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年往事 上
饶是文仪修养甚佳，也不禁被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如虬，双目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拳头紧攥，怒喝道：“天祥，送客！”言罢拂袖而起，就要离开客厅。WENXUEMI.CoM
文天祥左右为难，神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余子乾冷笑一声，走进屋中，拦住了文仪的去路。
“姓文的小子，你可还记得二十一年前你来临安应试落第，重病垂死，是谁救了你吗？”
文仪原本怒容满面，哪知道听了余子乾的一句话之后，竟然又惊又喜，一把扯住老头儿的衣袖，语音颤抖地问道：“碧莜！碧莜在哪里？”
余子乾狠狠地一甩袖子，把文仪抖出近一丈远。文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哪经得起他这般用力一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文天祥慌忙上前扶起父亲，秦伯等仆人也都过来相助。
文仪挣脱儿子的手臂，几乎是飞扑一般来到余子乾面前，哀声求道：“老爷子，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碧莜在哪里？你告诉我！”
余子乾不屑地乜斜文仪一眼，抬腿又把文仪提出五尺远。
这下众人可不干了，那秦伯与文仪情同父兄，尤其恼怒，四顾之下，看到身边的太师椅，想也不想，一把抄起，便向余子乾砸来，口中骂到：“老匹夫！找死！”
余子乾哂笑一声，身形骤然加快。秦伯的椅子只砸在一片残影之上，而余子乾已经来到了秦伯身后，冷哼道：“什么东西！”
文仪在婢女的扶持下站了起来，激动的情绪略有缓和，急忙喝止秦伯。他虽然依然神情急切但是却不敢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神色焦急的问：“老爷子，你一定知道碧莜的下落，是不是？你快告诉我！”
孙卓旁观者清，看得心中窃笑，暗忖想来大概是文仪年轻时候的一段风流债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跟自己实在是毫无干系，实在犯不着纠缠在里面夹裹不清。只是如今这情形，如果要离开未免太不近人情，只好站在一边静静观看，只当是免费电影了。
老御医余子乾气得撅起胡子，啐了一口，大骂道：“混账！还嫌祸害得她不够狠吗？”
文仪吓得一哆嗦，讷讷道：“老……老爷子，我一直都在找她，我不会祸害她！”
余子乾翻了翻白眼，鼻孔中狠狠地喷出一股气，满是戏谑的口吻：“哦？怎么？莫非你愿意娶她了？”
文仪神色愧疚，嗫嗫嚅嚅，“这个，这个……”
老御医双眼一翻，精光直射入文仪双目之中，声色俱厉地喝道：“混账！二十一年前，你因为已经娶妻而没有娶她，怎么你女人死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愿娶她？”
文仪听了老人的斥骂，神色一暗，旋而挺了挺腰杆，沉声道：“老爷子带我去见她吧，我娶她！”
余子乾听了这话，顿时乌云尽散，嘻嘻笑道：“小子，算你有良心！”
说着，老御医迈步就往外走，文仪急忙令婢女扶着自己跟上。文天祥担心父亲，吩咐管家看家，自己也跟了上去。
孙卓心道这儿没我什么事儿，我还是回去哄老婆的好，只是可惜了这顿酒菜。于是紧走几步来到文天祥身后，低声道：“文兄弟，愚兄就不去了，告辞！”
文天祥被余子乾和父亲的举动搞得昏头昏脑，哪有心情应付孙卓，道了声慢走，急忙跟了上去。
这下可解放了！孙卓最烦的就是看别人打口水仗巴不得早早离开。
哪知天不遂人愿，他迈出一只脚，还没落地。余子乾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友，你不能走！”
不但孙卓纳闷儿，连文天祥文仪也都露出诧异神色。这事儿怎么会跟孙卓扯上关系？
孙卓假装没听到，出了文府大门，自顾自的朝斜柳巷方向走去。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老御医余子乾正挡在孙卓面前，孙卓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
“走吧！”
“可是，这有我什么事儿？”
“我说有就有！”
再看文仪一连焦急，眼中流露出求肯之色，孙卓只得无奈的跟了上去。
老头儿得意的捋了捋颌下稀稀拉拉的紧跟白须，迈开方步，朝着与斜柳巷相反的方向行去。
南宋御街由南至北，号称十里御街，大致可分三段：首段从万松岭到鼓楼，是临安的政治中心，靠近皇宫、朝廷中枢机关，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集中；第二段从鼓楼到众安桥，以羊坝头，官巷口为中心，是当时的商业中心，经营日常生活用品，据《梦梁录》载，这里名店、老店云集，有名可查的多达120多家；最后一段从众安桥至武林路、凤起路口结束，形成了商贸与文化娱乐相结合的街段，这里有都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北瓦，日夜表演杂剧、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多种戏艺，每天有数千市民在这里游乐休闲。
而孙卓所居之地就在官巷口附近，老御医所领的方向却是指向外城。一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繁华兴盛景象。但是孙卓知道，这表面的繁华掩盖不住南宋的腐朽本质，这种繁华的景象已持续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蒙古铁骑南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泱泱大宋尽归夷狄，百年灾难由此开始。想起史书上记载的蒙古统治者种种暴行，孙卓暗暗心痛，长叹一声，为何命运偏偏让自己来到了自己最不愿回顾的这段历史中？
余子乾几乎是强迫孙卓跟来的，误以为孙卓这一声叹息是在发泄对自己的不满，不由得眼睛一瞪：“小子，别不识好歹！老头子绝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知道自己的叹息令老人误会了，孙卓苦笑道：“前辈有命，小子焉敢不从？就是白来一趟，小子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哼哼！”余子乾显然不信，气呼呼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跑？别跟我说你没听到老头子的话！”
这下到把孙卓难为住了，总不能说自己怕文仪跟他的老相好相会的时候泪落如雨吧？自己怕看到女人哭泣的秘密如果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个，那个，哦，对了，我肚子饿了。既然酒宴吃不到，我当然要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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