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太玄真解(上)

第二百零四章 太玄真解(上)

天山天池,雪峰倒映,云杉环绕,碧水如镜,即是神话传说中西王母宴请群仙的蟠桃盛会所在的瑶池,但在龙小宝的“前世”记忆中,民间百姓都戏称其为王母娘娘的洗脚盆。

时值隆冬腊月,天山之上无一处不是银装素裹,更加衬托得天池清澈无比。小宝、萧峰、杨过、令狐冲并肩立于湖边,无名、独孤、黄裳、逍遥子则分别站在四方雪峰之上,远隔里许,遥遥相望。田令孜将决战地点选于此处,师徒八人依时赴约,早早来此等候。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有四大传说级的龙叉高手倾力教导,小宝四人的武功造诣各自精进了一大截萧峰天赋异禀,悟性奇高,习武一年便抵得上旁人苦练十年,原本的根基境界已是炉火纯青,这一年勤修,现已尽得黄裳真传。他的武功原本走的是阳刚路数,当下却是阴阳融合,龙虎相济,真正到了返璞归真的化境。

令狐冲独精剑术,近年来拳脚功夫虽有长进,也不过勉强跻身一流,更多仰仗的还是自身浑厚的内力。独孤求败因材施教,这一年来主要便是教导令狐冲何谓剑意,何为剑魂。现下令狐冲已彻底摆脱“独孤九剑”的招式桎梏,已得“无招胜有招”的精义,只差一步便可登峰造极,周身锋芒气机尽皆收敛于体内,倚天剑未出鞘时,便和寻常人一般无二。

昔年逍遥子所收三大弟子,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花容月貌,即便天山童姥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致使身材永如女童,相貌也是绝色之姿。当初在华山之巅瞧见杨过和小龙女,逍遥子只觉二人根骨清奇,出尘脱俗,便已动了收徒之念,只是他辈分太高,不keneng真将神雕侠侣收为弟子。一年来三人虽无师徒之名,但逍遥子却是尽心传授上乘武学。

逍遥子心知杨、龙二人的武功境界颇高,倘若再来重修逍遥派的内功心法非得三五年苦功方有小成,是以直接将逍遥派最上乘的武学精华融入二人最得意的绝学之中,以图精进。譬如杨过自创的“黯然销魂掌”须得心与意合,方显威力,但他自和小龙女重逢之后,满心喜悦,这门掌法的威力便打了折扣。逍遥子先将“天山六阳掌”传给杨过,不重招式,惟重法门,再加以变化,与“黯然销魂掌”合二为一,不过半年,这门掌法便脱胎换骨,少了许多凄苦怅惘的意味,却多了几分忘情高情的意境。

至于小龙女,逍遥子嘴上没说,实则几乎是将她当作逍遥派的weilai掌门一样悉心点拨。一路“逍遥折梅手”,一套“凌波微步”,一门“小无相功”那是倾囊相授。小龙女双剑合璧,左右互搏,乃是天下罕有的奇绝剑法,修习逍遥派的武功之后,剑法更增飘逸玄妙的仙韵,每当施展开来,当真如同天女下凡,不可方物。逍遥子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现身,一直躲在灵鹫宫的禁地,亦是他昔年练功授徒的密室之内。偶尔小龙女在后花园中演练剑法,好似梅兰竹菊四姝,或是余婆、程青霜、符敏仪这些头领见了,无不艳羡钦佩,久而久之,小龙女竟在九部诸女心中威望渐盛。

龙小宝和无名老僧离开大理,到了缥缈峰后不过数日便已察觉到灵鹫宫上下对小龙女的真心折服,当即心生一念,自觉若是将灵鹫宫主传与小龙女才是最合适不过,毕竟他一个大老爷们来做几百个女子的尊主委实别扭得很。而且小龙女的相貌气质清冷若仙,无瑕无垢,实是灵鹫宫主的不二人选。

数年来,小宝极少返回灵鹫宫,便是因为身处数百女子之中,太过尴尬。况且这货的本性不消多言,让他终日面对莺莺燕燕,却不能当真一亲芳泽,实在难过至极。这回趁着和小龙女一齐跟逍遥子习武之际,干脆找了个由头将逍遥派的掌门信物七宝指环送了给小龙女,当时逍遥子在旁含笑相视,似乎甚为满意,这货便知此事已成,当即松了一口大气。

入秋之时,独孤和令狐,黄裳和萧峰先后来到缥缈峰两位高人自是悄然而入,与无名、逍遥相见;另二位当世武林的大英雄、大掌门自然熟门熟路,享受夹道欢迎的高规格待遇。

四大传奇毕集灵鹫宫,龙小宝陡然忙碌起来,今天跟无名老僧讨教佛门神通,明天则要向独孤求败讨教剑法,有时候白天跟逍遥子一起练气习武,晚上便又跟黄裳请教里的深奥武学没办法,谁让这货太贪心,将四大传奇宗师的武功学了个遍。

除此之外,明教的“乾坤大挪移”,张三丰的“太极心法”,西毒欧阳锋的独门秘技和“圣火令”所刻的波斯怪招,算是跟四位高人无关的神功绝学,但这四位最感兴趣的无疑还是那部玄而又玄的。原本以为凭他们四个的无上修为,倘若联起手来天下还有什么武功参悟不透的?哪知道四位高人苦思冥想半月有余,竟然也没揣摩出所谓上古蝌蚪文的真正含义,只是如同无名老僧一般,笃定这篇经文绝非只是一门神奇至极的内功心法那么简单……

天高云淡,寒风袅袅,龙小宝白衣如雪,萧峰玄衣似铁,令狐冲青衫依旧,杨过独臂蓝衫,四人没有一丝决战将临的紧张,没有半点即将面对古往今来邪派第一高手的忐忑,仿佛今日不过是四兄弟兴之所至,到此一游,谈笑风生,说的尽是些江湖上的趣闻。

日将西斜,数里外的雪峰之顶忽然现出一点红光,闪了几闪,便已到了二三十丈外的半空,好似一朵红云冉冉飘来。这一朵红云衬着四周银白的雪山,在天池如镜的湖面上映出一片倒影,不禁令人为之目眩。四双眼睛望着凌虚而来的田令孜,其他三人神情一肃,龙小宝却撇了撇嘴,轻声道:“看来没卵的家伙穿衣服都喜欢大红大绿。”

一句话便将眼前的唯美景象全然打碎,便是萧峰都忍不住呵呵一笑。半空中的田令孜并未听到小宝的讥讽之语,缓缓落向澄清湖水,右足轻点湖面,荡起微微涟漪,随即飘向岸边。

不等他双足落地,龙小宝双足一顿,激起一片白烟似的雪雾,恍如炮弹一般冲了上去,一记少林“大金刚拳”迎面轰之,拳劲雄浑无匹,罡气如渊,隐含一股佛门正宗的慈悲寂意。田令孜哪曾想过这货话都不说,上来便打,身形急闪,怒骂道:“小贼混账!”话音未落,身侧一掌拍到,掌力吞吐闪烁,刚猛之中夹杂着几分阴柔,正是萧峰使了一招“瞬息百里”!

田令孜没料到不过一年,小宝和萧峰的武功精进若斯,心中微微一惊,再次闪过一旁,忽见一道黑沉沉的乌光当头劈落,裹挟着巨浪滔天般的磅礴大力,与此同时,身后一剑无声无息刺向他的后心,却是杨过和令狐冲双剑齐至。

田令孜大袖拂出,两道阴寒内劲抵住前后双剑,身形飘开丈余,仍是不给他脚踏实地的机会,小宝和萧峰又是一齐攻到。一个双掌飘飘,一个拳脚齐上,北冥真气浩荡汹涌,九阴绝学大开大合,招数精妙至极,比起华山论剑之日强了数筹。

短短一年,小宝四人的武功进境神速,虽让田令孜刮目相看,却着实谈不上如何惊骇,轻描淡写化解来势。小宝四人刹那不停猛攻十余招,田令孜的双足竟是始终不能落地,全仗一口真气浮空而动,不由得怒意更盛,陡然间一声厉啸,直似穿金裂石,身形蓦地里冲天而上十余丈,划出一道宛若实质的红光。

田令孜身在半空,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四个老不死的枉费心机!”他语音不高,但数里之外,各据一方的四大高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但见空中红影微动,田令孜直扑而下,左爪右掌,刹那间已分别向小宝四人各出一招,每一招均是隐藏着数十个变化。

这一下老太监使出了八成功力,不仅招数奇诡莫测,速度快得令人绝望,内劲更是如同冰川崩塌,恍若幽冥之门骤然开启,四周阴风如刀,切割得空气嗤嗤大响。天山之上本就酷寒无比,当下天池湖畔数丈之地更如寒冰地狱,换做江湖上其他的武学高手怕是顷刻间便会寒气入体,经脉重创,冻得血液凝固。

几声闷哼,人影翻飞,小宝四人几乎同时被那妖邪强大到了极点的可怖阉人震退开来。就是这生死一线的瞬间,四人的功力深浅已是高下立判萧峰、杨过脸色苍白,身躯摇晃了几下,一个双眉染霜,一个嘴唇铁青,鼻孔里同时溢出一丝血痕;而令狐冲更是要靠倚天剑支撑,方可勉强站定,紧咬牙关,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吞回肚里,只有龙小宝稳稳站定,貌似全然无恙。

田令孜微觉讶异,望向小宝,这货毫不示弱,努力睁大一对小眼睛,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两三息过后,田令孜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冷笑道:“臭小子,别硬撑着了。”

小宝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张口吐出一股白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骂道:“真他爹的冷啊!”说完神情夸张的搓了搓手掌,叫道:“兄弟们,咱们跟他拼了,我就不信弄不残这死人妖!”深吸一口气,猱身而前,半途中已是十指纷弹,嗤嗤之声密如急雨,剑气潇潇,纵横捭阖。

萧峰、杨过左右攻上,令狐冲咳了两声,呸的吐出一口血痰,一抹嘴角,静立片刻,双眸半开半阖,忽然提剑前行,仿佛看不到场中四人激斗一团,人影交错,就这么慢慢走了进去,倚天剑随随便便向前一刺。

身法迅捷到如虚似幻的田令孜一声微噫,身形微滞,脱口道:“好剑法!”小宝、萧峰、杨过乘隙猛攻数招,田令孜掌拍指戳,随手化解,身形又虚,一闪即逝,跟着萧峰突然一声大喝,跌跌撞撞倒退了六七步,左肩已中了田令孜一掌。

饶是萧峰天生体魄过人,内力浑厚,左臂也是软软垂下,一时抬不起来。田令孜身形急闪,便要乘势而攻,令狐冲又是一剑刺来,剑锋所向正是田令孜将发未发的一刹那间露出的唯一一点破绽。老太监身形骤停,自然轻而易举便躲过了令狐冲妙到毫巅,匪夷所思的一剑,只是心中惊讶又多了几分。

武功到了他这等境界,几乎可说是毫无破绽,但这招数变化,呼吸之间,总会有那么一丝丝不可免除的转换之机。当年令狐冲内力尽失,全仗“独孤九剑”寻找敌人破绽自保。然而田令孜比起那些对手何止恐怖十倍百倍,即便令狐冲全盛之时,也决计无法找到田令孜这唯一的一点破绽。

然而当下他好似梦游一般漫不经心刺出的两剑,却偏偏找到了这微不足道,一闪即逝的破绽,而这正是他一年来苦修感悟,极尽升华而得的无量剑道。

令狐冲这两剑绝对没有任何路数可言,也绝非世上任何一种剑法!

所谓“无招胜有招”,到了此刻才算是真正做到!

只不过如此玄妙,只可意会的绝世剑法,却仍不足以伤到田令孜,所能做到的只是令他如鬼似魅的身法“点到即止”,稍微停顿那么一瞬罢了。

懒洋洋靠在一座大石上遥遥观战的独孤求败微微颔首,颇有嘉许之意,数十丈外的黄裳传音入密道:“这令狐小子既能吃苦,悟性又高,能使出这两剑,便有足够资格做你独孤剑魔的衣钵传人了。”

独孤求败道:“难道老子另外两个传人就差了么?”

说话间,龙小宝以独孤九剑融合太极心法的剑意,弹指间连发三十三道无形剑气,而杨过却只是将玄铁重剑当作铁棍一般打横扫出。小宝那三十三记“六脉神剑”的精妙玄奥,变化繁复不必多说,杨过横剑一扫也是尽得“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精微神髓,二人一巧一拙,交相辉映,纵是田令孜也要使出真功夫方才化解。

三人交手只一瞬,令狐冲的倚天剑又来,田令孜两只红袖鼓风而起,借力飘退三丈,落地时脸色已变得颇为难看。倘若令狐冲手里拿的不是削铁如泥的倚天剑,换成一柄寻常宝剑,在他双爪之下,不过与朽木相同,何须退避?由此可见,令狐冲虽然剑术已臻化境,对上田令孜这种不死老妖,还须仰仗利,距离独孤求败深不可测的剑道真义仍是远所不及。

此时萧峰调息片刻,左臂恢复大半,加入战团。他受挫之后,战意未曾稍减,反而愈加神勇,忽拳忽掌,即阴济阳,或如巨斧开山,或似长江大河。前一招是平生最得意的“降龙十八掌”,下一招就变成了里的“神照拳法”,忽而招式变化繁复,忽而简单质朴。

令狐冲出剑寥寥,却是起到了牵制的功效,使得其他三人有机会大展拳脚。百余招后,小宝四人愈战愈勇,田令孜渐感焦躁。激斗中,杨过重剑猛刺,中宫直进,田令孜左手一拂,发力一扯,使了一招极其诡异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想要夺下玄铁重剑。

他知杨过的内力强横霸道,势如惊涛骇浪,这一拂一扯的力道阴柔邪异,几可算是全力施为,岂料杨过根本没有运劲反抗,顺势撒手,左掌在剑柄上一拍,玄铁重剑陡然加速,嗡的一声飞了过去。这下田令孜始料不及,重剑便如一条大泥鳅自他手边溜了过去。田令孜心神一怔,杨过右袖飘飘,左掌滞重,正是一招“拖泥带水”,而那玄铁重剑早被小宝捞在手中,使出“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神功,运聚全身之力,一剑劈向田令孜白发萧萧的后脑。

萧峰俯身而前,五指如钩,使出真经里的“截脉神爪”,抓向田令孜右肋;倚天剑则如流星坠地,刺他左膝。电光火石间,四人浑然一体,有如结成了一座小小阵法,封住了田令孜四方去路。

老太监实未想到不过一年时间,小宝四人联手的威力,几乎可与当日华山之巅九大高手合力媲美,转眼斗了一百余招,竟还不分胜负,自觉老脸无光,心中戾气大盛,使出十成功力双臂一振,身形急转,生生将小宝四人逼退数尺,眨眼间人已到了天池湖面之上,两手虚提,足下数丈方圆的湖水如同煮沸一般急剧翻滚,两条水缸粗的水柱升起,好似白龙出海,自其身后盘绕而起,高悬半空,猛地冲向岸边,二分为四,仿佛隐隐发出妖魔鬼怪的呼号之声,朝着小宝四人当头轰下!

远方独孤求败沉声道:“不好!田老怪要发飙!”

四位传说级的绝世高人脸色齐变,天池湖畔的四个得意传人已被阴森狂暴的水龙尽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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