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谢玄遇袭

太阳高悬天顶，这立秋已过，午后的太阳早已不复夏季的毒辣，却照得人暖洋洋的，虽然丝丝的凉意从颖水边传来，可这边荒大街上人流量比之上午抵达时少了很多。边荒的人们大多躲在自家纳凉或者跑到茶馆酒楼消遣时光。

走出汉帮总坛，谢玄缓步在大街上走着。他刚从汉帮一个主管南方生意的堂主手中领取了那批货物的佣金，此时正率领率领手下沿着东门大街走向中心广场，待转入北门大街，抵达氐帮总坛。

街上人流虽比来时要少，可也显得有些热闹。

左前方街边有个年轻书生摇头晃脑地读诵着古诗，面前摆着个小摊，上面是一席的书画，两个佩剑青年在摊前挑拣，估计是要附庸风雅。

右前方摆了一个粥摊，颇有风姿的半老徐娘正殷勤地为几位客人端着稀粥，介绍着自家腌制的小菜。

刚刚经过的布行门口蹲了两个乞丐，慵懒地斜靠在墙边，享受着午餐后的悠闲时光。

一个挑着烧饼担子的弓背老头从身旁走过，右侧酒楼二楼的酒客饶有兴趣地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探望。

谢玄脚步逐渐放慢，直至停了下来。左右紧随的三位手下忙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望着首领。

四周闲逛的人群隐隐向他们一伙靠拢。

谢玄眉头紧皱，猛然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凌厉的眼睛。

谢玄猛然喝道：“速退！”说完，也不管这些属于掮帮的手下如何反应，身形暴退，顺手抽过某个手下腰间的长剑，直撞向刚刚路过的烧饼老头。

“杀！”

霎那间，悠闲的场景猛然一变，化为了生死厮杀场。卖书画的书生一跃而起，满天寒星爆闪而出；佩剑青年们拔剑出鞘；粥摊老板娘、喝粥客、乞丐们都仿佛接受了某种的命令一般，如羚羊般快速跃起，各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划拉出自己的兵刃，直杀过来。稍微再远处，有着上十位的杀手狂奔而来。

“嘭！”烧饼老头想不到谢玄反应如此迅速，正要cāo起那担着烧饼的铁扁担反击时，却已来不及，刚转过身子，谢玄已迅雷一般背撞入老头怀中。

汹涌的气劲如音律一般变换着灌入，老头瞬间毙命。

“哈哈哈哈！”一声大笑从旁边的酒楼中传来，伴随着的是一阵清亮的钢铁敲击声。

两只大小各异的钢环从二楼飞出，在阳光的照耀下金芒闪闪，灿烂辉煌，此时循着两道奇异的路线，迅猛地飞向谢玄。一个中等身材的大汉紧随着凌空扑下。

“聂天赐！”

谢玄心里冒出一个震慑两湖的人名，身形依旧不停，撞向周围扑来的人影，却也不转身，他晓得自己已被聂天赐jing神锁定，若盲目转身，露出的破绽定会让其抓住。那三个掮帮的手下也是好手，此时已抽出兵刃迎向扑来的敌人。谢玄知晓这三人的能力，他们估计支撑不了几招。

剑身震动，化作阵阵龙吟，没有了趁手的兵刃，却远远不能发挥自己九韶定音剑的威力。谢玄挥剑直击来到面前天地钢环，心里暗叹：“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聂天赐都来了，定然晓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呢？”

……

聂政倚栏远眺，孤独一人站在最高处，欣赏着黄昏的美景，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仿佛贴了一层金箔。护卫的氐帮高手在楼下各层装作欣赏风景，似松实紧的jing戒着。

这里是边荒四景之一的钟楼之顶“观远台”，从这里可环视俯瞰边荒集和附近的全景，视野完全不受限制，唯一限制是地平的尽处。赶走姬别后，他在氐帮总坛等了一个下午，却没有等到谢玄的到来，无聊之下便让吕光派人引领自己游览边荒集的风光。吕光本想亲自带路，却被聂政劝退。聂政原本想将那些随从都遣散的，吕光好说歹说在不影响其观光的心情下都派上了。

聂政本想四处逛逛，顺便查探一下谢玄的踪迹，领路护卫的一番话却让他明白了谢玄的危机。

“聂大师，您也不误会我们帮主的好意。这么多人跟着，绝对不是为了监视，真正是为了保护大师您的安全。要知道这边荒集中一向都是弱肉强食，闹市杀人那是家常便饭。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在未时的时候，掮帮有几个人受到袭击了，听说是聂天赐动的手，也不晓得这几个人怎么得罪这个两湖帮帮主了。当场就有三人死亡，其中一人逃逸而去，不过其肯定也无法逃脱聂天赐的追击。对了，我听堂主说，这四个人是保护大师您前来边荒集的，还准备保护大师继续去长安，这可真是笑话了，还未出发便都死光了，掮帮也无能人嘛！”聂政回想着那领路护卫的话语，感觉得到他对掮帮之人的不屑一顾，其也根本没有将这些捞佣金的闲人xing命放在心上，不然也会早点知会自己的吧。吕光估计也是这种心里，掮帮的人死就死了，正好省了佣金，只要宝刀与大师在手上便可不误太子之事，估计他也没有派人去搜查吧，反正不是自己动手，掮帮的人也不会算在自己头上。

夕阳的余辉终于散尽，夜幕降临人间，底下边荒集中亮起点点灯光，与白ri的情景相比，别有一番风趣。

“唉！也不知道谢玄是否看到了在楼上的自己。”

聂政摇头叹气，准备离开。这观远台鹤立鸡群于边荒集中，能望见边荒的所有风景，也可被边荒集里的人望见楼上有人，虽说距离遥远，一般人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可对于谢玄如此高手来说，只要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加上对自己的熟悉，便可分辨出来人。也不晓得他伤势重不重，是否逃过了聂天赐的追杀？

“噔！”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地轻响，在聂政那远超常人的耳朵里回荡。

聂政猛转过头去，阁楼的yin影了露出一个人型。

定神看过去，正是谢玄。

“你受伤了？”聂政皱眉问道。以谢玄之能，若是其隐蔽前来，即便自己听力无双，也无法在一丈之外感知到他的到来，况且他听得出谢玄的呼吸微微有些紊乱。

“恩。”谢玄没有上前，依旧躲在yin影之中，低着头，显得有些沉默，仿佛有着心事缠绕。

聂政向前走上几步，来到谢玄跟前。谢玄一身黑衣，化妆而成的那一副粗旷威猛的燕赵豪杰之貌已经消失，恢复了原本的英俊脸庞。

聂政探手过去准备查看谢玄的伤势，却被谢玄躲过。谢玄淡淡地道：“我的伤势自己明白。并没有大碍，修养些时间便可痊愈了。”

收回探在半空的右手，聂政收敛了透出些许担心的面容，沉声问道：“我听说你遭到刺杀了，当时情况怎么样？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谢玄抬头道：“当时我率人从汉帮总坛出来后，便遭遇了袭击。我那几个手下都死了，就我独自逃了出来。袭击的主事之人武功奇高，你知道是谁吗？”

“聂天赐？”聂政轻声将从护卫口中听到的名字说出。他也想不到在建康铁匠铺遇到的那个同宗竟然会在边荒集刺杀谢玄。

“不错！”谢玄默默地观察这聂政的反应，继续说着：“聂天赐是来报仇的。七年前我击杀了两湖帮前任帮主‘刀魔’向在山，此人不仅是聂天赐的帮主，也是他的结拜大哥。没想到此人如此隐忍，竟然忍了这么多年，才找到机会前来报仇。我这些年都是在军中度过，身边护卫众多，也就这一次秘密独自出行，却没有想到被他抓到了刺杀的机会，奇怪的是这聂天赐是如何确认我的身份的。而且你字‘天还’，聂天赐、聂天还，太过于相似了吧？”

聂政眉头微挑，淡淡地问道：“你担心是我出卖了你？”

谢玄定神在聂政的脸上，沉吟良久，才缓缓摇头道：“不。我相信我叔父的眼光，你当时提出要前往长安时，我也是不愿的。可我叔父却同意让你与我同行。他曾经说过，只要我谢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不会做出伤害我谢家之事。所以我也相信你。”

谢安看人的眼光的确不同凡响。聂政心中涌起些许对谢安的感激，却对谢玄有些失望，想不到自己获得谢玄的信任竟然是来自于谢安的一段话，而不是来自于ri常的交往。

想到这里，聂政更加不想为了这谢家之事而去刺杀苻坚或者王猛，无趣地问道：“那你的伤势影响此次长安之行吗？”

谢玄摇头道：“恐怕不行了。这聂天赐的确不凡，现在我虽压下了伤势，可没有半年的调养，恐怕无法恢复旧观。”转而自信地道：“不过那聂天赐也讨不到好处，他这次出尽高手，竟然也被我逃掉，其自身所受之伤比我还要严重，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顿住话语，谢玄凝视着聂政的双眼，有些期盼地道：“我这次无法前往长安，已先行前去的帮手恐怕成功的可能不大，聂兄可否帮忙指挥此事？”

聂政摇头道：“这恐怕不行。当时我便说过，我只负责出一些建议，至于你们如何行事，我是不会管的。我虽然随队前往长安，但刺杀之事却与我无关。”

谢玄低喝道：“那聂兄是想要投往秦国了？难道想做那叛国贼吗？”谢玄眼中jing光四shè，看不出有伤势在身，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模样。

聂政全神戒备，嘴角抽动，微微笑道：“谢兄之言大谬，即便投往秦国，可我本来便不是晋人，何来叛国之事？我早已说过，我是墨家中人，寻矿打铁之事也是我的一大喜好，北方矿质优良，前去长安有何疑虑？再说了，谢兄身上伤势应该不假吧，即使你想要拿下我，恐怕也不是三两招之事，惊动了楼下的护卫可就不好了。”

谢玄心中想着的却是那ri在铁匠铺中所见情景，这些ri子以来都没有见过聂政出手，想要切磋却都被其躲过，根本无法确认聂政的具体身手，且动手之后本来有些恩情恐怕也会消散吧，以其能力恐怕对谢家也会产生威胁。

想到这里，谢玄笑道：“我说笑罢了。那我便祝聂兄此行顺利。我回建康了。”说吧，翻身而出，迅速地避过巡逻的护卫，消失在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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