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北国草 卷头语(2)

2.北国草 卷头语(2)

艰苦的笔耕又一次开始了。***

我重新翻开我的朋友——拓荒者文俊峰送给我的“垦荒日记”。这厚厚的日记本,跟随我走过漫长的“驿站”,我把它和少许几本我最喜爱的书,放在每个驿站上的枕边。我曾无数次地翻阅它,今天,我又把它翻开了。但我的心异常沉重,因为这个对敌人嫉恶如仇、在朝鲜战场上因枪毙两个美国战俘而犯过错误、对伙伴却无比宽厚豁达的小伙子,在不久前因雷汞爆炸而双目失明了。当初,他把“垦荒日记”送给我,就是为了叫我写出描写拓荒者生活的书,如果这部长篇不那么多灾多难的话,他也许早就读到这本书了。现在,我恢复了写作的权利,他却无法目睹这部书了。我抚摸着这厚厚的日记,心里确有负债之感。为了偿还良心上的债务,我星夜兼程地写,写!我把他挥手之间枪毙敌人、但却怎么也不忍心枪毙两匹病马,以及误伤小马驹的真实节,都写进我的长篇小说里了。

还应当感谢在我危难中保护我的亲友,在我身陷囹圄之时,他们为我保存了我在荒地生活的笔记。历经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这些笔记本中的纸页虽已变黄,但我拄着防狼棍子走访天津、哈尔滨青年垦荒队的足迹,仍然历历在目。翻开残破不全的纸页,草原的风扑面而来,那么多青年朋友的形象跃出纸面。他们使我热血沸腾,他们给了我坚毅的力量。

我沉睡了多年的童心被他们唤醒了。

我仿佛回到了五十年代青春的摇篮中。

记得,我在哈尔滨青年垦荒队生活的日子里,曾看到这样一个生活场景:一个垦荒队员从狼穴里掏来了三只待哺的小狼羔,这个调皮而善良的年轻人,像喂养婴儿一样喂养它们;给它们找兔肉和狍子肉吃,以求能驯服感化这三只小狼崽之心。但是这个小青年的善良,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有一次他把手伸进笼子里喂食时,一只小狼崽一下咬住了他的食指,几乎把这个小青年的食指咬断。这个小青年哭着对我说:“你看,我是一片好心,想不到。”我说:“小兄弟,你应该认识大自然的严酷,仅仅用善良是没办法感化北大荒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对他起了作用,他用手绢缠住流血的手指,把三个狼崽从笼子里揪出来,挂在一棵小柳树上,拿来车把式用的大皮鞭子,挨个抽打这三只狼崽。他还嫌不解气,又在鞭梢上缠上了细铁丝,抡圆了鞭子狠狠地抽打着,每抽打一下,狼崽就出嗷嗷的叫声,直到这三只狼崽伸腿瞪了眼,他还不住手地疯狂地抽打着。这个小青年给了我很深的印象,虽然我没有把这个生活细节写进小说,但是他使我孕育了小说中石牛子这个人物形象。

因而,应当说这部长篇小说中的人物,虽是以北京青年垦荒队为背景,但是融进了北大荒各个青年垦荒队的生活。关于小说创作,鲁迅先生在回答《北斗》杂志社提问时说:“模特儿不用一个一定的人,看得多了,凑合起来的。”我在写这部长篇时,极力摆脱生活中人物原型对我的羁绊,开阔眼界,驰骋思维,不但把北大荒几支垦荒队的生活熔于一炉,还把五十年代青年人所共有的基本素质,揉进了小说的字里行间。因为写小说不是照相,而是高难度的艺术创作。特别是长篇小说,它的最高使命在于塑造出各种不同的艺术典型,使读者既能透过作品,管窥一定历史时期的面貌,又能得到美的启示和美的享受。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小说虽然是以北京青年垦荒队为背景,但书中的人物和故事,已跨越出这个单一的生活舞台,表演的是五十年代一代青年人的戏剧。我很怀念五十年代,我用笔表达了我对过早流逝了的春光的眷恋,我用笔表达着我对同时代人的一片挚。

今天,我把五十年代青年的群像,呈现给读者了。但面对厚厚的稿纸,自愧之感油然而生。因为落墨在稿纸上的东西,远远没有能描绘出他们的理想、操和对事业、爱的执著追求。惭愧之余,惟一能自慰的是,我没有拔高他们,力求能概括当时的生活,再现五十年代的青年形象。他们虽然都绝非完人,但他们的心灵是美好的——他们没有愧对青春这个圣洁的字眼,他们没有虚掷了大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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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草(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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