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追忆逝水年华

chapter 3 追忆逝水年华

白昼渐短,黑夜渐长。下雨天是极其容易黑下来的。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厨具碰撞声,烟囱升起袅袅炊烟。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一天即将过去。黑夜正要开垦明天。远远地传来几声犬吠,由于下雨夜里没有人捕鱼下网,放虾篓。整个妙灵镇愈显静谧悠远。电视略显幽蓝的光亮,上演的节目有点乏味。女主持人做作的笑声,串好的台词,精心编排的动作。一切都那么刻意。百无聊赖的倚在雕花绕边镂空的水杉木床上,放任意识的自由流动。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说意识活动是流动不止的,超时间性和超空间性的。没有空白,始终流动。我想学学意识流派小说《墙上的斑点》里的“我”,想验证自己的意识是否真的如此丰富多彩?我在墙上找到一个斑点,试图展开联想,我也开始猜测着斑点的由来。它的存在应该有一段历史了,它肯定有着离奇的故事。在我进入梦乡后它肯定也会偷偷的观察、打量我的房间。进入我的梦境玩耍,它变成《千与千寻》里的搬煤块的小精灵一样跟着我,大概也会帮我驱赶梦魇,制造甜蜜。月光侵入房间里,它在一遍一遍的叹息生活的无趣,赞叹世间太平,享受恬静的月光。我或许是失败了,这些都是我无法身临其境的体会的,我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让我想起了我们白衣飘飘的年代。

过了几个星期的磨合期,终于适应了高三紧张高效的学习。与费迪也熟悉起来。与费迪渐渐熟识也是在维多利亚酒吧,我还是会偶尔旷课,偶尔夜不归宿,也偶尔泡泡酒吧。维多利亚是一个丰富多彩、五光十色的场所。当时的我正需要这些热闹驱赶身体里的霸王住户——孤独!费迪出现的刚刚好。费迪其实是一个幽默的人,常常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对我而言,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我们开始经常出现在校园,在维多利亚,在画室,我也开始留起了长发。还记得那个漫天星斗的初秋,那场来势汹汹起因不明的火灾,同学们发了疯似的大声尖叫,庆祝火灾燃烧。汹涌的火焰令如墨天空一片殷红。肆意招摇的火舌不费吹灰之力的熏黑了整个楼的外墙,烤糊的白色墙壁,石灰涂料大块大块的直往下掉。最后不知是谁打了火警电话,消防车终于来到,并把这疯狂的火势扑灭。这场大火烧掉了同学们对学校的愤怒,烧掉了积压成灰的怨念。真是大快人心,令人拍手叫好。

那时候我可不怎么兴奋,全是焦急担心。要说原因的话,就是费迪是学校的外教,恰恰住在那幢起火的楼上,起火的房间是画室隔壁的音乐室,费迪房间的正下方。我立马冲下楼去,在宿管阿姨那里用公用电话打给费迪,听筒里传来一声声冰冷的嘟——嘟——的声音后,一个僵硬的女中音却说着毫无用处的道歉。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疯了似的乞求宿管阿姨给我开门。似乎她以为我发疯了或者精神病复发了,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往外冲。我跑出了宿舍,飞奔到那幢大楼下声声嘶吼。一遍一遍唤着费迪的名字。除了漫天星斗和晶莹泪光,女生们的尖叫和随即呼啸而来的消防车,没有人给我回应。

我没有胆量冲上布满火舌的楼梯,我担心自己不幸丧命或者受伤,费迪见了会心疼会责骂。我不想他对我太心疼,因为一个人太心疼对方了就没有功夫心疼自己了。真的希望他多给他自己一些心疼。费迪对我说过,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是父母不喜欢的孩子。远在英国的父亲太花心,终于又有了新欢并且带回一个小妹后,母亲气不过后自杀了。他十五岁就自己几番辗转到了中国,在西街这个包容又多元化的小地方呆了下来。在一家法式餐厅当过侍者,因为会中文又在“没有”饭店兼职前台服务,后来辞了“没有”的工作来到外实兼职口语外教。无法想象,无法体会,无法理解费迪这几年的辛酸。在陌生又举目无亲的环境里独自生活,一切都得重头再来。重新交朋友,重新适应新环境,重新习惯饮食生活。我可怜的费迪,我并不是怜悯费迪。我是心疼他。看他辛苦身兼两份工作我就会感到心酸。这一会,仅一会我们相识相知的画面走马灯一样轮番滚动。我抱着头瘫软下去。我已经收好了泪水等待死神的宣判,更期待奇迹的发生。此时此刻我讨厌为掩护战友在火堆里一动不动被活活烧死的邱少云,我害怕费迪不为战友也发生惨剧。为什么会想起邱少云呢?现在我担心的应该是费迪呀!在我不顾一切天马行空想象各种惨像,沉溺在自己内心世界想要努力抓紧某些救命的线索时,我感觉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暖暖的温度刚好驱赶秋凉。一缕有着普洱茶的清香饱和、温润的气味袭来,轻轻地萦绕在周围。普鲁斯特说最能使人回忆的是气味,在我记忆里只有费迪身上的味道是这样。简直不敢相信此刻拥住我的是费迪,是一个完好无缺的费迪。

我想上帝真是淘气,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

“不要怕,我还在。不哭了,我不会安慰人。等一下我又要忍不住嘲笑你了!”看吧,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解风情,总是一逮到机会就让人表情冲突。

但是还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我吸吸鼻子问道:“你怎么发现我蹲在这里的?”

“你蹲在路上黑乎乎的一团,我可不认为会有人在路中间放垃圾桶!程承说我住的那幢楼着火了,你发疯了。当时我和周承在从江边游泳回来的路上。”

“你怎么会信她说的话,万一她唬弄你呢?”

“她从来不肯对我透露你半点消息,一来就说你要疯了,因为是关于你,我当然相信啊!”

对啊,是关于我的事,费迪有什么理由不信呢?因为我是他在中国可以依靠的朋友啊!但是爸妈就从来不信,他们只信哥哥和莫宇轩,虽然我们血浓于水的关系也不例外。

都说一旦你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日后都会需要用各种理由来圆谎。谎言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自从与费迪熟识后我就不再说谎,偶尔还会羞红了脸告诉程承他们某些真相。存在感特别低的我,从小就爱撒谎吹牛,吸引众人的眼球。于是费迪给了我尊重,他相信我的一言一行,我不必夸大其词,免掉谎话被戳穿的担心,无须每天在内心储存各种应急的理由。

一辈子要听的话是无法估量的,然而能打动人的话语又何其少。不敢说我以后还会听到怎样动听的话,怎样感动得潸然泪下,怎样激动地语无伦次?但是我想说这一秒我是幸福的。因为被在乎。因为被信任。

接下来的事我不太记得,还能清楚想起的是为消灭这场火被破坏的画室窗户以及满室的水渍,燃烧后乌黑的块状的残渣隐约可以推测出它以前是一面厚重的窗帘,晕开的颜料放肆流淌、渗透到粘在一起的画纸上面。好像刚刚演完一场傩戏或者展出过印象派画家的画展。诡谲的液体,相互晕染形成别具一格的着色,加上满室焦苦的气味轻易的勾住你脆弱的神经,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头插羽毛,项圈白骨的印第安土著居民拿着武器围着你吆喝!

那天晚上我邀请费迪住进了我家,我暂时让出了我住的房间给他。莫宇轩是个怪人保不准让他知道会把我骨头拆了当柴烧,于是只能贡献我的房间给费迪。我想暂时住一两晚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学校领导对待外国友人可不会怠慢了去,明天或许就解决好费迪的住宿的问题了。我躺着莫宇轩的床上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很美很甜蜜的梦,但是内容如何我一丁点都回忆不起,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幸福的梦境。偷偷地勾勾嘴角轻笑,随性的生个懒腰,深深吸一口略显凉意的空气。秋日的骄阳懒懒的在窗帘上投射出暖调的黄,有一片风儿掀起了并不怎么厚重的窗帘一角。总有一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什么地方别扭我有点不知所以。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上课。因为这时候并不早了,估计都上完一节课政治课了耶说不定,我对数字没有概念,对时间也很模糊。把费迪叫醒交代清楚要收拾房间,早餐自己去买后我便出了门。

到学校果然已经上过一节课了,正值下课期间。周承探过头来八卦:“童哥,你昨天没事吧?我还以为你看多了小说走火入魔了呢!”“能有什么事?还是你希望有什么事?”我笑笑的回答他。程承没好气的接过话:“都往家里带了,还没有整出幺蛾子来啊?”我没在意她含沙射影的话,只是轻哼一声,拆开刚刚从保卫处领取的莫宇轩寄给我的包裹。是一本国外小说——《追忆似水年华》,扉页还有他引用的诗句“梦中未必丹青见,人间久别不成悲”。我思忖着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两句诗?在一本外国名著上写着地地道道的七言律诗是怎样的奇怪,再者又是这样容易让人引起误会的诗句。我觉得一切变得有点搞笑,这分明是一首情诗却写在了一本怪异的小说上。我觉得我不应该多想那两句诗,翻过前言,翻过目录直奔故事内容。内容让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一根头发都分成四段来分析的思维使我头皮发麻。作者的思维太奇异了我一时无法接受,我还在想莫宇轩写那两句诗的初衷。我侧着头支着脑袋苦思冥想。“嘿,这是你哥哥送你的书?”程承一时惊喜的大叫,好像收到书的是她,但是我忘了一件事她跟莫宇轩一样喜欢看这种思维怪诞的、逻辑推理能力特别强的书比如多重人格类型的,侦探的,悬疑的。“你要借给我看,想买这本书很久了,一直没有下手。现在好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无法拒绝。想起刚刚她的取笑我有点无奈,书被抽离,脱离我的掌控。

课上到一半有钱人程承他爸买给她的电话嗡嗡的震动——是莫宇轩的电话。但是是找我的。接过电话,向老师举手致意后,出了教室躲在了厕所的隔间按下接听键:“轩,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可以擅自带同学去我家?”我能想象他此时的表情,肯定是满脸恼怒有无可奈何,其实并不是我多了解他,只是他的语气出卖了他。“你怎么知道的?”我反问他。他被我问倒了,应该是有点尴尬吧,他迟疑了。沉默像一条才下钓的饵。我认为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了“不说?还是你觉得出卖告密者是难以启齿的事?”他很聪明没有选择与我正面交锋他咬着牙含糊的问:“是男生还是女生?”“你行,是‘你家’对吧?”我觉得没什么可以气的了,因为是擅自去他家而也我只是暂住而已,我怎么能忘了这样一个事实呢,我是寄人篱下啊。真是悲哀。

“你就没有觉得你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之前你去外面喝得烂醉我都没说你了!”

“哟,真是宽宏大量。那次又是谁告的密啊?我从来不认为童垣哥是碎嘴的人,会做这种多余的事!”

“不要这样好吗,卡卡。我管你是为你好。”

“那你对我真的太好了!还有,你根本就知道我不喜欢那种书,程承才是最爱那种怪书,你要送给程承就直接送给她就好了。”

我翘课了,回去‘他家’时费迪刚刚起床。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做我自己的事。我打包了我所有的行李和各种小玩意。费迪大声的在厨房里嚷嚷:“怎么回事,你要离家出走还是疯了?”他那半夹杂着英语的中文莫名的触动了我的怒火。“这里又不是我家,谈不上什么离家出走。我只是回我该去的地方。”

“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收拾妥当后径直的去了车站,费迪追出来在我身后大吼大叫。我当然没有理会他。

我回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爸妈都不在,爷爷在编一个竹篮,两根青色的长长的柔软的竹篾在指尖欢快的跳动,两只有着黑白相间毛发的小猫追逐着跳动的篾子,玩得不亦乐乎。我打过招呼,就转下堂上了楼。我的房间除了铺盖卸掉了,其他物品都还默默守在自己的位置。我找出席被铺好。忽然觉得特别累,就着衣物躺下就睡去。被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妈妈他们正围着桌子等我。“你公公说你把行李打包回来了(我们那里叫爷爷都是称为公公),你要搬出小轩那里?”妈妈一边问我一边往我碗里布菜。我想我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她,我真的这么做了。

“住校啊,只是不想住他家。妈,我不要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那样我会浑身不舒服。”

“都住一年多了,现在你说不舒服?不至于吧!你跟小轩吵架了?”

“算是吧。但是妈你不觉得现在很奇怪吗?莫叔叔和阿姨都不在,就我跟他两个,你就不担心?”

“有时候担心是没有用的,我相信你们。”

怎么说呢,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相信的力量真的很神奇,第一次听妈妈讲这种话,没来由的觉得舒坦,仿佛泼墨般的天空都变得魅力四射起来。爷爷又在喂那两只猫,每次都在吃饭的时候,奶奶在一边唠叨他。奶奶抬起头问:“今天不是礼拜六你不上课?”“嗯,提前放中秋的假。”对于必要的慌言我是张口即是,毫不犹豫,总不能被知道我旷课这种事。

晚饭后,在堂屋看着那方小小的天井上方的天空我忍不住想:这样神秘的宇宙,那么的无穷无尽。霍金先生是在怎样的契机下发现宇宙黑洞的呢?还有那些天文学家是如何分辨每一个星座的呢?这样漆黑的穹宇,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片苍穹就像一个监视器,冷冷的目睹人间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一直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没有一丝波动。我多么的希望自己也像这片天一样——宽容,平静,没有情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管藏有多少心事,知道多少秘密,受到怎么的待遇!

临睡前我忽然很担心班主任会不会发现我旷课会打电话到他家,不过也无所谓啦,他家没人。这样一想就觉得很安心了。稳稳地睡去。

翌日一早莫宇轩的电话就打来了,叮铃铃一直叫嚣。应该没人在家,我不得不起来。“喂,又有什么事?”

“阿姨说你搬回去了?”

“是啊,你爽了吧我终于不在你屋子里添乱了!”我不温不火的一字一句的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你搬回来好吗?”

“道歉我接受,搬回去就免了!寄人篱下的感觉你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但是你搬走有考虑过我吗?爸妈都走了,你也要走吗?让我一个人住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屋子?你们都不在我守着它有什么意义?”

“意义啊,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你搬回来好吗?我不再说‘你家’‘我家’这样的话了,不要丢一个空房子给我,你回来吧!”

“都说了不会搬回去的。不讲啦,就这样。”匆忙掐断电话,我应该算是落荒而逃吧!我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但是很及时的又恢复了正常。看着横过窗前的桂枝,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有一丝甜甜的透着凉意的花香掠过,才想起正是桂花将开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这味道一样——有一丝甜。应该是莫宇轩的话起的化学反应吧,我觉得我是被需要的,这很好,让我有些微的满足。不需要很多,这就够了。

过两天就中秋了,爸爸肯定会回来,如果童垣也回家过节就圆满了——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如果不是节日,那么我们整个小村庄都是三八六一重阳。男人们都外出务工去了,常年不回家——但是中秋和春节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会返乡的。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俯首之间,只余余晖。

凌晨的时候听到一阵模糊的敲门声,应该是爸爸回来了。但是不止爸爸一个人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有点低沉,却透着温柔和谨慎的声音,以至于有点飘渺悠远。

当第一缕阳光投在古楼上,整个村子就会沸腾起来。家里的男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女人们正准备过节的食材和各种祭祀用品,扎堆围在井边忙着清洗。井水被一桶一桶的摇上来,沁透指尖的微凉,冲出一串洁白的沫子,伴着金属和瓷器特有的音色为整个热闹的妙灵镇合音。过中秋节当天最重要的是晚饭,一切活动都是为晚餐做准备,我正在想着童垣何时才能回家团聚,就听见一个远远的声音在唤我:“卡卡,等着。我有话跟你说。”待那人走进才看清,原来是莫叔叔。“叔叔,好久不见了。”“是啊,一年多了。那个……”莫叔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叹口气。他才缓缓的问:“小轩,还好吗?”是不是觉得很荒唐?一个父亲竟然问出这样失礼的话来。现在我终于有点理解莫宇轩昨天电话里的苦苦央求了。“自从与你阿姨离婚后,他就没有对我说过什么,甚至连埋怨都没有,我知道他心里的苦,但我又何尝不是?你告诉他逢年过节的时候就回家吧,不要躲起来。”

“呐,叔叔你不要太担心,他一切都好。我会帮你转达的。”

亲眼目睹了一个男人的脆弱,但是我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感觉。唯一使我内心震撼的是——莫宇轩竟然会对他冷淡到如此地步。现在细细琢磨,并不是他太冷淡,而是他太爱他的家庭了,爱到容不下一丝瑕疵——况且离婚已不是区区瑕疵就能概括的,这简直是一种毁灭。书里面总说父母离异会带来各种程度的对孩子的伤害,我总是嗤之一笑,认为全是在胡扯。然而活生生的案例上演在我面前,我终于明白了让人无法释怀,饱受煎熬的因由。我下定决心帮叔叔。

莫宇轩应该是高兴的吧,我会给他打电话。和他达成了协议,只要我搬回去住,他就会在节假日的时候回来一起团聚。

童垣赶在晚饭前回到家。他回来了,我也省得烧香,摆祭品,叠纸钱。这种事一般都是长子该做的,女儿家不需费心。晚饭后,爷爷在捯饬用来拜月但尚未全熟的柚子。我和哥哥在躺椅上嗑着瓜子,皎洁的月光丝绸般滑下来,拂过古楼的风铃,划开了香的烟雾,映出一个近乎虚幻的有一丝疲倦的脸颊,微微地喘着气。“轩,怎么那么晚,你是回来洗碗的吗?”哥哥冲他洒了一把瓜子壳,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哥,你也在啊。好久没有一起过节了嘛所以就来了,虽然有点晚。”“哟,是宇轩啊,快去厨房,叫婆婆给你做顿简单的,童垣你兄妹俩去陪着他!你们真是不像话,那么大的人了一点礼数都不懂。”老头子一边燃着鞭炮,一边招呼莫宇轩,顺便呵斥我们。哥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送到他以前住过的房间,而我只能悻悻的去厨房帮他找了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不知所以的东西。奶奶他们倒是对他嘘寒问暖的。大概这就是家长和孩子的区别吧。他们不在乎你多么的光鲜或者落魄,他们在乎的是你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清风拂面,温润如玉的问候才是最纯粹的爱。看着奶奶怜爱的眼神,嘴角带笑的问候,他自顾自的狼吞虎咽以及含糊的应声。重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离他如此之近。我觉得终于做了件对的事。虽然我对于对与错从来没有明确的分清楚过。我一直以为我是孤独的,但是比起他,我的事情简直微不足道。试想,一个生活在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的孩子对单亲家庭的孩子说“我的家人不爱我”是何其的讽刺,何其残忍?原来我擅自在内心里伤害了他,这使我有些许内疚。

不得不说那个中秋的月真的很圆,很剔透,还有着触手可及的高度。没有令人惶恐的琼楼玉宇,朱阁绮户,人和物一切都那么自然,平淡美好,静谧和谐。给人一种可以放下所有戒备安心睡去的感觉。

只是好久没有费迪的消息了,不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年轻的脸庞还是那么青春活泼的存在记忆中,一如初见。深沉睿智思想怪诞又有些心机的程承;调皮搞怪懒散的小伙子周承;乖巧可爱的小淑女陈曼曼;还有表情丰富但是思想单纯的费迪以及别扭隐忍任性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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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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