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140章

何止是余瑞琛上辈子作孽太多,才引来锦绣这个一直打着颠覆余家的复仇之女来。分明就是整个余家的男人们骨子里流着的，就全都是冰冷无情的血液,为了所谓的权势和地位,他们简直可以说是六亲不认。可惜上天有德，不管善恶,终究都要一一还报的。锦绣幸运的得了这一次重回人间的机会，可不就是要向他们讨前世的债来了么？

九岁重生到如今已经年满十五,近六年的时光里,若非有祖母柳氏这根定海神针的存在，余家大房这些所谓的亲人们，还能够如现在般舒适惬意的活着吗？且去看看二房诸人的下场！

锦绣心再硬再狠，也不忍心叫疼爱她的老祖母伤心，怎么说他们也都是她的儿孙,身上流着她的一半血液，看在她的情分上，锦绣即便再多的恨，也顶多是对他们不予理睬罢了，并未像对付二房的人那样，暗中施以算计。

可惜的是，柳氏的庇护和她的隐忍，却换不来这些所谓亲人们丝毫的心软。冷血无情这样的言语用来形容余家男儿，果然是最为恰当不过的了。

从祖母日夜期盼等待着，也没有等到他们，只得带着深切的咽气的那一刻开始，余家人在她心中，就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仇人。

而如今他们姗姗来迟，不但没有半点懊悔悲伤之色，还对着失去唯一亲人的她施加以暴力和侮辱。

锦绣的心中原本被祖母的爱掩盖下去的仇恨之火，终于开始熊熊的燃烧起来了。

祖母素来喜欢热闹，地下太过阴冷孤独，既然她临死都那般的期盼和舍不下她的子孙们，那她就送他们过去，将他们全部送到地下，热热闹闹的陪伴着她。

想必如此，她定然是欢喜的。

想到这些，锦绣通红的被踢打得渗出血丝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灿若星辰般的光辉。整个人都好似魔怔了般，带血的嘴角渐渐勾起，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来。

这样的笑容，无端端的叫人打从心底里透出一股凉意，离得最近，将她所有的表情都全部收入眼底的余瑞琛不由惊骇的往后猛退了两步，哑然的张着嘴，滔滔不绝的谩骂再吐不出一句来。

恶鬼临世般的恨意，犹如千年寒冰，一瞬间就刺入骨髓，深切的凉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僵在原地。

那个幼时总爱搂着他的脖子，娇声唤着“爹爹，爹爹”的可爱女儿，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这等模样，只这么被她看一眼，他竟会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战栗的感觉？

若非为人父的尊严容不得他求饶，此时此刻，恐怕他真的会忍不住跪地伏拜。

便是对着御极天下的圣人，他都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个满身血痕，狼狈的趴在地上的少女，真的是他印象当中那个文雅娇柔的女儿吗？

余瑞琛看向锦绣的目光里，不由得就带上了几分怀疑之色。

此时的锦绣却完全不再理会他，旁若无人的硬撑着爬起来，微微的叉开双膝，挺起脊背，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痕，扶正翻到在地的火盆，收拢起散落一地、甚至于有些还沾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的草纸，拣出两张，在棺前燃烧着的白蜡上点燃，轻轻地放到火盆里，然后一张一张，将它们都投放了进去。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烟雾笼罩中，她默默的看着火苗湮灭了所有的痕迹，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部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在这对父女的关系中，划开了一条深深的鸿沟。或许有一天，就会如同暴雨中轰然决堤的河流，带来一场不知后果的灾难。

可惜这个时候的余瑞琛完全不知道，他眼中那个柔弱无依，如今又失去祖母庇护，只能够任由他这个当父亲的随意处置的女儿，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如今的轻视和j□j裸的算计，他今日对他逝去的母亲的不在意，彻底的将他自己和整个的余家，拖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也是在灾难突然临头时他才看清楚，女儿柔弱的面具之下，隐藏着的，竟然是一副六亲不认的狠辣冷漠的心肠。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余家人骨子里深埋着的自私和狠毒，不单单体现在余家男儿的身上，余家女儿亦是不逞多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暂且不提。

他们现在面临着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关于柳氏的丧礼的各种事宜。

原本余瑞琛并未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这么早早的离开人间，从长安赶回川蜀，一路上轻车简行，除了圣人赏赐和自家搜罗的一些药材之外，几乎就带了些随身的物品而已。本就打着这回来就将她们祖孙二人一起接回长安的主意，所以即便一封封催促的家书告诉他们柳氏的身体状况，他们也未曾放在心上，因而就连柳氏出嫁时娘家配送，早年她病体沉疴之时又抬出来刷油上色的寿材都没有运回，更不提别的东西了。

这年头女儿家出嫁，娘家从吃穿住用到生老病死所需都东西，都会在嫁妆里一一备齐，当年定国侯柳家为嫡长女准备的嫁妆，其丰厚程度一度成为长安城市井间最大的谈资，即便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都还有人时不时感叹几句，其中最显眼的，就有那一口上好的楠木寿材。

可现在，那叫人津津乐道的寿材和陪葬用品等物，此刻都还全部存放在长安城相府和悦轩的小库房里。此刻事到临头，又要上哪里去找与之相媲美的呢？

祖母风光了一辈子，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晚年过得如此凄凉，就为着这一点，锦绣怎么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让祖母屈就于临时买来的次等寿材中。

父女俩就为这个，差点又在吊唁的族人亲友面前大吵一架。

好在余瑞琛总算还是想要脸面的，他也不想背着个不孝的名声回长安，从此与仕途无缘。所以尽管他被锦绣尖刻的言辞气的双眼通红，也没再做出打骂一心想要为祖母尽孝的女儿的事情来。

最后还是锦绣找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摸着去了云雾山，云雾山被云雾笼罩数百年，上好的木料比比皆是，不过大概的转了转，便寻了不少上好的木料，放在空间里让弥月处理好，再找了好木匠精心雕琢出来，总算赶在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前做好，叫柳氏风风光光的葬入了余家的祖坟里。

下葬之后，便又是长达三年的守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