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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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电视台播出马家庄果园园长马山丹卖苹果的广告没几天，村前山口的路上，就一颠一簸地开来一辆小车，带着一条黄尘尾巴。车上下来一位衣着讲究的城里人，说要买苹果。这在穷乡僻壤的马家庄还是头一回。村民们像过事一样聚在村口老槐树下的碾盘子周围，带着硬挤出来的讪笑真心欢迎这位果商。他穿着漂亮的西服，熨出来的褶子都能割手；腰伸得直撅撅的，像背后撑了一根枣木棍；白衬衫白得耀眼，乌红色的领带从脖子挂下来，就像后沟崖上流下的水瀑，随风一摆一摆的。他说的话和电视上一样样的，村民们张大耳朵听，生怕掉了一句话。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说着好听的话，还时不时挥挥手，势老得跟这棵大槐树一样。

最先接触的当然是村支书。他伸出双手可劲地摇拽年轻人，让人看了尻轻得很。书记见外头的人都是这样，大家早习惯了。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书记就屁颠颠领着他朝大队果园方向走去。果园里的人由山丹和建华领着，整齐地站在门外等候。村民们受了书记的感染，带着一样的神忙乱地跟在后边，挟裹着一团蠕动飞扬的黄尘。买苹果的老远就认出了山丹，大声亲热地打招呼，好像见过面一样，到了跟前，老早伸出手握住了山丹白绵绵的小手，捏得山丹龇牙咧嘴，羞得

梦茔

糖果

脸一下子红了。有的人就想这买苹果的就像割手的苒苒草，一下子就黏上了人。要不是买苹果，保准山丹要藏（恼）了。她抽出手，羞涩地转过身向买苹果的介绍果园里的年轻人。随后引着人们沿光滑的生产路向果园走去。

果园很大，建在一个有层层硷地的山峁头上。正是盛夏季节，艳阳下果树繁茂无比，一条条浓绿的缎带把贫瘠的山峁头缠绕得富态厚实，很是扎势。隔着树枝的空当可以看见地埂、园外高大的刺槐、椿树和远处躺在山坳的村子。树龄偏老，缺胳膊少腿的随处可见。要不是收获季节，谁也不会对这么个园子感兴趣。现在看上去的确令人激动，满眼都是灰褐色的袋子，里边是沉甸甸的苹果，一些树枝被苹果压得快挨住地，不得不用树杈顶着。一些刮腐烂刮得白甚至到木质的苹果树仍然结了苹果。买苹果的连连感叹。他吃过苹果，在电视上见过果树，还是第一次来到果园。山丹也心花怒放，她像一个老练的卖主一样，面朝人们倒走着，介绍果园。

“这种苹果是红星，香甜可口，1973年国家三部一委组织的外销苹果鉴评会

上，综合指标超过了美国蛇果。”山丹想了一下，“当时的报纸这样说，小小的社

会主义红苹果，打败了美帝国主义的大蛇果。”

“啊？！”买苹果的赞叹了一声，“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没听说过的还多着呢！”山丹的自尊一点点地涨起来，“我们的苹果荣获

国家、省、市各种奖30个，名列村级果园第一。”“你也是第一园长吧？”买苹果的把目光转向山丹。“可不！”村支书赶忙解释，“全县就她一个女园长。”“这是国光，是为国争光的意思。”山丹又来到一棵硕大的果树下，她总觉

得买苹果的有些心不在焉，就努力用自己带有广告效应的介绍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是秦冠，本省特有的品种，产量高、好管理……”沿着宽阔的生产路两边，山丹有意留了不同品种的果树，路的两边是一条活生生的品种走廊。“这一种是嘎啦，新西兰品种，香甜可口，中秋节上市，可惜不耐储藏……最好的要数富士了，从日本引进的，耐贮耐运，品味绝佳，是我们果园的主打品种……”

山丹说得有板有眼，清脆的声音，就像后沟的泉水落在石头上的脆响。

“再过两个月，袋子卸了，苹果着上色，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夜雾才懒

散地爬出园子，留在苹果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光，整个园子到处是滢

滢闪耀的星星，就像顺手撕下的一片繁星点缀的夏夜星空。”

“是吗？”买苹果的想象着山丹描述的意境，“简直太奇妙了！”他的注意力很快地抛开雾中的果园和夏夜的天空，跑到山丹身上，“没想到你这么浪漫，一点也不像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