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志在天下（全）
东京开封，大周皇宫的议事堂内。
一身龙袍的柴荣正聚jīng会神地盯着挂在墙上一张巨幅地图，那是一副天下割据势力图，浓淡相宜的笔迹勾勒出这片热土的江河山川和势力边界，甚至连海疆异邦，草原北国，西漠黄沙，都能清晰明了地展现眼前。
历经三百年而亡的大唐，曾经是这片土地的雄主，她以雄霸天下之姿，创造出华夏民族的一段灿烂文明，让后世景仰膜拜。
在其盛世，天下黎民同安乐，无数外邦皆来朝，同时也传播出无尽的盛唐文化，影响着一个个异域之国。
高丽、东倭、波斯、天竺、吐蕃都或多或少地接受了盛唐文化的洗礼，迈出文明前进的步伐，更不要说完全纳入大唐版图的突阙、琉球了，在民族大融合的chao流中，一举奠定了华夏文明的疆土之基。
"汉唐不在，乱世流年，藩镇割据，外域竞相蚕食黎民国土，哼！欺我华夏无人乎？"柴荣满腔悲壮地说道。
陪待在侧的开封府尹、兼枢密院副使王朴，轻掠长须，也感慨道："自古盛衰平常事，惟有华夏不屈心，只要我华夏汉室，不失心志，自强不息，必有雄主崛起，一举扫平天下，恢复汉唐盛世之观。”
“而纵观当今，皇上英明神武，励jīng图治，定戈中原，雄视八方，统一天下之势已成，必将在未来创造大周之盛世，微臣也有幸参与其中，大感不负此生。"
柴荣谦虚道："朕虽无限景仰汉祖唐宗，却不敢与其比拟；但只要给朕三十年，你我君臣齐心尽力，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必能让万民安乐，再无相争，外域更会争相归附！"
王朴点头赞许地笑道："皇上胸中早有伟略，我这老酸儒的《平边策》真是献丑了！"
柴荣正容道："千百群臣中，朕可是独独看中《平边策》，爱卿又何须自谦！朕虽有些许谋划，却不敢自大，又怎能跟爱卿《平边策》的俯瞰天下大势而比较？朕还期待着将来爱卿为大周写下《治国策》、《太平策》呢？"
王朴高兴地哈哈大笑道："皇上胸怀若谷，真是让微臣汗颜；真正说来《平边策》也是因为微臣跟随皇上久了，观皇上所言所行而有感而！"
柴荣也笑道："好了，你我君臣二人也都别谦虚相让了，还是来看看接下来的棋怎么下吧！"
两人都高兴地将目光转往那副地图上，王朴说道："观我大周四面八方，吴越、南平皆已臣服；南汉虽远，却已表依附之心；一些其他小股割据或已归服、或在观望等待中。”
“至于太原刘汉只不过是契丹的一只走狗而已，不足为患；剩下的就是伪唐、蜀地、契丹才是皇上宏图伟业的拦路者。”
柴荣点头不言，示意王朴继续。
王朴又道："在这三家中，契丹乃是中原大患，更因为石敬瑭这个儿皇帝将燕云十六州送给契丹，使我汉室失去古来屏障，契丹铁骑几rì间便能袭扰中原，让人痛惜啊！"
柴荣也感慨道："人间历经百年乱世，百姓黎民颠沛流离，无从安乐！契丹更是乘机侵轧中土，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祸害不下于五胡乱华啊。"
王朴道："此势已成，乃民族大祸，但幸亏有我大周雄驻中原，阻拦契丹铁骑，只要大周能在两三年内压垮蜀、唐的信心，相信皇上便能回身收复燕云十六州，再逐步图谋，湮灭蜀唐，一统天下。”
“到那时，皇上便可毫无后忧地集中全力，一举覆灭契丹，永绝中土后患！"
柴荣道："所以朕总是感觉分身乏术，恨不得可以同时多做几件事，让我中土百姓能早rì安乐！"
王朴道："皇上的心情，臣下们都理解，但既然皇上志在天下，便不可cao之过急，要徐徐图之，以则万全！"
柴荣摇头道："朕不担心争天下之战，在这些敌手中，还没人被我柴荣放在眼里，压制蜀唐对朕乃说，只是小事一件……”
“先伐蜀夺取秦凤之地，掐其咽喉，再攻唐取得江淮州县，切其胸腹之所在，便能全面压制蜀唐动荡不得，那时候，朕便可回身挟余威夺回燕云十六州，天下还有何能抗我大周？”
王朴沉思片刻道："确实如此，那皇上担心什么？"
柴荣苦涩道："朕担心江湖之事，江湖武林纷纷扰扰，涉及利益五花八门，有些江湖门派，毫无民族荣辱，更莫说悲天伶人之情怀，他们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往往在关键时刻，为了自身利益，突然倒戈一击，制造混乱，那必然是大祸！"
王朴点头道："江湖之事，还得需要江湖手段啊！古往今来，也有许多王朝霸业将成之时，却因江湖纷乱而功败垂成，我们不得不引以为戒！"
柴荣又道："乱世无正邪，他们各有各的思想和理念，总希望别人接受，更有甚者总是想凌驾在众生之上，更看不得新皇朝的崛起！"
两人长叹，默默无言。
王朴又道："那当初微臣进谏去泰山举行封禅大典，皇上为何拒绝呢？"
柴荣苦笑道："朕早年闯荡江湖，便立下志言，朕想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些规则，朕看不惯他们凌驾在众生皇权之上，享受着不劳而获的荣华富贵和世代沿袭！"
王朴蔚然长叹，心下却又忍不住对皇上肃然起敬。
柴荣随即从怀中抽出一张信笺，递给王朴道："这是匡胤搜集的消息，你看看吧！江湖又要纷乱了，神农宫、五彩石的消息都泄出来了，神农宫刚好在秦凤之地，所以朕总是担心这次的伐蜀之事！"
王朴默然看完信笺，苦笑道："哎！人间最是纷扰，如此人族大秘，江湖各派必然全力以赴！"
柴荣点头道："人生天地间，最是多茫然！他们甚至都不想想神农宫里到底有什么，全都一窝蜂地冲进去，一旦与伐蜀行动爆冲突，必然会偏离我们的战前筹谋，甚至会影响大周未来的战略部署！"
王朴点头赞同道："是啊！那我们怎么办呢？是否要推迟限佛令的布，免得到时候整个江湖都借机诋毁、打击大周！"
柴荣苦涩地笑道："当然得做些改变，朕打算将伐蜀限佛之事再推迟两个月，让这些江湖人先忙完了，我们再筹谋大业吧！哎！"
两人相视一眼，均无奈苦笑。
……
net雨过后的百尺楼上，能领略到金陵的独特风光。
远山、近城、曲水之上，无边的烟雾缭绕，朦朦胧胧，如同神话传说中的仙界。
"当－－"
午时的钟声响起，带动着整个金陵寺院庵庙的铜钟相继长鸣。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前人的诗句诉说着曾经的繁华落寞。
今时的钟声也同样告知世人：大唐也是繁华的人间乐土，无论历史如何变迁，但那骨子里的文化传承必将引领南人——满腔热血地创造出世间最感人的离sao风骨。
"百尺楼上百钟鸣，万里江中万流奔；
前朝烟雨随风去，今rì金陵却已新。"
李璟看着眼界里的世界，有感而地念出一新诗，似乎要表达一种不屈的情怀。
从古至今，南朝国度都未能统一天下，这成为历史的惯例，似乎冥冥中有种力量总是让南人政权流落成史书的陪衬。
李璟心有不甘，所以才说出"今rì金陵却已新"。
李璟想想自己也曾有宏图伟业，在那曾经的岁月里，他立志扫平天下，统一中土，可惜总是在成功将望的时刻，差了那么一点点。
到底差了什么，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本打算先南后北，相继灭闽灭楚，将大唐版图推上历史的高峰，此等功绩也算越先帝烈祖了。
正当他准备北伐中原，争夺黄淮之地的时候，历史好像喜欢跟他开玩笑般，那些曾经被他覆灭的闽、楚之国居然死灰复燃。
闽国被吴越里应外合插一杆子，分了一半而去；而楚国余孽干脆就重整旗鼓，动兵变民变，将他的镇守大军从楚地驱逐而出，损失殆尽。
李璟多么希望可以再来一次，假如给他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必然有信心彻底扫灭南方众国，一统南方，再挟全南之力，一举扫平纷乱的中原。
可是，没有如果……
陪他一起的江心天笑道："皇上登百尺楼有感而，却不知有何寓意？"
李璟苦笑道："朕登楼观金陵，想起前朝往昔，但是我李璟不甘步前朝的老路，我要让金陵出新，我要让大唐不同，我要历史改写南人弱小的评述！"
江心天心怒道："哼！历史总是耻笑我南人未能成事，我江心天也不信这个邪，我江水盟不也掌控了长江，西出巴蜀，东破大海，淮河、运河、黄河不照样任我等驰游！"
李璟又道："史家评述我南人弱小，殊不知我南方城少、人少，更是有大片民风蛮夷之地，整个南人争天下，也只是江淮流域的南人。”
“相反北人却因为无数皇权一代代建设耕耘，才有那地大、物博、人多、城坚之况，否则整个中原又何足惧也？”
江心天道："我们也曾经差点成功，只要我等立下宏志，便为此不断奋斗，我江心天愿携江水盟与皇上并肩战斗，至死不悔！我就不信堂堂江淮儿女打不出一片天！"
李璟大为感动，眼眶似有湿润地道："好！即使不成功，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位南人崛起，吸取我们的经验教训，给历史的嘲讽一个响亮的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