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江里的小东西
江风吹过，夹杂着贴近港口的声声吆喝与叫卖，带走了水手身上的cháo寒与汗气，穿过长帆木船，荡过江面人烟，绕过集市地摊，终于扑到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大人下船回港的孩童的小脸上。
“爹！！”...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过后，必然出现的是孩子欢快地争先向江边涌去...
这一幕场景，大抵千年如斯，江风送走送来许多人，人烟沿着这个江湾，不知绕了多少轮回。
莫叹站在港口集市尽头的一处杂草丛边，静静望着这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个个骑在那些身着短衫麻衣、肤sè黝黑、面带温馨的男人厚实肩膀上，从港头那边回来。孩子手中多少握着些小玩意，欢快地与大人说着话，大抵是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或有些稍微年长懂事的，只是跟在大人身边，帮忙提些不会很重的东西。
江风不停，代代如昔。莫叹只是愣愣地看着，有点恍惚，有点羡慕，也觉着场景有点温馨。
“小牛小牛！快过来帮忙！！”
一声大吼让莫叹回过神来，无奈应了声“哎~”，便朝着集市那边跑了过去。
小牛就是莫叹，而且还不是小名。
哀莫大于心死吧...
莫叹也不止一次这样感慨，就算穿越，你妹也给个响亮一点的名字成不？
没错，莫叹确实是穿越者，似乎还是属于魂穿一类，一天前他十七岁的灵魂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个仈激ǔ岁小孩身体里。
到底这是哪个朝代莫叹也没弄明白，因为他对于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仅是在他那，不，是原来这具身体的老娘口中，得知了自己名字叫做“韩小牛”，老爹叫“韩大牛”。除此之外，莫叹就只是清楚了这里叫“青牛镇”，不过没有韩立，也没有七玄门的传闻，当然，镇长也不叫胡青牛——这些莫叹都是有调查过的。
“快把这篮炊饼给老王家送去！”
刚跑到自家摊子前，刚刚认识的老娘就将一篮堆得满满的炊饼递了过来。
莫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篮子，转眼瞅了瞅自己的小细胳膊，不禁小退一步，心中大惊：难道身份已经被发现了，想要以此累死我，真是好毒的计谋...不及认真思考对策，就被便宜老娘一脚踹飞了。
......
莫叹两手提着篮子，晃晃悠悠地背着港口方向往前走，他这个年纪原本正是快读高中的时候，这番变故倒是让他躲过了一星期之后的中考这个小劫，而且，想必这辈子也不用渡高考大劫了...想到这里莫叹心中稍稍好过了些，反正自己成绩也不好，万一考砸了还得浪费爷爷nǎinǎi的钱...
只是爷爷nǎi...莫叹暗叹了一声，心里不免升起一丝难过。
老王家就住在莫叹，也即是韩小牛家旁边。
距离集市也并不很远，一里路程出头。
老王家似乎是来了客人，一大早莫叹就发现两只大喜鹊在他家树头上叫，不过正逢老王出海回来这天到来，这客人还真是很会选时间的。
不是特意来蹭吃的吧，莫叹以己度人，暗自揣测，觉得甚有可能。不过老王家要这么多炊饼...莫非...说到炊饼，不应该是姓武的发明的吗，难道老爹隐藏了真实姓名...不对，虽说老爹确实个子不高，有些符合大郎特征，但老娘那个模样估计去几趟棒子国也变不了金莲，莫非...糟了，我长大后会像他俩谁呢？天啊......不过看我样子这么帅，应该不是亲生的才对，嗯......
莫叹一路上想来想去，不知不觉便出了集市口。
集市口有棵大树，一人合抱不过来。大树不高，不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巴掌大的叶子就像博士脑袋上的头发，稀稀疏疏的；许多老树根拱出地面，像小桥一样，可以供人劳累时坐下歇息。
看见大树，莫叹这才发现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再不休息自己一定会累坏的。
于是向前走去。
树下有个老叫花子，翘着二郎腿坐着，哼着小曲，美滋滋的，好似不是坐着树根拱起的小桥，而是骑着小乔一样。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猥琐...莫叹提着篮子坐下，觉得这社会世风rì下，依然如自己这般洁身自好的人确实是不多了。
歇息也不能完全不做事啊，惰xìng是惯不得的，想了想，莫叹揭开覆在篮子上的纱布，取出个炊饼嚼了起来——这和烟民一般，好多瘾头不大者，大多闲的蛋疼，于是便抽出根烟，装装深沉打发寂寞，总好过做个撸管少年。
“哎...小友...”
嚼得起劲的莫叹思索人生的心思自然被这耳边的声音打断了。
莫叹侧首看了看盯着自己的老乞，却发现对方一本正经面带严肃地坐着，一改之前懒散模样。
疑惑间，老乞开口道：“我不是凡人！而是拥有着慧眼的流浪高人！”
见莫叹投来“你这白痴”的眼神，老乞面sè不改道：“你无需质疑，我虽没有天人本领，却有着不凡眼力，打从见你第一眼起，我便肯定小友你必非池中之物！将来维护世界和平的重担...哎，等等，我这里有一本武功秘籍，上...哎，小友，小友你别走啊！我...额...”
接住了莫叹抛过来的炊饼，老乞愣了一下，上前将一本破旧书籍塞入莫叹手中，而后立在原地，看着依然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黯然而不失大声道：“哎，小友竟将我当成了骗吃骗喝之辈，真教人情何以堪。这本武功秘籍就送与你作为礼物好了，要知道这可......”
渐行渐远的莫叹也懒得听老乞丐说什么，将破书塞进怀里便提着篮子晃悠着向老王家走去——对于破书，他原想扔了，只是突然发现还是第一次接触这边的书籍，于是便留下了。
老王家与小牛家是邻居，都是一样的木头搭建的屋舍，墙壁也是由厚实的木板拼成，四周用栅栏围着，里边有几厢菜地，看起来挺自然的农家小院。
莫叹提着炊饼终于抵达了终点。
老王这位邻居叔叔莫叹不曾见过，据说是名水手，这番正随船队一同归来——西江流淌的虽是淡水，江面却宽似大海，一眼望不到边；王婶莫叹是认识的，特喜欢和自家老娘扯淡，老王家也有个男娃，小名叫狗子，大概比自己小一点。
莫叹踢开院子的小门，老早狗子便看到了他，高兴地跑了过来，一个劲跟莫叹说着他老头子给他带回来的小玩意。
王婶也看见了，从屋子里跑过来接过了那篮子炊饼，训了狗子一声“也不知道帮你小牛哥提东西！”便夸了几句莫叹懂事之类的话，随后开心地回去准备东西了。
“瞧给你高兴的，你爹给你带了啥啊？”
闲着也是闲着，莫叹问一旁高兴着的狗子。
“嘿，给你看——”
狗子把莫叹带到屋子旁的大树下，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袋子，左顾右盼，生怕被谁发现了，这股子神秘劲让莫叹也跟着觉得有些新鲜，有种小时候捡小石头当宝贝的感觉。
树是桂花树，有个几十载的树龄了，叶子像撑开的伞，太阳从侧面照来，正好照在二人中间的青石块上。二人是蹲着的，这时正看着狗子手中倾斜布袋往外倒出的东西。
“哗啦啦啦——”
小东西滚了一石面，幸亏石面也是坑坑洼洼的，也就没有滚落在地。
莫叹收回护在石板一侧的小手，只见眼前小石头、小贝壳、珍珠、箭一样的鱼骨头、金属块...这些东西，四散分布在青石石面上。物件极小，但数量委实众多。
“额，好尖的鱼骨头哎。”
莫叹拾起那根筷子般大小、像箭一样的鱼骨头，发现竟是锋利异常，而且骨质就和金属没什么分别，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这是什么鱼身上的刺啊？”莫叹好奇地问狗子。
狗子摇摇头，道：“不知道，我问了爹，爹也不清楚，是在江里捞到的，这个很厉害哦！”说着，狗子兴奋地取过鱼骨头，猛地往青石上一扎！
让莫叹吃惊的是，这根泛灰sè的鱼骨，在狗子的使劲下，竟然刺进了青石板将近两公分左右！
“额......”
莫叹震惊地摸了摸插在青石板上的鱼骨头，猛地将其拔了出来，却发现鱼骨一端居然丝毫未损坏！那一抹锐利的箭锋就像从鞘里拔出来的刀刃一样，遍体yīn寒，如抹了银的暗器！
难以置信自然一试便知。
莫叹紧握鱼骨，全力而出，“茲！”，并不大声，但鱼骨如箭贯入石板，更有寸许深度，显然比先前那次更加明显！
莫叹慢慢地放开手，由着鱼骨立在青石上，心里觉得自己不成熟的三观现在是更加混乱了。
青石的硬度莫叹是很清楚的，他家原先有一方从庙里弄来的石墩，青石料子的，小时候淘气一锄头挥了上去，差点没把自己震坏。那锄头尖都快扭曲了，但石墩除了当时冒了点火星之外，面上就一点白印，就和人划破了点皮一样。
当然这也是当年人小力小的缘故，但和现在这副场景却也区别不大，也都九岁样子。而这番却是刺入了青石寸许之深，简直比钢针还锋利。
好东西啊...莫叹心里有些喜欢，不过要他去和一个小孩抢东西，莫叹还不至于这么没脸没皮。
拔了让狗子收好，莫叹看向其他的物件。因为这个鱼骨头，莫叹也不再小瞧这些小玩意儿，但让人失望的是，剩下的却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形状各异的小贝壳、椭圆的小珍珠、铁坨子、绿铜块、光滑的小石子......
“咦”莫叹盯着一颗呈现暗红sè的石子，发出一丝声响。感觉...好亲切的感觉......
“这是什么石头？”
莫叹随手捏向那颗让他感觉有些奇怪的李子般大小的石子，向狗子问道。
“不知道，可能——啊！鬼！！”狗子一声大叫。
莫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随着狗子的叫声，蓦地清醒过来。他不至于吓坏，只是有些抖动地将右手伸到眼前，仔细瞅了一瞅，什么都没有。
诡异。诡异是因为那颗暗红sè的小石子在莫叹拾起的一瞬间，却向水蛭一样，疯狂钻入了莫叹的三根手指！...只在一瞬间，恍惚的就像没发生过。
莫叹张开手掌，这只有些脏的小手，此刻在阳光下，朴实无华，却又显得妖气腾飞。
“什么鬼东西？”
莫叹脸sè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