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

杀生

却说唐越离了鹿山,要去南疆落魄岭找那老鬼吴隐要回胞妹的魂魄。一口气赶了十几日路,来到东阳。

东阳正是扼守南疆的锁钥,千年的古城,西南重镇,名声甚大,因着西南渐渐归化,承平日久,也倒十分繁华,西南之美,尽聚于此。

唐越到了这里,贪图城中玉泉酿的好酒,不觉停留了两日,将一干酒水都品了一通,才想起此行目的。连忙又打了十几斤好的,用个背囊背着,方才上路。

眼见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唐越是个修道的人,也不怕夜晚赶路,看那道路越险峻,人烟渐少,也不在意,一路上边走边喝,不觉已深入大山之中。

忽然前面远远现出一盏灯火来,昏红摇曳,若有若无。

“这鬼火点得好生乖张,若不是认得路,还道已经到了落魄岭的地界了。今日还须赶路,却不去管他。”

唐越一见那灯火有些阴森,便知道不是阳间之物,但他哪里在意,将一身真元阳火收敛,装成醉态,依旧边走边喝。

不多时,那灯火来到面前,将他去路拦住。唐越抬眼一看,却是一个精瘦小鬼,一脸灰绿,三五根乱糟糟的头,甚是丑陋。

那小鬼见了唐越,连忙上前施礼,道:“道长可是来参加我家大王的宝符宴的?”

唐越一听,心中一转,暗道:“也不知这深山老鬼,有甚么宝符宴,也罢,便去看看。”

想到此,唐越便道:“正是,只是晚上黑得很,不认得路,你在前面给我引路。”

小鬼道:“那道长可有请帖?”

唐越眉头一皱,道:“来得仓促,请帖却是忘了。”

小鬼道:“我是个老实人,道长不要诓骗我。”

唐越眼睛一瞪,道:“我是你家大王旧识,他须认得我,你只管带我去便是。若再磨蹭,吃罪不轻。”

那小鬼刚开灵智,那里识得许多门道,心中暗道:“这个道人好生凶恶,若不如他的意,恐遭了毒手。待引到洞府,自有大王去管。”

想到此,小鬼连忙道:“我在前面为道长引路。”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便往山中走去。

走了一个来时辰,便见前面现出一座大宅来,高门大院,甚是气派。

大门洞开,前面张灯结彩,几个奴仆在前面迎客,唐越眼光入神,一眼便看出那奴仆原是几只土狼。他倒也不在意,随着那小鬼便入了宅门。

绕过照壁了前堂,来到后院,却见院中错落摆了十几张桌子,有瓜果有血食。主桌尚未落座,一旁坐着的,有生人也有妖鬼之物,各个坐在旁边,交头接耳。

唐越径直进去,捡了张有生人的桌子坐下,双耳一动,便将周围蚊声都听在耳中。

原来这个大王唤作“金灵天君”,乃是这三百里虎头山里第一的妖王,甚是了得。因着今日得了一方宝符,又要新纳一房夫人,故此开了这“宝符宴”,要来炫耀。

唐越旁边也是个道人,身得高瘦,头上挽个乱糟糟的髻,面色灰。唐越一看这人,便知道他虽然也修炼些道法,但身上气息驳杂,精气亏损得厉害,不是个正路修行的人。

“道友也是来见识这宝符的?”

唐越见那道人喝得有些微醉,便开口道:“只是一方宝符,也不是甚么稀奇事物,如何这般排场。”

那道人听了唐越说话,抬头一笑:“道友此言,休让他人听着,须得笑话道友孤陋寡闻。贫道倒是有些消息,这金灵天君新得的这桩宝物,乃是道家纯阳之宝,内蕴雷火。若是催动,呼雷使电,寻常之人,被他打上一下,顷刻化为齑粉,端的了得。”

唐越听了,心中一动,面上却笑道:“道人休要诓我,贫道修炼数十载,不曾听说有这样威风的宝物。”

那高瘦道人听到唐越不信,面上便是一沉,道:“说得甚话,我何曾骗你?那宝符来历可不一般,乃是......”

刚说到此,那道人方觉失言,连忙闭上嘴,道:“总之贫道不曾骗你便是。”

唐越还要激他,却见旁边人齐齐起身,唐越连忙将头一偏,却见门外进来一个大王。

这大王,五十来岁膜样,身量高大,打扮如同俗世员外一般,一身宝蓝缎袍,腰扣玉带,面上蓄了一把金黄胡须,面色黄亮,行走之间,颇有仪态。

只是唐越一看,这金灵大王一身妖气之中,透出血光,身后跟着一团黑影,仔细看去,却是几十条纷纷鬼影,正是枉死之人魂魄化作的伥鬼。

“这个老妖却是好重杀孽!”

唐越一见这个大王,眉头便是一皱,却没有作,只是坐在那里,往那大王旁边打量。

那大王后面跟着两个婢女,一个托盘,一个持扇,都是狐鬼一类,身上血光也甚浓,看来是吃过人肉的。

旁边却跟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一身白衣,生得容颜秀丽,甚是可怜,身上也没有血光煞气。只是愁眉不展,似有心事。

唐越一见那女子模样,却忽地咧嘴一笑,自众人之中站起身来,对那女子道:“槐花仙,当日一别,不想你投靠得好门庭,这般富贵。”

那女子闻了唐越的话,身子一震,抬头一看,见到唐越模样,面上先是大惊,而后却一喜,呼道:“是你!”

道人听了,道:“却是贫道。”

旁边那金灵天君闻了,眉头一皱,女子却猛地叫道:“道士你救我!”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与唐越一起捕杀那金蟾的槐树精。却不知为何从北地来到这南蛮之疆,还落到了这个金灵天君手中。

见了唐越,那槐花仙便要往这边来,却吃一旁那大王伸手拉住。

那金灵天君拉住了槐妖,对唐越道:“你这道人,姓甚名谁,是哪里来的,来此作甚?”

唐越笑道:“贫道归云子,是来参加这宝符宴的。”

金灵天君听了,道:“我这宝符,只怕道人你无福观看!”

唐越道:“贫道自认也算有福之人,看得这宝符。”

那大王听他这样一说,反倒笑将起来,道:“道人你看好了。”

说罢,手往旁边托盘中一抓,抓起那宝符来,忽然半空中一祭。

却见一道紫光闪过,闷雷轰隆,平地里一道粗如酒杯的霹雳生出,便往唐越头顶劈来。

唐越一笑,手上掐了个印,口中道:“退!”

那凭空生出的紫电顿时烟消云散,不见了踪迹,半空中露出一片黄玉雕成的宝符,宝光流转,紫气腾腾。

那金灵天君见唐越这般驱散了霹雳,也是吃了一吓,慌忙大嘴一张,腥风四起,便要将那宝符吸入腹中。

唐越见了,笑道:“此是我紫云观的宝物,你却要收到那里去。”

道袍一挥,那宝符便化作一道流光,入了衣袖之中。

“泼道怎敢夺我宝物!”

金灵天君见了,目眦欲裂,忽然怪叫一声,腰间拿出一双宝剑来,上前便来厮杀。

唐越见状,衣袖一甩,化作一片铁幕,正挡住那金灵天君的双股剑,另外一只手一张,中间飞出归山岩来,虚空中化作一座三丈的小山,蒙头盖脸便往那金灵天君头顶打去。

“呀!”

金灵天君连忙双剑一顶,顶住那归山岩。只是那归山岩是道家珍宝,他一个山野中的妖物,如何抵挡得住,登时便被那归山岩打在背上,打飞几丈。

那金灵天君见唐越身上宝物如此了得,那里还敢再争斗,慌忙就地一滚,化作一条三丈金冠蛇,张口一吐,吐出一团黑烟,裹着身子往门外窜去。

那金冠蛇本是野物,又吸取灵气,逃窜起来,便化成一团怪风,顷刻窜出十几丈远,眼见不见了踪迹。

唐越见那怪走远,倒也不急,却从腰间拿出剑鞘来,印诀一掐,道:“劳烦道友!”

那剑鞘闻言,微微一震,忽然射出一道流光,眨眼间不见了踪迹,不多时,却听远处一声大吼,一道流光飞回来,现出一汪短剑,尖上正挑着一颗水缸大小的蛇头,毒牙外露,顶生金冠,甚是狰狞凶恶。

唐越一掐印,那飞剑呼啸一声,在场中盘旋起来,但凡那杀孽重的妖物,都被飞剑一绞,丧了性命。一时间场中头颅滚滚,哀嚎之声声声入耳。

眼见杀得差不多,唐越心头一动,那飞剑嗖的一声,便飞入剑鞘之中,甚是灵便。

这唐越一言不合,打杀那金灵大王,又满场杀了一遍,一场变故说来时长,其实却短,等那金冠蛇头颅落了地,满场哀声,一众人方才反应过来。

那些个妖鬼野道,本事都一般,见到头领被杀,那里还有胆量停留,更遑论上前报仇了,纷纷化作各色遁光,消失无踪了。

中间有些血光不重,杀孽不深,唐越念及他们修行不易,倒也不去追杀,只放他们去了。

待满场干净,唐越自上前将那金冠蛇顶骨劈开,取出一颗内丹来。这内丹鹌鹑蛋大小,透出淡淡金光,微微有些腥气,入手一片清凉。

唐越点点头,取出一个瓷瓶收入怀中,方才回头,正看见那槐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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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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