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章 弃家

楔子 第一章 弃家

()楔子

清晨,辽东,铁刹山八宝云光洞前的一片空地,兵刃相交、呼喝叱骂的杀伐之声突然间静止了,静得如同死去一般。一只雀鸟的叫声闯了进来,凄厉刺耳,让青城派所有还活着的人紧张到了极点。

十数具青城子弟的尸体横在太阳刚刚能照到的地方,没有人再去看他们一眼,就如同那只是一片落叶、一缕青烟。

活着的人才可以享受太阳,于是,这七八条遍体鳞伤的汉子支撑着没有倒下去,似乎静静地体会着越来越暖的阳光,尽管这可能已是他们活着的时候最后的感觉了,因为他们面前的对头实在是可怕。

让他们心惊肉跳的只是位老妪,就站在对面的洞口处,白衣胜雪,却溅满了血迹,便如满山盛开的映山红,灰败惨青的一张麻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扯动那些榆钱儿般大小的麻点歪拧着,极其可怖。而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却是提在她手里的一柄长剑,已不知有多少人的鲜血才使它变成了如今这般锈迹斑驳的模样。

自从两年八个月另十三天前现身江湖,杀了泰山掌门天云道长,已有三位掌门、七个帮主、五十几个成名英雄折在她的剑下。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要干什么。而未知的危险才真正令人恐惧。因此有人叫她鬼婆子,有人叫她索命妖姥,有人叫她麻面圣姑,她却不管这些称呼,只是一言不地挥剑,一剑挥去,剑下已是死人。

此时,她依然不言不语,眯着双眼,似乎已将眼前这七八个人视为死人。

终归要来的致命一击就在太阳完全跃出东山的那一瞬间,青城子弟先动了,“咿呀”的怪啸声甫起,牛毛针、菩提子、毒蒺藜与七八柄青冈剑同时出手,任谁也躲不过这攒风斜雨般的一击。

良久,哭骂哀号声渐渐止歇,青城阖派子弟从此常伴这洞天福地,就如同洞中的石龙石虎石蟾蜍等八宝一般。

起风了,吹动老妪的白衣荡荡飘摇,突地,她一口鲜血喷出,慢慢坐倒,前襟新添的血斑洇沁开来,比满山的映山红更艳。

山花如血,朝阳如血。

第一章弃家

据说大石湖是个有灵气的地方,一道涧水奔腾而下,相继注入五个深深的水潭,如晶莹剔透的珠串垂挂,在辽东苍茫雄浑的大山之中显得格外玲珑别致。

涧水一路向下,在山脚处汇入一条小河,十数户人家川三聚五地散落在小河的两岸,犹如浓绿中的几点装饰,更衬得这里的清幽和宁静。

正当午时,七八个只着了小衣的村姑农妇在河边边洗衣服边唠着家常,叽叽喳喳地很是热闹。下游不过几丈远的水面上,一群男孩子撒疯似的嬉闹着,中午的阳光嗮得他们jīng光的小身子出金属般的光泽,甚是惹眼。乡下孩子天生顽皮,他们自己闹得乏了,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便把身子露出水面,朝上游洗衣的女人们唱道:“……黑布溜丢,大姑娘小媳妇把眼儿溜……”虽然唱词粗俗不堪,但由这些孩子稚声nai气地唱起来,却也十分悠扬悦耳。他们唱了一回,未得到什么反应,就一直接下去,“谁家的狗哇谁家的猫,谁家的母猪要跳槽啊,前门赶走后门进哪,只为公猪不称心啦……”直到有愿意搭理他们的女人笑骂几句,冲他们扔几粒石子,他们才哈哈笑了,心满意足地换了别的花样,把河水搅得开了锅似的。

紧挨河边的山路上,几个汉子听见这群孩子唱的小调,不由也笑了起来。看穿着打扮,这一行四人显见是外乡人,只听其中一个年青的说道:“这地方的娃儿们也这么邪行,只为公猪不称心,哈哈,让我去给他们来点称心的。”说着,他径直拐向河边,把孩子们的衣服团了团抱起就走。

几个眼尖的孩子看见了,噼哩扑隆地奔向河边,大声嚷嚷道:“嘿,干嘛拿我们的衣服,快放下。”

那年青汉子回头戏道:“是谁的衣服过来拿嘛。”说着又紧走几步,在洗衣女人身后的老柳树下似有意卖弄,见他拧腰旋身,突地跃起有一丈多高,将那团衣物挂到树杈上,再飘飘落地,看得女人们眼睛都直了。

大一点的孩子跑得快些,已经撵到了路上,猛省得自己还光着身子,慌忙用手捂了下身又缩回河里。赤条条地在河里耍怪斗嘴是一码事,可要光着屁股在路上跑,那可是大为丢脸的事,无奈,也只好把粗话脏话泼水似的骂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四个人拐过山脚看不见了,方才泄了气。孩子们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忽地有了主意,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捞了一大堆水草上来在腰间围了,然后轻手轻脚地想溜过去取回衣物。但他哪知道女人们可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见他滑稽的样子,姑娘媳妇们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七嘴八舌地戏弄道:“嘿,小陈襄,你家的公猪也要跳槽了吗?”,“哪儿呀,他的小**饿了要吃草啦。”“八成是絮窝要下蛋吧。”

这个叫陈襄的孩子哪里受过这般奚落,红了脸爬到树上取下衣裤穿了,咬着牙恨道:“你妈的王八羔子狗rì的,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陈襄把其余的衣物扔给小伙伴们,抄近路赶到那四个外乡人的前头,在路边一处山崖上藏了,顺手挑了几块大小不会闹出人命的石头,屏气息声,专等那人过来好给他几下子。

人未到话音先传了过来,远远地听那年青的说道:“二叔,咱们都找了四五个什么神医圣手赛华佗的,全是他妈的江湖郎中骗人的主,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神医?大概都是自封了骗点儿银子罢了。”

陈襄在高处听得清楚,不由把手中攥得紧紧的石头又放下了,心中暗道:“他们要找什么神医,往上只有自家一户人家,难道竟是找我来的?”

那四个人边说边行,到崖下的yīn凉处却歇了下来,又一人道:“虽说偏僻,可这山势奇诡瑰怪,水远林密,倒也像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辽东山高皇帝远,躲灾避祸是再好不过的了。”说话这人约有四十多岁,剑眉鹰眼,面呈一副英悍之气,虽然身材不高,嗓门倒十分洪亮。

陈襄自然不知,这几人可是大有来头。说话这人乃是名动江湖的巫家十二楼老当家的二儿子巫天白,另一白老者是他本家兄长巫天顺,其余两个年青子侄巫方伦、巫方振亦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提起名号来也是当当响。

年青些的巫方伦好奇心重,接着问道:“咱们要找的人难不成也是惹了大祸?还是得罪了什么人的?”

不等巫天白答话,巫天顺接道:“有传言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谁知道呢?十多年前,江湖上接二连三出了几件蹊跷事,一些成名英雄相继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许多谜团至今未解,这人也是那时失踪的。直到咱武林中人近rì齐赴辽东追剿鬼婆子,一青城子弟说是碰到一人像是当年为他疗伤的医三界,这才传开了,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巫方伦再问道:“他叫医三界么?这名字倒古怪。”

巫天顺道:“他的本名叫宋玄,人送绰号医三界,说他上医天神下医鬼,中间医喘气的,别说是人,什么猪马牛羊,蚊蝇蝼蚁,他都医得。”

一边坐的巫方振插过来嚷嚷道:“咱们整rì里刀头歃血过rì子,这样的朋友可不能不交。二叔,你与他可是相熟的?”

巫天白讪讪地:“那家伙素来狂傲,与本门交往甚少,我对他只是闻名,却没见过,不过与他夫人倒有一面之缘。那娘们儿当年可是让好些少年子弟心猿意马的,嘿嘿……”

巫方伦似乎想起什么:“咱们那些兄弟此时不知都在哪里,二叔,听说鬼婆子已受了重伤,二当家的正带人跟踪搜寻,万一被他得了手去,那功劳不是与咱们无缘了吗?”

巫天白瞪了他一眼,正sè道:“方伦啊,这次带你们兄弟俩出来历练,就是想让你们多长些见识,。咱们行走江湖,处处风险,你们一定要记着,凡事退三步,未虑胜先虑败。天下不光咱巫家十二楼,现在辽东寻那鬼婆子的各门派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是咱们除了那鬼婆子,你以为功劳一定会落到你我的头上么?就算是你得了她的物件,你以为能保得住么?搞不好不死在她的剑下,也难免死在别人的手上。”

巫方伦嘟哝道:“可哪怕凑个热闹也是好的,咱们干嘛耗时费力地干这不急之事?”

巫天白沉吟了一阵,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只因此事牵涉太多,实不便讲明。我那老爹爹、咱们十二楼老当家的不知怎地中了咱自家的毒,至今不省人事已半年有余,你们都知道的,这事早晚要查清楚,咱先不提。巫家十二楼以炼毒使毒起家,经几代老当家的苦心经营,不仅已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之一,于毒之一道已臻化境,无人可以比肩。可现今毒王中的毒王却栽在毒药上而无人能解,岂不叫天下人耻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老当家的清醒时曾命巫冷球为二当家的协办事物,是因这一辈中他最年长,但他毕竟是远房的,而我却是他亲生,只要他能醒转来几个时辰,亲口指定由我来接替他执掌家业,巫家十二楼方不至于旁落他人之手,也免得家族内再起纷争。有什么比这更急?也不知老当家的还有多少寿禄,万一他毒不治,那么——”

陈襄藏在崖上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甚明白,但他隐约觉得偷听了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大气也不敢出了。一阵山风吹过,只觉脊背上一片冰凉。

崖下,巫天白长呼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黑sè的小瓶子,倒出一粒红sè的药丸,对巫方伦道:“过晌了,这就把药服了,咱们走吧。”

巫方伦一脸的不愿意,讷讷地道,“二叔,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让方振服一次不行吗?”

巫天白道:“方振壮得像头蛮牛,你背得动他?”

巫方伦嘟嘟囔囔地道:“咱们进门就明说不行吗?弄准了就直言相请,软的不行来硬的,总把他弄回去就完了,何必还要装病了先去试探?”

巫天白道:“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假若真是宋玄改名换姓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自是不愿被人找到,我等贸然闯去,他给你装聋作哑的,咱们却都不认识他,奈何?而抬了奇症病人去,他必定技痒,就算他不治,言语上也总会露出马脚,。懂了吗?”

巫方伦无奈:“这个,厥阳丹实在凶险,二叔千万别忘了解药。”

巫天白显然已不耐烦了:“咱巫家十二楼的厥阳丹虽是奇毒,但若及时解了,对内功进境却大有好处,你已偏得了,还啰嗦些什么。”稍停,他放缓语气又道:“方伦,若不是怕被他看破,就先给你服了解药。只是听说宋玄为人十分机jǐng,这厥阳丹虽然是新近调配得的,外人不知,但也怕唬他不过,所以还是谨慎些。待找出他来,你便是大功一件。”

陈襄向下偷眼看去,那巫方伦服下药丸,只片刻手脚便抽搐起来,脸上更泛起一层青气,并渐渐生出许多鲜亮的红斑,模样甚是恐怖。

直待巫方振背起巫雨伦,四个人走得远了,陈襄方敢直起身,歪着头想了一阵子,仍是弄不懂这几人要搞什么鬼,可别与自家有什么牵连。好奇心被撩拨起来,他赶忙向家里跑去。

老远就听到爹爹陈大叔的声音,那四人果然是在自己家里。

陈大叔道:“几位一定是听误会了,什么小华佗不过是乡亲们给我家孩子起的外号,而我却只会种田,医病可是一点儿都不懂的。”

陈襄推开柴门,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声道:“爹爹,我回来了,谁又病了吗?”

陈大叔向院中的碾盘一指:“襄儿,你回来的正好,快过来瞧瞧,这位小哥像是病的不轻呢。”

陈襄顺着爹爹的手势看过去,只见巫方伦横卧在碾盘之上,脸sè已变得乌紫,若不是先前听到看到的,说不定就被他唬住了。“好哇,送上门的买卖好作,你喜欢装神弄鬼的,看我不让你吃点儿苦头。”他心里盘算着凑上前去,摸了摸额头,翻了翻眼皮,撬开牙关看看舌苔,又俯下身嗅了嗅,然后眯起双眼搭住他脉息。

巫天白一脸的狐疑:“就是他吗?这么个小娃娃……”

陈大叔笑道:“说来你也许不信,我这孩儿像是药王转世,自幼得一位高人指点,医术在左近一带可有点儿名气,邻居们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都来喊他,论医术要比那些半吊子的郎中高明的多。”

巫天白本已大失所望,这时又来了jīng神,忙不迭地问道:“你说的高人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

陈大叔道:“嗐,见笑了,这么多年交往,只知他从中原来,却一直不曾问过他的名字。孩子没有礼数,只喊他臭老道,他倒是也不生气。模样么,许有八十岁了吧,鹤童颜像个老神仙似的。每年net秋两季,他都要来盘桓几rì,孩子帮他採些药草,他就教孩子些本事。你们来得早了些,若再过些rì子,一准能碰到他。”

巫天白显是不耐,拉下脸:“谁有病还挑rì子么?”说着转身又对陈襄道:“哎,那娃儿,我侄子的病你能治么?若是不行趁早说,我们好再求别人。”

陈襄半晌才抬起头来,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似乎自言自语地道:“怪事了,怎么会这样?摸他体表燥热,怎地脉象细迟,反倒有虚寒之症。哎呀不对,这几下洪数有力,怎么又yīn搏阳别,这不是妇人孕相么?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啊?这,这,这不是鬼脉么?”

巫天白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小娃子别胡说。光天化rì,哪里有鬼?”

陈襄把嘴撅的老高,道:“鬼么,那也是有的。前山老马家nainai不是让鬼附身了吗?七十多岁的人了,作起来四五个壮汉也拉不住呢。看这位大哥脸方耳阔,浓眉大眼的十分威武英俊,保不住有女鬼上身,别人却不知。”

巫天白冷笑道:“哼,现如今世风rì下,人心不古,都冒了神医之名,装神弄鬼骗些钱财就是了,看样子是我们走错了地方。”

陈襄道:“对呀,镇上有个汪大仙儿,驱邪捉鬼很灵的,你们要是想去请他,得是天刚擦黑时,可别误了时辰,不过银子要多带一些。”

巫天白气急反笑,对陈大叔道:“陈先生,你若医不得但请直说,怎地让个小娃儿信口雌黄,只管东拉西扯些神鬼来搪塞,岂不误了我侄儿的xìng命。”

陈襄道:“不是鬼是什么?说是中毒了吧,平常毒虫邪物咬伤或是吃了啥腐肉馊饭的也不会这么难看。嗯,本来一开始我也想了,能不能跟巫家十二楼有什么关系呢?臭老道倒是提起过巫家的毒药,不过看大叔几个都像是老实人,不至于有人要下毒害他呀。”

巫天白大惊失sè,连连看了陈襄几眼:“这个,有得医么?”

陈襄从怀中摸出一个皮囊,拈出几枚毫针来:“我先给他护住心脉,别让他的脉息散了。”不等巫天白出言阻止,他就麻利地施针在巫方伦的天突、膻中、梁门等穴位上,并深浅轻重地加上了暗劲,暗道:“非让你疼上几天好的不可。”

巫天白道:“你确定是巫家十二楼的毒?”

陈襄道:“体征气味与臭老道讲的十分相像,我却没遇到过。你们要是真的得罪了巫家,被人下毒害了,我家里也无药可治。你们快些抬了他去巫家十二楼,你一打听谁都知道,在中原很有名的,求他们的解药,或许有救,只是不知来不来得及。”

巫天白已是一身冷汗,急忙拱手道:“多谢嗯——兄弟指点,我等告辞,来rì定来拜访。”他命巫方振依旧负了巫方伦,方要出门,一农妇?了一篮小菜,正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巫天白侧身让过了,点头道:“打扰了,打扰了。”那农妇一怔,似乎要说些什么,迟疑间,巫天白一行已匆匆而去。

待上了大路,巫天白再也忍不住,朗声大笑道:“真的是他,果然是他,此行不虚耶。”

巫天顺接道:“你瞅准了的?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医三界么?怎么看来看去与一般乡农也并无分别。”

巫天白道:“开始还真被他蒙过了,直到他夫人正巧不巧地在那时露面,老天爷对咱们不错呀。想不到时隔多年,宋夫人依然姿sè不减,只是晒得黑了,丰腴了些,反倒多添了几分丰韵。”

巫天顺笑道:“老二看女人总是更仔细些。”

俩人心情畅快,一路拉起了闲话,看着要到镇上了,巫天白扭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巫方振道:“方振啊,到了镇上,你去办一份厚礼,明rì一早,咱们就去请医三界出山。”

巫方振道:“二叔,要不要带上兵刃?”

巫天白略一沉吟:“那当然。不过,他有娇妻幼子在一旁牵挂,必多顾虑,想来还不至于用强。他妈的那娃娃真是邪门,rì后可要多亲近亲近,若是能收纳于我巫家十二楼门下,那——哎哟!”他心有旁骛,对巫方伦竟视而不见,这时才猛然醒觉,不禁大叫道:“糟了,怎地就忘了解药。”

三人七手八脚地为巫方伦灌了解药,见那些毫针还插在他的穴位上,赶忙拔了。只因误了时辰,再加上陈襄施针阻滞了他的经络血脉,解药难以散,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已是废人。

这边陈襄也在懊恼,光顾得意了,却忘了起出毫针,悔得直叫“亏本了,亏本了。”

陈大叔在一边面sè凝重,唤道:“襄儿,你从哪里知道的巫家十二楼?又怎知是他家下的毒?”

陈襄这才想起,忙把在崖上听到看到他们如何要找神医,如何自服毒药的事一五一十讲给爹爹听了。

陈大叔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思索良久,长呼一口气道:“罢了,这里毕竟不是久居之地。襄儿他娘,你看——”

陈襄的娘陈大婶跨出房门道:“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陈大叔道:“师妹,你都听到了?”

陈襄目瞪口呆,爹娘平rì里相互间只是“襄儿他爹”“襄儿他娘”地称呼,今天怎么“师兄师妹”地改了口?再见娘用一条红绫帕子系住乌,朱红掐金雨燕穿云鹤氅下,银丝滚边黑sè小袄衬了条鹅黄短裙,足登麂皮快靴,腰悬一柄长剑,说不尽的英姿飒爽,与每rì里一身粗布衣褂,慈眉善目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只是看个不够,傻傻地道:“娘打扮起来真好看,像天仙一样。”

陈大婶浅浅一笑道:“从今往后娘天天这样打扮了给你看。”

陈大叔道:“连我都眼生了呢,梅女侠风采依旧乎?哈哈,咱们脱出江湖十数年,也憋闷得紧,正好再去中原走走。不过看来巫家这些人倒并无恶意。”

陈大婶道:“只是既然巫老二能找到这里,别人也会找上门来。无论如何这里是不能再住了。”

陈大叔道:“刚才那人就是巫家十二楼的二少?他们巫家不大去江南走动,你怎么会认得他?”

陈大婶抿然笑道:“当年泰山会盟,你不喜欢热闹,只管在家摆弄你那些宝贝药石,我却是去了的。巫老二跟他爹爹在一起,你想巫家十二楼的气势有多大,哪有不认识他们的。在山上,他言语轻薄可厌,被我搧了一巴掌,那是忘不了的。想不到巫家老毒把头也会中毒。”

陈大叔道:“想他每rì里与毒物为伍,全身俱毒,若是中了他自家的毒,只怕也不是有人下毒害他。他身负绝顶内功,如不是外邪侵身,必是自己内息走岔了,走火入魔所致,寻常解药也是无用,需几位一等一的高手合力为他通关祛毒,也许能帮他逃出此劫。”

陈襄似乎明白了些“他们要找的医三界就是爹爹么?”

陈大婶道:“襄儿,咱们隐居在这深山之中,只是不愿给人知道,如今露了行迹,不得已只好另作打算。因为你还小,一直没跟你说起,等到了路上,娘慢慢给你解释。”

陈大叔道:“师妹,襄儿不与咱们一道可能更为安全。”

陈大婶摇头无语,眼圈却红了,半晌才出声道:“若是再等二年,待襄儿成年……”

陈大叔道:“襄儿人小鬼大,况且凭他现在的医术,虽算不上一流,二三流总是有的,谋生已不成问题,亦不会吃什么大亏。”转身抚着陈襄的额头道:“襄儿,此次你要自己出趟远门,向西进关,然后转向南去杭州。到杭州城外的凤凰山下有个神剑山庄,你把颈上的长命锁拿给庄上的霍夫人看。记着,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到。”

陈襄不由心花怒放,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去山外,有多少好看的、好玩的、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爹爹再说了些什么却是没大入耳。娘把他拉到身边,戚然道:“襄儿,万一有什么事情生,你只管自己走得远远的,娘和爹爹自会去寻你。外面坏人很多,别把什么都告诉别人,尤其是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要小心。”

陈襄道:“要说瞎话么,那是孩儿最拿手的了。”

爹和娘笑得有些勉强,再千叮咛万嘱咐的,陈襄的心却早已不在这里。

离家很远了,他才想起,怎么就忘了跟爹娘道别了呢。

蓦地,一声长啸似从天外滚滚而来,撞动山谷一叠一叠的回声让陈襄的心也跟着颤动,他不由惊叹道:“难道是人声么?怎么能有如此悠长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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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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