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我们短暂的一生(13)

95.我们短暂的一生(13)

托比约恩。詹森和小男孩儿欧伊芬德挥了挥手,莉莲于是也朝他们挥了挥,另一只手扶握着长桨,小背包放在两脚之间。当她的身影消失遁去时,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育空河很宽阔,深褐色的河水静静流淌着,宛如巧克力牛奶一般柔滑,只是水流的方向与莉莲作对。河水胡乱推搡着,零星的几个人正以与她同样的速度行走在岸上。雅科夫从纽约公共图书馆偷来的小巧光滑的白令海峡地图就在她身上,此外她还有托比约恩。詹森的铅笔草图,用以说明她将驶达圣米迦勒一带,再从狭窄的可穿行的白令海峡横穿过去到达楚科奇,在那儿她会见到与汉人和阿萨帕斯卡人长相极为相像,但实际上却为俄国人的印第安人,詹森先生所述大意即为如此。

河道中有无穷无尽的弯折,似乎船总是向岸边冲去,即使莉莲像骡子一样将它朝河中心拉拽也无济于事。岸边新生的树木弯垂到水面上,有几丛好似面朝下生长在水中,枝条摇曳着就像悲恸不堪的女人。船桨已毫无用处;小船从岸边弹回到中流接着又返回去,而当它开始趋于安稳时,水中又会出现一些旋涡,詹森先生提醒过莉莲对此做些准备(你划不过去的地方就避开点儿,他说,别被平静的水面骗到了。莉莲觉得所有这些建议恰似詹森先生本人:足够真诚但却像公牛的奶头一样没啥用处,这是她刚从他那里学会的一句修辞)。

莉莲的小船被从后面涌来的浪朝前推着,她两次撞到同一块岩石,水流将船身一侧实实地拍在岩石上,那块石头在二十英尺开外的地方就像一只海龟,而此刻却成了座头鲸,躁动不安凶猛异常,仿佛是她挡住了它的去路。莉莲摇动长桨,将船从危险潜藏的岩石边移开,引导它回到中流,但接着船又向一旁倾侧过去,有水从一个旋涡之中迸射出来溅落在甲板上并很快将它淹没。在这一切事故缓缓生的进程里,莉莲渐渐浸入及腰深的水中,她的小背包则顺流而下从她身边远离,五英尺,十英尺,然后是三十英尺,她的那袋面粉,盐渍驯鹿肉,一盒封口的香烟以及那些地图亦是如此。就在那两英寸深,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水层之下,河水是如此冰冷而浓稠。莉莲用力蹬踢双腿;她能感觉到它们已变得紧绷而迟缓,她的心在耳朵里跳动着,当船从她身旁滑移而过时,船边儿的金属崩掉了她的一颗牙。船最终侧翻在一片沙洲上,犹如一匹睡在田野上的小马。

她的衣服黏附在皮肤上,冷水从头顶一直流进靴子中,积聚在包裹着她脚踝的湿兔皮里。莉莲脱下衬衫,扯掉所有扣子,拧了一拧又穿在身上,就让它那样敞开着以便能快些风干。在寒冷中,她一面急剧喘息着,一面绞拧麦尔外套的袖子,然后又将这厚重的布料从肩部直到底边尽可能地拧干。她掏空了衣兜,那里面像往常一样装着安全别针以及史奴吉的浸满水的金表和表链,但是却没有了玛丽。霍恩施密斯的樱桃木十字架。她随身物品已所剩无几,甚至当她衬衫里别着弗里达表姐的地址在爱利斯岛穿行时都比现在富有得多。此时她已离道森五英里远。

莱斯莉所说的一切都不假:苏菲确是被现在鸡舍台阶上号哭来

着,品斯基夫妇把一条被子铺在手推车底部,又用几块破布盖住了苏菲,这样她就不会引旁人的兴趣了。他们朝东面走去(列夫。品斯基说,所有人都朝西走啦。在我们还没到达我们想去的地方之前,人们会对犹太人紧闭大门的,他们会憎恶我们的——他说的倒是一点儿不错)。玛丽亚姆姨妈也确是搞错了——她的确认为自己看见了小苏菲的蓝丝带漂浮在普里皮亚季河上,正如她在余下的岁月中看到她死去的亲戚漂在河面上,坐在咖啡厅里,耕作在图罗夫的土地上,并且偶尔赤身**地走在维尔纳的大街上一样。

品斯基一家人辗转来到了提柯那亚,犹太复国主义的天堂,在那里找不到饮用水,四面全是沼泽,还有那些为没能幸运地找到苔藓屋的人家准备的临时性木板房,它们嵌插在山腰上,像极了汉人居住的冬季村舍,但却比不上那个漂亮。提柯那亚后来更名为比罗比詹。到处竖立或张贴着标志,以提醒定居者们记得自己正身在何处,比罗比詹还展起了博彩业,并将由此筹措到的钱用在下水沟、农耕设备和公共照明设施上;这里还建成了卡冈诺维奇犹太人剧院,行了自己的依地语报纸。通过这些报纸,作家们竟然可以自由表蔑视犹太人的事物及拥戴苏联的事物的依地语文章。比罗比詹后被宣布成为犹太人自治区的府。正如m。i。加里宁在此地做巡回演说时所讲的那样:“你们是这片自由、富饶土地之上的殖民者,拳头粗大,牙齿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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