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观音送胎

第一章观音送胎

大唐僖宗年间。

福建省泉州洛阳江畔,刺史王延钧正堂里张灯结彩,歌舞正酣。二十多岁的王延钧品酒观舞,浓眉飞扬,摇头晃脑,嘻笑连连。他是闽王的次子,闽王命他在洛阳江上造石桥,他全不当一回事,整天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

这时门外嘈杂声浪传进来,王延钧从酒色中回过神来,问:“何人喧哗?”

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下跪:“启禀老爷,村民黄阿义摆渡过江,被蛇龟精害死。”

王延钧不悦,挥退众舞女,对衙役:“死了一个村民,有何大惊小怪?”

衙役说:“众人闹到门口来了,责问老爷为何不动工造桥?”

王延钧发怒,捶案桌:“造桥?造桥还要老爷我亲手去造?”

衙役垂下眼帘,“是。”

王延钧喝道:“是什么?”

衙役说:“是不该老爷亲手造桥,不是有一个石桥承造官宋忠么?”

王延钧说:“你很会说话。”

衙役说:“不人不敢,不敢。”

王延钧说:“你去拦住刁民。”

衙役应声:“是。”立起跑去。

王延钧喊道:“回来!”

衙役返回:“老爷还有吩咐?”

王延钧说:“传我的令:升堂!传宋忠!”

衙役喊着:“传宋忠!”跑出门去。

门口,众人吵吵嚷嚷往里冲,衙役吆喝着拦住众人。巡检、主簿和几个乡坤走来,被众人拦住,纷纷责问:“老百姓捐献造桥的银两哪里去了?”“怕是饱了你们的私囊。”巡检喝道:“信口雌黄,岂有此理!”主簿说:“你们去问宋忠,宋忠是承造官。”说着与巡检、主簿和诸乡坤拂袖而去,进了刺史正堂。

宋忠走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他也被众人围住。一个人说:“宋忠老爷,为何只派捐不造桥呢?”宋忠说:“洛阳桥开造三百六十八丈,跨水之石梁工程浩大,钱粮无缺,方能接济。刺史老爷令宋忠为承造官,令在民间科派题捐,只题有一千,犹抽加二成于内府,今一基未下,便诸物告匮,我宋忠束手无策啊。”他摇头叹息走入正堂。众人纷纷说,这宋忠倒是老实人,唯钱粮不足,造桥无望呀!又说,刺史老爷也真缺德,百姓题捐一千,他抽二百。

衙役吆喝:“大胆,谁敢非议刺史老爷。”

有人说:“小敢非议,刺史老爷的看门狗很凶啊。”

众人大笑。

正堂里,王延钧拍着惊堂木:“大胆宋忠,你可知罪?”

宋忠跪在案前,说:“不人不知身犯何罪。”

王延钧又拍惊堂木:“你身为洛阳桥承造官,竟敢渎职,至今八字未见一撇,刁民闹到堂前,灭我兴致,燃我肝火。”

宋忠申辩:“老爷,实在是钱粮不足……”

王延钧喝道:“嘟!你总是叫嚷钱粮不足钱粮不足,我看你是忠心不足,故意跟我耍花招,让我下不了台阶。你不能容我,我更不能容你,来呀!拉出去斩了!”

两名衙役上前拽起宋忠,往外拉。

宋忠直呼:“冤枉!冤枉!……”

四个乡绅齐刷刷跪于案前,齐声道:“求老爷免宋忠一死。”

王延钧有点惊讶:“为何替他求情?”

乡绅甲说:“钱粮不足也是事实。”

乡绅乙说:“洛阳石桥,工程浩大,斩了宋忠,再也无人敢承造。”

乡绅丙说:“不如赦免宋忠,让他戴罪立功。”

乡绅丁说:“望老爷开恩敕免宋忠。”

王延钧思索片刻,对两名衙役喝道:“押回宋忠。”

宋忠重跪案前。

王延钧厉声道:“宋忠听着,本官赦免你一死,限期赶造洛阳桥,三个月未竣工者处斩不恕。”

宋忠急忙拱手:“谢老爷不斩之恩。”

翌日,天高气爽,春风阵阵。

宋忠形容枯槁,痛苦地在洛阳江畔徘徊。

江水汹涌,浪打礁水,涛声充塞于天地之间。

这一天正是四月初八蟠桃会,天宫上九霄彩霞,祥云缭绕,霞光四射,瑞霭漫漫。彩云深处,一层层宝阁珠榭,尽是金箔银瓦盖顶,花砖玛瑙铺地。

灵霄宝殿,辉煌瑰丽,珠光宝气袭人,玉阶上供着琪花瑶草、灵芝香蕙;殿上摆满一桌桌丰盛的筵席;左边是素酒素菜、仙果山珍,清茶香铭代酒,供诸天众佛受用;右边是仙酒荤菜,龙肝凤髓,海味熊掌,为众仙备办。筵席上并有琼果蟠桃等仙佛皆宜之物。

天界一支宠磊的乐队舞伎在歌舞助兴。

值殿星官宣布:“午时三该已到,蟠桃宴开始!”

金钟金鼓齐唱。

三百六十支乐队齐奏《阳春白雪》。

三千六百行彩衣仙子,舒展鲛纱舞袖,融着仙乐翩翩起舞,舞姿时而如嫦娥奔月宫,时而似金凤采牡丹,时而象游龙戏春水。

三十三天仙子,西方极乐世界诸佛,观音大士,四海龙王,群佛众仙,一个个乐得不可开交,品仙酒,尝蟠桃,聆仙乐,观舞蹈。

酒过三巡,各路神仙诸佛油嘴滑舌,唠唠叨叨,说着说着归到“何法神通广大”这个话题,大家都不示弱,都说自己的法术最高明。唯有观音大士含笑不语。玉帝问她有何高见,观音大士轻轻站起,口吐莲花,说:“灵霄宝殿前,有一支镶金白玉天柱,谁能用一个指头弹动,谁就算神通广大!”

众佛诸仙说:“佛母言之有理。”

观音大士领着众佛仙走到殿前,果见一支盘绕着九条金龙的镶金白玉天柱,倚天耸立,几缕彩云绕在柱子半腰飘飘荡荡。

众佛诸仙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观音大士问道:“谁先弹?”

众沉寂。观音大士又问:“看哪个先跳龙门?”

大家仍然不响,只悄悄用手推推旁边的人,用脚尖踮踮左右的人,轻轻道:“去呀!去呀!”

观音不急不恼:“不必客气啊,看谁的本领!”

沉寂了许久,前头几个只好开口了:“有例不可废,照老例嘛,让八仙开头。”

众神佛附和:“对,让八仙开头吧!”

八洞神仙,排开队伍,得意洋洋地挨着每人弹三个,天柱却分毫不动。

四大金刚列好队阵,骄气十足,先后迈步上前各自弹了三弹,天柱仍然不动半分毫。

四海龙王也弹了,天柱不动。

八洞神仙、四大金刚、四海龙王闭口无言,退到一边去。

众佛诸仙说:“八仙、金刚,龙王都动不得,看来难了!”

玉帝说:“朕倒要看看谁的压轴戏!”

“请佛母来弹!”众仙齐声说。

观音大士抛却尘拂,挽起袖子,屈曲食指,朝天柱轻轻地弹了一下,霎时天抖地震,偌大天柱,摆三摆,摇三摇,恢复如原。

众佛仙大声喝彩:“佛母神通广大!”

观音大士低头一看,食指尖微微擦破,渗出三滴殷殷的鲜血,被眼明手快的玉女用金盘接住了。

值殿星官宣布:“蟠桃会到此结束。”

各路仙佛辞别玉帝而去。

观音大士带着玉女,驾着莲花向南海飘去。

南海莲花满池,池旁翠竹丛丛。观音大士在梳头,玉女捧盘立在一旁伺候。

四海龙王走进来,向观音大士作揖:“仰慕大士法力无比,撼动天柱。”

观音大士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吾闻下界泉州刺史王延钧遣承造官宋忠起造洛阳桥,现在如何?”

东海龙王说:“宋忠诚心尽力,唯无银接济,不能了其善愿,此人诚实可嘉,实属可悯。”

观音大士合掌:“善哉!善哉!……”

正值此时,洛阳江畔的宋忠仰天长叹:“银钱不能接济,造桥无望,我宋忠唯有一死谢万民……”

观音大士凝神静听,眉手一扬,说:“我听到宋忠哀叹声了。凡间有此诚信之人,我如何不显灵助他一臂之力?”

众龙王说:“对,助他一臂之力。”

观音大士唤道:“本山土地!本山土地何在?”

本山土地急匆匆走来:“来了来了。”

观音大士说:“今凡间起造洛阳桥,承造官缺少银钱,你可随我同去,显化助他成功。”

本山土地跪下应声:“领旨!”

观音大士摘下一片莲花,几枝竹丫,同本山土地驾云而去……

宋忠皱眉蹀踱,口中念道:“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啊!”他偶尔抬头,只见半空中彩云盘旋,彩云降至江心,现出彩船,船头有一绝色美女,倾国倾城,亭亭玉立,船尾一老翁掌舵,头戴斗笠,束腰,裤管高挽。

宋忠疑是眼花,出现幻景,拭眼再看,确实无误,便唤家人李贵:“李贵过来。”

李贵走过来:“老爷有何吩咐?”

宋忠手指江心:“那只彩船来得蹊跷,你撑船过去问个明白。”

李贵:“是。”解缆撑船驶向江心。

宋忠急切地盯着彩船。

一会儿,李贵的小船挨近了彩船。

宋忠看见李贵向美女作揖,问答之声就听不到了。

问答之后,李贵掉过船头往回撑。

“老爷,大好事!大好事!”李贵喊着。

宋忠问:“大好事?什么大好事?”

李贵船至岸边,羁住缆绳,跳上岸,气喘吁吁地对宋忠说:“美女说:听说老爷造桥无银,特来江心舍身相助,叫往来公子,不论贤愚,任其金银抛掷,有掷着她身上者,情愿配他为妻为妾。所有掷空之银,以助老爷造桥。”

宋忠惊喜异常,攥住李贵胳膊:“美人真的这样说?”

李贵说:“美人真这样说。”

宋忠的手越攥越紧:“真的?”

李贵咧嘴直吸气:“哎呀老爷,你的手象钢钳,把我胳膊都捏碎了。”

宋忠松了点手:“你说,是真的?”

李贵说:“真的真的!不信老爷自己去问。”

宋忠说:“真的就好。此事出人意外,莫不真是观音化身,来救我宋忠?李贵你火速去大张告示,让四方军民人等知悉。”

李贵:“得令。”跑去。

宋忠喊道:“慢;还有话。”

李贵跑回:“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宋忠说:“你可告示掷银之人,或舢板,要离彩船一丈左右,对面洒掷。”

李贵伸出大拇指:“老爷你说是一点不差,美女和老翁也是这样吩咐的,美女还说,彩船会游动,没有坐船的人在岸上也可抛掷。”

宋忠说:“那你在告示里要写清楚。”

李贵点点头,欲跑去,宋忠又说:“还有,令所有家人和差役驾船拾落空之银。”

不一会,告示贴在街旁墙上,字迹未干,众人围着看告示,人数渐多,慢慢就围个水泄不通。许多人念出声来,人群骚动了。

大街上,人们揣着、提着、挑着银两匆匆赶往江畔,他们呼喊着:“快,快去碰碰运气!”“千载难逢啊!”“得一美女快乐一世,哈哈!”

洛阳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布满江心,围住彩船,人们纷纷把银两抛掷,如飞雪随风,梨花乱舞。美女稳坐船头,明眸含笑。老翁不慌不忙地把舵。所有的银两都从美女身边飞过,落入彩船之中……

大道上,纨绔子弟胡海和胡彪各带着肩挑银两的家丁匆匆赶路。

卖菜的王小二攥着一把碎银从后面跑上来。

王小二不意撞倒了胡海。

胡海爬起,拍拍衣裳,揪住王小二:“何方小子,冲了你胡大爷的桃花运,吃我一拳!”一拳朝王小二当胸捣去。

王小二憨厚地笑了笑:“这就两清了吧?再说我不是故意撞倒你的。”

胡海脸一横:“哼!”

胡彪细眯了三角眼。盯着王小二看了一会,说:“哦!原来是卖菜的王小二。嗬,手里还捧着银子,你莫非也想走桃花运?”

胡海嗤笑道:“你想用这碎银子换一个卖菜婆?”

胡彪说:“怕只怕天鹅肉没吃到--”

胡海接茬:“赔了一辈子卖菜的老本!”

胡彪、胡海大笑,全身抖个不停。

王小二说:“不同你们口罗嗦。”欲跑去。

胡海又一把揪住王小二衣襟:“你撞伤我,赔我治伤银两!”夺去了王小二手中的碎银子。

王小二拼死夺银子。

胡海对准王小二小腿猛踢一脚:“去你的卖菜奴!”回头对胡彪说,“走,快找美人去。”两人和家丁匆匆赶去。

王小二扑倒在地上哀哀哭泣。

这时,吕洞宾立在云端,遥望洛阳江,吟道:

“南海慈航化本真,尘缘未断戏凡人,洛阳江上花如锦,等我来时不遇春。”

吕洞滨凝神静听片刻,自语:“洛阳江畔何人啼哭?待本仙看看去。”遂走下云端。

彩船上美女仰起头,慧眼遥望九霄;自语:“吕洞宾来了,此仙风流好胜,他究竟要干什么?”她颇费猜祥。

忽然有人喊:“彩船快到东岸了,快到东岸去抛银子。”

一时间岸上人山人海,抛掷的银子如同雪花,掷空的银子几乎满了彩船,宋忠率家人将空船挨近彩船,把彩船上的银子搬到空船上。宋忠激动得手慌脚乱,搬银时几次欲踏空跌倒。李贵更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拼命搬银子。

吕洞宾已经来到大道上,走向王小二,弯下腰询问:“这位小哥为何啼哭?”

王小二挣扎着立起,说:“老伯,看你面目慈祥,我猜你一定是一位清官。”

吕洞宾说:“就算是清官吧,你有苦尽管诉来。”

王小二说:“我是卖菜为生的王小二,我打算捐献造桥的银子被人抢去了。”

吕洞宾说:“这就奇怪了。千万人都用银子抛掷美人,你却是用银子捐献造桥。”

王小二:“我不想娶美人,我只想造桥。”

吕洞宾问:“此话怎讲?”

王小二说:“当然,也想碰碰运气。”

吕洞宾哈哈大笑了一串,说:“小哥何必吞吞吐吐?暮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王小二说:“我是敬佩美人有美德。”

吕洞宾不解:“美德?”

王小二说:“我明知配不上美人,故而不在乎抛掷中与不中,我卖菜赚来的钱捐献造桥,就心满意足了。”

吕洞宾感其言,暗自沉吟:“凡尘间有这等纯真憨厚之人!我有心成全这至诚君子。”

王小二略有所闻,问:“老伯,你说什么?”

吕洞宾说:“我要赠你银两,让你抛掷美人。”

王小二脸上飞朱,直摆手。“这不可,这不可。”他说。

吕洞宾说:“有何不可?快到东岸去。”拉着王小二急步走去。王小二一瘸一瘸地走路。

东岸边的彩船上,美人端坐船头,不动声色,老翁在船尾掌舵,唱着渔歌。银子纷纷朝美人掷,但全落空,落进船舱。李贵率众把一袋袋银子驮上岸,搬往官府。”

吕洞宾给了王小二一些银子,王小二手拿银子,欲掷又不忍掷。吕洞宾在一旁催促:“快抛!快抛朝美人抛去,我包你抛中。”

王小二嘻嘻地笑,做了个鬼脸。“可是我包不中,”他说:“待我专抛船舱不抛美人。”

背后有人讥讽:“如此蠢夫”

王小二掷出手中银子,吕洞宾以尘拂一挥,银子掷中美人肩胛。顿时众声雷动:

“哇!中了!中了!”

“王小二掷中了!”

“王小二好福气呀!”

“喂!美人,快上岸跟王小二拜堂成亲吧。”

彩船上美人柳眉紧蹙,一脸窘相。

“这个吕纯阳,好生多事。”她嗔怪道。

老翁早就噤了歌声,焦急万端。

“大士,这可怎么办?”他问。

美人安慰老翁:“稍安勿躁,待我想想办法下台阶。”

东岸上被欢呼声包围了的王小二惊愕不已。“不不!我不该抛中呀,”他语无伦次,“我不能抛中呀。”

胡海和胡彪率家丁冲上来。

胡海说:“对对!那不是王小二抛中的,是我抛中的!”

胡彪抢着说:“是我抛中的!”

胡海嚷道:“家丁,快,拿下美人!”

胡彪朝自己家丁做手势:快去抢美人。

家丁们纷纷往前冲。

王小二拦住家丁们:“站住!站住!美人是我抛中的。”

“你放屁!”许多家丁嚷道。

“美人!美人!我不为难你。”王小二朝着彩船喊,“你快划船走哇……”

家丁们与王小二扭打。

吕洞宾摇头叹息,隐身,到岸边僻处重又现身,他点石化银,包于袖内。

王小二寡不敌众,且打且退,退到江边一脚踩空,身子从岸边落下,撞礁身亡。岸上又腾起一片嚷嚷声。

“好!好!”胡海高呼,“美人是我的啰!”

胡彪也叫道:“美人是我的啰!”

胡海嚷道:“家丁们,给我抢!”

胡彪嚷道:“给我抢,家丁们!”

家丁们纷纷扑向岸边解缆……

吕洞宾已经上了云端,他兀自说:“坏了一条至诚憨厚的人命,大士呀大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倾出袖中之银,朝彩船洒去。

彩船上美人手中尘拂一挥,顿起一阵清风,已到眼前的银子化为白尘倒吹向吕洞宾。

吕洞宾在云端举袖抵拂白尘,却抵拂不掉,白尘皆扑于他身上,他用衣袖将身上的白尘拂落,头上左鬓半茎青发却被白尘粘住,久拂不去,青发顿时变白,吕洞宾映水将半茎变白之发拔下,捏在手中,笑而吟曰:

“仙法不如佛法高,倏然白却鬓边毛。

须知人世风波险,我亦红尘过一遭。”

彩船上,美人朝东岸凝望,兀自说:“难得一个至诚青年,好人理应有好报。”她屈指点算一会,算出古田县教谕刘通之妻临盆在即,就说:“王小二,你速往古田刘府投胎转世去吧!”她的尘拂一挥,火球般的一团东西划过天空,往古田县方向坠去。

古田县教谕刘通五十多岁了,可谓中年得子,妻子已经临盆,他在自家门口焦急徘徊,一边听着房内动静。一会儿,房内传来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刘通笑逐颜开,兀自说:“生了?”接生婆探出身来:“刘教谕,生了!”刘通急问:“是男还是女?”接生婆说:“是带把的。白白胖胖的男婴。”刘通惊喜万状:“谢天谢地!让我刘通老年得子。”接生婆问:“老爷,太太问叫什么名字?”刘通说:“我早就想好了,生男叫刘杞。”接生婆重复着:“刘杞。”刘通催促道:“快去告诉太太,叫刘杞!刘杞!”

云端,吕洞宾将手中一茎白发松开,白发笔直坠入,落入江中。

美人慧眼观水底:吕洞宾的白发变作一条白蛇,朝西北方向迤逦而去。她焦急地说:“坏了!这风流仙爱戏闹,撇下白蛇必然祸害人间。待我送胎生女以收白蛇。”拿出金盆,将三滴鲜血倾倒出来,吹一口气,凝成一朵红去,升天而云。美人念道:“红云一朵送女胎,婚配刘郎济世来!”

福州下渡陈昌家,陈昌妻子葛氏临窗刺绣,精神恍惚,仰天打一个呵欠。忽然从天处飞来一朵红云,缩成一小团,游进葛氏嘴巴。葛氏一惊,急忙闭口,低头一看,自己肚子已经鼓凸,起码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这时的洛阳江上,胡海胡彪家丁们的船已经将彩船团团围住。家丁们起哄:

“美人,是我家主人胡海掷中你,跟我回去吧。”

“是我家主人胡彪掷中你,跟我回去吧。”

“是胡海……”

“是胡彪……”

彩船上,美人对老翁微微一笑。

老翁会意点头。

一阵旋卷风起,所有的船只都被刮得滴溜溜乱转,船上的人晕头转向,都蹲下身子,扶住船帮。彩船倏忽不见了。众人惊呼:“彩船哪里去了?”“美人哪里去了?”天际飘飘落下一轴字幅,众人惊愕望去,字幅上分明写道:

“聚众掷来百万金。

造桥资助感诚心。

凡人不识吾谁氏,南海慈悲观世音。”

船上的人一片哗然,感慨万端。

东岸上宋忠跪地叩首,一迭声念叨:“真是观世音显灵来救苦救难!谢谢观音大士,造福黎民,给我宋忠一条活命!”

宋忠信心百倍率众造桥,倾尽所有财力物力,两个月就造成了洛阳石桥,比刺史王延钧所定期限提前一个月竣工。过往行人皆大欢喜,两岸变通途,再也不会发生蛇龟精害人的事情了。石桥竣工那天,福州下渡陈昌妻子葛氏生下一女孩,取名陈靖姑。

洛阳石桥雄伟壮观。

女婴陈靖姑坠地时哭声激越。

也就在那一天,灵霄宝殿里,观音大士和吕洞宾在玉帝面前辩理。

观音大士说:“贫僧善意化为美女,募银造洛阳桥,谁料到吕纯阳这野仙,酒、色、财、气四字俱全,胆敢调戏贫僧,罪该万死,请玉帝圣裁!”气咻咻地瞪着吕洞宾。

吕洞宾接口分辩:“玉帝在上,请容我一禀。佛家本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空。大士却借造桥化美女诱银,蛊惑人心,实是地道的‘野佛’。”

“野佛?”观音大士气得酥胸起伏,“气死我呀!”

“你才是地地道道的野仙!”她反击道。

吕洞宾说:“你是野佛!”

观音大士说:“你是野仙!”

玉帝惊堂木一拍,威严地“呵——”一声。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陈靖姑传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军事历史 陈靖姑传奇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观音送胎

%