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2）

这场雨夜过后天空很凉。夜晚的凉风吹起窗帘，木芷在台灯下紧锁着眉头，梦里又一次回到了十二岁那年。那一年，母亲的葬礼过后，菲叔又按照母亲叮嘱的那样，将自己剩下的灰烬随着风飘向白珊湾的海水中。那一天菲叔和木芷一直站在海边很久，直到泪水掉在沙滩上，直到一次次泪被海浪卷走。海风吹向岸边，菲叔回过头看着木芷，说道：“回去吧——”夕阳沉落大海之后，菲叔拉着木芷的手走在沙雕被海浪毁掉的沙滩上，木芷却一直回头看着太阳坠落下去的海岸线。那天深夜，不知钢琴声响了多久才停下来，木芷不知何时在钢琴上睡去。菲叔把木芷抱到床上，盖上暖暖的被子，关上了窗。黑暗的房间里，思念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深夜木芷睁开了双眼看着屋内，好安静。于是掀开被子，出了去——

月光洒落在白色沙滩上，木芷一个人在那沙滩上蜷缩呆呆的地着望着海的尽头。海水不知不觉的爬上脚边，木芷鞋子已经湿掉了一半，木芷再睁开惺忪的睡眼时，海岸线那边暖红的颜色染红了海水与天空。木芷看着暖暖的尽头，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向前走去。然而，越是往前，越是冰冷。木芷看着前方，眼泪掉在冰冷的海水里，突然间身后传来好像母亲的呼唤声，木芷回过头，却跌进了冰冷的海水中。木芷几次用力蹬着海水之后，终于无力地沉浸在大海中，不断的挣扎到最后紧闭上了双眼。隐约中，一只手拉起了木芷的手，木芷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个男孩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要寻死？”与木芷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她的身旁问道。木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抱着双腿看着正在上升的晨阳，不觉得掉下了眼泪。男孩突然走到木芷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慢慢蹲下来抬起手擦着木芷脸上的泪痕，说道：“有些时候，哭解决不了问题——”木芷听着他温暖的声音，眼泪更加的往下掉。男孩见哭得更凶的木芷，一下子愣愣的坐在沙摊上。他早已干了的短发被海风吹动着，木芷湿着双眼看着他身后升起的光芒，那一刻木芷突然看见到了一种温暖。“你的——”木芷抬起手摊开，说道。刚刚在海里被木芷拽下来的手链摊在手掌上。那男孩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抬起头来看着木芷，温暖的笑着说道：“正好——送给你了，要一直带着它——”他说完话，转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一个人，笑着然后便走了。木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问他的名字，但是男孩早已走远。男孩走后，木芷再一次回过头去看去海岸线上的天空时，已是升起的黎明，木芷忽然感觉好温暖，右手紧紧的握着手中手链。

泪水湿了枕头，木芷从梦中醒来。灯光照射着的窗边，木芷坐了起来，看着手上的蓝色手链，穿上鞋，纱帘飘过地板，木芷关上房门，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是，好的，我知道了，大小姐——”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木芷往前走着，从围栏向下望去，还在工作的槿天刚刚放下电话，木芷看着那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动了一下眉头，又转身走开。

天亮了，天阴依旧。星城唱片公司气派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些娇羞的抱怨的声音。

“这天阴的，好像是还是要下雨的感觉——”

“天啊——不要再下了，前几天的外景拍摄才挑到今天。”

“只能祝你好运喽——”

“喔！”

“怎么了？”

“喔——“

大厅里的人纷纷惊讶地看向大厅的门口，忙乱的人群热闹的议论了几句随之便自动站成排，迅速的安静下来。梳着鹦鹉一样五颜六色头发的林艺杰和面容冰冷的梁成义一齐走过来，地面光亮的理石一路映着那两个人的身影。经过理石柱旁的木芷顺着人潮转过头，一个熟悉的侧脸撞在木芷的视线里。木芷目光一直注视着成义的脸，那张脸有很深的熟悉又有更多的陌生——或许是梁成义的脸太过冰冷，感觉离温暖太远。大厅的楼梯上艺杰和成义上完最后一层的台阶，然后向右，直到走到这几天都不见人乘坐过的那部电梯前停了下来。木芷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被石柱挡住的梁成义的背影，耳边响起的十二那年海边遇到的那个少年的声音，想起当年的情景——

“为什么要死？”他站在自己的身边说着。

“哭解决不了问题——“他接着蹲下来，温暖的声音询问着。

“正好送给你了，要一直带着它——“暖暖浸在黎明的笑，木芷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湿了的手链。

是他，是他么？木芷看着梁成义的背影，泪水盈出眼眶。这时，电梯门打开了，成义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木芷低下头又退了几步，靠在那圆圆的石柱上，心脏拼命的告诉自己还活着，安静的大厅里又是不断的议论声——

“看到林艺杰的发型了么，太时尚了真酷——“

“哇——少总的脸怎么长成那个样子的，太完美了——就是，很冷！“

“就是！可是原来人的五官可以拼凑成这个样子的“

此时，突然电梯的门再次拉开，成义慌乱的向前，看着喧闹的大厅里过往的人群，眼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艺杰也从电梯里走出来，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没事。”成义回过身说道。于是转身又进了电梯里。木芷躲在石柱的后面，低头看着这条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带着的蓝色手链，静静的循望。外面天空的阴云被风吹着，浮动着，也没有露出缝隙。电吉他立在舞蹈教室里的角落，旁边音响已经被忘记了到底放了多久快节奏的音乐。一墙玻璃里，这一批的新人一起跟着最前边的编舞老师移动着脚步，扭动的身体，即使汗湿了头发和衣衫。

天台的办公室里，艺杰站在玻璃前呆呆地望着风卷残云，成义从后面走过来递来一杯咖啡。艺杰低着头接过咖啡，看了成义一眼，问道：“叔父的病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躺在那里，安静地一呼一吸。”成义也向天空中涌动的阴云望去，时而眯着眼带着点嘲讽的语气，接着说着：“母亲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父亲——”

艺杰转头看向梁成义，问道：“听说今年的星语时尚又亏损了不少，又败给了u。d。时代。”

“是啊——明明都几乎同时成立的时尚品牌。但星语时尚——没有木雨敏锐的时尚嗅觉，还要硬上——亏空了这么多，还不想收手！”成义的手无意识的撰扁了手中空空的纸杯。艺杰听到木雨的名字眼神里顿时添了几分的忧伤，看着成义又猛地回过头向楼下高空看去，皱起眉头说道：“所以——是因为要让林静音收手，才去的法国？”

“不是——”成义立刻回答道。接而又是长长的沉默，才解释道：“是因为——”

成义的话到嘴边时，又突然停了下来。

艺杰：因为什么？

成义：我要启动《钢琴恋人》的电影计划。

突然，艺杰手中的纸杯掉在地上，咖啡溅在了鞋上。成义眼角微斜着，看着地上艺杰咖啡从纸杯里慢慢溢出来，又补充说道：“而且我会准备让安西琼亲自导这部电影——”

“林静音同意了么？”艺杰的手插着裤子里的口袋，说道。成义深吸了一口气，道：“与其担心这个，我更担心的是安西琼是否会接这部电影。毕竟五年前因为木雨的事情，她早就视梁氏为死对头——”

“我不知道——”艺杰的双眼无神儿的看着洒落的咖啡，说道。“安西琼视木雨想亲生女儿一般，所以这五年跟我一句话也都没有说过——”

成义：可是毕竟是木雨出版的，她会接的——

艺杰：是么——

成义：所以，把通告推掉一些吧，准备一下这部电影吧——

艺杰没有应声转过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林艺杰回过头看着成义，问道：“成义，你也喜欢木雨吧——”

成义回过头看向成义，天台的办公室里突然变得更加的安静。艺杰见成义久久没有说话，于是回过身去。成义看着艺杰忧伤的背影，开口说道：“我喜欢的——是和木雨长得很像的女孩。我，只是觉得更对不起的是她——”

艺杰回头看着成义的眼神儿，依然听不懂成义口中所说的“她”，艺杰没有说话离开了。成义看着艺杰离开的背影，回过头，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阴霾。而同样的天空下，窗前——木芷在舞蹈教室的墙角，扎着马尾的头靠着墙也一直望着天空中那片阴霾，汗水再次滑下脸颊。木芷的眼眸里却是梁成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