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六节 花落多少

第三十二章 第六节 花落多少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轮旭日,八角枫枝桠上的残叶,还挂着几滴泪珠。

这孩子平时都挺温顺的,怎么苍海来了,她就变得如此忤逆呢?大祭司这么想,路过的行人也这么想。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在她的心里,除了苍海,基本上一无所有。

长老们经过片刻的商榷后,一致做出了一项将会改变如卿一生的决定。这一切都来得太仓促,就像这几日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雨,如卿躲之不及。

要么,如卿离开苍海,而最好的离开,就是远嫁到其他星辰。

要么,苍海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他是没有能力与天下为敌的。

长老们已经发现了某些端倪,大祭司亦不忍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他们决定把某些东西扼杀在萌芽期,酆都虽然大,但容不下这种耻辱!

“我能见他最后一面吗?”那一天,她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最好不相见!”大祭司板着面孔,又有谁知道,他的内心是极度挣扎的。他多么地想朝女儿怒吼,你要自由,就尽情地去追逐,趁着你还年轻,别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但是他没有多说话,他是她的父亲,他知道家族里是容不下这等奇耻大辱的。她要是和苍海在一起了,最后肯定会含恨而终。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人”:他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显得很冷漠,因为这样,这些东西才不会被别人剥夺。

消息终于传到了苍海耳朵里,他一直等候在山洞口,没有如卿的吩咐,他一步也不会离开。他还是冲到祭坛附近,而那里正举办着一场订婚仪式。

这是举办给他看的,长老们想看看他的反应。一旦他暴怒起来,着实难以收拾。

不过现在已经很难收拾了。苍海拆了亘古长存的祭坛,打了各家仙府的使者,就差冲入酆都山底,打开鬼门,放出群魔。

他们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把如卿叫了出来。两个人在狼藉中对视,苍海迫不及待地朝她走去,而她却不断后退。

“从客观的角度讲,我什么也不会,呆在你身边只会是你的累赘!”如卿笑靥如花,流不完的雨水在脸上闪闪滚动。

“我还以为我是你的累赘!”苍海强挤出一副笑容,他的眼眶里,也开始闪烁,“我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也是什么都不会么?不会我们就努力去学,对了,你要不要看七步擒龙诀,我现在练给你看!”

如卿捂着嘴,眼睛眨呀眨,泪水随之倾落。她看到他滑稽地在地上乱窜,一步,两步……然而他的每一步,都是在朝她缓缓逼近,他调皮地就像一个孩子,希望得到她的肯定。

当他跨出第六步时,眼看着收脚不住,就要撞到她。她哭着,不由得退了一步。

第七步,他艰难地往后一退,终究还是退回到了原点。

两个人,也就只能这么望着,望着。或许某一天,苍凉的时光会把过往的岁月蒸干殆尽,只剩下斑驳在墙头的记忆。望着,望着,终将忘了……

最后“皆大欢喜”,如卿还未到出阁的年纪,被锁在酆都山里的望秋堂学习礼仪,也许两人还有见面的机会。苍海被低调处理了,他被扔进了市场,成了一名小小的社宰。

没有如卿的日子,一切都变得举步维艰。

四堵一人来高的土墙围成了一块小院落,中庭种有一株黄葛树,枝繁叶茂,将整块院子护在当中。西边角落里的木屋便是苍海的居所,自从他来到这里,他便将自己关在屋内,对外人避而不见。

那四堵墙常年经受日晒雨淋,已经残缺坍塌了一部分,所以决计是困不住他的。苍海内心十分矛盾,他想离开这里,他内心的疑惑,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解答。然而对于如卿,他却又不放心,他一直在等她来找他。

可是找到了,然后呢?

几日之后,立秋,成群的雁禽开始了长达数月的征程。

他立在窗口,看着那株遮挡青云的黄葛树,要如何,才能撑起一片苍穹呢?他正思考着,突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社宰,今年的丰收舞您去不去啊?”来人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外,显然他是知道九皋一事。

“丰收舞?”苍海来了兴趣,但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倔性,他想去,然而却又不想轻易踏出这个屋子。原来困住他的不是那土墙,而是给自己修的牢。

外面的人劝说了半天,苍海不愿意去,那人急了:“您不去谁来跟大家分肉啊?您还是出去看看吧,说不定,今年十七公主会亲自领舞呢!”

“如卿会领舞?”

“可能吧!每年的丰收节,都是由酆都山里挑选出的最美丽的姑娘领舞,去年的丰收节上是定了十七公主今年领舞。”

苍海推开门的刹那,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一股糟气扑了出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拥簇着向东市走去。

他一见到那些酆都山里分下来的食物便傻眼了,所谓的丰收,便是一举剿灭了洪荒异兽,可以打回牙祭了。

他一怒之下要将那些食物给烧了,然而有一个胆子大的,上前不由分说就割了一大块腿肉走。他提着分肉的刀,火气冲冲地就要砍人。

暗中有数十人监视着苍海的一举一动,周围的人赶紧劝说,有个人抱着婴儿也冲了上来,“社宰,刀子解决不了问题啊!”

“但可以解决人!”苍海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下那婴儿身上,他狐疑地问道:“这可是随我而来的那个魂魄的转世?”

那抱着婴儿的年轻人龇牙一笑,“他现在叫朱煜,纯正的血瑙蜘蛛血统!我是他哥,我叫朱帛!”

“你不能乱杀人!”朱帛看着远去的那个身影,看看苍海手里还未开封的刀,再看看远处虚汗直冒的父亲和一脸坏笑的大祭司,皱着眉头说道。

苍海拿刀指着那堆死肉,“那这笔帐怎么算!”

朱帛的父亲暗中埋怨道:“谁给他刀的,多危险啊!”

“杀人需要刀吗?”大祭司反问,他一脸堆欢,“还是我聪明,猜到他不会乱对小煜动手!”

“猜!你其实也不确定!我跟你拼了!”

朱帛与苍海理论得面红耳赤,不多时,那个抢了一只腿肉的老头又去而复返。他一身穿得邋里邋遢,腰间别着一根竹笛。这老家伙看来是个不怕死的主,他这回直接拽着一整只足有两百斤的异兽,拖着就走。

“咳咳!”朱帛咳嗽了两声,那老头只是一味地朝两人点头哈腰,并不停留。朱帛拦住了他,说道:“老家伙,你向来口齿伶俐,你把这位社宰大人说服了,这东西我帮你扛回去!”

“好嘞!”老头放下手中的东西,喘匀了气,朝苍海说道:“肉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要活着,就得吃东西。你若烧光了食物,我们就得饿死。你认为你现在所做的就是对的吗?”

苍海愣住了,杀人原来是可以不用刀的。

朱帛正想跨他两句的,谁知老头又开口道:“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若把食物分给我们,我们饿不死,还会继续杀生!你现在不杀我们,也就意味着杀戮会永不止歇!”

苍海惊得不能言语,老头上前一步,把他手中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怒道:“来呀,以杀止杀!不过,恐怕你得杀光了万物众生,可是这又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

年轻的社宰手足无措,颓然跪倒在他跟前。明晃晃的刀掉在地上,苍海清晰地看见刀刃里的映影,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老头的眼里却噙满了浑浊的泪水,他抚摸着青年的头顶,颤巍巍地说道:“孩子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这天下我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是等我老了,这世界依旧这么运转着,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你可以更成熟些!”

“那怎样才算成熟呢?”苍海问。

老头擦去了泪水,朝那堆食物走去,“来来,小伙子,先帮我把这些扛回去,这是成熟的第一步!”

朱帛的父亲见苍海听话地帮那老头扛起一堆食物,问道:“这老头什么来历啊?”

大祭司皱着眉头,“是个市场内卖唱的老艺人,生活窘迫。改天咱们悄悄去拜访一下吧!”

这一年的丰收节就这么不了了之,领舞的还是去年之人,然而对于某些人,只要还活着,梦想就不会倒下。

望秋堂里的教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夜深得闲之余,如卿会坐在山头,看看哪一颗星辰,会是她的归宿。也许是这颗,也许是那颗,也许,他还未出现。

风一吹,吹得满天星斗忽明忽暗。她怀念那些有阳光的日子,枕着松软的皮毛,美滋滋地一睡就是一下午。

今年的风雨特别多,即使是在梦里,那些绯色的,白色的也在簌簌凋落。她不知道这些条条框框会把她弯曲成一个怎样合格的人,而她的苍海又会遇到多少世俗里的羁绊。

没有苍海的日子,一切都变得举步维艰。

(友情提示:明天还有一更,然后就十分可能隔一天一更。书的成绩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尽量把书的质量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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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龙之洪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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