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重庆:生活从不中断(2)

2.6 重庆:生活从不中断(2)

夜晚来临,我们停靠在小村庄,上岸去放松一下双腿,吃点东西。我们想在船里的木板上睡一会,但是睡不着。我们不习惯在硬板子上睡,而且受不了波浪冲击木舵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其实,只要加点润滑油就不会这样了。总之,没法入睡。(中国人好象在任何条件下都能睡。到了睡觉时间,只要铺一块竹席在地上,倒上去就可以睡着,不管周围有多大的噪声。我们比较敏感,习惯了舒适。我有个感觉,好象他们的神经系统特别健全,或者反过来说,神经已经麻木了,好象夜晚保持宁静对他们也不重要,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不停地高声叫卖着他们做的小吃有多么棒,“担担面好吃啦!”“抄手(馄饨)好吃啦!”“炒米糖开水好吃啦!”卖炒米糖开水的人总是用小锤子敲着一块u形铁,用滚烫的开水冲泡碗里的米花糖。所有的这些小吃真是好吃。那些打麻将的人特别喜欢吃夜宵,因为他们常常玩个通宵达旦。还有夜晚走着报时的更夫,每到一个时辰,就要用他的木棰在清夜里敲击。一次,两次,三次……一直到早晨。)

第二天清晨,我们的老木船继续它的航程。老船长熟练地掌握着舵把子,让船躲过那一道道旋涡暗流,穿过那不甘驯服的河水,最终到达了这段极为有趣的航程的终点重庆,并准确无误地停靠在赫尔斯坦蒙的酒吧前。苦力把我们的行李挑上高高的河岸,挑到我们的临时住所里去。赫尔斯坦蒙老人见我们就要和他住在一起了,很是高兴,有人和他说德语,有人在他身边晃悠,有人为他看病,他能不高兴吗?他给了我一些衣服,但是没有人能解决我的鞋子问题。我的脚太大了,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我的尺寸,44码,市场上没有!

从初到重庆到最终安顿下来,前后有一个月的时间。

1940年秋,正是日本飞机每天轰炸重庆的时候,我们想在城内找一个房间做诊所看来是没有多大希望了。好在这个德国酒吧老板同意我们暂时搬来,住在他旁边的小木棚库房里。

就像我的那张关于重庆的铅笔画里的箭头指向那样,我们住的棚子在画的最左边位置,比牲口棚好不了多少,由几根木头桩子支撑着,而木桩扎根在江边陡峭的山崖上。沿江都是这样的棚户。墙上开个洞是窗框,再安上可以转动的木板就是窗户。在棚子的主框架底部铺上木条,长短宽窄不一,拼拼凑凑再钉上钉,就是地板,当然到处都是缝或洞。墙壁也一样,既不挡风也不遮雨。后来我用报纸糊上,风好象小了一点。这个棚子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就算按中国标准也一样。伯父和妻子睡一边的硬木床,父亲睡另一边的单人木床,我睡中间的木桌。但我身子太长,桌子太短,我的脚就只有伸在桌子外了。最恐怖的是老鼠,一到晚上就出来拜访人类,睡觉时就在我身上跑来跑去,这是最让我恶心的,我只得用毯子蒙着头睡。重庆城的老鼠看起来比人还多。我花时间费力气尽可能把缝和洞堵起来,但没有用,老鼠可以从屋顶的瓦缝里钻进来。我们也被告知不能用毒药,因为被死老鼠身上的虱子咬了人会得黑死病。既然活老鼠比死老鼠好一点,那就与老鼠共处吧。

从我们的窗口远远看去,是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船只,它们云集在扬子江和嘉陵江的汇合处。这样的景观只能用宏伟壮丽和无与伦比来形容。古老的木船前面有纤夫拉着绳子,后面有船工用竹竿撑,逆水就真的可以行舟。拉纤的苦力出嘿哟嘿哟的有节奏的号子声,激

我画的重庆

起我要把眼前的一切拍成照片的念头和冲动。很遗憾的是,在中国的11年里,我没有拍过一张照片。先是没钱,更重要的是身为外国人,有照相机会引起麻烦,会被怀疑成日本间谍。照相机怀疑恐惧症在中国是相当典型的。(虽说这些年已有所改变,但就在几年前,已经是20世纪90年代了,我在中国访问时,因为把相机放在髋关节的位置拍照,还是被带去讯问过。而在抗战期间,一个人在户外照相简直就好象是犯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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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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