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以为仁，何以为德？
狩猎场很大、很大，大到足以圈禁了好几个山头，方战仅仅是和其他的皇子跑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其他的皇子，因为他知道，跟在其他的皇子身后，只会被其他皇子的光环掩盖。
虽然勤学苦练，但是方战的实力仍然是最差的，弓只能开六十斤，射程不过八十步。而四皇子可以开两石硬弓，射两百步，太子更是可以开三石硬弓，射两百六十步。如果跟在这两人身边，恐怕连一个猎物都射不到，都被他们射光了。
唧唧！
一声微弱的狐狸叫声传入方战的耳边，声音里面有些痛楚，有些可怜，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方战下马，拨开草丛，看见一只宛如碧玉般的狐狸在草丛之中龟缩发抖，一只利箭贯穿它的整条后腿，地上斑斑血迹，证明它是受伤跑过来的。
看这只碧玉狐楚楚可怜的样子，方战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不过看这箭上的花纹，恐怕是哪位皇子的利箭。如果救治了这条小狐狸，恐怕会被其他的皇子当成抢夺猎物而发生冲突，怎么办？
方战有些犹豫，他那群兄弟的德性他是知道的，个个睚眦必报。凡事从不忍让，无事尚且生事，倘若有了借口，便不依不饶，一定要闹到熙帝那里。一只狐狸值得惹下如此麻烦？
唧唧！
就在方战犹豫不定的时候，碧玉狐面露痛色的哀嚎了两声，声音传入方战的耳朵，一种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当初我就是这样可怜的看着父皇，希望父皇能够注意到我，可是父皇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一下，将我这个儿子给彻底的遗忘了。”
这只碧玉狐的可怜，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了起来。
“即使是得罪皇子又有何妨，我也是皇子，何惧之有！”
方战伸出手去，想要给小狐狸治疗，小狐狸却是避开了方战，依然是一幅瑟瑟发抖的摸样。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方战轻声说道，那只小狐狸似乎也听明白了方战的话，不再抗拒方战的治疗，兽比人的心性要纯洁的多，不像人类那样，对自己的同类防备很深。
方战拔出贯穿小狐狸腿部的利箭，血液如同源泉般涌出，方战见此，立刻撕下自己的丝绸长袍，为小狐狸包扎了起来。
唧唧
“小狐狸乖，不痛。”
方战见到小狐狸不住的哀鸣，心中不忍，只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止住痛苦，只能连连的安慰。
“乖，不痛的，真的不会痛，一下子就好了，等下就不痛了。”
方战就像是一个父亲一样，不断的宽慰自己的孩子，随着他的动作，碧玉狐狸呼吸平缓许多，身子也不再抽搐。
“哟，十四弟啊，你居然在这里给一只狐狸疗伤，好雅兴啊！”
一身穿着明黄黄袍的男子出现在方战的面前，和皇帝穿一样颜色的袍子，他正是大乾王朝的太子，也是皇帝的长子。虽然母后薨了，家族衰颓，但是尖酸刻薄仍然不改。
“太子殿下驾临，臣弟有失远迎。”方战站起来，对着太子恭敬的行礼道。
“你到是好仁心，不过这只狐狸是孤射的，还不赶快还给孤。”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于不是他这一党的皇子，他都没什么好脸色，就算是跟随他的皇子，他也会时刻警惕。任何有一丝一毫的想要取代他皇位想法的皇子，都会遭来他的仇视。
“这只碧玉狐如此可怜，殿下何不如放它一条生路，也算是上体天心。”
“哈哈，十四皇子真是好仁心，看来父皇一定会看好十四皇子的，如果十四皇子做我们大乾王朝的皇帝，王朝子民一定有福了。”
六皇子方瑭突然从后面跳出来说道，一开口就是看好方战的话。
方战和太子一听六皇子的话，脸色顿时变了，方战是深深知道方瑭这句话的威力有多大。
太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甚至于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本朝皇子中，已经有三四个皇子被太子暗中下手，到现在也没有翻过身来。
“仁慈之风，看来这个十四皇子果然是打着太子的注意，想要学上古圣皇吗？想得倒美。”太子在心中暗道，六皇子的话一下子就勾出了他心中妒忌。
“皇兄说笑了，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想做皇帝呢。”方战见到太子脸色越来越阴沉，急忙微笑解释道。
太子地位不稳，他早就想取而代之了，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在诸多皇子之中，他的实力可谓是最差的，如果做出头鸟，恐怕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倒是觉得六哥有这个资格，父皇不是经常夸六哥最像他吗？”话头一转，方战把战火烧到了方瑭身上。
“最像？”太子一听，立刻将目光转向六皇子，被方战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越来越像。
“不…….。”
“难道不是吗？六哥难道不像父皇吗？”
方战一见到六皇子跳出来反驳，立刻堵住了他的嘴巴，子像父，这是人们恒古的认知，如果方瑭敢承认自己不像自己的父皇，一旦传扬到皇帝的耳朵里，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不，我怎么会不像父皇呢。”六皇子听方战这么一说，立刻闭上了嘴巴，同时在心底疯狂的骂道：“该死的老十四，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居然设下个圈套让我钻进去。”他已经忘记了，是他自己最先挑衅方战的。
“方战，这是你的猎物？”
就在三人的气氛僵持起来之后，一脸微笑的方应突然骑马进来，打破了几人僵持的气氛。
“这是太子殿下的猎物，不过我觉得这只碧玉狐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给它包扎，打算放生。”方战不卑不亢的说道，大家都是皇子，没有高低之分。只要站住了道理，哪怕是太子也要低头，因为他们之上还有个父皇在压着。
“哈哈，十四弟，你不会疯了吧，一只狐狸，你居然说他可怜，那我的兔子是不是更加的可怜啊。”
说话的是七皇子方文，只见他提起一只已经死透了的兔子对着方战嘲笑道。
“就是，一只狐狸而已，十四弟莫非想要和上古圣贤媲美？你这样置我大乾王朝的太子殿下于何处，治你一个大不敬也不为过。”
五皇子方信开口恶毒的说道，一开口就把方战往绝路上逼，可谓是阴毒无比。
“诸位皇兄皇弟说错了，十四弟只不过是妇人之仁罢了。”方应出言阻止，做起了和事老。
“哼，你从一开始就庇护十四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之间有勾结？想要夺取我的太子之位。”阴沉着脸的太子对着四皇子发怒道。
“太子殿下息怒，臣弟觉得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和十四弟勾结。”方应连忙辩解道，当着众多皇子的面，他就是有心，也没这个胆子。
“没这个意思？我看你是有这个意思，母亲刚刚去世，你就在这里上蹿下跳的联系大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要太子之位了，哼，我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别想夺走我的太子之位，我……。”
“说什么呢方允！”一声低沉的声音如果炸雷一般响起，皇帝雄伟的身影从树林的背后浮现，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众大臣和侍卫。
几位皇子顿时跪倒在地：“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熙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们，一双浓眉轩了起来：“太子，你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学的是尧舜的忠恕之道。可如今看你，对兄弟如此刻薄，仗势凌人！你还有没有一点储君的样子！欺凌手足，不辨是非，你昏聩！”
太子面色惨白，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脸上涕泪直流：“儿臣知罪。”
“下去吧！回去之后闭门思过三个月，多读读书，看看尧舜禹汤，再看看你的嘴脸。”
“儿臣不敢，儿臣甘愿受罚。”
太子一惊，在这个时候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就代表着三个月不能干涉朝政。而这个时候正是他的太子之位风雨飘摇之际，闭门思过三个月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不过看着自己父皇那面沉似水的脸色，他不敢有任何的违抗之举。
熙帝处置太子也是不得已，其实本来太子的所言并无大错，但是刚才文武百官都在这里，这种嫉贤妒能的话被百官听到，如果不给太子严惩，今后百官怎么看朝廷！
想到这里不由的有些怨恨方战：
“你叫方战是吧，是朕的十四皇子。”
“是，父皇。”方战见到自己的父皇注意到自己，心中有些兴奋，毕竟他是皇帝的儿子，天底下哪有不希望父亲关心自己的儿子呢。
“你为什么要放过这只碧玉狐，为博一个贤良的名声陷主子于不义，这是周朝腐儒干的事情，难道你也想学学？”皇帝问道，如同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直刺方战的心底，似乎要将他掩盖自己的虚伪尽皆割开一样。
“儿臣不敢如此做，万物皆有灵性，这条碧玉狐狸亦有灵性。父皇也说过，以忠恕之道治国，儿臣只是谨遵父皇教导而已，并无博取虚名之意。”方战目光沉静徐徐答道，皇帝那如刀般的眼光刺在的眼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有灵性的动物可能是妖。”皇帝道：“如果是妖，一旦放开，为祸人间，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并非每个妖都是作恶多端的，妖也是我大乾王朝的子民，四海之内皆为皇土，皇土之上皆为皇臣，父皇开疆辟土远超前代，如果能以仁德之心恩泽万物，不难比肩上古三皇五帝。”方战道。
“仁德？你说仁德？何为仁德？”皇帝问道。
“回父皇，儿臣以为，一视同仁即为仁，赏罚公正即为仁，言行如一即为德，心性正直即为德。人也好，妖也好，如果作恶就要惩罚，但如果是好人、好妖，就要奖赏，儿臣认为一视同仁是最大的仁德。”方战说着，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又道：
“四海之内皆皇恩，皇帝的职责是安抚天下，妖也好、人也罢，都是皇帝安抚的对象，这才是圣君应为之事。”
皇帝漠然良久，取下带着大拇指上的乾坤扳指，将它递给方战，道：“不想今日会猎，让朕见到吾家千里驹，这个给你。”
“谢父皇恩德。”方战喜怒不形于色，迎着众多大臣诧异的眼神，默默接过乾坤扳指，戴在手上。
一众皇子带着妒忌的神色看着方战，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四皇子则面色复杂的看着方战。
谁都不曾想到，这场围猎，竟然以方战大获全胜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