对别人的笑,就算是比云夕更亲的妹妹,云启肃都看不顺眼。

云启肃撒手,似是自嘲般开口:“我对你很不好吗?”

从云琰抚摸云夕额头的那刻起,云启肃就在了,看到他露出真挚的笑,云启肃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云琰诚实的随声附和道:“算不上好便是。”皇兄对他这难以启齿的情愫,他感受的到。但这不被世人所容,将会被万人唾骂的情感,即使是他有朝一日心动,也只会将它藏于心底。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隔阂,不仅仅只是如此。还有母妃,还有皇祖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是被皇兄的母后害死的,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正视皇兄对他的特殊。就算这些障碍都不存在,单凭他们同为皇子,同为男子,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算不上好?听云琰这么回答,云启肃很想冲云琰大吼“若没有我,你都不知道死几回了”。尽管愤怒,云启肃也还是忍住不发。在云琰面前,云启肃的忍耐力是无极限的。

“皇兄请回吧,这里不适合皇兄。”云琰也不管云启肃此刻的神情是有多愤怒,总之,云琰向来不吃这套,逐客令想下就下。

“非要一口一个皇兄的叫,弄得那么生疏吗?”

“不然呢?”云琰不解,他们是兄弟,不喊他皇兄那该喊他什么?“肃”吗?这辈子都不可能。

“小琰……”云启肃苦笑,他说不下去了。确实,他们最亲密也就是如此了,一见面,向来都是争吵,

“别叫我小琰,我从来都不是个孩子。”母妃死的早,云琰从不把自己当孩子看,却忘了自己仅年方十六而已。

云启肃真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子,到底哪一点吸引自己了。或许就是云琰的不领情,才让自己不可自拔。既然云琰不喜欢“小琰”这个称呼,那他不叫便是。“你自己多保重,活着等我!”

不等云琰回神,云启肃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琰愣在原地,不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活着等他?等他干什么?

云琰甩甩头,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云陵皇宫里多是非之时,这边寂月客栈也不消停。

佟离这么个率真的姑娘,突然间离去,和他们这些人相处有段日子的梅币庭,说实话,心里也不好受。这不,逮着空闲,就来揪住他义父,苦苦逼问。

杀错了人,面对梅币庭的责问,安遇也挺无奈的。“我没想过要连累无辜,我想除去的一直都是姓赫连的那些个人,谁叫姓佟的那丫头自己多事。”

“要不是佟离,死的就是赫连。”梅币庭不受控制的大吼。

“死了不是正合我们的意。”

安遇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庭儿的话,听起来像是因为赫连沐差点出事而恼怒?“庭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忘了当初是谁抛弃的你,又是谁救下的你。”

许是跟赫连沐等人相处久了,梅币庭的戾气都似乎被消磨殆尽,记了四年,心心念念的报复,也暂且一扫而空了。

面对义父的强调,梅币庭沉默了片刻,继而开口:“我知道。”

落舟带着落零到寂月客栈时,落零已满脸泪珠。

落舟注意到落零紧握拳头的手,有血滴正往外冒。落舟不由分说的掰开落零的手,才知这是她的指甲陷进肉里造成的。

血淋淋的掌心呈在落舟眼前,他心疼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落舟知道落零是心痛到极致才会下意识的做出这种自残的举动。两个视如生命的红颜知己,一死一离弃,任谁都无法淡然接受。

“阿零,你振作点。”千丝万缕的心疼,千言万语的安慰,只化成这一句简洁的话,落舟只希望落零能“活过来”。

这次的意外,事后会让多个人变得了无生气。这样伤神又伤身的情绪,落舟不想落零也成为拥有的其中一个,尽管他清楚自己所愿想的是不太可能的。

听到声音,仿佛经受了外界干扰的落零,好似从噩梦中转醒,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继续不断的嘀咕:“我没有出卖赫连,也没有要害死佟离。”

落舟双手抚上落零的脸颊,把落零的脸转过来,正视他,严肃的说道:“阿零,都过去了,不要再这样了。”

落零望着落舟,仿佛才知他的存在,双手揪住他的衣袖,强调道:“落舟,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看到落舟真挚的凝视着她,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开口说“我知道你没有,你也不会”,落零才像个做错了事被原谅的委屈的孩子,趴在落舟怀里放声大哭。

从寂月岭一路过来到客栈,落零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我没有”,像是害怕她一停下来,那件子虚乌有的事就成了事实。此刻,身边还有一个人毅然相信着她,落零压抑多时的内心终于得到了解放。

直到落零哭累了,情绪稳定下来后,落舟才开始过问事情的始末。落零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落舟。

落零说自己是有提过柴藤,但那是因为在芙蓉城那会,有次路上不小心被一名冒冒失失的男子给差点撞倒在地。细问才知那名男子面色焦急,是因为他妻子呕吐腹泻不止,他急着去找大夫。据他的详细描述,落零脑海里有印象。柴藤的特性,落零是从赫连沐那得知的。落零提点道,他妻子是否误食了柴藤花,那男子一听顿时笑了,确实很有可能,他家院子里就种着柴藤。

和男子说完话,落零并未多作停留,更未提及有关浔儿的任何事。被柳无烟撞见,落零只怪自己命不好,在佟离尸骨未寒之时,自个却还要经受这么一遭。而至于为什么有人会知道拿柴藤粉来对付浔儿,落零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消息。

有落舟陪着,吐露出藏着的事,落零被赫连沐误会的不快已经好了大半,现如今只剩下失去佟离的痛。这个伤痛,恐怕落零和赫连,都一辈子也好不了。佟离在她们心中是怎样的存在,只有她们自己清楚,此刻唯一能感同身受的,只有落零和赫连沐两个人。

被赫连沐这么误会,落零的内心,是有在责怪赫连沐的。相交多年,连这点信任都给不了。冷静下来的落零,此刻只有对佟离深深的悲痛,和对赫连沐浅浅的怨恨。

落零用尽生命去在乎的两个人,一死一弃,可笑的她却成了始作俑者。回想过去千般万种,忆念不息,泪流也不止。落零多想就此将心化成一粒尘埃,栖息在奈何崖的尘地上,和佟离一起沉沉睡去,待下一世的微风,将她们轻轻扬起。

尽管如此,尽管还在怨恨赫连沐那般不信任她,在落零心中,赫连沐的地位还是无人能比,无人能撼动的。

落零向来沉稳,回过头来细想,就能想明白。落零知道赫连那会正伤心,就如她一样。若换作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佟离坠落奈何崖,却无能为力,她也会失去理智,听风就是雨的。

由于遭受的打击过重,寂月纳兰坊里的赫连沐昏了两天也不见转醒,滴水未进的,郁涟乔瞅着都揪心。

赫连沐在床上躺着,郁涟乔也没闲着。出事那天,郁涟乔就派人去勘察寂月岭通往奈何崖底的路了,但始终无果。那崖实在太深,并不是与寂月岭山脚下的地面齐平的,都不知道是深入地底下多少丈,郁涟乔也束手无策。他已经尽力了。

还未从失去姥姥的悲伤中缓过来,就又要承受失去佟离的痛,尽管平日里看起来再怎么强势的赫连沐,也经受不住这一而再的打击。

赫连沐昏睡了两天,刚醒来没多久,就又给病倒了。

一场接着一场的重复梦魇,奈何崖佟离坠落的那一幕,无数次在赫连沐的梦境中重现。昏睡的赫连沐更甚至是看到了,奈何崖底下佟离血淋淋的身子。

赫连沐本就削瘦,再加上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更是憔悴了好多,看得郁涟乔心疼的要命。

睡梦中,赫连沐时不时的呼唤“佟离”,那一声声揪人心肺的呐喊声,听得郁涟乔恨不得此时病倒的是自个,让他来替代赫连沐过这道坎。

赫连沐病着的这几天,都是郁涟乔一手伺候的。赫连沐清醒着的时候,也是了无生气的。

望着赫连沐那空洞的眼神,郁涟乔还真怕一个不注意,不守在赫连沐身边,赫连沐就会想不开做出些傻事来。

赫连沐喝完药,吃完饭,食不知味的,木偶般随着郁涟乔的旨意做完一系列她目前该做的事,就又躺回床上。就算是无法沉睡过去,就这样躺着,闭上眼睛也好。赫连沐不想去活动疲惫不堪的脑子,不想去牵扯她那千疮百孔的,一动就会刺痛的心脏,更不想去思索以后的生活。

赫连沐这样除了吃饭喝药就是睡觉,比起没有灵魂般,行尸走肉的醒着,郁涟乔倒也希望她睡过去。对于赫连沐这种嗜睡之人来说,睡眠就是疗养心灵创伤的最佳良药,不好的情绪在睡梦中全宣泄了,醒来才能恢复如初。

赫连浔自那天晕倒醒来后,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她记得自己晕倒之前正把五个黑衣人当炮灰教训得正爽,没想到对方卑鄙到使阴招,拿柴藤粉来对付她。她都还没来得及捂住口鼻,就被对方的柴藤粉给放倒,而等她醒来,就已身处寂月小镇的纳兰坊了。

见不着姐姐,也见不着佟离,那两个和她一同上寂月岭的人都见不着人影。愣是赫连浔也隐约感觉到,在她昏迷后,有发生点什么事。

逼问夏序,赫连沐才知事情最后发展到了什么局面。尽管郁涟乔再三强调,在赫连沐好起来之前,这事先不要告诉赫连浔,可夏序经不住赫连浔的痴缠,这丫头的拳脚功夫可不是市井流氓的花拳绣腿,动起真格来,夏序可招架不住。

佟离姐坠崖了,落零姐背叛了姐姐,赫连浔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听戏。以上,赫连浔通通不想去信,但病卧在床的赫连沐,与消失不见的佟离和落零,不得不强迫着她,让她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赫连浔在屋里暗自落泪,足不出户已经好几天了。这屋里狭小的空间,稀薄的空气,让赫连浔内心更是难受,也让她快喘不过气来。

赫连浔下楼,转身出了大堂,进到院子里,想着哪怕是透透气也好。

这段日子,烦闷的不止赫连浔,院子里表情纠结的坐着的梅币庭也同是如此。

或许是太过寂寞,赫连浔也不管梅币庭是否可靠,坐在他身旁不停的对他倾诉。

梅币庭只默默的听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提手给她顺了顺背。然而出手自然的同时,梅币庭却心不在焉,心系着另一人。

夏序进赫连浔屋里没看到她人,怕她出事,正出来寻她,恰巧赶上看到了这幅画面。而夏序这个角度,看到的像是梅币庭正搂着赫连浔。

夏序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那边“动情”的二人却不曾看到,夏序不做打扰,淡漠的转身离去。夏序对赫连浔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他每次靠近赫连浔,反而会把她推得越远,甚至入了别人的怀抱。夏序现在除了眼不见为净,什么也做不了。

出房门一趟,赫连浔并没有好转,反而是越来越想不开。姐姐因为她这个累赘,失去了两个挚友,病倒在床,她却安然的活着。

赫连浔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到头来却都要成为别人的累赘。姥姥的死,佟离姐的死,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们是为了她而牺牲的,她也能猜到。是她连累她们,是她让姐姐和别人跟着承受失去她们的痛苦。上天给了她破败的体质,她就不该苟延残喘,妄想着安然度日。

赫连浔开始不吃不喝,也不言语,彻底的把自己封闭起来。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赫连浔,真的绝望了。

身子骨本就虚弱,多年来靠名贵的药物维持着,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赫连浔这样不倒下才怪。

夏序本想去告诉赫连沐,但他知道赫连沐此刻心里已经够痛苦了,怕再跟赫连沐说浔儿的事,雪上加霜。夏序只能先同郁涟乔说,让郁涟乔想想办法。

郁涟乔听说这事,虽说忧心,更是添堵,但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让赫连振作起来的好时机。

郁涟乔在喂饭的时候,直截了当的告诉赫连沐浔儿绝食病倒的事。不出所料,赫连沐多日沉寂的眼眸终于有所律动,郁涟乔清楚他的目的达到了。

赫连沐这个不折不扣的妹奴,妹妹都病趴下了,她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不能再这般邋遢下去了。赫连沐不想再把用姥姥和佟离的命换回来的宝贵的妹妹给赔进去。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话还真是对极了。用赫连浔来治赫连沐的失魂落魄,不出一天,赫连沐就有之前活人般的情绪了。这会还亲自端着药来找赫连浔。

“浔儿,醒醒。”赫连沐搁下药碗,温柔的唤着床上躺着的人儿,试图让赫连浔醒来。

赫连浔其实根本就没睡着,适才听到开门声,以为又是夏序来劝她进食。赫连浔是真觉得三番两次的连累别人而过活,还不如长眠不起算了,她就没打算理会。

这会听到思念已久的声音,赫连浔瞬间睁开眼睛转过身,手肘拄着床铺,费力的撑起身子半坐起来。

赫连沐瞧赫连浔虚弱成这样了都,本来就不舒畅的心这下更是赌得慌。

赫连沐想不明白,过去那安安稳稳的日子,怎么就给过成现在这样了呢?一想起来,鼻子就犯酸。赫连沐仰起头,尽量不让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滚落下来。

赫连沐收拾好情绪,走到床边坐下,盯着赫连浔的迷离的眼睛,郑重而又真挚的开口:“浔儿,你要知道,姥姥和佟离的事,都不是你的错,罪魁祸首是皇宫里的那个妖后。你这样自暴自弃,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赫连浔听着,眼犯泪花,用隐忍的口吻轻声低语道:“姐,我好没用。”

丧气的言语,听起来像是自责,又像是委屈的宣泄。

赫连沐懊恼自己,这些时日只顾难受,没考虑到浔儿的胡思乱想。赫连沐伸手抚去赫连浔脸颊上滑落的泪水,轻启薄唇:“并不是你没用,而是他们太阴险恶毒……好好吃饭,养好身子,才能为她们报仇。你这样弱不经风的,她们的仇谁去报?姐还需要你帮忖。”

赫连浔边无声的落泪,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姐,我明白了。”她不能再成为姐姐的负担了。姐姐说的对,她这样一心求死,伤心的还不是关心在乎她的至亲。是她想错了,她不能着了那老妖后的道,她得尽快养好身子,好尽早撕碎那个老妖后。

听到赫连浔干脆的回应,赫连沐也松了口气。浔儿能这么快就想明白,是最好不过了,也省得她再多费唇舌,还得提心吊胆的。

“明白就好,明白那以后别再干这种伤身的傻事了。”赫连沐起身把刚刚拿来的药端了过来,“来,先把这药给喝了。”

赫连浔这一绝食,一病的,身子骨比起之前又差了一点。这不得抓紧的喝药,调养一阵子给补回来,还不知道到时又会出什么毛病。

“啊……”一闻到这熟悉的药味,赫连浔立马拉茸着小脸大呼起来:“怎么又是这个药?”

“谁叫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先前停药不代表你身子骨就此硬朗了。”赫连沐不由分说的直接舀了一勺送到赫连浔嘴边,示意她喝下去,“下次不许再这样,知道吗?”

赫连浔咽下苦掉渣的药汁,瘪着小嘴,不情愿的回答:“知道了。”

站在赫连浔门外侯着的郁家兄弟,见到赫连沐端着空药碗出来,都凑了过去。

“沐姐姐,还是你有法子。”夏序溜须拍马道。

夏序是真挺服赫连沐的,赫连浔那人顽固得,饭都一口也不吃,就更别说让她喝掉那碗黑乎乎的汁了。赫连沐一来,一出马,就给轻松搞定。厉不厉害这是有目共睹的。

赫连沐沉声不语,绕路走人。自己的妹妹,她当然能懂得如何更好的说服浔儿。她赶着去给浔儿拿饭菜去,没空陪他们兄弟俩在这套近乎。

关于夏序对她的称呼,赫连沐耳朵好使着,当然听见了。由于这次的意外,让她的女子身份几乎暴露无遗,赫连没有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之前也只是图个经商上的方便,让府上二老享受拥有儿子的感觉。

郁涟乔立在原地,冲夏序直翻白眼。不争气的弟弟,什么时候同赫连那么熟络了,还“沐姐姐”,这个臭小子。

对于郁涟乔不善的目光,夏序感到莫明奇妙。他又何时招惹到他哥了,他什么都没做啊!

十来天过去了,赫连沐还是一如既往的低靡,连个能敞开心扉倾诉的人都没有,仅剩的一个还被她给轰走了。

早在赫连沐昏迷后醒来,冷静下来那会,就已经清楚落零是被她误会的。那天在寂月岭她因佟离的离去太激动,脑子里已经膨胀的没有空间,无法再去思索辨别那件事的真实性。事后,赫连沐仔细想过,落零没理由伤害浔儿,更没理由选择背叛她。她们相识都那么多年了,她太了解落零了。

赫连沐之所以至今还没去找落零,是因为她内心在责怪自己,怪自己当时不信任落零,怪自己当时把话说得太重,怪自己混蛋。落零在失去佟离的同时,还要被她误解,听她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落零当时得多绝望。那心如刀割的感觉,绝不比她好受。

可赫连沐都已经跟落零说了一刀两断,哪还有脸去找落零,估计落零现在都恨死她了。

于是就这样,三个红颜知己,少了个佟离,只剩落零与赫连沐两个人。心如明镜,却又心如止水。

意识清醒过来,不再依在床上放空的赫连沐,更是个不让郁涟乔省心的主。郁涟乔无法理解,明明在浔儿面前一副长辈姿态的赫连沐,是怎么能够幼稚到这地步。

赫连沐一天三顿白米饭颗粒不进的,又是嫌饭菜难吃,又是嫌菜烧的丑,更是不可思议的指出一些佳肴有汗臭味。嫌弃的话语,字字珠玑,不知道的还以为厨子是她仇人,竟然这么诽谤他的厨艺。

郁涟乔端来的饭菜,赫连沐只瞄了一眼,便置若罔闻了。任凭郁涟乔耐着性子在那哄,赫连沐也一口不碰。说不吃就是不吃,赫连沐倔强的连牛都拉不过她。

以前的赫连沐虽说不怎么爱吃饭,但是为了不饿死,她好坏都扒几口,菜也少数夹几口。而现在除却饭菜不合胃口这一原因,赫连沐干脆以此为由。自我放弃,生怕自己活得太长,太孤单,早早就想结束自己的小命,祈求天遂人愿让她闭眼解脱。

“不吃饭,那就先吃些糕点吧。”郁涟乔无奈的把桌上的枣泥糕推至赫连沐面前,端起完好的饭菜转身出屋。

没办法,赫连沐不吃,郁涟乔总不能把食物强塞进她嘴里。郁涟乔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变着法子,在饭菜上下工夫,让赫连沐对饭菜不再那么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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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定镯之致命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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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修真仙侠 缘定镯之致命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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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荒枯破碎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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