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第111章 第 111 章

没有人听见祖孙之间最后的几句话,只注意到项行昭体力难支,双手松开了项明章的肩膀,整副身躯如大山倾颓般坠下去。

项明章眼疾手快地扣住项行昭的肘弯,那么细,就剩一把干枯的骨头,他把项行昭放回轮椅上,弯腰撑着两边的扶手,说:「爷爷是我最亲的人,既然是爷爷的心愿,我一定办到。」

项琨问:「你肯答应了,那项珑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大伯也很想念亲兄弟。」项明章说,「这么多人见证,我不可能食言,放心好了,项珑办妥手续就会回来。」

大伯母道:「咱们一家人总算能团圆了。」

项行昭瘫坐着,面容灰败,肉眼可见的糟糕,项環说:「好了,让爸回病房休息吧。」

项琨伸手要扶,项明章直接把轮椅转了一圈,他推着项行昭回病房,项家其他人跟在后面。

绑架案后,项行昭几乎经历了第二次中风,多项指标数值危险,吃不进东西,和项明章差不多的身高,体重暴瘦到一百斤以内。

一班专家和医生为项行昭检查,情况越坏越不会当着患者明说,只向家属建议住院治疗。

项琨和项環都同意,项明章立在床尾,说:「住院期间我会安排人手照顾,不用麻烦大家了。」

项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项明章说:「想为爷爷尽尽孝心的意思。」

项如纲接腔道:「爷爷有三个孙子,何况我是这一辈的老大,怎么能只让你受累。」

项明章道:「你们都说爷爷最疼我,那我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

项如纲说:「那是因为你爸不在,爷爷可怜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项明章一点都不生气,真心又可惜地说:「我倒是希望有人把你这位长子长孙当回事,那样绑匪也许就不用盯着我了。」

项琨和大伯母一听都有些愠怒,项如纲更是怒火中烧。就项如绪自始至终没说过话,他不喜欢参与纷争,说:「爷爷已经清楚了,让爷爷决定吧。」

项行昭仰躺在床上,未到垂死,却已知挣扎是白费工夫,说:「照明章的意思办。」

助理在外间候着,项明章转身往外走,忽然一顿:「我看老爷子的律师团队也来了,要不要叫进来?」

无人应声,项明章便继续道:「我被绑架的时候,齐叔逼我签遗嘱,内容和受益方我都记得。齐叔也真好笑,敲诈勒索居然不为自己要一分钱。」

他问:「爷爷,遗嘱这东西要想清楚,所以我宁死没签,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项行昭缓慢地回答:「让律师回去,我没有要交代的。」

会客区内,一众人都瞧出项家气氛暗涌,也清楚项行昭的病情状似好转,实际上根本回天乏术。

沈若臻抱着双臂未动,完全的防御姿势,他不止一次见识过项家的风波,但第一次凑齐了这么多人。

退休的公司元老对项行昭感情深厚,其余的董事和高层还在位,对项行昭的敬重是真,但每个人各有阵营。

大家都明白,哪怕项行昭完全康复,他的年纪和精力也无法胜任项樾董事长的位置。

病房的门开了,项明章走出来,所有人围拢上去:「项先生,项董怎么样?」

「睡下了。」项明章道,「病了两年多,变好变坏都不是能简单解释的,医生会尽力,我们家属会认真配合。」

他这么讲,大家心里就有了数,纷纷安慰道:「项先生和项董感情最深,要保重自己。」

项明章话里藏锋:「谢谢,我会的。各位在公司辛苦,还要忧心我们的家事,让我很愧疚。」

董事们讪然,今晚一股脑赶来做了

见证人,项明章虽然答应了要求,但化被动为主动,绝不是被拿捏的一方。

沈若臻松开两条手臂,西装驳领压出一道褶皱,他按了按,项明章以为他胸口不舒服,立刻走过来:「是不是累了?」

当着这么多人,沈若臻操着下属的语气:「我没事,项先生。」

项明章却不自觉:「要不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饿不饿?医院有餐厅,我叫人去给你买点吃的?」

沈若臻道:「……不用,我等你。」

伦叔等人都是支持项明章的,关系也亲近,玩笑地说:「楚先生受连累被绑架,还和明章一条心啊。」

项明章道:「刚才有句话很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我的福气。」

方伯伯问:「要是别人出这事估计吓得辞职了,楚先生不害怕?」

除了项明章的派系,其他一些人都在斟酌局势,沈若臻借机替项明章表明态度,笑答道:「有句诗我特别喜欢,无限风光在险峰。一时乱云飞渡,没什么可怕的。」

把医院的事情安排好,项明章和沈若臻离开医院时很晚了。

司机发动引擎,问:「项先生,回哪里?」

项明章偏头说:「去我公寓吧。」

今晚发生的事情多,沈若臻觉得项明章需要人陪,或者还有事商量,答应道:「好。」

司机送他们到波曼嘉大厦门口,沈若臻有些日子没来了,到四十楼,用项明章给他的房卡开了门。

玄关的花瓶没插鲜花,换成了一束翠绿的柚子叶,公寓管家听说项明章发生事故,为他辟邪保平安的。

沈若臻道:「只会说我封建,这种迷信行为你怎么不抵制?」

项明章利落地脱外套:「我不敢了,你中枪以后我就更新了一下世界观,我现在信佛、信前世今生、信死后有天堂地狱。」

沈若臻说不准这更新是升级还是倒退,问:「还有吗?」

项明章说:「还有我妈那尊观音像,等她想开了不要了,我打算接手,就摆在柜子上怎么样?」

沈若臻不信项明章的鬼话,换了拖鞋去浴室,快十点钟了,受伤以来每天这个时间他已经上床休息了。

项明章尾随进来,给浴缸放热水,说:「你泡一泡,我等会儿叫晚餐。」

沈若臻道:「睡衣。」

项明章管家似的,刻意拖长了音:「沈少爷稍等,我去给你拿。」

沈若臻脱掉衣服,等项明章走了在背后挑刺,少爷是不会等人的。他坐进浴缸里,一双修长的腿并拢微曲,热水漫过胸膛上的疤。

项明章拿了睡衣过来,又按了满掌浴液,他探手碰水搅起绵密的泡沫,然后撩着水珠抹到沈若臻的肩上。

手机响,助理发来消息,一切安置妥善。

沈若臻说:「项行昭的样子感觉不太好。」

项明章道:「底子糟透了,撑不了多久,毕竟八十多岁的人了。」

沈若臻抬起头:「你真的答应项珑回来?」

「是时候了。」项明章说过,项珑还有用处。

沈若臻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满是陌生,现在拼凑出了一张朦胧的剪影,与真身只隔着一层即将戳破的薄纸。

项明章拿毛巾擦干手,说:「不讲那些人了,我叫餐厅送晚饭,你想吃什么?」

沈若臻道:「都好。」

项明章无语地刮了下眉峰,动物的内脏和头脚都不吃,面点太劲道的不喜欢,浓油赤酱腻得慌,辣不行,酸不好。

总之沈若臻的胃口一般,胜在修养极佳,不管喜不喜欢都不会说出口扫人兴致。

沈若臻不知道项明章腹诽了一大串,泡完澡,刚好晚餐送来。

两个

人在客厅吃东西,吃完留了一盏沙发旁的落地灯,上次沈若臻嫌喜剧片不好笑,这次项明章找了一部悲剧电影。

倒好热水和保健药,项明章说:「过一会儿记得吃,我去洗澡。」

沈若臻盖着毯子陷在沙发上看电影,他的身体刚恢复,不如以前能熬了,夜一深就觉得困倦。

洗完,项明章擦着头发回客厅,见沈若臻迷迷糊糊地犯困,怕睡着,抬手用玛瑙戒指敲在额头。

他走近蹲在沈若臻面前,说:「为什么硬撑,去睡觉。」

沈若臻醒了些:「我来陪你的,怎么能自己先睡。」

项明章反应过来:「你怕我心情不好?」

被项行昭联合一家人逼迫,沈若臻道:「那你难过吗?」

「说实话吗?」项明章回答,「你放下风度当众指责他们,维护我,我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沈若臻一愣,垂着的小腿踢在项明章身上:「原来是我白担心了。」

屏幕中的电影演到尾声,一片码头上,主角藏在一艘船的船舱里,掏出一把手/枪准备自杀。

项明章背对着电视,听见「嘭」的一声枪响。

事情过去了半个多月,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或者梦到,在那艘游艇上,沈若臻握着手/枪尽露出平时深藏的凌厉。

项明章情不自禁,双手撑在沈若臻腿侧,倾身道:「你开枪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脸颊贴上薄唇,沈若臻被项明章吻着,从腮边蔓延至颧骨、眼尾,他说:「我看不见电影了。」

项明章道:「演完了。」

沈若臻说:「不是要我睡觉?」

项明章反问:「不是要陪我?」

片尾音乐响起,钢琴伴着沉重的鼓点,像心跳,项明章托着沈若臻的下巴,一偏头吮在唇间,奈何牙关紧闭。

「松开。」

沈若臻嗓音发黏:「吃了药,苦。」

「我尝尝。」项明章双手握上沈若臻的腰侧,隔着毯子和睡衣揉捏,稍重一点,沈若臻的唇齿就张开了。

他们很久没有缠绵,怕蹭了伤疤连拥抱都要克制,项明章亲了沈若臻一会儿,快要失控,他停下,竭力平复乱了频率的呼吸。

沈若臻有些不知所措,轻声问:「你不要我?」

项明章说:「再养一养身体。」

沈若臻的眉头蹙起,展开,又轻蹙起来,终究没忍住:「养多久?」

项明章叫他问得心头起火:「你说不喜欢从后面,不喜欢我按着你,也说过喜欢接吻,那你还喜欢什么?」

沈若臻不配合,他也讲不出口:「没有了。」

项明章道:「不可能,告诉我。」

沈若臻说:「就是没有了。」

项明章强势要求:「那就现想一个。」

沈若臻道:「你叫我的名字。」

「好。」项明章伸手覆上沈若臻的眼睛,睫毛绒绒的,「若臻,闭上眼。」

沈若臻顺从地闭目,手掌拿开了,但项明章仍在他面前没有起身。

腿上盖着的毯子被掀开一点,他感觉项明章在靠近,伸手去抱,扑了空,只碰到项明章的短发。

下一刻,沈若臻浑身过电般,跌在沙发靠枕上叫出声来。

他想瞪大眼睛,实则紧紧闭着,眼皮泛起细小的褶纹,他似乎张着口,项明章,明章……乱七八糟地叫了无数声。

沈若臻自己听着,声调滑稽,脆弱,在电影片尾曲的掩盖下才不那么露骨。

许久,一刹那的战栗,沈若臻猛地睁开双眼,他红着脸,红着眼睛,耳朵和喉结也都是红的。

项明章跪在他面前,抬起头,英俊的脸上佯

装不出淡然,分明极力克制着什么,唯有目光亮得灼人。

沈若臻压着毯子,遮挡还未停止的抽搐,哑声道:「你怎么能……」

项明章抿了抿唇,问:「这样,算喜欢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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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风不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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