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昆仑山巅,寒风凛冽地吹着,卷起大团大团地雪花,打着旋儿坠向崖底。

皮靴踏在雪上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在肆虐的风雪中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人走到距崖边约莫十来丈的地方方才停下脚步。那是一名男子,双目炯炯,如刀削般的脸庞透着刚毅,一袭雪白的锦袍垂曳至地,如雪上绽开的白莲。他的眸子紧紧地定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她已经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很久了,若非胸口的轻轻起伏,或许与雕塑无二。听到身后的响动,她回过身。“楼重箫,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再见面,你还是喜欢一身白衣。她轻启朱唇,面色平静,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

“你不也同我一样?玄色古袍,果真是你墨月染的风格,万年不变。”楼重箫眼神一暗,似是在回忆。

自创世初始,神界即以白为尊,主圣洁;魔界以玄为尊,主杀戮。却极少有人知晓,是为两界之主的神王殿下极爱玄色,终日玄衣如墨;而魔界之尊却独钟白色,素着白衣胜雪。

“你我大概是创世以来最不像样的两界之主了,若创世神大人此时还清醒着,恐怕也会骂一声后辈不肖。”他说着,嘴角轻勾起一抹淡笑。

但这笑容很快为肃穆所代替,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目光移向指尖凭空冒出的金色卷轴。“你下的战帖我接了。你说的不错,神魔两界征战不休,至今已万年之久,也是时候该了结了。”话音未落,身后长刀已一声嘶鸣,自动脱鞘而出。

他反手握住刀柄,抬起头,眸中战意节节攀升。“既然今日你我皆至,那便开战罢!”

“这一战,当真无法避免么?”墨月染平静的眸底忽然闪过一丝悲色,快得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什么意思?楼重箫俊眉一挑。由两界之主一战,直至其中一人坠-落,胜者不得为难另一界臣民,两界恩怨一笔勾销。这不是她提出来的吗?莫非,她想反悔?“不过怎样,你我之间必有一战,不死不休!墨月染,若不想死,便快快亮兵器吧!”他中指轻弹刀背,雪亮的刀锋颤动不止,嗡嗡作响。“我一直盼望与你一战,今日终于等到了。拿出你的问天剑,我的众生刀,早已迫不及待了!”

“吾思之神魔两界交战万载,死伤惨重。吾不忍众生涂炭,遂以吾墨月染之名,邀魔尊楼重箫,于二十八号神历九七五年七月十五决战于西昆仑之巅,以此了结。不论战果如何,自此两界恩怨一笔勾销,再不重提。若有所违,天地共诛!”她忽得笑了笑,神色凄然,喃喃念起战帖中所写铭文。她的声音极缓,极轻,带着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她抬起一只白皙的素手,修长的中指直指朝阳。

随着她的话语,金芒闪过,玄奥的符文在天边勾画完成,契约生效。

做完这一切,她本就雪白的脸庞更是失了血色,粉唇微微颤抖,一口蕴含神力的血液自口中喷出,尚在空中便已化为点点金光,消散在天地间。

“不用打了,我打不过你。就算是全盛状态的我也远不是你的对手。”她的嗓音略高,透着异样的尖锐。“你赢了。”

楼重箫脸色微变。他本就与墨月染离得极近,稍一运神力,自然便感觉到面前女子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你!”他眉头微拧,上前几步想要拉住她,却被躲开。“你怎么了?”

她的眸子一反常态地清明,不同于往日的迷蒙。“不用比了,我打不过你,我已经喝了灭神水。更何况,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我全力以赴也不是你的对手。”话语中透着歇斯底里,声音高亢而尖锐。“我输了,以前的恩怨,就此了断罢。”她又向崖边退了一步。

“墨月染!快随我去找阴司命,让他为你续命。我不需要你这样近似施舍的胜利,我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他的眸中似乎有风暴在成形,一句一句,近乎咬牙切齿。

“哪怕我自愿坠—落,你也不愿放过我,仍想与我一战么?”墨月染蝶翼般的睫毛轻轻一颤,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当然,你我之间势必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呵,是啊,的确如此……哪怕我机关算尽,这一战,终究还是躲不过……”她身躯一颤,微微闭眸,绛紫色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淌下,她就着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口拭了拭唇角的血丝。“若当真有一人去死,那我心甘情愿去下地狱!”她忽得睁眼,冲楼重箫展颜一笑,明艳如山顶的莲花。

楼重霄一怔,不由得看痴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袍袖一卷,反身后跃,摔向了悬崖深渊!

“月染!”几乎在同时,楼重霄眼神一凝,飞身上前,紧随她身后,伸手抓向她的手臂。

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但待他赶至崖边,只来得及抓住了一角玄色衣袖。

他垂首,却见崖底满目飞雪,哪还有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

平静如湖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名为“痛苦”的裂痕。他握紧撕下的衣袖,指甲穿透布帛刺入掌心,他却恍若浑然未觉。“墨月染,你且给本座听着!若你身死,本座便是拼着铭文反噬,也要让整个神界为你陪葬!”他仰天怒吼,头顶的束发玉簪应声碎裂,长发与白袍在寒风中猎猎飞舞。

晶莹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宛如一曲无声的离魂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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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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