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绡泪万倾(4)

第六章 绡泪万倾(4)

【鲛人泪】第六章绡泪万倾(4)

【哆嗦的手探着他鼻息,气壮如牛,为假死之态,遂放下了心。我蹙额感叹无限:“不愧是卜仙,随便一说,立马就灵,不然我还真当你是含笑九泉了……”】

我慌忙追着水流,慢慢跟上红绡。又行了一日,卜算子才渐渐寻了过来。我好奇道:“卜算子,鲛人冢里关得到底是何方妖孽?”卜算子道:“怎么,九歌知己在命书中看清了他的真身?”我触着虚脱的眼睛,笑道:“没,就瞅见他有半截蛇尾巴好奇而已。”卜算子婉转着眼:“冢里压的是赫赫有名的化蛇。”我摇头微笑,兴趣乏乏,这人有名么,可我听着怎么就耳生呢?遂照本宣科禀报:“红绡将他放出来了!”卜算子伤神的看着我:“这事比我料想的还要曲折许多……”

红绡离了南海,顺流飘到东海,入了长江口,挺身逆流而上,朝洞庭方向游去。

这一路上漂洋过海的经历若是直动动嘴皮子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但其中风餐露宿的艰辛也只有过来人能够体会一二。

海底深深,深得人心。两万里处,水文条件复杂,我们仨被涮是一愣接着一懵的,连紧急刹车开外挂都不好使。刚还是风平浪静,鱼虾你侬我侬的会晤着,不想一顿饭吃罢,它就翻了脸不认帐,也不管你是不是黄天老子的八拜之交,风鼓足了劲,浪啊,负载着泥沙,拧着骚劲……一波接着一波不受约束的流着,冲着,咆哮着……刚一闭眼,惊涛愤懑将我们仨儿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齐齐打退到了数千丈之外。身形未稳,下一拨的剧烈又掀了过来,卜算子扒拽着我胳膊,一本正经的惨笑:“知己啊……对不起……”我咕咕吐着刚刚呛入喉咙的水泡,你家又不是住在海边管海的,你对什么不起啊!下一秒,他苟延残喘道:“我晕浪!”说罢,带着笑,义无反顾的后仰倒过去!

哆嗦的手探着他鼻息,气壮如牛,为假死之态,遂放下了心,我蹙额感叹无限:“不愧是卜仙,随便一说,立马就灵,不然我还真当你是含笑九泉了……”

天儿好的时候,各处水域关卡又有小鱼小虾轮流把守,没有正儿八经通关文牍,我们一行人就是一行黑户。鱼兵虾卒左右两支长矛交叉,哐当一落,将人死死堵在关外。所以一到关卡,我与卜算子正大光明当那些守卫是睁眼瞎的招摇偷渡,而红绡则酝酿一时,老实巴交的将自己的珍珠泪搪塞到那些哨兵手中,左右赂赂一方便,自己也就方便的渡过重重关卡,只是可怜了几行清泪损之又损。

无论路途多么的艰难险阻,经过三个多月的长途波战,红绡终是到了洞庭。

烈日暴晒炎炎,风撕开龟裂的土地,卷了厉石,汹涌旋入上空。湖中,除了大大小小还未干涸的泥水洼子,剩下的就是百万枯骨,腐臭血污。

哆哆嗦嗦的脚,走在死人堆,我艰难,红绡更是艰难。独有卜算子面无惧色,大摇大摆着衣袖,像是走马看花一般,矜豪纵。我撇眼,抖手胡乱指着那些头颅,心里扑通扑通敲着退堂鼓,问:“你不害怕?”卜算子平静道:“害怕!”我道:“看着不像?”卜算子清咳三声:“想到我将来也是如此白花花的骨头,我就不怕了。”我瞠目结舌,有你这般触景生情将命比命的么?

红绡闪了闪泪,狠咬了一下手指,摘下项间的水令握紧手中,赤脚踩在滚烫的厉石,同在烧红的刀子上行走没什么两样,割着脚,烙着心,她倔强的大步大步向前。

朝南,又没日没夜的行了三日,顶上的日头像是浇了油一般,烧的更旺了。炙热的风烘干了空气中所有的水分,荒草衰萎,蓬木枯败,万物沉寂,心由境生,颓废感由此而来。

红绡抿了抿干瘪的唇,血又从风干的口子里流了出来。她挽了挽发,一边焦红着眼,一边挪着割裂的双脚,伤痕累累继续前行着。

一声吹角冗长,不会儿战鼓齐擂,空气怠滞不前,须臾东西两侧浓云滚滚压境,四周黑压一片,大有要将整个洞庭焖在锅里,准备文火干干烹煮之势。红绡长在南海,大风大浪见了不少,但当下这股阵势,苍肃绝杀,着实令人浑身倒戈。心惶恐一阵,手中的水令有了回应。稍稍,顶上传来气壮山河的厮杀吆喝声。

浓云中一红一黑两光飞速急闪,极为醒目,交缠碰撞间,时不时的发出铛铛的撞击搏斗之声。红绡见水令闪着微弱的白光,面上一喜,吞了吞口水,也顾不得顶上的,朝前徒步疾走着。水令上的白光感应越来越强。红绡抹了一把脸上的疲倦,蹒跚漫过泥泞的水坑,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岸,绕过一块巨石,男子安静的躺着石荫,冷峻刚毅的脸,薄唇讥诮上扬,看着熟悉的表情,红绡捂着嘴,喜极而泣,那是她画了数万次的湘君啊……

湘泽平躺在地上,满脸污秽遮去往日傲骨风华,原本红润的唇,干的发白,撕开一道道沟壑。一旁的红绡扑了过去,哭得是一塌糊涂,肝脑涂地。

看着她眼中流出一粒粒稍稍饱满的珍珠,我想,此刻这个傻姑娘早将那老者嘱咐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忘了自己存与天地的时间与眼泪是息息相关的,哭的越多,命就越短。

不时,天上开始噼里啪啦的下着铜兵铁器,内有捣衣用的光杆一节铁棍,刺儿头的千斤流星锤,顶尖儿锐的红缨长矛,断了齿儿的波浪形大刀……总之是种类之广,数目之多。当然,还有一些下界常见的金戈铁马,被不常见的虾兵蟹将小喽啰骑着,也人仰马翻的一并栽了下来,出了生入了死……这些我这个门外汉大大长了见识,叹为观止。一件件兵器锋利的一面皆是血迹斑斑,无一干净明亮的,想来伤人夺命,已经远远超过了它们本身的价值了。那两道一红一黑的光突飞猛进的忽左忽右,欢快的纠结着一决高下,时不时还发出锵锵的炫耀之音充当着伴乐,另人遐迩着打斗是何等激烈。

我指着红光问道:“洞庭正在闹分家么?”卜算子笑道:“答对了前一半。黑光是洞庭龙君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笑道:“这个故事会不会很长?”卜算子道:“不长的。这旧账是千百年前记上的,就是两兄弟为了洞庭之主,他一巴掌你一拳沉不住气动了手,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却因牵扯到了龙蛇两大人口旺族的体面,小事膨胀化大,事情闹得过了火,稍稍动了刀子,见了血。”我好奇道:“结果呢?”卜算子指着黑光道:“成王败寇,哥哥成了洞庭之主,弟弟则被囚禁在南海。”

我捂着活跃不断的右眼皮,舌头哆嗦着:“囚在南海什么地方?”卜算子瞅着我无良笑着:“同你有渊源的鲛人冢。”我眨着眼,黑脸结巴:“你说笑的?”卜算子继续绽放着灿烂的笑:“哦,也就是红绡三个月前放出的那位!九歌知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心脆弱的跳动,我惴惴不安道:“他不是败了,又来洞庭干嘛?”卜算子瞅着我,笑道:“卷土重来不行么?”我斩钉截铁道:“行!行!行!只要湘君不知道就行!”卜算子道:“无论湘泽知不知道,九歌知己都必须把他与红绡的缘断了!”我扭头气道:“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将湘君与南海长公主凑成一对儿?”

卜算子撇了我一眼,愕然道:“这是众望所归的姻亲,不然,九歌知己想怎样折腾?”暗暗拨着算珠,南海长公主是北涵的朋友,仇人的朋友很可能就是我以后的敌人,我怎么能傻不拉几的反过来帮自己的仇人养精蓄锐,等到她们羽翼丰满,壮大力量后,再转过来对付我呢!。理清了帮派关系,我敲锤定音:“放眼长远来看,我举双手变卦!”卜算子窥出了我内心的小九九,淡淡道:“看来,你这会儿的理智已彻底被仇恨征服,分不清公欲私欲了!”我笑道:“自古皆是私欲胜公欲,我偶尔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卜算子问:“说罢,你的私欲是怎么长远的?”我摩拳擦掌笑道:“长公主是红绡的情敌,北涵是我的情敌,情敌朋友的情敌于我就是同盟,北涵把青帝拐走了,让我食不知味的过了几百年,那我就让红绡同湘君举案齐眉,让南海长公主一辈子心中带刺不痛快,这样也算是一比一打成了平手,方可泄我心头微恨。”我口若悬河一番,分析的头头是道,卜算子听得身形一颤,,面面相觑,一边又拱手作揖,危言耸听着:“恕我才疏学浅无法理会九歌知己的这套逻辑,但据我对西王母敲定那些条条框框规矩的了解,九歌知己的这次变卦,恐怕又要惹得天下鸡犬不宁了。”我大无畏道:“你帮不帮我?”卜算子两眼空洞:“贼船啊……下不去了!别客气了,说具体的罢!”

我抱肩笑道:“广寒宫嫦娥仙子曾说过,断的地缚线其实是可以重新拾回来的。”卜算子不靠谱的摇头:“九歌知己,是想让我陪你大海捞针?”

豪气万千拍着算子的肩膀,举着小拳头呐喊助威道:“算子,为了红绡能够成为正式的湘夫人,捞针就捞针,在所不辞!”卜算子被我推的朝前一个趔趄,无精打采攥着拳头,悠悠叹道:“前路漫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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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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