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暗战(三十一)

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暗战(三十一)

龟板和尚推辞,中山长昀不肯,关嘱兄弟之后,又在大门口吩咐了管家,一定不能放贵客离开,晚上要好好向他讨教。

中山长昀离开后,中山长则笑道:“得,这下子,你怕是要在咱们这里盘桓一天了。也罢,在老二这儿坐过了,也请去我那里歇息会儿。我老婆也请方丈费费心。”

龟板和尚大笑,说:“你们兄弟俩轮流供养和尚了。这兵荒马『乱』之时,有豪门垂青,也是福分不浅呢!”

三人笑谈着穿过两进院落到了中山长则的住处。中山长则进了房门,四处找不到木村良子的影子,正诧异着,目光落在窗前案头那本文件夹的封面上,似乎有字。拿起来一看,是木村良子的留言。她居然一早就回娘家去了。中山长则苦笑道:“这女人没福,得不到方丈的指点了。”

中山长治惊讶地问:“小嫂子昨晚夜奔回家不成,今天一早又走。三弟,莫非你得罪他了?”

中山长则一脸的无辜,摇头否认。

这时,院门外缓步走入一个女子,接口道:“二叔,今儿一早我看到弟妹出门,脸『色』似乎很不好。你怕是真的得罪人家了。还不快去丈母娘家负荆请罪?”

中山长则见是大嫂版本宫子来了,又听她这样说,不由心中暗慌,犹豫片刻,对兄弟说:“你先替我陪陪方丈。我去去就来。”

龟板和尚望着中山长则匆匆而去的背影,含笑道:“中山君是『性』情中人,一听老婆回娘家,便着了急。这位嫂夫人是有福气了。”

版本宫子瞧了瞧中山长治,笑盈盈道:“方丈,请您也替我看看,将来地祸福是个什么样的。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声了。”

龟板和尚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分钟。说:“请夫人伸出右手来,容贫僧一观掌纹。”

版本宫子大大方方伸出手摊开掌心。

龟板和尚定睛凝视片刻。点头道:“好长寿之相,只是……”

版本宫子一愣,说:“方丈知无不言,请讲。”

和尚摇头,默思片刻,说:“夫人只怕后半生有点坎坷,到时候便知道了。天机不可泄漏。”

版本宫子见他话里有话,知道再问无益,只得神『色』怏怏地离去了。

中山长治拉住和尚进了屋子,低声问:“方丈,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龟板和尚叹口气,说:“你不要泄漏,我瞧你这位大嫂,命犯桃花。闺门不谨,很是伤脑筋啊!”

中山长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说:“你,你切莫弄错了!”

龟板和尚收起铜钱,说:“掌纹带晕,眼现媚丝。这都是明证。但是,这事情是私密家事,我不便多言,但看她日后,怕还要漂泊饱尝颠沛流离之苦,一言难尽了。”

“那,我呢?那两个兄弟呢?”中山长治心悦诚服后,又追问道。

龟板和尚叹道:“足下兄弟均是豪杰之士,又何必像个女人似地苦心于营营自己的寿数?”

中山长治咬咬嘴唇,盯着和尚良久。说:“方丈过誉。”

中山长则赶到许府时。正赶上他们家中午开饭,循着饭菜香就来到了后院花厅里。

木村良子坐在桌前。吃着醋爆鳝丝,抬眼见他来了,站起身来就往旁边厢房避让。木村太太起身来到拦住中山长则,恨上心头,劈头劈脸责骂道:“我们木村家的饭菜,就是倒给狗吃了,还好意思上门来?”

中山长则赔着笑脸,说:“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来请罪了吗。”

木村太太嗤地冷笑:“你请什么罪?罪在我们木村家家规不严,倒被你们中山家的人耻笑了。我倒要请教他吉野太太,我们家的女儿只不过怄气,跑回娘家。你们中山家出了那么个走狗,还耀武扬威地满街走,也不怕江户百姓戳穿了脊梁骨。”

中山长则不敢顶撞,任由这位正在气头上地老太太发泄着怒火。木村太太看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火气非但不熄,更加升腾地指点着女婿地鼻梁,恨声道:“还有你!我们木村家得了你这么个活宝做女婿,也是祖上有德了。整天猫在这眼屎大的小城里,图谋什么?我女儿让你离开江户,去北海道,去长州,都是两条上佳的选择。你非但不领情,还黑灯瞎火地让她一个人出门,也不过问。真正是丧尽了天良,畜生不如了。经过这件事,你们中山家人的嘴脸我算是看透了。告诉你!木村家的女儿不是泼出去的水,以后甭想她踏进中山家宅门一步!”

中山长则被丈母娘骂得狗血喷头,神『色』沮丧地离开了许府。心中虽然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他颇觉无趣地在街头溜达了一圈,忽然想起了尚在家中由哥哥陪着的龟板和尚,忙转身回家。走到天光街口处,有人在他身后轻声咳嗽,随即一只冰冷纤细地小手塞在自己的衣领里,冻得他浑身一颤。扭头望去,居然是女扮男装的渔姑

渔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问:“去哪里呀?找遍了整个江户城也不见你的影子,可有急事等你解决呢。”

中山长则一惊,问:“什么事?”

渔姑低声道:“去货栈。那儿有人等你。”

这样,中山长则在回家的半途绕道去了粮油行。在粮行账房里,正坐着一个面颊清瘦的中年男人。手中把玩桌上地算盘,等候着他的到来。中山长则进门,抬眼一见是他,不由大喜过望,走过去紧紧握住他地手,兴奋道:“原来是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人拿起头上的礼帽,略作应答。说:“我现在名叫般若长船。是乡下作粮油掮客的贩子。刚刚从里下河地区来。”

中山长则坐下来,结果渔姑沏来茶水。问:“那么,这次池前君从里下河来,带什么消息给我呢?”

般若长船笑道:“我这次带来的不是里下河的消息,而是北海道上地消息。你要不要听?”

中山长则拱手道,表示愿意洗耳恭听。般若长船喝了一口茶,娓娓道来。

原来,两个月前。北海道美租界内出了一件大事。从华盛顿来北海道办理海上贸易运输地尺全龙一及其手下职员若干人,突然被一群来历不明地枪手围住办公地点。双方一阵枪战,互有死伤。这时,租界的美国巡捕赶到,将双方人员隔开,全部带到巡捕房。尺全龙一相信了租界中立的面目,向美国探长雷奈尔必丝缴了枪。可是一进门,便被事先布置好的安南阿三们团团围住。全数人员共八个被关入监狱。三小时后,这些人被押上铁笼车,竟然转交了驻北海道美军宪兵队。这一干人当即被押入行刑室,一顿皮肉苦头后,均都奄奄一息,其中有软弱的交代了自己真实身份。原来。尺全龙一居然是暗探课北海道站的负责人巴不了一。他们这几个,正是北海道站的直属人员,。

又两个月后,这些人被转押到鸟羽陆军监狱。不久,便被人担保出狱,加入幕府暗探总部。巴不了一等被委以重任,其余数人就此匿迹隐踪,下落不明。

“你地意思是……”,中山长则猜测着问:“那几个人到了江户?”

般若长船颔首一笑,说:“而且。还与令兄有极深的关联。据我们所知。他们是听命于令兄地,你可知道?”

中山长则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我在北海道抛头lou面,大多数人都知道我地身份,其余还是个秘密。他们是从本部新派出的,对于我地底细是否清楚?”

般若长船说:“这方面,本部已经紧急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们过去所负责的范围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不排除从私下别的渠道了解到了底牌。所以,我这次是来通知你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中山长则思忖了一阵,说:“我早在四年前就在北海道以纨绔小开地面目出现。和本部的联系都是你这条单线。你这条线安全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般若长船见他如此说,展颜一笑,道:“这样最好。北海道本部密令依旧维持,伏见方面有重要人物正暗中策应。估计时机成熟就可付诸实行。根据绝密情报,此次的清剿计划是由幕府军山田隆二大名拟定的。此人战前原在这里一带做工作,对于这里的地形、自然条件非常熟悉。估计届时将会有惊人之举,我方应有所防范。第三战区已经接到密令,全军进入戒备,随时应付可能出现地变局。但长州一带,以尊王派所占的地盘为大。因此,压力重过我方。军事方面,我们要以守待敌。情报行动方面,先机而动,可不能砸了咱们的牌子。”

中山长则胸有成竹地笑笑,对渔姑说:“你替我好好招待池前先生,我家中有个重要的客人,得去应酬。晚间,我力争抽时间过来一聚。”

这一番忙碌,倒令中山长则原先在丈母娘那里留下的郁闷消解了许多。他步履轻快地赶回家里,已是下午。这时,龟板和尚在中山长治的陪同下,喝了几杯中山家的陈酿美酒,心情颇觉愉悦。吉野太太听说西山神社的神仙到了,自然不敢怠慢,忙亲自用红布包了十块大洋,权当作见面礼。龟板和尚推辞再三,终是不允,只得收下。

老太太趁着兴致,请他在宅中遍走一圈,请教了风水方面的问题。龟板和尚看了,说这宅子选址很有眼光。当年一定是请了高人看过,应该没问题。只是,那宅子中央所建地一座轩堂,位置不好,阻隔了东西两个方向阴阳气脉地交汇。

吉野太太凝神回忆。一旁地管家却开口,说:“我自幼儿便在中山家,知道缘由。这个轩堂。是太老主人所建。原先,这里是个空地。有三百年老槐树一棵。后来被雷火击毁。太老主人看着这儿空着可惜,便着人建了一座纳凉用的轩亭,夏天炎热时喜欢在这里休息,消暑降温。”

龟板和尚在这轩堂天井里转了转,摇头道:“拆了可惜,只是朝西地那面墙要敲开,留个门。让气脉畅通,也就不碍事了。”

吉野太太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点点头说:“行,这件事过几天我让他们来做。”

中山长治一直跟在和尚身旁,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众人的神情。

大家边走边聊,正巧碰见中山长则匆匆进门。吉野太太迎面看见他,问:“是去丈母娘家地吧?怎么说的?”

中山长则故作轻松地一笑。说:“她昨晚受了惊吓,看情形得静养几天,我新入伙地店里生意忙,照顾不过来,干脆由她在娘家静养,过些日子我再过去接她。”

吉野太太冷笑道:“男人惧内。不是好坯料。我瞧你得向别人学习。老婆难道是娶回来供在头顶的?犯了这样的大错,连屁都不敢放一下,还要我这婆婆出面作恶人。”

中山长则只是赔笑,没有应话。中山长治瞅瞅他这模样儿,笑道:“妈说得也是,你出去这么会儿,请不回小嫂子就替我陪陪方丈吧。我出去片刻,马上回来。”

中山长治乘着三弟回来顶了自己的空挡,不慌不忙出了门。一路上,无暇去看街头貌似太平盛世的风貌。顺着天光大街直向前去。半小时后。他来到德元土『药』铺。村上掌柜正坐在柜台后的高凳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见他来了。指指柜台面前的木椅让他坐下。

中山长治眼神往自己地胳膊处努努嘴,说:“伤势大好,已经不碍事了,正好又可以大干一番!”

掌柜见四周无人,微笑着用几乎是唇语般的低音说:“炭,粮油的买卖好做,令兄二位都改了行,实在值得庆贺。”

中山长治点头,也以同样的方式说道:“他们改了行,手伸长了就到了四乡八镇各个村子。继咱们外围那个联络站被破坏后,又有两处遭到幕府的突查,所幸损失不大。看样子,他们搞情报工作也有行家里手。不知道是否和北海道的那些人有关。”

村上掌柜垂目道:“肯定有联系。新收到情报,伏见方面来了几个人,在炭店里做挂名。伙计不像伙计,老板不像老板,不知道弄什么名堂。看来,一定与近日的行动有关。”

中山长治四顾无人,站起身来递了一张纸条给他,说:“新收到的幕府军清剿计划。你可先送出去。我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千万不要轻敌大意。”

掌柜接过那张纸条,依旧坐下,朝内室叫出了伙计,给中山长治抓了些滋补健体地『药』,包扎好了送到他手中。中山长治掂量了一下,笑道:“好『药』不要多称,有效就可以了。”

村上掌柜笑了笑,说:“客官慢走。”眼望着他提着『药』包出门,回过头来往来路走去。

中山长则、中山长治兄弟这一番来回折腾下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龟板和尚今天来别有用意,索『性』宽心坐下来,陪着他们谈天说地,无所不至。

天微黑时,中山长昀夹着个包进门来,直奔后宅。见龟板和尚被两个兄弟和老母围住谈笑风生,心里高兴,忙走过去,招呼说自己今晚在富春酒家订了一桌酒席,专门款待龟板和尚。吉野太太本有留这和尚在自己家中吃晚饭的想法,见长子已经安排好,稍有失望地叹口气,没说什么。中山长则和中山长治乐得顺水推舟,陪着和尚离开中山家,在几个腰cha短枪的保镖护卫下。沿着灯火初起地街道悠悠闲闲地走去。

富春酒家已有百余年历史。本是富春老板的侄子所开,仰仗着这块牌子,生意做得极是红火。三代传下来,早已是江户城中名声最大的酒店。店内,最为拿手地招牌菜是鲜剔刀鱼、红焖刀鱼等等。尽管是逢着『乱』世,本地居民们手里有两个余钱,还是好饱个口福。络绎不绝上门来,因此生意上并不比太平时节差多少。本地头面人物大多也都喜欢在这里请客喝酒。

一行人到时。楼上包厢内,早已有三四个客人,都是便装打扮。但眉宇间的气质却一目了然,绝非平民。中山长昀代为引见介绍。原来这三位是本地幕府军驻防大队军中的小名半山一及其副手。

这三人白日里正坐在总部喝茶,突然见名闻遐迩的本地名人中山大少爷登门拜访,自是受宠若惊。中山长昀和他们聊地时间不长,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会常驻江户。营作情报站的事情。以后,江户城里及周边地行动要得到他们的协助。他已经和将军商议好,以后如果没有大的变动,这只部队不出城参加野战,全力维护城里的治安。

郑团长他们听说没有仗打,长驻富庶地县城,心中自然高兴,马上显出感恩戴德地模样来。矢志效忠。中山长昀话头一转,让他们晚上到富春酒家来,陪自己款待那位隐居在西山神社中的神秘和尚。

龟板和尚在江户城中虽有名声,但是这三个人都是外来不久地军人,又和地方上联络不多,自然是孤陋寡闻了。这会儿。他们眼见这么个精神矍铄的和尚人飘然入了包厢,加上中山长昀毕恭毕敬地神态,马上迎出座来,逐一与和尚作揖施礼。

中山长则和中山长治听了介绍,发现哥哥居然还请了这帮人来吃晚饭,表面客气,内心却鄙夷。坐下来后,自然是叫掌柜的上来,问询店内有哪些鲜活的鱼种。掌柜见这些人在座,不敢卖弄。老老实实介绍说养在后面院内池子中的活鱼只有七星鲈鱼和本地特产的铁背刀鱼两种。因为是冬天,其余的鱼难捕。中山长昀点头。请龟板和尚吩咐做法。龟板和尚谦让说出家人吃它们已是破戒了,只能擅作杀法主张呢?

中山长昀一笑,让那掌柜根据厨师擅长的手艺,自行解决就是。

掌柜得了主张下去,和掌厨大师傅合计。掌厨是烹制鱼鲜地高手,今天听老板说请的客人是江户城内举足轻重的头面人物,不敢怠慢,拿出平生的手段来应酬。他先去亲自炮制秘方蘸酱,然后以快刀将刀鱼去骨,片成薄薄片状,同时,令帮手熬出一小锅沸油来,明晃如水,小心翼翼端上楼去。先将酱汁调好,每位客人一份。然后,将那些白嫩如凝脂的平整鱼片以竹筷挟住,在滚油中轻轻拂动几下,便上盘子来送到客人面前。

龟板和尚将鱼片蘸酱,吃了一口,赞了声“好!”望望中山长昀,说:“刀鱼我也吃过,哪有这样鲜嫩的。莫非不是?”

掌柜笑道:“这是本地湖口地名品,身上有刀斑纹,几百年来大有名气。当年天皇出巡时,途经这里,也曾大加赞赏。方丈是个知音了。”

中山长昀淡淡笑道:“且莫惊讶,下面估计还有更好的玩艺出来呢!咱们边吃边聊。”

龟板和尚心底有些怀疑,笑笑点头,未加品论。

掌柜见菜肴对劲,忙不迭地下楼去厨房,又问下道大菜的名目。掌厨指定旁边小炭炉上翻转烤炙的一块方肉,说:“也没什么,猪后『臀』一块。”

掌柜哈哈大笑,说:“这块屁股,管保让这和尚无话可说,只剩一张嘴拼命吃而已。”

掌厨估『摸』一下时间和火候,说了声好,去炉前取下挂穿在铁钩上的那片外表糊黑的猪肉,放到白果板上。先以利刃剥去四边焦黑的外皮,lou出里面粉红『色』的肉质。接着,又换了一把薄快的方刀,施展刀工将这块后『臀』肉劈削成百余片薄可透光的肉片,在斗彩瓷盘中摆成三层花瓣状。衬以青翠绿叶,煞是清雅好看。

当这道菜捧到酒桌上时,连中山长昀这样地熟客也不知道来历,心中猜测着夹起块宛若蝉翼般地肉片,放入口中。这肉片本极嫩酥,入口后绵软即化,鲜美至极。齿颊留香。席上诸人面面相视,不约而同地浮起一个念头来。这是什么肉?

掌柜见大伙儿愕然的神情,不禁略有得意,说:“这是本店密不外传地绝品菜肴,名曰踏雪梅花。吃口如何,还望指教?”

龟板和尚合什,说了声:“妙!”

那几个行伍出身的军官急不可耐,纷纷催问底细。中山长则自恃交游广阔。阅历颇深,猜道:“我想,这是从刚出生的幼羊身上取下的肉制成地吧?”

掌柜得意地摇头,说:“我且告诉你们,这块肉乃是猪肉。”

众人皆是不信。掌柜特地叫来掌厨的师傅。此人一老一实说了肉地来源。原来,这盘猪肉,取自长州山区特有的黑皮小香猪。平日里喂食中添加黄芪等『药』物,待到成年后。只取后『臀』一块肉,先以盐水浸泡半天,再外涂mi油,横担在炭火上,用微火反复翻滚炙烤。半日后,下火凉透。然后以快刀片之,不施任何佐料,纯以肉质的本味入菜,肉质鲜嫩,无以匹敌。更兼菜名雅致,是江户世族龙池家菜的不传之秘。

中山兄弟听得瞠目结舌,如天方夜谭一般,许久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说原来是这样的烹制手段,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巧夺天工。

掌柜便趁势为这位掌厨介绍。说他是龙池家累世雇请的大厨,久居豪门。可是。战祸一起,龙池一族数百年基业一朝散尽。他是无处可去,才逃难到了江户,『毛』遂自荐来了富春,lou了一两手绝艺技惊四座,便以每月五十块大洋的高价受聘了。平素,他只是管理手下厨子,不到重要客人是轻易不亲自下厨地。

满桌人为之惊叹。那驻军小名虽然走南闯北,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心中油然对这位挂有省『政府』高衔的中山大少爷钦佩万分,忙率着手下站起来敬酒。大家见他虽然是个扛枪的粗人,但是谈吐尚好,看得出有些底子。他当着大家的面,表示自己以及麾下一千多士兵,愿意为中山君效力。明里是受德川庆丰军统辖,实质上完全追随中山君。

中山长昀笑笑,说:“兄弟这次禀遵上命来江户,一是站稳脚跟,二是扩展疆域。江户这地方是经营的中心。伏见『政府』眷顾军有意整编一支直属伏见的部队,作为肃清江户、长州的基干力量。小名以及你地部属,将来还愁将星闪闪,荣耀俱进吗?什么大名的都是囊中之物,指日可待!”

小名他们听了中山长昀表态,人人心情激动,不由自主地又站起来,轮番敬酒。

中山长则坐在一旁,以足尖轻轻一点看得出神的中山长治,轻声道:“老大喝酒,是个白面煞神。脸『色』越喝越白。这情形,我可从来没见过。”

中山长治微微点头,说:“还以为这家伙不近酒呢,原来是口无底缸。你虽然能喝,那是名声在外了,想不到家里还有个真人不lou相的。”

龟板和尚耳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凑过来低声道:“这场面,我倒想起了一个典故。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中山长则、中山长治好奇心起,让他说来听听。

“中国典故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贴切不?”龟板和尚低声『吟』道。

中山长治摇头。中山长则眼珠一转,笑道:“应该叫做杯酒得兵权,和尚你看如何?”

龟板和尚呵呵笑了几声,点头道:“改了一字,妥帖多了。二先生好机敏的心思呀!”

中山长昀应付小名等人地效忠酒水,没有听到这三人交头接耳说些什么。此刻,他正为自己谋划的宏图远景所陶醉着。伏见方面,给他拨来的帮手虽然都有些桀骜不驯,但能力还是有的。专业暗探,屡经战阵,有相当的情报工作经验。现如今,驻军头目倾心相投,一顿酒便让他们心悦诚服,手上又多了千把条枪作底子,正是将来蓬勃发展的基础。他的心中抱负,实际上并不在德川大康之下。将军要建立一个以江户山区为依托,拥兵十万割据一方的枭雄。而他中山长昀却要作一个以江户水乡为中心的水泊王国。有枪、有人、有金钱,在这『乱』世创下基业,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焉能不做?在他看来,幕府、将军,都是可以倚kao地大树,是能助自己壮大力量地有利因素。将相王侯宁有种乎?自己这个江北小城偏僻地带的世族少爷,如今不也是炙手可热地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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