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花烛.半晌(上)

76花烛.半晌(上)

亦轩守在床榻边,呆呆地凝着躺在上面的人,微白的脸上却有淡淡的笑意,温柔如水的眸子,一刻也不肯离开。

这次与以往相反,倒是他守着她的睡颜,听着她昏迷中还模模糊糊的唤着自己的名字,亦轩,亦轩……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像是撒娇,又更像是含着浓浓的凄哀。没有一丝身为女子的霸道命令,有的只是商量的恳求,求他不要从她身边消失……不知是她第几次这样说,让他早已没了最初的震撼,有的是如潺潺曲水,缠绕在心上解不开的结。

这次又是她保了自己周全,同样也是他让她再一次受到伤害。她一手从地狱把自己捞起来,帮着他处理一切,而他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如何配的起她……可是,她说过,她需要他,就算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他也该留在她身边,更别说不知道多早以前他的一颗心早就飘向了她,这些这些真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初十那天,最后是她带他受了罚,只是这代人受过的代价不轻。因为在荣国的历史上肯为男子受过的女子几乎没有,更别说这种为了男子不洁的责罚,那不仅是身为男子的耻辱,更是对于妻家的辱没。

自古至今只有一人肯为男子受罚,便是百年之前宁王娶王夫,那王夫是亡国之子,也就是战俘一般的存在,宁王虽是皇室也不能坏了祖上的规矩,自然是不能娶他为夫。是以她为了那个男子承了天罚,那龙鳞鞭子打在身上一鞭子就足够皮开肉绽,骨断筋折,打在身上尽百下,饶是宁王自小习武,也几乎断了半条命。

于是苏纯代亦轩受罚,就是受的此罚,当然比不得人家宁王,却也免不了皮肉之苦,那几鞭子下去,就吐了血,如现下这般就不醒人事了。

当时苏纯听说若是她受罚就免了亦轩的罚,当时就应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就挨十鞭子,换亦轩的罚,自己是赚到了,谁知道那鞭子有那么厉害,才几下她就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

“亦轩,亦轩!”躺在床上的苏纯猛的睁开眼睛,四下张望着,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中暗暗着急地喊道。

几个守在外室的小厮听见动静慌慌张张跑进来,“主子,主子大夫才换了药,您还不能起来。”

“亦轩呢?他在哪?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苏纯越想越着急,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们真的肯放过他,会不会还有人难为他?

“回主子,薛公子去给您热药汤了,该是就快回来了。”说话的人是小柳,他那一对机灵的大眼睛看着床上着急的主子,心中却偷笑着。

“是吗?”苏纯松了一口气,可是方才过激的动作牵动了伤口,顿时感到全身上下天旋地转的疼,不由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了过去,“啊,诶哟……”

才刚温了药汤回来的亦轩听了苏纯的惊呼,赶忙快步进屋放下药碗,扑倒床边去,“妻主?妻主你怎么样?”

“慢些,慢些,小,小心呀……”亦轩过来扶着苏纯一点一点坐起来,在她背后放了垫子,在才放心地退到一边双颊染红的别过头。

“嘶……呼……”苏纯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倚在那里,目光胶着在那低着头的男人身上,“他们没难为你?”

“恩……对不起,又害你……”亦轩怯怯地抬起头,一双手被苏纯紧紧抓住,他挣了挣却又不敢使力,怕她牵动伤口。

“没有对不起,是我自愿的,你,别生我的气了……”她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又是那种没有止境的痛楚,苏纯不禁皱了皱眉头苦笑,“不过,想娶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啊……”

苏纯疼的连连抽气,她最大程度的在克制了,可是还是看得亦轩忍不住咬了唇,红了眼眶,“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明明是我……都是我……”

“别哭……”苏纯想伸手过去抚他的脸,却因为身上的伤不能动根本够不到,“我,觉得还,还是值得的,为了你。”

亦轩点点头,凑了过去,让她的指尖能触到自己的面颊,她手指上的热度温暖了他脸上的冰冷,仿佛她是指尖在他脸上绘出了笑颜。

“能看见你笑,真好,真好……”她朦胧地看着面前守着她的男子,再次阖上了眼睛,不等他说话,又强撑着睁开眼,一脸的倦意,“还好挨打的不是你,不然我疼得就不是身子咯……”说着打了哈欠。

“乏了就在睡会吧,你还伤着。”亦轩有些担心,她虚弱成那个样子,还撑着对他笑。

“我怕再睁开眼又看不到你……亦轩抱着我好不好?”饶是困倦不已,苏纯脸上的笑靥却不减。

亦轩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揽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再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就如她平日环着自己那样。

这时的苏纯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去看看亦轩红的发烫的脸颊,只是靠在他怀里满足的闭上眼,又舍不得的再睁开看看,才放心的睡去。

亦轩抱着苏纯,待她睡熟了,才将她安置好,又看了看床边上放着那碗热了几次的药汤,无奈的再次拿了去温着。

……

次日。

亦轩看着床上睡了两天一夜,这会儿早已醒来,却还在装睡的苏纯笑着劝道,“妻主,起来吃药吧。”

“不吃。”苏纯赖在被子里,懒得睁开眼,声音也懒懒的,身上还是在隐隐作痛,连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

“这怎么行,妻主吃了药才好得快呀。”亦轩已经像个正经夫郎一样,苦口婆心的劝起来。

“就不吃。”苏纯耍起赖来,难得有机会像这样让他照顾,她索性安心让他伺候起来。

想来亦轩也不笨,知道她是故意的,掩着偷笑冲她撒娇道,“妻主~~~~”

他清新的声音带着甜腻,苏纯听得一怔,不由道,“吃也行……”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冲他眨眨眼,“要你喂我。”

亦轩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拿了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着,“喂你就是了……只是你的伤不好,这日子就一日日拖着,只有你大好了才能,才能娶我进门……不然日子还要在往后推……”说着亦轩已经别过头,眼中隐隐有了羞怯。

“谁说要改日子的?”苏纯微微皱眉面色微沉,“不能改,既然定了吉时,改了就不吉利了,我和亦轩的日子怎么能改来改去,我回去就去跟爹说去。”边说边不悦地推开他递过来的勺子,“不要,要你来喂!”她指了指亦轩的薄唇,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他手中盛着药汁的勺子,药汁全洒在他身上,从下巴流到脖子上,黑色的药汁向着稍稍敞开的领口流去……

苏纯眼睛一亮,到笑了,忘了方才的不愉快,“这样喂也行。”苏纯那指头蘸了蘸亦轩颈上的药汁尝了尝,“不是很苦嘛。”说罢也不管他是怎样的羞赧气结,竟扒在他身上舔食着洒到他胸前的药汁。

“你……”亦轩又羞又恼,被她弄的麻痒不堪,却又不敢反抗她,怕碰到她身上的伤口,任着她在自己胸前耍弄,直到她玩够了罢休了,才乖乖吃了药。

他脸上羞红到滴血勉强开口,“可算是把药吃了……等下,还要给你换药,你忍着点……”

苏纯笑而不答,看这他那紧张细致的模样,她就喜欢的紧。他半跪在榻边,细细的给她涂药,他不停地在叹气,心下不忍,“之前肩上的伤还有浅浅的印子在,这次就又……”

“不要紧,咱们这回一样了,谁也不许嫌弃谁了。”苏纯听了倒似了来了兴致一般同他笑闹,只是弄得亦轩哭笑不得。

……

八月十五月圆人圆之时,婚礼如期进行。

坊间有传言,薛侍郎家流落在外的大公子出嫁,这聘礼从侍郎府一路摆到苏府。虽说两家不想大肆操办,但是圣上赐的婚,大小官员还是来了不少,踏破了苏府大门,往来道喜文人墨客亦是络绎不绝。

更多的人是想一睹薛家大公子的天人之姿特意登门造访,只可惜这个苏二是个小气之人,和自己夫郎拜过堂之后就让人带着进了洞房,不给人家一点机会,让那些专门来一睹美人芳容的来客无缘一见不免失望。

为这个事苏纯还在心里暗骂了那女皇一通,她成个亲娶个夫郎,弄得人尽皆知也就罢了,连她家亦轩也要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看?别说亦轩不愿意了,就连她这个妻主也不干,他的喜怒哀乐只能给她一个人看。(熊猫:小纯纯啊……乃越来越霸道了……)

……

洞房中

亦轩身着大红的喜服坐在床边,守着礼,动也不敢动,一心一意等着苏纯回来。光想着,他就不自觉的笑出来。

一拜天地,她牵着他的手,双双跪倒,她道以天地为证,同他白首偕老。

二拜高堂,二老含笑受礼,薛采握着儿媳的手,将这个最心爱的儿子交给她。

夫妻对拜,她双手搀他起身,在他耳畔低语,凝着笑的眼让他看得迷离。

方才,他和那个女子拜了堂,她娶了自己,他们成了亲,震耳的锣鼓声中那一声礼成,他欣喜的差点软到在她怀里。

从白天忙到晚上,正是秋初的时节,夜风也带着丝丝凉意,他身上这一层的嫁衣已经挡不住秋夜的寒意,加上这一天来他也来不及吃什么东西,到了饥寒交迫的时候他却恍若未觉。

亦轩看着案子上那对摇曳的红烛默默出神,一阵风过,投在墙上窸窸窣窣的碎影,屋中的黄晕映着大红的喜字愈发朦胧。

“少君,这是小姐让我给您送来的。”小柳福了福身子笑盈盈的走进来。

在亦轩还沉浸在那个称呼的时候,小柳已经帮他把外衣披上,将食盒里的菜摆了一桌子,“主子,您这是想什么呢?小姐怕您守着礼委屈了自己,说这夜凉如水怕您冻着,您白天又没吃到什么东西等着她回来就太晚了,外面几个小厮您又是用不惯,所以特意嘱咐我拿这些过来给您的。”

……

虽然苏纯是这次的主角,但她在外面的宴请上没呆多久就回来了,这会儿她还是庆幸她受过伤,不能多喝酒,因而让她堂而皇之的推掉了一**敬酒的客人。

她悄悄溜回房,也就是如今他们二人的洞房轻轻走了进去,看着床边仍旧出神的人笑了。他身上透着淡淡的馨香,这一夜的他美得像一朵盛放的玉兰,高洁如同神明的让人仰望,而大红的嫁衣却让他的圣洁沾染了尘世间的味道,妖艳的色彩使人迷醉……

亦轩还沉浸在自己的喜不自胜的世界里,唇边扬起笑,他真的没有想到,他这辈子还可以嫁人,甚至还做了她的正夫……

她轻咳,他猛地抬起头,才从自己浑然不知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顾不得左顾右盼,赶紧撩起长长的衣摆怯生生的跪在她面前,掌心向上额头触地,虔诚的给她行礼。礼罢,他的两只手不安的不知往哪里放,偷偷抓着衣角的流苏不敢抬头。

他又紧张又害怕,可是她牵起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心中欣喜万分,感动夹杂着数不尽是感激,大红的喜袍下,他全身微微战栗,腿都有些发软,若不是她那样坚定的握住他的手,稳住他的腰身,也许他早就摔了下去……

他显然没想到她不过傍晚就回来了,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揭开他的盖头,看着他倾城的容颜,看着他颤抖的唇瓣,一句话一说不出来,只是水眸泛着盈盈的光彩,好像有太多言语抑在胸腔,却在喉咙处打结。她握着他因为紧张因为害怕,交叠在身前的手,掌心湿湿濡濡的汗渍,粘粘的热热的。

这些是他没经历过的第一次,而对她来说已不再陌生,她执起他修长的手指,低头轻吻着他的手背,“有我在,别怕。”

苏纯示意门边的侍应,可以接下去行下面的礼仪。

“奴才之宇,见过小姐,见过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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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时花魁(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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