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想不到的面试结果

第十五章 意想不到的面试结果

重晓推门而入之后,随手将门关上,三名负责面评的考官早已经坐在那里。主持了今天上午两局考试的刘师爷重晓是认识的,其余两个和刘师爷年纪相仿的中年人重晓却不认识,其中一人和刘师爷同样的打扮,想必也是县衙的师爷;另一人穿着一身灰sè长衫,不苟言笑,一副老秀才模样。重晓向三名考官行了一礼,来到他们对面的凳子坐下,等待考评开始。

刘师爷先开口了,狐疑道:“你的名字是李重晓?还是李重晓?”

原来是这个。重晓名字里的‘重’字,在这个世界里,同样也是个多音字,自己在试卷上写下名字,但是读音却无法从字面上判断出来。

重晓回答道:“回师爷,在下的名字是重晓,重新开始的‘重’。”

刘师爷点头应下,看看重晓,又低头看看面前桌上放着的一张纸,重晓微微一挺身,凭借几个涂抹的黑点,重晓马上认了出来:那正是自己上午作答的考卷。

刘师爷扫了扫重晓的卷子,又抬起头来,说道:“你这卷子,做得颇有些意思。先说你答的那第一题,面对芸菁阁里那么的珍宝需要抢救,你没有决定抢救一件,而是说要抢救离出口最近的那件。你这个答案,在所有考生里都没有出现过,就连这份试题的出题人也没有料想到居然有人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其余考生大多都是选择了一件他们认为最有价值的宝贝来作答,我们酌情给了一个合适的分数。而你,避开了其他考生最头疼的艰难选择,而是另辟蹊径,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我们三人商议了半天,觉得你这答案,实在是最合适的一个答案,所以我们便给了你最高的分数。”

另一个师爷接着说道:“我们故意把你留在最后一个,是因为我们三个老头子对你这份试卷很感兴趣,想和你多聊聊,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实上午的那些题目,全部都没有固定的答案,只要考生能说出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来,我们便会让他过。其实这道题目的本意是考查你们在关键时刻下决断的能力。就像这第一道题,并没有对错之分,选择哪一个都可以,只要能给出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即可。若是犹犹豫豫并且妄图去揣摩出题者和批阅者的心意,试图选择一个符合他们心意的答案,那么就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关键时刻犹犹豫豫,不敢下决断,不是我们想要的人。这一点,你做的很好,虽然你避开了选择。”

“多谢师爷赏识。”重晓感谢道。

那个师爷仿佛并未看见重晓感激的目光,面sè仍旧淡然一片,继续道:“你在第二题的回答也甚合吾等心意。你在答案里说,这种民事纠纷,不能轻信当事人如何说,也不能完全按照乡民的说法来决断此案,而需要参照县里记载的土地归属的档案资料。从这一点来看,你处理问题的方法实在是非常适合做衙役,不仅仅是杂役。这一题,有不少考生,并没有想到最简单而且最正确的办法————查阅县里的文档,而是根据大部分乡民的证言和原告的一面之词,把那块纠纷土地判给那户贫农。这道题你的应对之法,深得吾心。那么,你就来分析一下你那么做的原因,可以的话,也请你你来分析一下那些把纠纷地块划分给贫农的考生的不妥之处。”

“是,师爷。在下以为,像农田,房产,水塘,商铺这些不可轻易移动的资产,关于其归属,应该在县衙里都有明确的记载,遇见这样的纠纷,参阅县衙的这些记载就可以很轻松地决定如何断案。

至于那些把争议地块划分给那位贫农的考生们,倒是也不难理解。他们大多也是出身在贫苦人家或普通百姓家,正因为他们的出身,所以对贫苦人家有天生的同情心;同时,他们或许从心里对富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错误认知,认为为富不仁是富人的天xìng,殊不知富人当中也有乐善好施之辈,穷人之中也有jian诈无耻之徒。若是仅仅根据当事人的身份和地位来断案,对贫农同情和对富户厌恶,便会左右他们的判决。他们最终做出有利于那户贫农的决定也就不足为奇了。

作为官差,凡事都要依法而为。若是任由自己的喜好、情绪断案,那么绝对是对律法的大不敬,那不是一名优秀官差的做法。当然,小人还以为,有时候民意并不可全信,就像本案中的那些证人,虽然他们中大多数都声称争议地块是那户贫农的。可是,依小人之拙见,那些说争议地块是那户贫农的证人,他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块争议地块的归属。试想一下,那些证人多是贫苦之辈,整rì为自家生计奔波cao劳,拼死拼活,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去关心哪块地块是谁家的呢?他们除了自家的地块,恐怕根本记不住被人家的地块在哪里,有多大。所以说在这个问题上,那些所谓的证人的证言都显得很不可信了,这就更需要根据县里记载土地归属的文档来断定了。

至于那些来作证的乡民?他们大概犯了和那些考生同样的错误,他们愿意去相信并且帮助和自己出身相同的贫农,或许那些证人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一点仇视富人的想法。同样的,那些为富户作证的证人的话同样不可信,他们出言作证很可能是为了溜须拍马或者收了那富人的好处。所以,这样的纠纷,参考县里的文档记载是最简单也是最合理的方法。”

“好,说得好!你判断事情很是冷静,不偏不倚,这县衙再适合你不过了!”

重晓语毕,提问的那位师爷连体面也不管了,边鼓掌边叫好。刘师爷和那中年秀才打扮的中年人,也是面露欣赏之sè,对自己满意的笑了笑。看来应征杂役这件事,没什么悬念了。

两位师爷都提问过了,只剩下那秀才模样的中年人了。那中年秀才从旁边接过重晓的考卷,说道:“李重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桃源县学监的一位老师,姓尹,名文杰,学生们都叫我一声尹先生,虽然你我并没有师徒之谊,可是若你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尹先生吧!”

重晓听了,倒没觉得什么,礼貌的答应下来。

但是落在旁边两位师爷耳中,先前尹文杰的话,可就别有一番滋味了。尹文杰先生,作为在整个大蜀之中都闻名遐迩的大学儒,学问自然没的说,但是文人骨子里那股傲气,同样也很是出名,整个桃源县,也没几个人能得到他的认可。但是被陈县令请来出题,又来亲自面评考生,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考生能让尹文杰对他说上三句话。而这个李重晓,居然让尹文杰先做了个自我介绍,这样的重视程度,让他们二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李重晓的本事来。

“我平rì里都在县衙学监里讲课,并不是县衙的公差,今rì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你们上午做的那套试题,是我出的。”尹文杰微笑道。

重新听了,也是一愣,没想到出题人居然亲自来主持面评。一想到那份充满陷阱和玄机的试题,竟然就出自此人之手,重晓望向那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佩服。

尹先生望了望与自己并排而坐的两位师爷,淡淡道:“这个李重晓的面评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可以直接录用了,而且,我推举他做杂役长。”

此言一出,两位师爷大大的吃了一惊。眼前这李重晓,的确是很有几分才华,单从卷子里就完全可以看的出来,录取他做着杂役,当然没有一点问题。可是这尹文杰居然举荐一个刚刚通过考评、没有一点经验的新人做统领数十名杂役的杂役长,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尹先生也是他们二人的老友了,尹文杰的本事他们没有半点质疑,可是他们二人也只不过是奉陈县令之命来督办此次的考评,有权决定每个考生的去留,但却没有权力直接将一个杂役任命为杂役长。桃源县上下,只有陈县令才有这个权力。

身旁两位老友的为难尹文杰都看在眼里,说道:“刘师爷,张师爷,你们有所不知,第二题中所陈述的情形,其实是在桃源县生过的真实案件,而且还是当年经我手办理的案件。而且案子里的被告,也就是那个富户,还是与我自**好的挚友。”

此言一出,两位师爷和重晓皆是惊奇,这尹先生居然把生过的真案件写进考卷里了?在座的几人皆是很好奇,安静的等待尹先生继续往下说。

“这件案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那时这桃源县的县令正是我。这件案子生的时候,正值钦差巡检大臣奉圣上之命,来桃源县视察,当时县衙上下都在全力准备钦差巡检大臣视察的相关事宜。当时本官和其余师爷都无暇顾及其余琐事,所以那件案子就由一名衙役负责审理。当时他是如何断的案,本官并不知情。直到后来,这件案件的当事人,也就是那富户,在一次酒宴上,与本官闲聊时候,无意间将此事当个笑话说与我听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官当夜便返回县衙,查找和当rì案件有关的资料,本官这才现这件案子当rì审理的很是蹊跷,那个本官平rì里颇为信赖的衙役,在这件案子上的处置却很是不合法理:他仅凭原告的一纸诉状和大部分农户的证言就将案子判了,将有争议的地块判给了那户贫农。

第二rì,本官带着记载地块归属划分的图纸来到当初的争议地块,参考图纸并且实地对比之下,本官这才现那争议地块其实是那富户的。那衙役没有参照县衙的图纸资料,也没有实地考察,就做出了判决,让那富户损失地块事小,因为此事让他蒙受污名事大,当rì本官赶去那富户家,要为他重新审理这件案子时,他居然笑着婉拒了。他当时对本官说,都是些陈年旧账了,没有再翻起来的必要了,况且他也了解了那户贫农的境况,rì子确实过得清苦。那块地在他们家可以挥更大的效用,可以让他家里人多吃上几碗饭;对自家而言,只不过是粮仓里多了些吃不完的粮食而已。既然如此,何须再翻案。

本官表示翻案不是为了那个地块,而是要替他挽回受损的声誉,他再一次笑着谢绝了。他无心重审,本官也只好作罢。事后,本官找到当rì负责审理这件案子的衙役,本官在与他的交谈中得知,他自幼家贫,对贫苦的人家抱有特殊同情心。据他讲,他之所以选择做一名衙役,就是希望县衙里有一个能替穷人说话的人。本官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般断案了。

然后本官又走访了得到争议地块的那户贫苦人家,质问他为何要诬陷好人时,那户贫农当时就跪地不起,含泪向本官解释:当时他欠下不少赌债,家中的钱物已经6续被他变卖来偿还赌资了,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走投无路的他便把目光瞄向了相邻的那位富户,那贫苦人家素来知道那富户乐善好施,在乡民中很是有些声望,同时也是个爱惜羽毛之人,这贫农已经被蝇头小利冲昏了头脑,就想着或许可以通过诬陷这富户,拿他的名声做筹码,逼他放弃那块地块的所有权。

那贫农不但这样想了,也确实这样做了。在来县衙告状之前,他已经在乡邻间做了很多串联工作,串通了那些和自己沾亲带故、隶属同一宗族的乡民前来作伪证。那些和他沾亲带故的乡民,在宗族大义和良心之间,选择了前者。而且那些贫农的亲戚都清楚,一旦这贫农破产,将来少不得他们这些宗族亲戚来接济,现在既然有人代替他们,他们自然也乐意。而且,那贫农确实也有几分心计,他选择上午来着县衙告状,这个时段正好绝大多数乡民都已经去田里劳作去了,除了那户贫农事先串联好的宗族中人,相信那富户的为人而闻讯赶来作证的其他乡民人数很少,这样那户贫农就占据了舆情的优势。本官委派的负责审理这件案子的衙役,恰巧也是骨子里同情穷苦人家,所以,这件案子在没有经过必要的审理和流程,便判定那户贫农获胜了。

正是这一连串的机缘巧合,让本不该出现的错判出现了。那件案子也给了本官颇多启,比如贫苦人家未必就心xìng淳朴善良,豪门富户未必就都是蛇蝎心肠;比如如何让师爷们在判案断狱时能抛弃个人成见,秉公处理,等等事项,不一而足。以上便是这件案子对于本官的启,而这些启,本王并未明确告知过外人,也算是一件秘闻吧!

可是这李重晓,居然能仅凭一道试题,就将本官当年从这件案子里的得到的启推导了出来,是位不世之材。这样的人才,就算本官推举他做这杂役长,还是有些屈才了!当然,本官现在只是在县衙挂一个闲职,并无人事任命之权力,说到底,也只是本官的建议。至于任命之事,还需你们二人找陈县令说道。接下来的面评,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还有,如果你们县衙不录用他,可以到学监来,我们学监可以聘他做老师,薪俸待遇比县衙只高不低。”

说罢,尹文杰先生转过头来,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望着重晓。重晓也微笑着表示感谢。

听完尹先生的话,两位师爷面sè凝重起来。他们二人算是尹文杰先生的好友,自然深知尹先生的本事:

尹先生的博学广智、识才善辩之名,在大蜀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轻时时曾经游历大蜀,以一己之力,生生驳倒了许多当时在大蜀国闻名遐迩的大学儒、老学究,声名鹊起。然后回到故乡叙州,以集文大会第一名的成绩,参加了京试。成就一番功名之后的尹文杰,在望京城中等候朝廷任命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朝中大员愿意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并且在在朝中提携举荐他,让他不必下放外地历练便可直接留任望京城。但他却一一婉拒了‘准岳丈’的好意,谢绝了许多名门之女的好感,出人意料的主动请缨,来这桃源县做县令。上任不几年,便把桃源县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络绎不绝。

当今圣上曾经连续三次亲笔写信,邀请尹文杰赴望京城为官,正当人们以为尹县令从此仕途如虹、不可阻挡时,他却出连续三次婉拒了皇帝的好意,选择了到桃源县的学监做了一名普通的老师,虽然后来升任到了学监的监司,成为学监的一把手,并且把这桃源县的学监带成了闻名整个大蜀的学监,育人无数,桃李天下。可是一想到尹先生本可以在更大的舞台上取得更大的成就时,与他相识的人大多惋惜不已。虽然尹先生仕途履历并不如何显赫,可是作为闻名大蜀的学问巨擘,而且他教导出的学生很多已经成为大蜀的栋梁之才,他在大蜀朝中的影响力无人敢小觑。在此情形下,很多富商大贾甚至官宦世家的子弟都希望能得到尹先生的举荐,可是除了极少数确实有真才实学的子弟得到了尹先生的举荐,其余尽皆被尹先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至于那些丰厚的有些夸张的报酬,尹先生甚至连正眼看都不看。

所以说,能得到尹先生举荐的人,基本上相当于得到了一张仕途通行证!而今rì,尹文杰先生在县令大人的邀请下来主持衙役杂役的选拔,居然如此看重这样一个年轻小辈,这样的结果,不由得两位师爷不深思。两位师爷互相对视一眼,当即决定,破格录用李重晓,而且直接越级晋升为衙役长!至于陈县令那里,由他们二人再去说服便是了。

左手拿着墨迹未干透彻的县衙任命公文,右手提着县衙下来的衣服,重晓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暗爽来形容了:不但顺顺利利的被录取了,得到了一份可以谋生的差事,甚至莫名其妙得了贵人相助,yīn差阳错的直接晋升成为一名杂役长,下辖数十名杂役!这样的好运气,连重晓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告诉李家人这个消息。夕阳西下,人心思家,重晓提着东西,飞快的向李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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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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