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铸器
“紫纹钢，这是兵器的胚体，要第一时间锻打；接着是石竹碳，锻打进胚体去，增加胚体的强度……”
这些在脑海之中演练过无数遍的流程，被方洵使的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滞。手中捶打着这些矿石，火星飞溅，这是矿石中的杂质被一点一点淬炼出来。
他右手有条不紊的挑起一种矿石，在炉火中煅烧后，锻打进胚体当中；左手举着大锤，按照一种十分恒定的频率，不断挥动。眼前的胚体不断胀大，又接着被淬炼的缩小，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大小。
炉火正旺，汗水顺着脸颊淌下。
方洵的动作变得轻灵起来，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这是到了最后一步，要为兵器塑形。
伸、拉、翻转，一切都有条不紊，铁砧上那团闪亮的银sè，逐渐有了形状——是一把手臂长短的大刀。
长四尺，刀背宽一指，显得十分浑厚。刚刚成型的刀刃，已经开始有了锋利的感觉，刀身上刻着一道凹槽，从刀尖一只延伸到手柄的地方。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需要慢慢调整刀身，无论厚度、宽度、长度，还是重量，都需要方洵凭着自己的经验，一点点的打磨，十分耗费人的jing神。
“砰！”一锤砸下，一道细细的裂纹，出现的长刀上。
“糟糕，失败了！”
看着面前一堆废料，方洵沉默下来，他早就习惯了失败。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摸索，失败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如果失败了就气馁的话，他也不会在这里努力学习铸器了。
再努力！
方洵去用凉水冲洗一下，目光坚定，重新开始。
三天过去了。
方洵眼中尽是血丝，嘴皮干裂，脸上难掩疲惫之sè。面前堆放着许多兵器，这些兵器上面散布的细细的裂纹，都是铸造失败的。三天来方洵不间断的尝试铸造兵器，然而却没有一次成功。
方洵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锻造铁具与锻造兵器有这么大的差别，他无法让这些矿石，按照自己的意志，混合在一起，塑形成为一把兵器。那些矿石像是脆弱的豆腐，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出现裂纹。
他的力气早已在这三天中耗尽了，三天中，除了停下吃饭喝水，恢复力气，他一直都在锻造兵器，却没有一件成功。
这种失败对他信心的打击，远比jing神和**的疲倦让他觉得更累。
到底是哪出了错？
方洵狂乱的抓着头发。
身上的衣服，有着许多火星烧坏的破洞，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看着和一个乞丐差不多。
正值夏ri最炎热的时候，再加上旁边燃烧着的火炉，温度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方洵双目赤红，盯着那些废料，思考自己失败的原因。身上的汗水涌出又蒸发掉，衣服上都结出了白sè盐渍。
方洵沮丧的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堆废料，有些发呆。这些天消耗的不仅仅是方洵的体力、jing神，还有大量的金钱。这些矿石的价值，都十分昂贵，尽管方洵买的是质量最差的粗矿，不过这价格依然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自己那微薄的收入，根本经不起他这样折腾，再来几次，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方洵苦笑：“今年怕是没有希望去参加铸造师的测试了。”
铸造师的测试，每年一次，参加测试的标准就是能够铸造出真正的兵器。
“铸造兵器”与铸造“真正的兵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含义却是天差地别。这就像是一道魔障，打破了，再回头来看觉得十分容易。但是没有冲过去，这壁障就是天险地险，永远挡在你成为铸造师的道路上。
有人突破的十分顺利，根本就觉察不到壁障，这就是铸造师中的天才！但大部分人人，没有天赋，都要花大力气，砸钱买矿石练习锻造，花钱拜师，去观摩真正的铸造师是如何锻造的，这样才会有成功的时候。
方洵就十分无奈了，既没有天赋，也没有钱财让他拜师，购买矿石练习，唯一拥有的，就是决不放弃的毅力！
穷则思变，这么多年来，方洵也摸索出了一条独特的“铸造师之路”。
没有真正的锻造知识，他搜集在战场上废弃的断兵残刃。这样每一柄兵器，都是真正的铸造师，亲自打造出来的，里面“记录”着每一个铸造师独特的铸造方法。
凭方洵的水平，他虽不能从一柄断刃中，推断出它的铸造手法，不过却依然可以从中学到不少东西：比如每一柄断刃的最后形状，里面杂质残余程度，各种矿石混杂的程度等等。
这一切，对那些有着师傅指导的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不过对方洵来说，却是无比珍贵的资料。
方洵一遍遍回忆着刚才的铸造过程，企图找到自己失误的地方，但始终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如果我有一位老师，哪怕只能在一旁观看他的铸造过程，肯定也早就成功了！”
方洵心底对这个无比渴望，就像现在的时刻，如果有真正的铸造师，肯定一眼就能够看出方洵错在什么地方，给他指出改正。
可惜，方洵只能凭自己的能力，慢慢思索。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在门外响起，方洵抬头擦了把汗，远远望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方洵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赵叔，啥时回来的？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等马车近了，迎上去问道。
车上跳下一个中年汉子，两鬓头发有些灰sè，脸上被晒得又黑又红。
“刚回来！”汉子拍着马车上的麻袋道：“还不是你要的一些断刀断剑，这次我帮你收集的东西可不少，整整一马车，足足有四五十柄呢。”
见到方洵的模样，这汉子吃了一惊：“你这小子怎么搞的，弄成这副模样？”
方洵不用照镜子，就知道现在肯定十分邋遢，也不在意，笑道：“我这几天正在学习铸造兵器，整ri呆在火炉旁边，这也是没办法。”
“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打铁需要力气，需要一个好身体，你不爱惜身体，将来就后悔了。”赵叔语重心长道。
“嗯，就是这几天，以后会注意的。”方洵点头道。
望着马车前面喘着粗气的马匹，车轮下面深深的车辙，就知道这车上的好东西不少，方洵眼中猛然一亮，岔开话题道：“赵叔，直接把车拉进后院吧。”
刀剑从马车上卸下来，四五十柄断刃堆在地上，几乎是小山一般。
方洵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那汉子笑道：“赵叔，前几ri我刚买了有些矿石，眼下手里没钱了，等过几ri，我亲自把钱给赵叔送去。”
“哈哈哈，不着急，等下次我来送时一起给吧。你这小子，买这些矿石还真是舍得花钱，等你真正成为了铸造师，可别忘了赵叔我啊。”汉子十分爽快的笑道。
方洵听得心中一阵感动，这一车刀剑虽然是废弃的，不过依然值不少钱，赵叔家并不宽裕，自己已经欠了他不少钱，心中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朝廷对这些断刃管理虽然不严格，不过要弄到这些东西还真不容易，这需要从哪些打过仗的战场上一一搜集。这样从战场上下来的东西，是不大可能在市面上流通的，一般都是暗地里交流，再加上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多大用处，需要的人极少，收集起来十分困难，若不是赵叔随着一个商队四处游走，方洵一人根本弄不来这些东西。
“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这次一回来就给你送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回家呢。等我明ri歇了，咱们爷俩去喝酒去。”
赵叔声音有些嘶哑，神情也懒懒的，方洵知道他定是有几ri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赵叔刚回来，连家也不曾回，便忙着给自己送东西来，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连忙回道：“行，赵叔，你赶紧回家睡觉吧，等明ri闲了去喝个酒，我请！”
汉子哈哈一笑，转身跳上了马车。
方洵看着院中的一堆残刀残剑，满心欢喜。现在也想不通自己什么地方错了，不如先整理这些东西，换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