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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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次日一早,王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景澜,紫衣,和相夷三人临行前与罗琰作别,罗琰牵着女儿的手,恭敬地将他们送出大门外。

王府中有来来往往的小厮,往马车上倒腾着箱子,看起来有金银珠宝,有良药成衣,紫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还稍许与人客气了下。

“小王爷真是客气了,还准备了车马,眼下我受了伤,这么去岭南山,的确是乘车比较方便。”

罗琰怔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本王不知仙子受伤,若是需要,让人再准备一辆马车就是。这车上放了很多本王的礼品,一会要去客栈探望画楹姑娘,我听说她受伤了,在客栈养伤来着,如此多有不便,还请仙子谅解。”

紫衣脸色微变,窘迫地别开了脸去,倒是相夷听见画楹的消息,没忍住上前来问:“她在客栈?哪家客栈?”

罗琰一早派人打听了画楹的下落,说是她还在原来客栈住,因为受伤了,要暂留两日。

他让人拿了些礼品,和滋养身体的良药,还有些私心,想要带着女儿去探望感谢一下。

“还是之前住的客栈,只不过换了一个房间,店家说画楹姑娘的伤似乎很重,昨天晚上还有换下来的血衣。”

相夷咬唇,吞下了要说出口的话。

他回头看着景澜,却见景澜也颇有些失神。

紫衣因着马车的事已经恼了,先后走过了他们的身边:“走吧,去岭南山。”

景澜蓦然转身,只不过他注意到了相夷的迟疑,再次回眸,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你怎么了?再不要闯祸了,等我们从岭南山回去,就将你送回南海。”

相夷两手背在身后,勉强笑了下:“天弈星君陪着紫衣仙子去,应该就可以了,我……我也想过去看看,毕竟是因为我,她才受伤的。”

他没有说是谁,可景澜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要去看谁,景澜修的是无情道,本来已经压制下去的魔心似乎又在蠢蠢欲动,其实他也想过去看看,她的伤怎么样了,但是他不能。

相夷至少比他少些牵制,景澜点头:“去吧。”

紫衣本来要先离开了,发现后面两个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眼,听见相夷说要去看画楹,顿时怒了:“相夷!”

相夷上前见礼:“仙子请讲。”

紫衣怒目以对:“你怕是忘了身份了,那妖女很明显是魔族之人,她伤我数次,你还要去看她?这便是你对我的爱慕之心?”

相夷抬眼,想起初次见到紫衣的那天,她一身紫衣,在众位仙子里面更有仙姿,她是天之骄女,向来高傲,因为脸上有伤,更添几分柔弱之态,从前他对她言听计从,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见她怒容,脑海里却想起了画楹的笑脸。

那个坏姑娘把他抢走,本质上却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甚至还答应他来王府查探一下女鬼的身世,即使被误会了,被天弈星君打伤了,她眼里的第一件事也是打开鬼门,将女鬼送去地府。

相夷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好傻,也就笑了:“从前种种,过去就过去了,仙子保重。”

说着大步离开了。

紫衣气得不轻,手里的仙剑差点飞出去了,她看向景澜,实在委屈:“你也看见了吧,那妖女不知道使了什么术法,相夷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景澜这次奉天帝的命令去往岭南山,其实没有照顾紫衣的义务,只不过遇见了,他不能不管,相夷的离开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没有回应,只是先一步走过了紫衣的身边。

“走吧,咱们可御剑而行。”

紫衣没有佩戴面具,她故意在景澜面前显露真容,也是想让他多生怜惜,其实她在意自己的容颜,特别在意,每次看见画楹的脸,都想直接把她的魂抽出来,那具肉身是魔族之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的东西不是天帝的,她是天帝的女儿,怎么就不算是她的了?

魔族不识好歹,现在她拿她们没有办法,想要肉身的话,那仙池中还养着一个奚月的肉身,紫衣心中愤恨,却也打定了别的主意,这就快步追了景澜而去。

等他们都走了,罗琰牵着女儿的手,也上了马车。

车夫赶车来到客栈,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都这个时辰了,其实画楹才起,昨天晚上一回到客栈,奚风就拎着她换了一间客房,他说她身上有伤,二人住了一间房,其实是为她疗伤来着。

只不过,这次她好话说尽,奚风也没听她的,他直接给了她一道禁制,她坐在软褥上面静坐调养生息,完全是被他定住了一动都不能动。

画楹心虚地接受了他的一切意见,这具肉身本来就自带魔气,伤处在他魔气的滋养下有慢慢愈合。一早上奚风有事出去了,只有卫君在旁守着她。

画楹听说是罗琰带着女儿来见她,正是无聊,这就让他们进来了。

卫君把人请进门,罗琰叫人把礼品都放在桌子上面,一手牵着女儿的手,这就跟着卫君来到了榻前。

画楹还是昨晚的模样,只不过身上换了一身锦裙,此时她虽是打坐的姿势,但看起来脸色苍白,柔弱不少。不过她似乎不喜欢苦兮兮的模样,看着他还一脸笑意:“这眼看小半天过去了,我总算能见着个活人了。”

卫君在旁瞥了她一眼。

画楹只当没看见,与罗琰打了招呼:“请自便,我现在身有禁制,动不得。”

罗琰牵着女儿的手,扶着女儿就来跪:“快给仙君跪下,谢谢仙君。”

懵懵懂懂的小女童才三四岁的模样,画楹连忙叫了卫君一声:“卫君!快,这可使不得。”

卫君赶紧给这父女都扶起来了:“快请起,你有什么事就说,别跪,她要受了要折她福气的。”

一听折福气,罗琰没再让女儿跪下,他揉着女儿的小手,有点恍惚:“我想求仙君一件事。”

“你说。”

“昨天晚上匆匆一面,”他沙哑道,“也不知道丁香看见女儿没有,她现在就投胎了吗?我们还能见到她吗?仙君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再见她一见?”

画楹想了下:“再见一次,你就甘心了吗?”

当然不能,罗琰沉默了。

画楹了然地看着他:“因为生前有悔,有愧,有未说完的话,有许多不能在一起的时刻,所以不甘。就算让你再见一面,你也不会满足的。”

罗琰:“可是……她都没见过我们的孩子……”

画楹看着他的女儿,小家伙唇红齿白,紧紧挨着爹爹站着,正好奇地看着她。

“她见到了,”画楹难得有些耐心,“我在见这孩子第一面的时候,拿那纸人逗过她,而且在令夫人的心里,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的执念消失了。”

她没有说的是,丁香的执念已经被收到了思念囊里,说明丁香释然了。

罗琰有些激动:“那她现在,还能重返人世吗?”

画楹摇头:“她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

这就是他来之前就该想到的,罗琰难免失望,可到底是有些身份的人,不至于失态,他牵着女儿的手,让女儿对画楹再次躬身道谢。

“多谢仙君费心了。”

仙君?

画楹失笑,苦于不能动弹,只能动嘴皮子了:“我不是什么仙君,昨天晚上留宿王府的那几位才是,怕是你认错了,请回吧。”

罗琰怔住,他抱起女儿,往出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忍住回头:“姑娘菩萨心肠,不是仙君,胜似仙君。”

说完,他不等画楹反应,大步离开了客栈。

画楹乐不可支,叫了卫君好几声:“卫君,卫君你听见了吗?人家说我是菩萨心肠,说我不是仙君,胜似仙君呢。”

卫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难得对她予以肯定:“你虽无心,但好心肠应该是有的。”

画楹:“你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卫君在旁提醒着她:“大人临走时叮嘱了,让你好生休养生息,暂时不要再动灵力了。”

大人,大人,她满脑子只有她家魔君大人,画楹试图转移话题:“卫君,你们不是回魔族了吗?怎么还在附近没有离开?”

在玄镜下,她们看见画楹带了小仙君回客栈,她的魔君大人没有直接杀过来,已是有所顾及。卫君犹豫了下,没有说出这些。

“那只狐狸跑了,”她漠然道,“他有些法子,又将玄夜明珠偷了去,我和大人在寻找他。”

玄夜明珠能养生魂,连九的确对这珠子有不可告人的执念,只不过画楹没有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奚风眼皮子底下再偷珠子。

“他拿珠子干什么呢?”

“不知道。”

卫君这个闷葫芦,跟她聊天都聊不下去,画楹开始有别的心思了。

“卫君,我累了,你放开我好不好?”

卫君冷眼看着她:“别想了,我不能,大人说你体内的灵力耗损太多,需要好生将养,这肉身可以自愈,但是灵力得修养才行。”

画楹的魂魄,连轮回都入不了,有的时候她无所畏惧也是这个原因,横竖怎么也死不了,怕的什么。

从前习惯了破罐子破摔,现在奚风不让她摔了,她还有点不习惯,现在她体内灵力被锁,身体也被禁制定得动弹不得,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论她再怎么求卫君,卫君也不肯放开她,画楹无聊至极,眼看着坐也坐不住了,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卫君连忙迎了出去,奚风快步走了进来:“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说着他直奔着画楹就来了,卫君还疑惑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大人可是寻找到那狐狸的下落了?”

奚风嗯了声,到了画楹床榻前,又站住了:“解开她的禁制。”

卫君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指,飞快解开了对画楹的禁制。

画楹活动了下手腕,坐在了床榻边上:“这么着急,你要带我们去哪?”

从奚风进门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他看,他仿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还移开了些目光,画楹不等他回答,赤脚下地,立即闪身到了卫君身后。

她这个动作就已经引起了卫君的警惕,长鞭在手横在胸前,卫君将画楹护在身后,刚好听见了画楹的声音。

“他不是奚风。”

卫君大怒,鞭指奚风:“你是谁!竟敢冒充我魔族魔君!”

‘奚风’被戳穿了,却也不恼,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一把扇子,慢慢扇动起来:“你倒是对他忠心,现在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我和你都省力气。”

卫君的魔鞭立即朝他抽了过去,画楹躲得老远,尽量保护自己安全,她退着退着这就退到了窗前,窗前就是门,若是从前,画楹早就跑了。

背后是那两个人斗天斗地,她懒得看,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没多一会儿,卫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中了幻术,拿着魔鞭不动了,奚风也变回了相夷的模样。

相夷追到门口来,扬脸看着画楹笑:“我来救你了。”

他就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幼童,可惜画楹却无半分笑意:“卫君也算是我的家人,她一心保护我,用得着你救么?”

相夷怔住:“我看你并不想跟他们一起,虽然你也像是魔族人,我想你和他们不一样。”

画楹笑,坐在了太师椅上面:“你真是和天弈星君一样自以为是,魔族人怎么了?我看你们天界的仙君仙子真是一品不如一品了。”

相夷脸色红了又白,恼羞成怒:“我真是不该来!”

画楹点头,这就对着他抬手做了一个请走的姿势,相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他原本是想好好道歉的,结果被她气得一甩袖子走了。

这下客房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画楹盯着那扇门看了半晌,没有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终于有了脚步声,男人站在门前,房门自己开了。

这一次,熟悉的奚风身影出现在了面前,他一手拿着两个姿态不同的小糖人,一手搭着件宽大的斗篷,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

画楹憋不住笑意,见是他弯了眉眼:“你再不回来,我真要走了。”

奚风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脚上,她没有穿鞋,此时两脚搭在地毯上,那莹润的指甲都带着丝丝的凉气。他瞥见屋里的异样,把糖人放在桌上,给她披上了斗篷。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走?”

“呃……”画楹想了下,“我这么走掉的话,怕你又生气了。”

奚风将卫君的幻术解开,又将画楹的鞋招了过来,他单膝跪地,这就扶住了她的脚要给她穿鞋。

她的奚风再不是年少的奚风了,他指腹之间无意的些许摩挲,都让她有所触动,画楹看着他的脸,越看越欢喜,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让他抬起脸来看她。

“我忽然想明白了,”画楹低头看着他笑得狡黠,“我不能像罗琰那样口是心非,有些话就得早早说,有些事就得早早做。”

少女的眼底都是笑意,那里满满的都是他。

奚风心中微动,就连看着她的目光都灼热了几分:“然后呢?”

才从幻术中清醒过来的卫君刚要过来,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隐隐期盼着,又有些失望,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实属是五味杂陈。

然后,她听见画楹说:“我们不要分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游历人间……”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卫君低眸,蓦然间也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见画楹说:“奚风,你当我的兄长吧,真的,你若是我的兄长,那我们就是家人,可以永永远远都能在一起了。”

客房里静默了片刻,卫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画楹对奚风说出这句话,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她还等着奚风的答案,不想他听了,丝毫没有半分的不悦。

奚风扶着她的脚帮她把鞋穿上,再次扬起脸时,唇边竟有淡淡的笑意:“你看,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知道就好。”

画楹:“诶?”

她纠结了三百年的事情,总也无法说出口的事情,到他这里怎么变得这么云淡风轻的?人间情爱,不是怨偶就是错过,到最后连家人都没法做,画楹不想这样,所以一直逃避,今个敞开了说出那些话,就是想让他死了这条心,好好当她的家人……

谁想到……

她不解地看着奚风,然而奚风站了起来,只一眼就识破了她:“你只是不相信可以长久,那我就让你相信。”

说着,他径直牵起了她的手,这就往出走。

“啊我的糖人!这是要去哪!”

“岭南山。”

奚风等她回头拿了糖人,又仔细将她斗篷上的帽兜拉起来给她戴上,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拿了仙药,我带你去看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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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召唤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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