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河南马娘娘

六十四、河南马娘娘

虽是国丧期间,这一日京城百姓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有几户已经偷偷把门口的白灯笼取下,只不敢挂红灯笼罢了。官府倒也不去管他们,监国王爷班师回朝,他们也高兴得很。

大楚二十年间没在西戎大军面前讨过任何便宜了,多年来一直割地赔款,楚人个个在西戎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没想到佑德皇帝一死,监国王爷一出手居然就得胜回朝,还与西戎左贤王定下互不侵犯条约,也足以保两国边境几十年平安了。

官府不太计较百姓不守国丧的行为,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监国王爷秦双逸继承皇位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从皇后到大臣再到百姓,都似乎倾向于他。京城各个衙门向来消息灵通,谁肯去得罪下任皇帝?

然而与此同时,众皇子都从藩地赶到了京城。一时之间,京城之内暗流丛生,波谲云诡。

双逸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一与西戎人签订了合约,便马不停蹄,只带着一支精锐部队,匆匆赶回京城。另外的部队,就交与秦云天带领。

这一天正是大行皇帝出殡,皇陵早已修好,为了双逸出征西戎,皇后特意将停灵的日期延长。她自会将理由讲得冠冕堂皇,众皇子心里不满,嘴上却不好说什么。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皇后、妃嫔与皇子公主们将皇灵送出京城。全国百姓一身缟素,皇帝的棺椁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就跪在路两边痛哭流涕。只是佑德皇帝当政期间,国家动乱,百姓衣食不周,哪有什么人愿意去送灵?全是各地官府强令百姓去的,也不知多少人跪在路边装痛哭,心里却在痛骂。好在表面上看起来,大楚的这次国丧也算应付得不失体面。

谁想皇灵刚入河南地界,正行在嵩山山坳,忽然一支人马,举一面明黄色旗帜,旗帜上一个诺大“马”字,自山上冲了下来,居然将送丧的队伍冲了个七零八落。护送皇灵的护军连忙整队迎战,却见路边的百姓一个个都冲那支人马叩不止。

那队伍为一人,身披铁甲,冲至皇灵之前,一枝长枪连挑带刺,将护灵的几人刺伤,拉着佑德皇帝棺椁八匹骏马没了人驾驭,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不住打着响鼻。那护军领吓得面色苍白,霎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披铁甲之人见马车停下,兴奋莫名,举起抢来,高呼道:“狗皇帝,你只当我们老百姓是好欺负的!今日也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

他所带的队伍都跟着他大呼起来。周围百姓愣了一愣,有大胆的,也跳起来,与官军纠缠,叫道:“我们老百姓不是好欺负的!”“让你们看看老百姓的厉害!”

官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看看与他们缠斗的大胆百姓越来越多,竟成络绎不绝之势,不觉得害起怕来,随便应付几下,便抛下皇帝的棺椁,抱头鼠窜去了。

百姓见官兵竟如此不堪一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笑得是自己手无寸铁竟然战胜官兵,气得是白白受了这么多冤枉气,早知如此,他们早就站出来与官兵斗了。

那支打明黄旗的队伍也振臂高呼,为那名铁甲将军冲百姓喝道:“各位父老乡亲!是好男儿就要杀污吏贪官。跟我们投奔马娘娘去吧!”

“马娘娘!果然是马娘娘的队伍!”

“马娘娘是保佑我们老百姓的神仙,咱们跟着她肯定没错!”

“跟马娘娘走!跟马娘娘走!”

几十个青年早就热血沸腾,按捺不住了,站了起来,向马娘娘的队伍走去。

一位皱纹满面的老婆婆,看上去足有七十多岁,其实不过才五十有余,忽地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低却又焦急地叫了一声:“虎头!回来啊——”

那叫虎头的青年听到母亲的声音,自然就回头一望,正碰上母亲担忧和恳求的凄惨眼神,渐渐放慢了脚步,犹豫不定。

其他青年也听到那一声直如撕心裂肺般的呼喊,都回头去看自己的爹娘。时日虽然艰难,天下的爹娘一样将自己的子女当做心头肉一般疼爱,又有哪个愿意儿子当兵,更何况是当叛乱造反的起义军呢!此刻,做父母的都是忧心忡忡,守着义军队伍,虽吓得不敢出声,两只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自家的孩子,生怕一眨眼,那个含辛茹苦养大的金珠宝贝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样。做母亲的更是泫然欲泪,微微张了嘴,哆嗦着唇,默默叫着儿子的小名。

那些青年虽然血气方刚,毫不惧怕牺牲生命,却都顾念父母,见父母这般神情,也不禁犹豫起来。有的红着脸,就要蹭回父母身边:世上还有什么比父母的恩情重?还有什么比父母难割难舍?

那铁甲将军眼见得就要招到几十个健壮青年就要离开,不禁焦急,叫道:“国之不存,要家何为!快快跟我们追随马娘娘,杀了狗皇帝,来了大楚朝!”

那老婆婆听他这样说,急得红了眼,三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死死拉住那将军的马缰绳,高声叫道:“我们都是良民,将军您要打要杀,为什么拿我孩子的命去赌!”

那将军抓住缰绳向回拉,却不料那婆婆用了全身的力气,简直是拼上了老命一般,他拉了几下,竟丝毫未动,红缰绳的一端还是牢牢抓在老妇手中。

将军虽然也是出身平民,投军并没几天,却因为有军功而升为百夫长,在军中也是养尊处忧,养出了一身骄纵。此时以堂堂百夫长,却几次也夺不过老妇手中的缰绳,气急败坏之下,居然忘了自己的出身,举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鞭,狠狠抽在那老妇的身上。

老妇家境贫困,本就瘦如枯骨,没多少力气,忽然挨了一鞭,身上的衣服布料已脆,被抽得绽开来,露出一层黑乎乎、尽是窟窿的破毡布。原来楚朝积贫积弱,百姓生活困难,虽是三九寒天,又哪里穿得起棉衣!

老妇虽瘦,却过惯了苦日子,挨惯了官吏的鞭子,早就麻木了,虽被打了一下,却再也觉不出多么痛,仍是抓着那缰绳,还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哭道:“将军,你就打死我吧,可千万别让我虎头去打仗啊。可怜我几十岁人了,生了七个儿子,只这一个还活着喘气……”

虎头见娘亲无端被打,心头火起,嚷道:“都说马娘娘的队伍是穷人的队伍,是替穷人打仗夺天下的。我看和狗皇帝的队伍一个样,都只会欺负老百姓!”

那将军气急,死命一拉缰绳,胯下枣红马吃痛,长嘶一声,抬着马蹄,就象那老妇身上踢去。

老妇吓得睁大了眼睛,只看见一块黑黝黝的马蹄铁,向自己胸口而来,咔嚓一声,胸口一阵剧痛,便跌倒在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她尚能看见一抹青黛,飘然而过,一个女子高呼:“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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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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