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遗言
第二十一章：遗言
东川市，郊区一处废弃的厂房里。
刚刚挂掉电话的林成回头看着椅子上被绑着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来：“害怕了？啧啧……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就应该早有这个准备。”
“放了我！”男人摇着头不承认，摇头晃脑时带动整个身体摇动，凳子的四只脚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吱的刺耳声。
“你们肯定认错人了！”
“哼，装，继续装！”林成鄙夷道，“死到临头了，还不觉悟！”
中年男人没能挣脱开椅子，只得叫道：“你们这样是非法囚禁，是犯法，不怕被抓么？”
“原来你还信法律，我还以为你不信呢！”说着，林成点了一根烟，等吸了口烟才缓缓道：“不过以前做事情的时候怎么不信？现在你信了，未免有些晚了。想忽悠我？当我是白痴啊！”
男人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道：“大家都是求财，难免走错路，你说个数，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林成笑道：“你看，我都让你看了脸了，你局子里有朋友，道上也有几个哥们，我就算拿了你的钱，恐怕也要远走他乡。我可不喜欢去外地，人生地不熟的。”
“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你能给点提示么？”男人心底一沉，淤青的脸庞已经高高肿起，卑微的乞求道，“都是成年人了，犯不着出格，是不是？生意人都是求财，杀了我，你也拿不到一分钱。”
“有命在钱就有用，没命花就没用，你说是不是？”林成看着冥顽不灵的男人摇了摇头，靠在柱子上悠闲的吸着烟，目光在烟雾中渐渐模糊起来。
林成思绪回到了七个月前。
那时候林成还在卖烧烤，而那些地痞小混混在他那里已经吃了好几回白食。林成知道这些人的习性，以前他也干过这样的事儿。所以就忍气吞声，想着破财免灾。
林成之前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天，知道想要得到更多，付出的就更。他替以前的老大背了次黑锅，然后进了号子。虽然老大回报了一笔数额不菲的钱，但等他出来的时候，那老大已经被砍死了。
因为老大的死，原本计划给林成的工作没有了着落，他底子又不干净，想要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则变得十分困难。
林成在监狱里明白了一些道理，虽然有钱了，但逝去几年的青春已经不在。这没有什么好后悔。只是知道了一些路不能走得太远，不然没有机会回头。这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于是决定自力更生，接着就摆了那么一个烧烤摊。
那一摊子刚开始收入并不高，但慢慢的掌握了技艺，有了经验和人脉，收入也就一天天的多了起来。林成那时候已经计划着找个女人结婚了。
只是那些混混比当时的他们要可恶的多，这应该不是人的问题，而是时代变化的太快。他越忍让，就越让对方肆无忌惮，甚至得寸进尺。混混们吃了几回白食不过瘾，居然叫嚣着要收保护费，数额还不少。大概是眼红了林成生意不错。
之后，自然就干了一架。
林成没吃亏，可对方也不好惹，居然叫来了城管执法，接着又来了派出所的人。林成据理力争，但抵不过混混们的交际手段，接着被判被罚。
等到大帽子走后，混混们又来了。
林成的血性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捅伤了好几人，但架不住对面人多，很快就倒霉，身上也被捅了几刀。大概是命好，被伤的位置都不是要害，加上后来遇见了那个人。
林成看着那个人在黑夜中，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对着自己的猎物进行捕杀撕裂啃咬，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像是一个暗夜王者，主宰着所有一切。
林成也幻想过这样，但仅仅是幻想而已，看到眼前出现的一幕，他彻底被震慑征服了。
这还不算，能打能杀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当看见那些小混混挨了打之后，还乖乖站成一排，不敢动弹，任由处罚的时候，林成就真正的钦佩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当决定了不走那条路的时候，林成是长吐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但那时却因为突然的一个心动，死心塌地的想再走一回，至死不渝。
想到这里，林成露出了个微笑，每个人内心中都有动物的本性，贪婪嗜血，只是没有机会展现出来而已。
听见楼下传来声音，林成收起了思绪，淡淡的看了眼椅子上的人，笑了起来：“你等的人来了。”
张野上来就看见了那个猪头一般的男人，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一脚，然后才道：“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辛苦的折正自己的身体，看了眼张野，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得罪过你们，你们肯定认错人了。”
对待这种人，张野已经有了经验，嘴角上扬，抓住椅子就朝一边拖去。
黑漆漆的井盖已经打开，散发着一股臭水腥味，张野用脚踢了块石头下去，隔了一阵才听见水声响起。
“不记得我，那你记不记有一个男人，被你打断了手？”张野蹲了下来看着男人道。
孙长兴努力在回想，眼前张野与一个纠缠过他几次的老家伙眉眼是有几分相像。不过，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脑子里的印象十分模糊。
“我姓张。”
孙长兴听见了这句提醒，那个老家伙的眉眼一下就清晰了起来。是的，那个家伙也姓张，是个电工，抵押了一套房，说是给儿子治病，急于套现。
当初电工找到孙长兴的时候，孙长兴就知道那是个老实人，凭他多年来识人以及从业的经验，就认定了那是一个可以下手的对象。所以在之后，他留了一手，只支付了房产抵押款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虽然当初答应了会给，但在之后，就成了一纸空谈。
电工找他要了几次账，但他不是推东就是推西，本来他想着直接叫上黑.道上面的人处理的，但没舍得那点小钱。等到了十一国庆，他亲自动手打断了电工的手臂，也算给了一点教训。
不过，他显然看错了那位电工，等到之后的某个夜晚，他居然被人暗算了。
一幕一幕，孙长兴都记起来了。
“啊，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赔钱，我赔钱，求求你放了我。”孙长兴痛哭流涕，从面上的神情来看，倒有几分悔过的样子。“放了我，一切都好说。”
张野眉头一挑道：“那你打算赔多少？”
“十倍奉还！”孙长兴只想保命，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但心底却在盘算百分之三十那可将近十几万了，十倍就是一百多万，这个钱的零头都能买掉眼前两人的命。
张野没答话，反而厌恶的看着此人道：“你先给我说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哪天晚上？”
“别考验我的耐性！”看着孙长兴还一副装蒜的样子，张野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朝孙长兴踢了一脚，孙长兴连人带椅都朝前滑去。“嘭”的一下，人椅都卡在了井口。
“啊！”
孙长兴失声大叫起来，心口几乎快要蹦出来了。他是真正的被吓着了，全身都冒出了一股冷汗，屁股底下那幽深的黑口子就如同嗜血的怪兽嘴巴一样，将要吞噬他脆弱的生命。
就差一点，他就落下去了。耳边都能听见从井底传递回来的回音。
“我说，我说！”
孙长兴眨了下眼，挤出汗泪，回头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哽咽道：“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正晕晕乎乎的，就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我酒一下就醒了，发现是那个电工，然后脑子一热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的踹了上去。我人高马大，那个电工则拿着棍子，但他不是我的对手，等他趴下了，边上又跑来个女的，对我又抓又咬，我反手就给了几拳，等两个人都还不了手了，我才……”
张野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眼中怒火燃烧的炽烈。
“然后呢？”几乎是咬牙问出来，张野的脚有些颤抖，控制不住的想将此人给踹下去。
孙长兴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沉溺在了回想中，完全没有发觉到张野的神态，听着那冷冷的声音，脖子一缩，断断续续接着道：“我才打了个电话，让人把他们带走。”
“给谁打的电话？”
“我局子里的朋友。”
“叫什么名字？”
“是我的堂弟，魏刚。”
张野吐了口气，缓解内心的压抑，朝林成使了个眼色。
林成离开后，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张野不说话，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了下来，但这样没有一点儿声音发出来的氛围，更让人心惊。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过了几分钟，林成上来道：“是有个叫魏刚的，还是中队长。”
张野扫了眼孙长兴，问道：“是不是？”
“是。”孙长兴心里舒了口气，照常理来说，知道他的堂弟是中队长，就应该卖一点儿面子了。
哪知道张野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只是淡淡道：“说你的遗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