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红鹳

北京的八月燥热无比，地处建国门外大街的外交公寓六层一间三居室内，一个年轻的男人蹑手蹑脚趴在电脑前。他熟练地输入密码，逐条打开没有读取的信息。他叫林宇强，一个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华人，尽管没有传承到中国文化，但体内流淌的却是百分之百的中国血。

楼道里响起了说话声，林宇强感到胸口一阵紧缩，神经质地感受到一股恐惧感。他把手指放在了电源开关上，警惕地盯着房门。说话声逐渐远去，什么都没发生，他静等了足足一分钟，才松了口气。

这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他很怀念当初在美国情报部门工作的时光，作为一个华裔，能够就职于无数民主斗士心目中无比美好的希望之国的国家安全部门，他倍感自豪——直到四年前被上级分配到北京常驻，他的心情曾一度跌落谷底。

好在林宇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自诩），凭借熟练的中文和人脉，他干的也算风生水起，如果翻开情报局里关于中国区域的档案不难发现，很多在华的谍报工作，都少不了他的幕后支持。四年中，林宇强对外的名字和职业变更过很多次，唯有代号一直不变：红鹳。

这次的工作，对于他来说可谓轻车熟路：无非就是协助总部派遣的间谍，完成一些情报任务。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次派来的专员，是个女孩。

十八岁的女特工？这得是什么样的天才啊！林宇强禁不住咂嘴，以前他觉得自己在二十五岁时进入情报局就已算很优秀了，但和这位叫金艳的女孩比，自己立时成为庸才。

安全起见，总部没有给他金艳的照片，只简单告知了行程。按照计划，她会在下午三点左右抵达他的住处，林宇强抬头看看表，已经三点半了。估计是航班晚点吧，他关上电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刚要打开拉环，门铃突然响了。

“谁？”他边问，边检查了一下藏在门厅隔断里的手枪。

“你好，我找一下杰森。”门外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孩声音，而且是用英语问的。

杰森是林宇强在美国用的英文名。他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的客人到了，立刻打开了门。

金艳站在门口，和他四目相对。

林宇强顿时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身体顷刻间僵硬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孩，所有从小到大所学的赞美词汇最后拧成了一句最通俗的话语：太美了！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红鹳？”金艳已经逐渐习惯别人看到她时的这种反应，出于礼貌，她朝对方伸出白皙的小手，“我是金艳，很高兴认识你。”

“金……金艳！你好！我也非常非常高兴认识你！”林宇强回过神，一把握住金艳的小手，娇嫩的皮肤让他心里又是一阵荡漾。此时此刻，他忽然幻想自己牵着金艳的手走入神圣教堂。上帝保佑，他这四年可没有白熬啊！

金艳走进屋里，环顾四周：一间很朴素的三居室，

林宇强帮她把手提包放在矮柜上,又把自己没喝的可乐递给了她，金艳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灌下半罐，还打了个响亮的嗝。

这……算是豪爽吧？林宇强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很不可思议了。

金艳坐到沙发上，稍微休息了片刻后直接切入正题：“任务的细节，在你手里吧？”

一提到工作，林宇强即刻变得专业起来，为避免留下证据，他极少使用纸面文案，单靠记忆力对金艳叙述起了任务细节：“这次任务的地点是忠民大学，地处北京市郊区的一所综合性大学，由中**方投资建立的。你将以留学生的身份就读，专业是机械工程……”

“为什么是机械工程？”金艳打断了他。

“我后面会说到，”林宇强向来很讨厌说话被人打断，但看着对面那张可爱的脸，还是忍住了，“之所以要选择机械工程，是因为忠民大学机械工程学院的教授，就是你这次的第一目标齐长墨。”

齐长墨……金艳暗暗记住这个名字。

“这个人，我比你了解，他今年六十五岁，年轻时候在美国读的大学，后来回国发展，专门负责军事武器的科研开发工作。根据最近两年的情报，我们相信中方正在执行一个秘密的军事项目，其中主要的负责人，就是齐长墨。”

“也就是说，我的目标是接近他，然后盗取信息？”

林宇强点点头：“任何有关于齐长墨的信息，对于我们都很重要，但目前最需要的是，是有关于这个军事项目的信息。”

金艳思考了片刻，反问：“我不能确保短时间内能获取到你想要的信息，如果这个军事项目非常重要，那么齐长墨一定对外人非常警惕，他的身边，也会有人保护。”

“当然，总部明白这项任务的难度，在限期上也会相对宽泛。另外……”林宇强朝金艳神秘地眨眨眼，“据我所知，这次执行任务的不光你一人。”

情报局工作，一向如此，金艳早就习以为常。

“另外还有一点，也许能帮上你的忙。齐长墨的孙子，也在那所学校，正在读大学二年级。也许你可以从他下手。”

“绑架他吗？”金艳问。

林宇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造成噎嗝：“咳！咳咳！嗝……”他真被这个女孩搞糊涂了。“拜托你多动动脑子好吗？亲爱的。你是个女孩，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孩子，你就不能利用你的魅力吗？”

运用魅力？那不就是色诱吗？金艳不满地嘟起嘴。对于她来说，还是绑架和拷问更简单有效，只需要一间三平米的小屋，一根绳子，和一把小刀，她就能保证让每个关进去的人都把实话供出来。

林宇强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递给金艳：“把这个装好，以后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用这个和我联系，我的号码已经存在里面了。一会儿早点休息吧，尽快把时差倒过来，明天是新生报到日，我会开车带你过去。”

金艳把手机收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有人问起咱们的关系，怎么回答？”

“男女朋友？”林宇强心里一阵悸动。

金艳显然不同意这个建议：“以我的经验，建议不要把关系说太近。”

以你的经验？林宇强差点笑出声来，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居然在他面前讲经验！

“依我看这样吧，你可以说，咱们的父亲是远房亲戚，我呢，负责在这边照顾你。”

在过去一个月的学习中，金艳对中国一些人际关系有了初步的了解。她明白，“远房亲戚”这个词，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个很模糊的观念，正适合当下的情况，便接受了林宇强的建议。

任务交接完，金艳长出了口气，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尽快调整时差。

“我去洗个澡，浴室在哪？”

一瞬间，林宇强被怨念团团包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恼：早知道就把针孔探头放在浴室里了！失策啊！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